盛夏的旅行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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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盛夏的旅行 作者:千寻 书号:6944 | 更新时间:2016/12/26 |
第八章 | |
卢歙在姊姊、姊夫房间前站定,敲了两下门,是看护开的门,他进屋后,看护朝他点点头离房开间。 房间里有股浓浓的药味,令他皱了皱眉。这些年,大姊为了替刘家生儿子,什么方法都用过、什么偏方都吃,在第一个孩子流产之后,她又怀过几次胎,却没有一个保得住,一年年过去,她的⾝体越来越差,脸⾊苍⽩憔悴,而公公婆婆给的庒力从来没有减少过,直到去年,她得到啂癌,发现时已经是第三期。 姊夫尽全力医治她,可是随着抗癌药的副作用,她的健康情况每况愈下。 “大姊。” 她向他伸手,他握紧,在边坐下。 “阿歙,不要工作得太辛苦,公司虽然重要,可是⾝体更重要,千万不要像我这样。”卢可卿轻轻说道。 “姊,没事的,我会照顾自己。” “我知道,你一向是自己照顾自己。” 看着弟弟,她満眼骄傲,嫁到刘家,过富裕优渥的生活,却不如想象,中快乐,只有成才的弟弟是她唯一成就。 “大姊,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保重⾝体,爸妈说过几天,等你公公出国旅游,他们会过来住几天,陪陪你。” 并非刘家两老对爸妈不客气,而是面对他们时,爸妈始终自卑不己,不光是背景差异,还因自己的女儿破坏了他们原本的和乐家庭。 爸妈曾经当面对刘家两老道歉,诚挚的态度让刘爷爷亲口说出“可卿有错,而奇邦何尝没有错,如果不是他噤不起惑,怎么会弄到离子散?说到底,我们也有错,若不是贪心地想要可卿肚里的孩子,怎会弄到临老连个可以送终的孙子都没有?” 他们把事情摊开来说,双方都是満心悔恨。 “阿歙,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爸爸也许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 在爸妈眼中,始终不认为她是嫁⼊豪门的女儿,反而觉得她是抢人丈夫的坏女人,老一辈的道德观念深植,即使是亲生女儿也无法改变。 “不要这样讲,没有大姊,也就没有今天的我。” 也许他会像依依,大学毕业后只能屈居小鲍司,任老板剥削,不管如何否认,他都是既得利益者。 “阿歙,自从生病之后,我想过很多事,想通、想透澈了,才发觉自己拚命争夺的一切,都是空幻云烟。阿歙,你相不相信一句话?” “什么话?” “天道循环、报应不慡。我贪图非分,所以才受到报应。” “姊…” 卢可卿头摇,阻止他的规劝。 “刘家的一切本不该是我的,当年我厌倦贫穷,不顾幼庭姊的善心收留,反而使尽手段引勾她的丈夫,因为我以为⿇雀变凤凰,能从此飞上⾼枝过好⽇子,却原来,我硬是挤破了窗,老天爷便毫不留情地把我的门扇封死。 “我不快乐,这十五年来,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我告诉自己,只要生下一个孩子,命运就能逆转,于是我用尽方法,不管科学的不科学的,荒谬的、无知的…可到头来,天不如我愿,祂不肯替坏女人的幸福背书,于是我生病了。我明⽩,这是报应,老天爷在惩罚我的贪心。” 她说得太急,口息不定,卢歙连忙端来开⽔喂她喝下。 他轻拍她手背,安慰说:“大姊,你不要想太多,过去的事情既然无法改变,你专心养病就好。” “不对,必须改变。我快死了,我要死去之前把奇邦还给她们,不然九泉之下无法安心。阿歙,你可以帮我找找奇邦的女儿和前吗?我要找到她们,向她们道歉、赎罪,我不要带着満⾝罪恶离开人间…”她死死地抓住弟弟的手臂。 卢歙看着她骨瘦如柴的手指,无奈叹息。怎么还回去?时光变迁、人事已非,人变心亦变,当年她们在乎的,如今已经不看在眼里。 “姊…”他想再劝几句,但她没有耐心听。 “阿歙,你不肯帮我吗?” 这件事她求过奇邦,他只轻轻讲了句“别想,安心养病。” 同十几载,她怎能不明⽩,奇邦子厚道,对她,他又岂不埋怨?只是他惦着自己错,不让难听话出口。 “阿歙,你帮帮我,我快走了,我一定要在死前见她们⺟女一面。” 找她们轻而易举,只是见一面… “阿歙…” 他拍拍姊姊的手,安慰她“我会尽力的。” 听见他的话,卢可卿松了口气。“谢谢你,阿歙,我真的希望自己在闭上眼睛那刻,心无罣碍。” 卢歙点头,扶着大姊躺平,替她拉拉棉被,在耳边轻声说话,说他们小时候、说乡下生活的趣事,他不停说着,直到她虚弱地闭上眼睛沉沉⼊睡,才离开満是药味的房间。 “妈咪,快一点,要迟到了啦。” 听栩栩扯开嗓子对着房门喊叫,刘若依手一抖,口红画出外,她拿出面纸把口红擦掉,本想重画的,想想算了,如果董事长想叫她走路,不会因为她的口红颜⾊不错就让她留下来。 这几天,董事长心情相当糟,总经理也一样,一天到晚找设计部的碴,昨天连“真不知道公司花大钱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这种八点档才会出现的话,都从留洋、自认⾼人一等的总经理口里讲出来,今天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恶毒的话准备击撞她的耳膜。 真搞不懂卢歙在想什么,两家公司都签了合约,曜林百货为什么迟迟不让他们进柜,这和她有关吗? 不会的,他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所以说到底还是她的错,她该为设计部的图稿据理力争,不该迁就总经理那个大外行的意见,现在如果要找代罪羔羊,她肯定是排头号。 想到卢歙,她的头更痛了。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机手号码,成天打电话来烦,如果有重要的事,就算了,偏偏都是些芝⿇小事。 比方他说,看见路边有人在卖仙人掌,本来想买,又想起栩栩说小刺刺已经变成大刺刺;比方,他很害怕秘书的口红,每次她说话,他就会想起⾎盆大口,他想问,为什么女人乐意花钱丑化自己?又比方,东区那间曜林百货楼下有家卖牛⾁面的,那个牛⾁比橡⽪筋还坚韧,要她去逛时千万别花钱… 为了这些个小事,他可以一天打上七、八通电话,就算她生气,他也会无辜地说:“我只是想让你习惯我的声音。” 她会不知道他的谋?先适应他的声音、再适应他的存在,慢慢地,他又要像细⽔般渗⼊她的心,让他成为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唉,他总是用这一招… 于是她拒接他的电话,可他到处借机手,不同的新号码,让她胡里胡涂接起,胡里胡涂听着,再胡里胡涂挂掉,她生气了,不管会不会错过重要电话,她硬是关机,然后简讯塞爆了她的信箱。 他送花到公司、寄礼物给她、到公司楼下接她…时不时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吓更为恰当)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她不断強调自己对婚外情不感趣兴,他却笑笑回答,谁要跟她搞婚外情,别想太多,他不过是想和老朋友再续友谊。 有人可以这么霸道地单方面决定要不要再续友谊吗? 他到底想怎样?难道非得要她挑明了说,他们之间隔的是千山万⽔,她和他是“不可能”乘以“不可能”还是直接告诉他,她已经决定重回栩栩⽗亲怀抱,教他别揷⾜在他们夫之间? “妈咪!”栩栩又喊。 刘若依回过神,看一眼口红,想到卢歙对女秘书的批评,摇头摇,把口红塞进⽪包,打开门,牵了栩栩往楼下走。 周宇节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见两个女儿下楼来,他笑着说:“依依,今天晚上…” 话没说完,她冲到沙发后头,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下,接话道:“今天晚上是妈妈的生⽇,我知道你们要去吃浪漫的烛光晚餐,去吧,栩栩今天晚上跟我喽。” “谢谢。”他被依依调侃得脸红。 她想了想,在他耳边轻声说:“爸爸,我才要谢你。”谢谢他爱⺟亲,谢谢他用包容与无止境的爱教会她宽恕。 “依依,不要再撒娇了,快去吃早餐。” 幼庭从厨房里走出来,无奈地盯了大女儿一眼。大的比小的还会赖,真不知道她这个姊姊是怎么当的。 “爸爸,妈咪瞪我,她嫉妒我们感情好。” 刘若依没去吃早餐,反而又把脸往他脸上贴,栩栩看姊姊这样,也有学样学样地坐到他腿大上,抱住他的。“爸爸,妈咪瞪我,她嫉妒我们感情好。” 周宇节让两个女儿腻着,一脸的満⾜,对他而言,天底下最大的幸福就是这样了。 用手指戳戳他怀里的小家伙,她说:“栩栩,下去!不准和我抢爸爸。” “妈咪,走开!不准和我抢爸爸。” 幼庭看着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抢爸爸”闹剧,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双手扠,目光向女儿杀过去。 “你们两个通通下来,依依,你再不吃早餐,上班就来不及了,栩栩,你再喊依依妈咪,害她嫁不出去,你就要养她一辈子。” “不会啦,有一个…”栩栩话说一半,刘若依大掌一贴,瞬间捂住她的小嘴后半拉半拖,把她带进餐厅好好“沟通” 幼庭笑容可掬地坐到丈夫⾝边,看着两个女儿,连连头摇。 “你有空要讲讲栩栩,都长这么大了,不可以再闹脾气,姊姊就是姊姊,怎么可以叫妈咪?上次我去幼稚园接她,老师还不相信我是栩栩的⺟亲。” 栩栩不是普通的奇怪,从会说话开始,只要听见别人喊依依“姊姊”她就放声大哭,等到大到可以解释了,又闹着说她才是姊姊、依依不是姊姊。 接下来,不知道怎么的,东搞西搞,依依居然成了栩栩的妈味。 她明⽩依依的想法,依依纵容这个错,是因为无心再谈感情,只要有男生对她感趣兴,她就带栩栩一起出门,几句妈咪很容易就让男人打退堂鼓。 可这辈子依依都不愿意与感情牵扯了吗?那个卢歙…是她做错了吗? 十年来,她不只一次这样问自己,她以为青舂年少的事,早晚船过⽔无痕,谁知道依依对感情固执至此,看着别人家的女孩沉浸在爱情里享受幸福,依依却宁愿与寂寞为伍,她心疼不已。 周宇节拍拍子的手,他明⽩她在想些什么。“别担心,孩子有孩子的路,至于感情的事,谁也无法勉強。” “如果上天注定,卢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幸福呢?” 她不是没想过,找上刘家,找到卢歙,这么多年过去,卢歙早该学成归国,如果他还在找依依,如果他对女儿尚未死心,那么,她该把爱情还给依依。 那年是她太自私。她总说仇恨令人丑陋,可若不是她心怀仇恨,怎会阻止依依和卢歙的可能?又怎会让女儿的感情空窗了十年? 现在她得到幸福了,而依依也不该一辈子孤寂! “不要再自责。若真的有天注定这种事,他们就一定会再碰面,到时你不要阻止,任其发展;如果没有,依依终会碰上属于她的幸福,只是早晚的问题,着急也没用。” “我就担心依依死心眼,真的碰上也不肯好好把握。” “如果那男的没有好到让我们家依依心动、让她想要好好把握,我们⼲么要这样的女婿。” “真夸口,你们家依依有这么好吗?非要别的男生来巴着她。” “有!”周宇节想也不想地回答,那自豪的表情像只骄傲公,他环起子的肩膀,口气笃定“我们家依依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幼庭,人生很难讲的,有时候拐个弯,再次遇见的幸福会更美好。” “可不是吗?”如果不是奇邦外遇,她不会回台中、不会碰见宇节、不会知道天底下有个男人愿意为自己无条件奉献,也不会知道没有私心的爱情更让人眷恋。 握着他的手,她把头靠到丈夫的⾝上,轻声道:“宇节,我很⾼兴能够与你结为夫。” 此时,刘若依嘴里咬着一片吐司从餐厅走出来,看见爸妈在放闪光,连忙拉着栩栩往外跑,一面跑一面说:“我送栩栩去幼稚园,下午再去接她,你们两位就尽情去享受两人生活…” 她们跑得很快,话没说完,已经出了大门。 门外有个小院子,院子里停着一部汽车,车子旁边养了几盆玫瑰还有一株“大刺刺”经过鹅卵石步道,她们走出家门,关上镂花铁门,发现隔着一道墙的邻居屋前停了部大货车,载来不少新家具。 “妈咪,新邻居好像快搬来了。”栩栩说。 “应该是吧。” 那房子的主人已经搬离这里两三年,屋子一直空着,听说屋主要卖,可是屋子已经有点年龄了,且出⼊街道不大,生活机能并不是太方便,进出得搭公车,又离捷运有点远,再加上屋主开价有点贵,邻居们都说,那房子肯定得卖很久。 住在这里的唯一好处是安静,没有车辆喧哗,附近的人大多是退休老师或公务员,很单纯。 前几天有一组将近二十人的人马进驻,那是她见过最大的装潢阵仗,大概是因为人多,短短五天,装潢噪音就停止了,她猜,屋主大概很急着搬进来。 “妈咪,妳看!” 多走几步,她们才注意到货车前面还有一部小型货车,有两个工人正从车上搬下一盆盆鲜花和人工草⽪。 邻居家的格局和她们家不同,邻居家占地宽一点,建筑物差不多大,都是三楼住家,但是庭院大了将近三倍,旧屋主在靠墙处植了一整排的茉莉花,每年舂夏之际,茉莉花开,栩栩常会怂恿她爬墙偷摘,整个夜里,花香伴眠。 “看来我们以后不能再偷摘花了。” “对啊。”栩栩噘嘴。 “好啦,今天妳可不可以在幼稚园里待久一点,我下班后再去接你?” “你不能请假吗?” “不行,最近我被当得很凶,说不定会丢工作。” “你没工作的话,栩栩会不会饿死?”她満脸忧心忡忡。 “放心啦,我们家老爸很会钱赚,我们家老妈很会存钱,就算我在家吃闲饭,你也不会饿死。”刘若依好笑地说。 “呼…”她口气,拍拍口道:“幸好。” 弯下,她栩栩的头,认真说:“你乖一点,不要咬人,我想办法在六点以前去接你,好不好?” “好吧。”栩栩懂事地点点头,心想,今天一定要好好控制自己的牙齿。 心底有几分忐忑,卢歙站在周家大门口,握着⽔果篮提把的手微微渗着汗,将近五分钟后才按下门铃。 是周宇节开的门。他把医院的事情给另一名医生,正等着幼庭打扮妥当,就出门过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 但意外访客出现。 一眼,他就认出卢歙。他对“不舍”很悉,在依依的嘴里、在她的相簿里,他知道他的情脾气、他的⾝家背景、知道所有关于“不舍”的事,仔细审视后,他不噤透出欣赏之情。这孩子模样长得好、眼神清澈正直,不骄不恣的态度让人心生好感。 卢歙对周宇节也不陌生。他知道他是依依另一个心情的依附人,知道在他把依依当成女儿的同时,依依也在他⾝上寻求⽗爱,而那份出炉不久的资料也让自己明⽩,这几年他为依依⺟女做过什么。 他是个善良至诚的男子,今天所有的幸福都是他该得的。 “您好,我是卢歙。”他恭敬点头。 “我是周宇节,你可以喊我周叔。” 这是不是巧合?他才对幼庭说,若真的有天注定这种事,依依、不舍就一定会再碰面,话还是热的,卢歙就出现?好吧,从现在起,相信科学、医学的自己,要开始同意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卢歙原以为自己得不到好脸⾊,他做⾜了准备,还在镜子前面把说词前前后后复习过两三回,没想到一句周叔,化解了他所有的焦虑。 “周叔好。”他顺着对方的心意唤。 “你是来找依依的吗?很抱歉,几分钟前她带着栩栩去上幼稚园了。”想到什么似的,周宇节连忙补上一句“栩栩是我和幼庭的女儿。” 他不想卢歙被糊弄,如果他和依依之间仍然有缘分,那么已经绕过一大圈的两人不需要再绕几步。 卢歙微微一笑。不需要周叔提醒,他已知道这件事,一样是从资料里面得知,但那不是重点,不管栩栩是不是依依的女儿,只要她⾝边没有别的男人,他都打算补位。 “我不是来找依依的,我是来见幼庭阿姨的。” “好,进来吧。” 走进大门,他在几盆玫瑰旁边看见一大丛仙人掌。那是他们的刺刺?栩栩没夸大,她的确照顾得很好,小刺刺长成大刺刺了。 周宇节走在前头,一路走、一路放送友善。“你知道幼庭喜葡萄?” “依依曾告诉过我,她很担心葡萄那么甜,阿姨会得糖尿病。” 葡萄不是什么好话题,但它抹去两个人之间的陌生感。 “那孩子太聪明也太容易心,明明没有的事,还是会放在心底担着。”口气里有浓浓的宠溺。 “不能怪她,那时她和阿姨相依为命,阿姨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她就是心思重。” 当年他帮依依补习,一个题目再难,她都非要弄懂,熬夜不睡也照拚,他问她为什么这么拚命,依依说:“我要考第一,让爷爷和Dad知道,他们错失了什么。” 那天,他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说:“傻依依,不管你考不考第一,他们都已经错失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孩子。” 卢歙回应“她本来不是这样的,是环境得她早。” 他很⾼兴,这孩子比想象中更了解他们家依依,可想到现况,他叹气。“依依没和你联络不是她的错。” “我知道,是我的错。” 话刚结束,幼庭从楼上走下来,乍见卢歙,惊讶得说不出话。 周宇节微微一笑,走到她⾝边,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掌心,绵绵地给她无尽力量,并带着她到沙发边,坐下。 “卢歙,坐吧。” 他点头,在幼庭阿姨面前坐下,见她仍处于震惊状态,他想,该由自己起头。 “周叔、阿姨,当时我不明⽩为何依依不跟我联络,我找不到她,心急如焚,两年半后,我终于凑到⾜够的机票钱飞回湾台,可那时花店、阿姨家里,甚至是周叔的宠物医院都已经人去楼空,附近邻居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顺着他的话,幼庭点头。“两年半那时,我们已经搬到台北。” “是我坚持的,我有朋友在台北当医生。”周宇节接话。 “我并没有死心,还是经常写信,不管依依回不回或看不看得见。后来我用五年的时间拿到学位回湾台,进⼊姊夫的公司帮忙,我工作努力,因为必须回报姊夫的栽培恩情,除曜林百货之外,我也自组公司,只要哪天曜林不需要我,我可以马上自立。” 这篇话有言外之意,他在自清,对于姊夫的财产,他没有觊觎之心。 “回国后,我透过征信社寻找依依,只是我太主观,始终相信依依因为⽗亲的关系,绝不会选择在台北定居,⽩花了数年时间,始终得不到她的音讯。直到上个月,曜林百货和依依的公司签约…” 接着,他把两人的重逢、自己误解栩栩的⾝分以及请征信社调查、明⽩两家错综复杂关系的事一一详述。 他慢慢说着,一面观察两位长辈的表情。 幼庭叹气。“所以你已经明⽩卢可卿和我们的关系。” “是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准备放弃依依了吗?” 卢歙的双眼凝着坚持,笃定头摇。“对不起,我办不到。” 她皱眉,不知道这个答案是让自己松了口气,还是紧绷了神经。“那你打算怎么办?” “⾼中时期,我和依依都很幼稚,幼稚得不知道如何处理心底那份喜,只好拚命把感情归类成友谊,然后找许多借口将它合理化,可我又不満意那个合理化,不満意自己只是依依的朋友,于是我不停女朋友,以为能够试出她的嫉妒,没想到依依比我更坚持朋友的那条界线,竟然热情地和我讨论众女友,弄到后来,我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我试探了她,还是她试探了我。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我喜依依、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看她和别的男生走近,我会生气;我每天都要和她在司令台见面,一天不见,就觉得怅然若失;我每天睡前都要听见她的声音,一天不听,就觉得少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某个和我分手的女孩告诉我,『你爱的是刘若依不是我。』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样的情感就是爱情!从喜到爱情,这感觉一天一天在我心底酝酿着,却始终没有勇气对依依说明⽩,直到去垦丁旅行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等我回来,如果你⾝边没有一个称头的男朋友,我们就往吧。』 “那个晚上,因为说出这句话,我⾼兴到睡不着,而看见依依把这句话当成承诺,开始用不同于朋友的眼光看我后,承诺越来越多、叮咛越来越多,我开始有了『男朋友』的霸气。 “那个七月,时间过得飞快,陪她念书、陪她试考、陪她聊前途,我们突然发现,就算每天讲话,还是有许多话来不及说…” 顿了顿,卢歙继续说:“前几天看过征信社的资料后,我不断想着一件事,如果那时候我不到阿姨家吃饭,没告诉阿姨我⽗亲的名字,是不是我和依依就不会分离?如果等到我二十九岁再揭穿姊夫是依依⽗亲这件事,是不是我会有比较多能力来处理?那么,不会有车祸、不会有太多的伤心、不会有十年空⽩光,所有历史都将被改写了吧。” 听到这里,周宇节握住子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他对卢歙说:“你怎么会认为这十年是空⽩的?世间事之所以发生必定有其道理,没有那顿晚餐,或许不会发生车祸,可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事。 “那场车祸让我明⽩,幼庭在我心中是那么样重要的存在,我看着病蹋上的幼庭,不断想着,这样一个错⾝就是永远,我怎能不即时把握,所以她一清醒,我对她讲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嫁给我吧。 “同时,也是因为那场车祸,依依不得不依赖我,她让我陪她到大学参加生新座谈会、让我照顾她的⺟亲,于是我有了机会留在她们⾝边,如今,我们成为一家人,并且有了栩栩。 “对你而言,那场车祸带来的或许是负面,对我而言,却是正面。 “至于你和依依更没有虚度光,你们念书,之后在社会中力争上游,这是非常值得⾼兴的事情,更何况,若不是有这十年的坚持,你怎会知道自己那么喜依依,喜到明知道两人之间横着险阻,仍然不畏惧前进?你又怎会知道,依依这么爱你,爱到明知自己和你已不可能,却还是不肯放弃,接受其他好男人?” 依依这么爱你,爱到明知自己和你已不可能,却还是不肯放弃,接受其他好男人? 卢歙不断反兴周宇节的这几句话。 所以,即使她不要他的承诺,却仍然守住那颗心,不让别的男人⼊侵?所以她没有因为大姊一并恨上自己?所以她心中有他,他不曾在她生命中缺席? 周宇节有很好的口才,不但劝和了卢歙的心,也劝平了幼庭。 谁说不是啊,若非这个十年距离,他们怎么会知道,两人之间的喜和爱有这样強烈的固执? “所以周叔、阿姨,你们不反对我和依依在一起?”他已动得形容不出此刻心情。 “谁说我不反对,我反对极了,如果不是你大姊,我不会离婚,不会带着依依回娘家,可我也不会碰上他…”幼庭转头望着丈夫,眼底有満満的幸福,接着她叹了口气对卢歙说:“年纪越大越是发现,世间有太多事⾝不由己,但转个弯未必是坏事。我不是圣人,对于你的大姊,我无法不介意,但我更介意的是依依的幸福,如果你有本事追回依依的心,那么,放手去做吧。” 卢歙再抑不住満腔感动。那时看过资料后,他感周叔,如今他对周叔已不只是感而是崇拜了,若不是他満怀的爱,怎能让两个女人心甘情愿放下恨意。 他起⾝,朝两人深深的一个九十度鞠躬,感谢、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请你把依依的幸福摆在第一位。”周宇节恳求。 “我会的。” “谢谢。” 周叔竟然对自己说谢谢,碰到这样的男人,所有人都要为之折服吧。于是卢歙再度开口,提的却是另一件事。“周叔、阿姨,有件事我必须对你们坦⽩。” “什么事?”他凝重的口吻让幼庭略微紧张起来。 “是关于我大姊的,自从第一胎流掉之后,我大姊在刘家过得并不好,公婆的责难让她庒力重重,她想办法吃药、找偏方,之后她陆续孕怀却都流产,导致⾝体越来越差,直到去年,医生诊断出她罹患啂癌,她认为这是报应,因她做了坏事,上天在惩罚她,她央求我找到你们,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亲口向你们道歉。” 这个消息太令幼庭震惊。卢可卿还那样年轻,怎么会? 她知道刘家两老抱孙心切,在没有依依之前,她的⽇子也过得很可怜,甚至在依依満三岁,她的肚⽪却始终没有消息时,,就时常被讽刺、被损贬,那个无形庒力常庒得她不过气,也曾经让她想四处求助,是当医生的弟弟不断向她保证,她和奇邦既然可以生下依依,就不会是理生问题,应放宽心避免庒力太大。 但若非如此,公婆怎会在得知卢可卿孕怀之后,立刻转换阵营,甚至他们夫离婚?他们唯一的失算,是依依用自己和卢可卿肚子里的孩子赌,赌他们要谁,而那个答案太伤人。 依依跟着自己离开刘家大门了,但心底那个伤,若不是宇节,至今她或许仍没把握依依能够坦然面对。 手脚微微发凉,倘若她没离婚,今天罹癌的人会是自己吗?追究底,不是可卿对不起她,而是可卿代替了自己受过?念头转过,心底亦泛起寒颤。 周宇节见她脸⾊发⽩,轻轻将她拥⼊怀中,温暖在瞬间包围住她,幼庭缓缓舒展眉心。 的确是庒力呵…她和宇节结婚没多久就怀了栩栩,如果不是宇节担心她是⾼龄产妇,瞒着她去做结扎手术,说不定他们还会有第二、第三个小孩。 “可卿的状况还好吗?”她犹豫了一会才问。 “手术后做了几次化疗,刚开始似乎有控制住,但上个月住院验查才发现肝、肺都有癌细胞扩散现象,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她望向宇节,见他对她点点头,她便对卢歙说:“我会找时间去看可卿。” “谢谢阿姨。” “不要谢我,我能做的不多。” “已经够多了,我代替大姊谢谢您的宽容。” 幼庭头摇。究竟是谁欠谁、谁负累了谁,真的很难说透。 “周叔、阿姨,我来这里之前,有把我和依依之间的事,以及阿姨和依依的近况告诉姊夫了,他很感慨,说自己对不起阿姨和依依,明⽩自己无权对你们做任何要求,但他还是想请求见你们一面,而依依的祖⺟已经过世,祖⽗八十岁了,他们最大的遗憾是和依依失去联系,所以…”卢歙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 见不见刘家人,周宇节无法替子女儿做决定,但他必须⾝而出,因为他是家长、是幼庭和依依的支柱。 “没关系,我会找时间和依依谈谈,长辈之间的问题你不必揷手太多,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追回依依。” “我明⽩。” “依依的⽗亲同意你们在一起吗?”他追问。 “不管他同不同意,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想在依依心底,她会更在乎您这⽗亲的意见吧。”话说明了,卢歙希望他支持自己。 周宇节明⽩,轻浅一笑。他怎么可能不支持卢歙? 这些年来,他听过依依说了不少心事,怎会不知道她心底的结。 如果结不打开,想必依依这辈子都不会放下执念,而打开死结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们再碰撞一回,成功或失败他不敢预言,但毫无道理的,虽然今天是他和卢歙第一次见面,他信任他。 他走到卢歙⾝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很俗套,但我还是必须先警告你,你可以做任何事,独独不可以让我的女儿伤心。” “我明⽩。”卢歙郑重点头、郑重承诺,他将尽一切力量,赢回依依的爱情。 十年不管是对他或对依依,都浪费得太过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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