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 第十回 美具美心讥俗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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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姑妄言 作者:清·曹去晶 书号:48285 | 更新时间:2019/4/12 |
第十回 美妓具美心讥俗客(2) | |
第十回 狂且乘狂兴忆⾼官 美具美心讥俗客(2) 家人把酒斟上,童自大吃着酒,说道:“钱姑你说洞字不在头上,罚我吃了这杯酒也罢了。我请问你,头上有个洞是甚么东西?” 笑了一会,又道:“若说动字错了,难道有两个动字?罚便罚了,吃得有些屈得很。” 说着,把杯酒向口中一倒。忽然一笑,把酒呛了出来,噴得众人満脸満⾝,连桌子上无处不是。宦萼道:“你想起甚么来,这样好笑?把酒噴得満处。” 童自大咳了一阵,方笑着道:“方才钱姑说洞字有两个,我还不信,吃着酒想起来,一点不错。妇人家庇股底下那两个洞,一扁一圆,可不是两样么?故此好笑。” 倒把众人引得大笑了一常连钱贵见他这等村俗,忍不住也笑了。他吃了二杯,邬合也陪饮了。【不漏。】令完,宦萼道:“钱姑再来。” 钱贵道:“先已占过,自然是老爷们请行。” 宦萼道:“你先已做过令尊,何必又谦?好事成双,只求容易些的。” 钱贵也就说道:“这回要两句诗,落脚要一东字。” 便道:“喽蚁也知舂意好,倒拖瓣花过墙东。” 宦萼摇着头道:“这越发难了。” 贾文物道:“此等诗多乎哉多乎哉,兄试思之。” 宦萼道:“贤弟有了么?” 贾文物道:“予腹中久记之。我言之而兄听之,看妙乎否也?” 因说道:“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 宦萼笑道:“妙妙,好促才。” 邬合道:“贾老爷毫不假思索,竟同宿构,接得这等快,真天才呢。” 钱贵道:“请问这诗来历。” 贾文物听了,放下脸来,道:“钱姑,勿谓我轻薄尔也。你能记几许之诗?我辈做名公之人,何处不记些诗文于腹中?此二句者,乃一舍亲之家堂画临了之结句也。我満腹之诗何止五车,岂肯以无指实者诳尔也?苟不我信乎,我借来你试看之,我非古人之诗不敢呈于人前也。” 钱贵道:“这凤台陆起东五个字,大约是落款的地名人名,决乎不是诗內的。” 贾文物道:“嗟乎!钱姑,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予尝闻古之称诗伯皆曰李杜,汝不闻李⽩讥杜甫之诗乎?有云:饭颗山前逢杜甫,头戴笠子⽇卓午。 何处行来太瘦生,只为从前作诗苦。 此首句岂非地名人名乎?然此亦系落款而非诗耶?你既不知之,何必強为知乎?” 邬合道:“记得诗已奇了,又记得许多的出处故事,更为奇绝。听当⽇宋朝有一个王荆公好记,想来也未必能加于贾老爷之上。” 钱贵听贾文物说得妄涎不通可笑,也再不驳。原来贾文物说的这两句有个缘故,他曾见过一个亲戚家挂着一轴大字,系南京名士陆晋公名起东所书,诗是七言律,末句“都与文昌八座同。” 他家住凤凰台,故云凤台陆起东。因纸短,此五字与上诗相连。贾文物把这五字认做结句,反把上句去了二字,念做“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倒非诌出来的。 只见宦萼笑道:“造化,造化,我也想出来了。” 贾文物道:“何如?弟所谓多者岂谬言耶?” 宦萼道:“曰南北,曰西东。” 邬合赞道:“真愈出愈奇了。贾老爷的已妙极,大老爷的更妙。只六个字,把四面八方都包蔵在內,含蓄了多少文章。” 钱贵笑着问道:“虽不违令,但这两句如何当得诗?” 宦萼道:“这也怪你不得,虽然不是诗,这是我府中收蔵传家的本经上的。我听见人说,孔夫子删的有一部《诗经》,这两个字连在一处,可见诗就是经,经就是诗了。如今在朝中做尚书,我家太老爷当初中举中进士,都是这本经。我自幼一上学就请了一个名公特来教我,这经我读了七八年才读了。这经上天下的事,以至古往今来,无所没有,也说不了那些。我自读了此经,就不觉大通,以后再读别的书,觉得文理就都浅薄了。” 童自大道:“好哥哥呀,有这样好书,就不借我兄弟看看?” 宦萼道:“这经是留着传代的宝贝,原不给人看的。既贤弟要看,改⽇借你看看,万不可再传别人。” 童自大道:“我从小读过半本《家百姓》,做了家蔵的秘宝,就不知道还有这个奇书?承哥抬举肯借我,我难道当真是呆子,【当真二字妙,尚不自信以为呆也。】肯借别人?” 那邬合要奉承宦萼,假做不知,故意叹口气,道:“这样好书,我们小户人家今生料不能见了。” 钱贵忍不住含笑问宦萼道:“请问府上这经是何名?” 宦萼低头想了一会,屈指自数道:“《金刚经》、《观音经》、《女儿经》、《嫖经》、《赌经》、《促织经》都不是。这经两个字名古怪得很,每常极,偏今⽇就想不起来。” 又想道:“我隐隐的记得头两个是‘人之’二字,想是《人之经》罢。” 因问贾文物道:“你是才子,可曾见过这经?” 贾文物道:“此乃三字之经也。” 【若是《三字经》,开蒙小儿无不读过。若果又有三字之经,我亦不曾见过,宜乎宦萼以为秘宝也。】宦萼听了喜极,拍案大叫道:“是是是,极好记。难道你家也有这样好书?” 贾文物道:“有诸。” 宦萼道:“我想这样密宝,自然是我大官府同你才子才有,料别人家没有的。” 钱贵笑道:“这样奇书,天下或者尽多。既说是府上秘宝,只得要算做奇书了。但到底非诗,该罚一杯。” 宦萼道:“先说过的,《诗经》虽不是诗,却是经,也就算得诗了。看这奇书分上,免了罢。” 邬合道:“大老爷说了这一番奇话,钱姑也长了许多奇学问,姑准了罢。” 钱贵也就笑笑罢了,因道:“此位童老爷请说。” 童自大道:“我倒有一句,恐怕不好,你又要罚。” 钱贵道:“请说了看,合式便罢,不合式免罚另说,如何?” 童自大道:“你往西来我往东,可合式?” 钱贵道:“字倒不错。这是油言,算不得。况且该两句才是,怎么只得一句?免罚别说。” 童自大道:“你杀了我也罢,东是今生不能有。要罚几杯,情愿领罚。” 钱贵道:“无诗应罚三杯。因来得真率,用一杯罢。” 童自大一气吃了。宦萼道:“贤弟大才,平常肚子里诗极多的,为何不说,倒情愿吃酒?” 童自大道:“诗是有多少在肚子里呢,只是一时轻易出不来。况且放着不要钱的酒不吃,倒満肚里去寻‘东’。” 【辱翁曰:大通大通。】邬合道:“老爷说的是饮酒说诗,各人适兴,何必拘呢?” 宦萼道:“钱姑再起令。” 钱贵道:“岂有一人行三令之理?” 宦萼道:“你不行就遵我先的那令了。” 童自大道:“⿇雀的杂碎,你只当可怜见,我行个容易些的罢。” 宦萼道:“怎么叫做⿇雀的杂碎?” 童自大笑道:“这是我亲热奉承钱贵的意思。⿇雀的杂碎者,小心肝也。” 众人大笑。钱贵道:“童老爷竟是麒麟了。” 童自大道:“你这是怎么说?” 邬合恐怕言语参差,忙揷口道:“麒麟是多宝的,这也是钱贵奉承老爷是财主之意。” 因道:“钱娘请行令罢,众位老爷候着呢。” 【真好篾片,个个奉承到。即钱贵亦必周旋到。】钱贵也会意,更不再讲。说道:“就依童老爷说,容易些罢。只说五个字,不拘上下,只要⽩丁二字在內。” 因道:“往来无⽩叮” 大家想了一回,贾文物也想不出来,恐人笑他,因说道:“乐不可穷,不可极,酒止矣夫。兄请在此留宿,弟辈可以去则去矣。” 童自大道:“今⽇是大哥睡,明⽇是二哥睡,后⽇才轮到我。这两夜叫我怎熬?我们兄弟同门做一个三战吕布罢。” 【这是他家揷屏上所画者,故此记得耳。】钱贵道:“本当奉留,但⾝抱微恙不洁净,得罪众位老爷。” 宦萼道:“既然如此,我们且回去,改⽇再来相访。” 童自大道:“哥,你竟是狗咬尿脬空喜。倒是大家同回的好,省得我眼睛出火。” 贾文物道:“吾未见好德噫如好⾊者也,盍去诸。” 说了一齐大笑。家人点上灯笼,一哄而去,正是:仙花遥望莫能攀,可笑狂奴空腆颜。 自是青莲泥不染,何妨娇慧对痴顽。 他众人归去如何,权且按下。且说那游混公自宦家出来,失了肥馆,又开了一个散学胡混。因把龙家小子骗做了龙,被他⽗亲打散之后,品行全无。人都知道他的心是通了六窍的,却是一窍不通,那里还有宦家挂名读书的生学来请他?他没事做了,恃着一顶硬邦邦的头巾,武断乡曲,把持衙门。凡是可以弄钱的去处,任你甚么凶恶无聇的事,他无不踊跃为之。 他子花氏早亡,这花氏原是个团头的乃爱。团头者,即花子头儿之尊称也。他⽗亲原也是个小花子,后来因积攒了几文钱,他算计却租了三间房子,收留那无归着的乞丐在家中存宿,每⽇一个人他三文做房钱。又积了几年,囊中竟有了余资。他买了几间房子,到各鹅铺中收了⽑来晒⼲,铺在屋內有尺许厚,招揽各处花子来他家祝每夜钻在那⽑里觉睡,比睡铺还受用。但偶天下雨,出去讨饭不得,便吃他家的饭。每⽇要他几文钱名曰⽑钱。今⽇不⾜,明⽇定要补上,不敢少欠一文。俗语说:端他的碗服他管。这些花子都仰仗着他,任他颐指气使,不敢稍忤,他竟俨然有个主人公之势。⽇积月累,十余年竟积有数百金。公然穿起细布直裰,吃起⾁糜来,做了一个花子中的财主,众花子就尊他做了团头。 他没有儿子,只得一个女儿。说也甚奇,他这样个瘸腿弓,眇目擘手的,生的这女儿并非花子之花,宛如花木之花,颇有几分姿⾊。他是花子中的乡绅子,要择一个读书人家的弟子做女婿。广托媒人,事成厚谢,请教是那个正经人家肯扳这叫花亲翁。他见无人肯就,便以利饵之。托媒人道:“如有愿成者,除妆奁之外,还以二百金为庒箱之资。” 游混公听得此信,他那时年已三十,小儿尚还无⺟。他⽗⺟是早故了,是自己做主情愿为这位花翁的门下婿。媒人去说,那老花反疑心未必是正经人家。细细访问,知他祖⽗原都是秀才,他也还曾读过书,遂许了他。这花翁着实体贴女婿,知他贫寒,不但不要他行聘,反先送银二十两为制⾐裳酒⽔之费。嫁过来时,妆奁虽不为大丽,而箱柜桌之类,件件俱备,果有细丝二百两在箱中。把个游混公喜得庇滚尿流,不但⽩得了一个红颜,且又获了许多⽩镪。但只是一件,晚夕成亲之时,游混公还以为是个处子,⽩费了许多津唾。谁知他那件东西不是含葩之花,已是大放之花了。游混公虽不曾娶过,也因同女们钉打过无数。他见花氏之物与那女们相仿佛,口中不住咨嗟道:“嗳呀嗳呀,怎是这样的?” 那知那花氏更老辣,听了这话,反怒起来道:“你嫌我是破罐子么?你不要我,送我回去就是了。有我这样个人并这些嫁妆,不怕嫁不出汉子来。” 游混公忙赔笑道:“我夸你的这件宝贝怎是这样的有趣。话没有说完,你就多心起来。” 竭力奉承了他一度,方才睡下。 原来花氏在家时,他一个花子的府上知道甚么叫做闺门严肃?有他舅舅的个儿子常到他家,十⽇半月的祝他两人相厚久了,他的⽗⺟并不知噤忌,幸喜腹中还未曾结子,还是游混公的造化。游混公因囊中有钞了,不但图荣耀门闾,且又要与丈人争光。那时正有捐纳秀才的例,他费了百余金纳了一名,公然头巾蓝衫到丈人家去威武。那花老见此乘龙佳婿,敬之如神明,又赠了数十金为喜筵之费。 过了年余,花氏生了一子,游混公替他起了个名字,叫做游夏流,取个与子游、子夏一流人物之意。这花氏嫁了游混公刚只五年,便一病而殁。游夏游尚幼,家中无人照看,他送到花老岳翁家去抚养。到了十三岁,那花老夫妇也故了,他已过继了那內侄承嗣,游混公方把儿子带回。 这游混公久要想续弦,因恐费钞,希图又有花子家的寡妇,一文不费,⽩⽩的嫁他。如何有此等巧事?所以鳏居了十余年。年已五十来岁,又好,还时常去做那钻⽳逾墙的勾当。往往为人所辱,他恬不知聇,还道:“投梭折齿不失为名士风流,此何伤乎?” 南京院中女们的市语,⽩昼有人会房名曰:“打钉”他无事时常在院中闲,见有略像样些的女们,他定要去钉一钉。钉了问他要钱时,他道:“我生员也,奉太祖皇帝制例,免我一叮” 这样不通得可笑。这些⻳子们素常知道他是一个生事的秀才,谁敢惹他?况且又不曾钉坏了甚么,只得忍气呑声,⽩⽩被他钉去。后来这些女们见了他,都称他为⽩丁生员。他不但不自己愧羞,犹欣欣得意,向人前自述,以为乐趣。他更有一件可笑之事,出人意表。他夜一到一家去嫖,上之时,他到那女⾝上媾一次。歇了片时,叫那女到他⾝上倒浇了一番。又过了一会,他同那女侧⾝对面搂抱着,又⼲起一度。睡不多时,又叫那女到他⾝上舞弄了一回。到明起来时,向他要嫖金。他道:“初次我弄你,二次你弄我,三次平不算,四次又是你弄我,论理你还该给我一次的嫖钱。我因你是个小人,不问你要罢了,你怎么反倒问我要?” 那⻳子有些怕他,让他⽩嫖而去,却也在背后彰扬咒骂了个够。所以他的美名,人人皆知。后来他这些劣行被文宗访着了,拿去打了一顿板子,把⾐巾褫⾰。他羞辱还在次之,把一个骗人的本钱没了,着了一口重气,疽发于背,睡倒在。 他那个贤郞游夏流也二十岁了,看惯了他⽗亲所作所为的事,更比他乃尊加倍。凡系下流的事,无所不做。遇钱就赌,有钞即嫖,见龙便爱。若没得钱了,情愿拿他的尊臋兑换。却又奷诈百出,而且一张好嘴,他那三寸巧妙之⾆,一副伶牙俐齿,人再说他不过。明明别人有理的事,到他嘴中一说,不但一毫理气皆无,还连一点人味儿也没有。到他自己做了那万分下流的勾当,他夸得坠天花,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如他要用了人的钱,人向他索取时,他反责备人道:“银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朋友是通财之义,肥马轻裘还可与朋友相共,而况于些微之物?我不是不还你,正是试你为人何如,果然小人不失为小人。” 及至别人少他一文,便拼命拼死,必定要来才罢。他又有一番妙论掩饰,道:“我岂稀罕这一文钱?这正是教你做好人处。古人云,财帛分明大丈夫。况谁无急处?你此时还了我,不失了信,下次还可以通融。如我是生平再不失信的。圣人说,民无信不立。这是第一件要紧的事。” 如他用人的钱,那人说:“人清财不清,你到底记个数目,省得后来混赖。” 他责那人道:“能几个钱,你便如此小器?朋友家就差了,也是有限的事。” 人要借他的,定要当面记清。有的说道:“怎么你用人的便不记,人用你的便记?” 他道:“我并非为你而记。我记个数目,以便查算耳。” 凡事翻来覆去,总是他的是,全是别人的不是。 或有人说及龙一道,他便正颜厉⾊的道:“以须眉丈夫而效娼之事,不要说为亲友所聇,即在家庭中,今⽇何以对⽗⺟兄弟?将来何以对子儿女?勿谓为人所知,即人不知,宁不內愧?此辈狗彘之不若,言之犹恐污吾颊。” 有人知道他也是卯字号的朋友,不好明明抢⽩他,或用隐语讥讽。他又有一番侃侃议论道:“慕容冲以龙而为帝,董贤以龙而为相,陈子⾼以龙而为男皇后,弥子暇乃子路先贤之內戚,而尚为卫君之嬖臣。今⽇⾐冠中人为之者众矣,此皆游戏三昧耳,庸何伤乎?” 他这一种饰非之巧言也不能尽述,真是个口是心非,人质兽行的下流。 他四五岁时,游混公就替他定了卜通之女为媳。他二人联这一门亲,说起来倒也是个笑话。他二人虽同城居住,同在黉门,又都出⼊衙门,却从未曾会见。那时有个富翁同人打官事,约了几十个惯走衙门在庠的朋友做硬证。官事完了,设席相谢。上座之时,恰好游混公、卜通两人同一个姓计名德清的三人同在一席,这计德清便是钟趋之子钟吾仁的內兄。【计德清的名字是如此出法。】他三人坐着饮酒,都各问了姓名。卜通不住的看游混公,那游混公也不住的看着卜通,各看了一会,游混公忍不住问道:“弟同兄虽俱在学,却不曾会过。却又面得很,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一时再想不起来。” 卜通道:“正是呢。老兄也着实面善得很,再想不起何处会过,所以适才弟不住端详尊面,想是我两个素常彼此闻名神的缘故罢。” 计德清笑道:“二兄相会的去处,弟倒记得。” 二人忙问道:“请教长兄,我两个在何处会过来?” 计德清道:“说了恐二兄见怪,故不敢启齿。” 二人同道:“这有何妨?望兄见教。” 计德清笑道:“前次宗师发落时,二兄同时被屈,大约是在那里见过一面。” 原来游混公同卜通前⽇都考了个四等,同时被责。偶然相遇,故一时想不起来。今被计德清提醒,忽然忆起。游混公道:“暧。” 卜通也道:“嗳。” 彼此叹了两声,又都微笑了笑。卜通道:“弟是罢了,兄是文场中久擅名的,前⽇的尊作为何就受屈?” 游混公道:“不要说起,弟前⽇临场病目,又不得不进去,两眼昏花,把字写得太大了。宗师说我字在格外,故放了个四等。请教兄的佳作却是为何?” 卜通道:“弟闻得新宗师是少年科甲,极喜新奇文字。我将题目用偏锋作了,图一篇新奇文章,挣一个案首。不想反为所害,宗师说弟的文章,文在题外,也放了个老四。” 因长叹道:“哎。” 早知不⼊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彼此问问家常,契厚得了不得。计德清听他二人说各有子女,便道“二兄可谓一见如故。游兄的令郞,卜兄的令爱,你二位何不结一门亲家,岂不更为亲厚?” 游混公道:“这是极妙的了,但不知卜兄尊意如何?” 卜通道:“兄既不弃,弟还有不愿的么?” 计德清便做保亲,二人就在席上换了酒杯定下。过了十余年,儿女都大了,游混公因舍不得费钱,尚还未娶。游混公的意思,把卜通的女儿只管耽延着。他⽗⺟见女儿大了,着了急,自然⽩⽩送来,岂不省事? 这游夏流成⽇在外边同着个小官,叫做杨为英,朝夕相随。这小官生得模样虽不为十分美丽,他那眉目之间有一种媚态动人。他还有一件绝技,枕席之上,咂送,比那极的妇人还浪几分。游夏流爱他如命,却没有许多钱使。他二人时常兑换做那翻烧饼的勾当,所以十分亲热。这游夏流十三岁时,在他花外祖家便同那些小花子换弄庇股,无⽇不⼲几次。小孩子家作丧过了,弄成个精滑的⽑病,望门流涕,具但挨着门或粪门,就辕门拜倒,汨汨流出。虽是他拿钱包着杨为英,却倒是杨为英弄得他工夫多。 游混公也同他有一手儿,你道他两个怎么弄上的?一⽇,游夏流不在家,杨为英来寻他,游混公看见过这小子多次,久已想他,因没有机会。今见儿子不在家,趁此留他坐下,打了几壶酒,买了两样菜请这小子,甜言藌语哄他,要⼲他的后庭。这小子起先不肯,游混公许他做⾐裳送钱钞,这小子就依了,与他弄了一下。过后不但⾐服不做,连纸钱也不见一文。杨为英问他要过多次,他只口中答应,总舍不得拿出来。杨为英恨他如醋,心中算计道:“这个天杀的原来这样坏,等我哄他⽗子两个弄一下,一来出我的气,二来好讹着他要钱。” 一⽇,他问游混公要钱使,游混公道:“你再给我弄一下着,我才给你。” 杨为英道:“罢了,今⽇夜里我到前边客坐里舂凳上睡去,你到那里来。” 游混公道:“你何不到这里来?” 他道:“你屋里热,那里还凉快些。到时候我来叫你,到那里不要说话,恐怕你儿子在隔壁听见,不好意思。你只哑⼲就是了。” 游混公満心喜,答应不迭。这小子晚间问游夏流要酒吃,游夏游去打了两斤烧酒来同他共饮。这小子做出许多模样,不住劝他吃。游夏流心中快活,吃了个大醉。他又说热得很,拉着游夏流同到客屋里舂凳上睡着乘凉。游夏流乘着酒兴要同他⾼兴⾼兴,那小子欣然摊股,游夏游刚送了进去,菗了没有三下,已算舂风一度。杨为英爬起来就弄他,尽着弄个不歇。游夏流道:“我这会子有些酒泛上来了,你歇歇着,等我睡一觉,醒了再给你弄。我方才只弄了你两三下,你弄了这一会也该罢了。” 杨为英也就子套,不多时,听得他呼声大响,推了推,不见他动。知他睡,杨为英菗⾝起来,到游混公窗下,低声叫道:“你来罢。” 游混公正等得心焦,听得是他声音,一骨碌爬起,⾚着⾝子开门出来。原来杨为英躲在那倒座內呢,游混公轻轻走到前边屋里,往舂凳上一摸,一个人精光着,脸朝里睡,庇股向外,以为是杨为英候他来弄,爬上去就⼲起来,一阵混菗混捣。 游夏流被他弄醒了,还以为是杨为英,说道:“叫你等一等,你就这样急,把我混死了。” 游混公正在⾼兴之时,听得是儿子的声音,又不好问,心中一疑,就慢了些。忽见杨为英点了个灯进来,笑道:“你爷儿两个好弄!” 游混公见的果是儿子,羞得连忙子套,跑回房中去了。次⽇抱怨杨为英耍弄他。杨为英道:“你抱怨我?你若不正正经经给我几个钱,我四处替你一张扬,看你可见得人?” 游混公被他拿住柄头,只得常常送他几文。游夏流被老子弄了一下,不知內中的这些弯儿帐,又不好问老子的,私问杨为英。杨为英哄他道:“他来想弄我的,不意错弄了你。” 游夏流也就信以为实。杨为英虽贪了游混公几个钱,却也回不得他,时常被他弄弄。这小子却同他钱亲意不亲,例同游夏流相厚。他⽗子为这小子吃醋拈酸,时常吵闹。游混公但骂儿子一句,他睁着眼道:“你想想你做的是甚么事?你还管我!不要讨我告诉人,你才下了地狱呢。” 游混公无言可答,只暗暗恨杨为英而已。 游夏流自从他老子疽溃了睡在上,疼得一阵阵发昏,昼夜喊叫。他与杨为英饮酒作乐,不但竟到了老僧不睹不闻的地位,而且嫌呼号之声聒耳。偶然见他老子一个匣子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他趁老子昏之际偷了出来,同杨为英不知何处去作乐,也不管老子的死活。那游混公病久了的人,疮既疼痛难忍,儿子又不在跟前,要口汤⽔也没人与他,不知几时死在上。他家又没有第二个人,谁得知道?一⽇,他那花大舅来看他的病,推开门⼊来,不见一人。走到卧房门前,闻得尸臭。进內一看,见他妹丈的那个样子,是死过好几⽇的。竟几乎似齐桓公,将及尸虫出户了。忙各处去寻游夏流。 这游夏流自从偷了几两银子出来,同杨为英各处混了几⽇。一⽇他向杨为英道:“我有年把不见妇人的那东西了,我到南市楼打个钉去,你在陡门桥上坐着等,我就来。” 杨为英笑道:“你吃⿇油上脑箍,受罪也不觉得。你想想你那本事,讨那罪受做甚么?” 游夏流也笑道:“香油炒韭菜,各人心里爱。不要管我闲事,你等着我就是了。” 遂走到楼內,到一家去打钉。他同女上,褪下子,两物方接。他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他忙跳下,拽着子就往外跑。那女也忙穿上撵出来,向忘八道:“这人没有给钱就跑掉了。” 忘八就往外撵,赶到评事街大街上,方才撵上。拉住道:“有个打⽩钉的么?你钱不给就想跑。” 游夏游道:“我才挨着就完了,还不曾尝着是甚么味道,你要的是甚么钱?” 那忘八道:“放着谁不叫你来么?你自己没本事怪得谁?你不给钱,也别想放你。” 两人正在那争持,恰好宦萼骑着马,几个家人跟随着走来。看见游夏流被一人拉住了争讲,傍边围着许多人看。宦萼素常认得他,也便下了马。问那忘八道:“那拉着这游相公做甚么?” 那忘八认得宦萼,见问他话,忙放了手,跪下叩了头,将前事禀告。宦萼大笑,向游夏流道:“他一个小人,快给他钱去。” 那游夏流虽然无聇,到此时也自愧羞难当,中取出银包,捻了有钱数银子给那忘八去了。宦萼正要上马,只见一个人跑来叫游夏流,道:“我才到你家看你⽗亲去,已死在上不知几⽇了,你快些回去。” 游夏流别了宦萼,他见听老子殁了,毫无悲切之容,还到陡门桥上带了杨为英来家。他倒也托实得很,并不装假,进门也不看看老子的尸骸是怎样,也并不号哭,忙忙把他老子一生坑骗人的私囊倾箱拿出,数有数百金,好生喜。买了一口薄⽪棺材,就是那随⾝脓⾎的⾐服被褥装殓了他。图省钱,说出一番大道理来,道:“我们儒家当遵文公家礼,不用僧道念经,信那异端琊教。” 这说的还有理也罢了。棺材嚣薄,又未经灰漆,那一股臭气冲人。他因嫌恶味,却说不出口。又恐放久了,亲友闻知,若来吊送,未免费事。他又有一番话说道:“古礼天子九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士大夫三月而葬,我⽗亲已⾰去青衿,与庶人等礼,当三⽇而葬。况死者见土如见金,久放着何为?” 刚过了三⽇,就抬去与他⺟亲一处埋葬。及至他家的亲友闻知走来吊唁时,孰知他令尊已出过殡了。有他的长亲⽗执责备他死不报丧,葬不通信,他道:“我抱终天之恨,擗踊苫块泣⾎之时,恨不生。况只孑然一⾝,那里还能及此?我今在哀恸迫切之秋,众位不怜而唁我,反责我以细故,情何以堪?” 众人也没得责备他,反觉失言,各自去了。无人之时,他美酒肥肴,同杨为英快乐。 宦萼那⽇听见先生死了,也没有见他家报丧,也不知几时出殡。过四五⽇了,还不见来报,他念先生当⽇相待之情,封了二两奠仪到他家来。先生的灵柩不曾见,倒见了个模样的少年。把银子付与游夏流,辞了出来。路上问家人道:“方才他家那标致小子,你们可有认得的?” 宦畎道:“那小子姓杨,是个兔子。” 【惟⽝惯能识兔。】宦萼听了,记在心里。 且说那卜通在乡间教学,听得亲家病故,上城来吊纸。⼊见灵柩已出,神主也没一个,把女婿大发作了一常【卜通此却通。】见一个小后生在他家,知道是不正气的事,恐他把家俬胡花了,催着他七⽇內完亲。不由他做主,择了吉⽇,硬叫他把女儿娶去。【此举是不通,因人而施,也还算通。】游夏流知道这件事是终始要做的,也就尊命奉行。且又赏鉴赏鉴新人的妙容,尝尝脐下的鲜物。 且说卜通的子⽔氏是二婚嫁他的,他前夫姓王,是个小儿科医生。他婆婆寇氏,惯会替妇人接生,也知用药,又给小孩子治玻⽔氏在他家时,跟着婆婆也就学会了这两桩手艺。寇氏的儿子死后,见媳妇年小且又无子女,先只说等他守过周年令他改嫁,不想才过了百⽇,⽔氏便同人作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寇氏知道了,忙忙叫他另嫁。卜通正托媒人寻亲事,只见⽔氏有些带头,就娶了他。头一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就生这个女儿。初生他时,卜通道:“我们这样贫寒,如今儿子也有了,女儿也有了,所少者,银子而已。银子又要多才妙,就给他取个名字叫做多银。” 【辱翁曰:此名幸而他的姓好。】他自幼就举止可笑。他哥哥叫做卜之仕,有三分傻气。他⽗亲在外边教学,常不在家,他⺟亲就带他兄妹二人同睡。间或卜通归来,夫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务的。又不好因⽗⺟要做事,把儿子女儿撵开。少不得先睡一会,叫儿子女儿几声,不答应了,知道睡着,方才放心行事。后来又过了两年,卜之仕已十三岁,他虽有些傻,也便有三分知觉。多银那时才九岁。儿子放在脚头,女儿一头同卧。 又一⽇,卜通回来,睡了一会时,叫了他兄妹数声,总不答应,夫动起手来。古语说:新娶不如远归。都是别久了的,少不得竭力大做一番,不但要补以前的欠帐,还要预支后来的亏空,岂肯轻易草草完事?一度不已,两次不休,弄得那⽔氏中之⽔澎湃大响,庇股跌簸,口中先还不住哼哼唧唧,弄到后来,⽔氏大叫道:“哎呀,我死了,哎哟,我死了。” 那卜之仕忍不住嘻嘻的笑。这卜通听见儿子醒着,忙爬下肚子来睡着。那⽔氏阻了⾼兴,又羞又怒,一骨碌起来,掀开儿子的被,把光庇股上打了几掌。打得那卜之仕大哭大叫道:“我个人笑,你为甚么打我?” 只听得多银说道:“该打,打的还少。听见妈说要死了,你不哭倒还笑?打了你,你还叫呢。” 他两口见女儿儿子都是假装睡,甚不好意思。过后把儿子分开了另睡,以为女儿还小,不甚防他,仍带在⾝边。这丫头丑则丑,一肚子的心。他但见⽗⺟同卧,他上就假做打呼。及至他⽗⺟放心⾼兴,他却将被盖着脸,露出眼睛来观战。见的也多次了,心中想道:“我看爹妈做这事,想是快活得很,我几时也弄个人试试看。” 虽如此想,他一来年小,不知招揽来试之人。他⺟亲替人家收生,又会给小孩子整治病,生意大兴,时常不在家。卜之仕十六七岁了,终⽇在外闲,游手好闲,做那些不知事的事,常常只留他一个在家中看家。 他到了十三岁,长大了。不但他生,且生得丑到十分,大约世间也就无对。脸上的疙瘩⿇子有指顶大,还不⾜为异。都是连环圈儿,一个套着一个,活像蚂蝗绊。两只眼中两个大萝卜⽩花配着,那眼睛边周围如大红线锁了的,真也异样。那脸上的雀班,⻩的黑的堆了一脸,厚厚的抹上一层粉,衬得斑斑点点,与那芥末拌的片粉无二。【异想奇比。】头上吊着五六寸⾼的一个桃儿,歪在顶上,走路一摔一摔的。四面短发蓬松,金丝般披得満脸満项。一口乌黑猪屎牙,牙⻩也不知有多厚。两只大扁脚有七八寸长,一个碗口大的⾼底板垫在脚心上,专好穿双大红花鞋,竟像娃娃们顽的两只小船。他自己犹以为是绝⾊佳人,走动定要扭头捏颈,说话必定要抿嘴咬,做那风流的态。古人有几句道:丑丑丑,只把肢扭。扭断脊梁筋,丑的只是丑。 这就是他了。他还有几件妙处,又馋又懒,又恶又。真是个四德俱无,七出咸备的丑美人。有个《西江月》赞他的形容道:面似羊肝紫漆,肌生冰裂花纹。腮边颊上満奇痕,腹內珠中有眚。指露几条墨⽟,牙排两片乌银。⾝躯扭捏更惊人,活跳妖魔形径。 又有两调《⻩莺儿》赞他的手⾜妙处。赞手道:十指似擂槌,光溜溜如帽盔,引筝鼓瑟浑无济,⾝庠难推。⾎泪怎挥,剥青葱倚靠谁?好伤悲,诸般果壳,全仗嘴施为。 赞他的⾜道: 金莲三寸长,看他的要横量。扁铺在地鳊鱼样,⽩花満墙。红细做帮,⾼底碗大奇形状。响当当,房中举步,户外已声扬。 他家后门外是一块大空地,来往的人常在那里解手。他无事就在门中往外张,那物大小长短他倒见了许多。一⽇,天气甚热,他⺟亲哥哥都出去了。午后热了一锅⽔,洗了个澡。因怕热,子也不穿,只系了一条夏布罗汉裙,上⾝穿一件小汗衫,坐着乘凉。偶然事上心来,揸开腿弯着,低头看了看牝户,道:“我娘弄的时候那样快活,且趁他今⽇不在家,寻个人弄弄,定然有趣。” 正想着,听见门外叫卖茉莉花,他跑了出去,叫道:“卖花的来。” 那个卖花的小子走近跟前,他一看,约有十七八岁,生得也还⽩净可喜,他想了想,道:“就同他试试罢。” 便道:“你跟我进来穿花。” 那小子进门,他把门揷上,引到內里。讲了价钱,叫他穿五十朵一枝大牌楼。那小子放着花篮,在地下蹲着穿花。他也蹲着在傍边看着,拿一只手搭在那小子肩膀上,故意把裙子揿开些,露出他小肚之下那个物。多银生得形貌虽丑,脐下那东西竟还可观:一条细鼓蓬蓬,微吐心花紫更红。 容貌媸妍虽各异,料来此窍一般同。 那小子一眼看见,由不得那物在裆中一跳一跳。那小子穿的是一条⿇布单,那多银看得明明⽩⽩,故意笑指着道:“哎呀,你子里是个甚么虫在那里跳?你不怕它咬了⾁么?” 那小子倒红了脸,笑着忙把腿两拢来夹祝怕他家中有人来看见,忙忙穿完了递与他。他揷在头上嘻嘻的笑。那小子站起来,道:“姑娘给我钱去罢。” 他道:“我没有钱。” 那小子急了,道:“你没有钱,如何叫我穿花?” 他笑着道:“你要有情,就送给我戴。你要不肯,我给你弄一下算了罢。” 那小子道:“不要说顽话,看人听见。” 他笑道:“我家里没人,你只管放心。” 说着,开解了衫扣,【此可以不必,不如穿着还可以蔵拙。】把裙子脫了,脯同下⾝全全露出,把小肚子往前腆着与他看,道:“我这一朵鲜花,难道还不值你这朵残花么?” 他虽貌丑,这件东西,西施嫫⺟都不过大同小异,没有甚么丑浚有几句道:褪放钮扣儿,开解裙带结。酥紫胜檀,⽟体⾊如墨。肘膊藕般,香肩糟茄⾊。肚⽪幸软绵,舿下还光洁。中间一道沟,露出风流⽳。今生卜女叫多银,前世秦名长⾆。 那小子从未曾见过此奇形,尝过此美味,甚是愿意。况且中那件作怪的东西,虽有一只眼,却又无珠,不知如何,见了户它就混跳起来,正得难过。因初会这张没牙的瘪嘴,反有些愧羞之意,【这小子反不如多银老练。】红着脸道:“一时遇见你家的大人来怎么处?” 他道:“有人敲门,你打后门里跑。怕甚么?” 那小子听有后门,也放了心,道:“在那里来呢?” 多银就仰卧在舂凳上,大揸着腿两专候。那小子忙脫了子,物硬,又抹些唾沫,顶了进去。他哎了一声,道:“有些疼。” 那小子就歇着不敢动。他道:“我每常见是一菗一菗的,你怎么不动一动?” 小子道:“你又说疼。” 他道:“这才没要紧,要养汉还怕得疼么?我疼我的,你弄你的。怕甚么?” 那小子也就菗菗扯扯不歇。他先还哎哟了两声,后来也就不做声。不多时,那小子冒掉了些,怕有人来,忙忙子套,拿子揩了揩穿上。多银拿块⽩布汗巾将牝户擦擦,看看也有许多猩红笑着对那小子道:“你每⽇到门口来叫卖花,要没人你就进来罢。” 那小子満口应允,笑嘻嘻提着花篮要走。多银道:“你站着,给你拿花钱去。” 小子道:“多谢你,不好要钱的,送你戴罢。” 多银道:“你多大本钱,我要不给你,你下次就不敢来了。” 【不想雏把势也会招揽主顾。】倒多数了几文给他。那小子既⽩弄了,又还多得了花钱,何等快乐?喜喜的去了。此后但凡没有人在家就叫来弄,也弄过好几次。但那小子的物甚微,且又不甚在行。先还将就弄了,后来弄得不甚⾜兴。 一⽇,在门口站着闲望,见一个卖杂货的担子,全是小孩子顽戏的物件。他见有许多搬不倒儿,心里想道:“这个比那小子的耝好些,买一个弄弄看。” 遂买了一个,走进房中,脫了子,揸着腿,拿那圆泥底子往里塞。塞了一会,弄不进去。他着了些唾沫,将牝户润了,擦些圆泥底子上,用指头又将户掮得开开的,往里狠狠的一杵,也就塞进去了。他捏着那人头来回菗送,正在有趣,不想那纸⾝子被⽔透浸软了,一下断了,扯出来,把个泥底子掉在內中。费了许多力,抠得生疼,才抠了出来。这一下被他楦大了,再同那卖花的小子弄时,毫无趣味。他想道:“这个人是没用了,须拣个大些的才好。” 每⽇在后门张看,或见有物大的,无故又不好叫了进来。或有做生意可以叫的,他⺟亲又在家中,总不遇巧。 那⽇家中无人,他守定了,在那里张看过了几个,全都细小不像意。正心中发急,一个摇鼓儿卖绒线的,把箱子放在傍边地下,忙忙去溺尿。大约是尿急久了,物得硬的竖着,甚觉可观。他一见了这个大物,顾不得了,把门一开。那人一抬头,见是个女孩子,忙背过⾝子去。溺完了,背上箱子要走。多银叫道:“我要买你的线,同我进去拣。” 那人同到了堂屋內,才把箱子放下,他一把拉住,变下脸来道:“我家一个大人也没有,【使之闻之,有此慧心巧⾆,不可以貌量人。】你无缘无故到我屋里来,要想奷我么?” 那人陪笑道:“姑娘是甚么话?我怎敢无故进来,你叫我买线,怎说起这样戏话?” 多银道:“我同你戏甚么?实对你道,你要同我弄弄呢就罢了,不然我就吆喝起来。” 那摇鼓的道:“这事如何做得?我怎么敢?” 多银急了,道:“你当真不么?” 遂大声叫道:“救人。” 那人急得忙掩住他的嘴,道:“姑娘,依你就是了,不要叫。” 他笑道:“我当你不怕,你也怕么?早这样说,省了许多事。” 携他同到屋里上,脫⾐睡下。【从来皆是男子強奷妇人,他竟是強奷男子,也是罕见奇闻。】那人可不是甚么至诚君子,先推辞不过是怕事,况且又是个没老婆急三的光⾝汉,今见他至此,虽然丑陋,叫做饥不择食。且又不费钱,何乐不为?竖起一个大物,恐他年小当不得,还用了许多津唾,轻轻一顶,孰知是个多见广识的,一下就进去半截。几耸尽,那人知他是个惯家了,遂大弄起来。那多银乐所未经之乐,也就学他令慈,也我死、我死的哼个不祝事毕了,穿⾐起来,拉住那人再四叮咛,叫他常到前门来摇鼓,撞巧好约他进来。后门远,恐一时听不见。那人一来得了趣,二来别处那里有这样舍的善女?果然每⽇在他家门口摇上几次,遇便就约进来⾼兴一番。有二年光景,这女子腹中竟有了宝货。他⺟亲在外生意盛兴,也竟不知。到了月分満⾜,肚里疼将起来,⽔氏才知女儿是要生产。喜得他会收生,不多时,养了一个好⽩胖娃娃。拿去埋了,也不曾与卜通知道。过后⽔氏见女儿连外孙都养过了,严紧也是无用,任凭他的尊好。这也是甑已破矣,顾之何益之意。况自己外边生意又撂不下手,也竟由他。 多银一⽇到后门口去张张,见一个讨饭的花子,在对过墙下脫了破袄蹲在那里捉虱子。裆稀烂,舿下一好⾁具,软叮当大长的拖着。他心大动,开门叫他到家中来,舍了他一顿饭吃了,又给了他几十文钱。那花子感恩不尽,正然要走,多银笑道:“你站着,我问你话,你是孤⾝一个,还有老婆没有?” 花子道:“自己一⾝一口还糊不过呢,还噤得有老婆?” 又问道:“你难道这样大还没有见女人么?” 那花子笑道:“当⽇见过来。” 多银道:“你如今女人不想?” 花子道:“我恁个贼样,谁来爱我?【孰不知竟有爱之者,不爱人而爱此物耳。】想也是无益,想他做甚么?” 多银道:“你难道见了女人就不动一动心儿?” 那花子见他只管盘问得有意。因笑道:“人在世上,谁没个心?蚂蚁虱子还知道⼲个事呢,没奈何,只得罢了。料道我们讨饭的人,还有这样慈悲心的人肯施舍这个么?” 多银笑道:“你跟我进来。” 那花子觉有妙处,竟跟到房里去。多银褪下子,仰卧在上,道:“看你说得可怜见,我舍你一舍,只当积骘罢。” 那花子见他一个光光肥肥的户,不觉那物跳将起来,笑道:“姑娘,你果当真的舍给我么?” 多银道:“不当真,我难道哄你不成?” 那花子把拐一撂,笑道:“我不要是做梦。” 他爬上,扛起腿就弄,把那叫街打砖的力都使出来,把个多银弄得无穷的受用。多时方歇,多银约他常常的来,那花子喜得満脸是笑,连连答应去了。这花子讨了半生的饭,忽遇着这样一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你道他感不感?【《绣襦记》郑元和云:那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与乞儿一顿斋,与乞儿绣一副新盖,与乞儿携手上台,这才是舍贫的。多银大约是读过此者。】他无可报恩之处,惟有鞠躬尽瘁,舍命奉陪。把个多银喜得狂,不想施些小惠,竟得他这样厚报。此后或摇鼓的,或这位丐老,轮次奉承,多银也算乐意了。 不想这个花子有个伙计,名叫褚盈,【褚盈者,谓以物巨杵多银也。】混名叫做钻洞老鼠。当⽇也是好人家儿女,好在花柳丛中着脚,不但把一分家俬花尽了,还落了一⾝杨梅疮。后弄得一贫如洗,只得到这卑田院中来享福。近来见这花子时常中带着几十文钱,俗语说,小人乍富,腆凹肚。 这花子得了这番奇遇,面上未免就带着些骄人之⾊,说话也不像先那乞丐缩缩的样子,在众花子中就拿出他那大老官的⾝分来。【借这花子骂尽乍富狂炸小人。】别人还不觉,褚盈是滑油一般的人,着实疑心,也就看破了几分。屡次套问那花子,他总不肯露一字。裙盈心生一计,数⽇之中,将叫化的钱积了三四十文,打了斤烧酒,买了两文钱的盐⾖请这花子。有心算计无心,假做让他,全全灌在他肚中。褚盈见他有些醉意,笑说道:“好老哥,我们不但是同行朋友,且又是好弟兄。你有甚么好处,携带携带我做兄弟的,也是你的好情,我敢忘了哥么?” 那花子只是笑不做声。褚盈又套哄他道:“哥,你得好处,我兄弟也略知道了些影儿,何必瞒我?我可肯坏你的事么?你不告诉我,反失了朋友的情义了。” 那花子还不肯说。褚盈大怒,把那把缺嘴的瓦酒壶拎起来掼得粉碎,把破线袄一脫,拍着,瞪着眼道:“你娘的,扰了我几百钱的酒肴,问你句话儿,你就千难万难的,你不是做偷摸便是剪绺弄来的,不要带累了我。” 一把揪住领子,道:“我同你到头儿跟前讲讲去。” 那花子也并不是谨言不说,一来奷人家的幼女是有罪的事,故不敢相告。二来这褚盈生得模样又比他強,又少年精壮,恐他知道揷了进去,怕撑掉他这好主顾。今见褚盈撒泼,他素常有几分怕他,还要拉上去告诉管头,忙陪笑说道:“好哥,我弟兄们也犯着这样的么?你问我,我何有个不说?你何必动怒。放了手,我告诉你。” 褚盈也就放手,他只得笑嘻嘻把多银同他勾搭的帐详细相告。褚盈笑道:“哥,你是有福的人,俗语说的好,一人有福,拖带満屋。哥,你有这样好处,就不总成我兄弟沾些光么?我⾝上还有几文,再去打半斤来请哥,你再没有不肯的?” 他的酒壶掼掉了,拿了个破瓢去,又沽了一斤烧刀子来,二人一递一口的呷。那花子知他是必于要去的,嘱他道:“我们好弟兄,我把实话告诉了你。你不要得了手,把我撑了下来。” 褚盈道:“哥是甚么话?你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了。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我为甚么多着你?你若不放心,要是我得了,要去我两个同去就是了。如今先商量定了主意,你明⽇先去,也不必向他说,我随后踩了进去。他正同你弄着,我撞到跟前,就不怕他不给我弄了,省了多少⾆?” 那花子应诺。褚盈満心喜,两人把酒吃完了,打点明⽇行事。 次⽇早饭后,那花子到卜家后门来⾼声吆喝:“姑娘舍些。” 恰好⽔氏、卜之仕都不在家。多银听得,忙出来开门,见左右没人,叫他进来。随手把门拴上,相携而⼊。这褚盈远远的尾在后面,眼睛瞟着。他见那花子进去了,他踅到后门口来,推了推,是拴着门。那门板上罅着一条大,【即多银张物处也。】地下拾起柴儿来,一阵拨便拨开了。挨⾝而⼊,仍旧拴好,轻轻的走了进来,不见有人。在房门口听听,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这几⽇比先越发有力气了,弄得这样有趣。” 又听见那花子说道:“我当⽇有一顿没一顿的,故此没力。如今承你的情,给我的钱时常买些狗⾁吃,那狗⾁热极兴,所以有力量了。” 又听得那女子笑说道:“既这样说,你每⽇多吃些,没有钱我给你。” 就不听见再说话,只是哎呀哎呀,快活快活的叫。 褚盈自从⼊了讨饭的道路,何处再有妇人同他⾼兴,与此道相别久了,方才听得他二人这一番问答,物硬难过,就走了进去。原来那花子将多银横卧在上,他站在沿地下,扛着两条腿弄呢。褚盈走到背后,把那花子肩膀一拍,道:“你的福也享够了,不要折了福,也让让我们同行的朋友。” 那多银正快活的闭着眼,听得这话,眼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花子,吃了一惊。就推那花子要起来。那花子见褚盈来了,他是心照的,就放下他的腿,拔了出来走开。褚盈见多银才要翻⾝想爬起,他上前忙将他的腿抬起,夹在肋下,道:“姑娘不要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品级人物,他服事得,我也服事得。” 一面说着,扯开破,趁那济济的,一下攮了进去,蛮菗重扯。多银同那花子正弄着,已被这人看见,推辞不得,况他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任他冲突。这褚盈是久不会此物了,把多年养畜的力气一齐使出,又想夺那花子的爱,尽力舂捣。况他又是风月行中历过的人,比不得那个花子是夯工,他十分在行,他因熬久,虽然怈过,物还硬坚如铁。把个多银弄得浑⾝慡快,遍体酥⿇,口中亲爹亲哥心肝宝贝的无样不叫出来,⾜⾜弄了有一个时辰,方才歇手。那多银被他弄酥了,还睡着气。那花子笑向褚盈道:“你这拉牢的,我正弄得⾼兴,被你来拆开,我要忍了精,明⽇淌起淋来,才同你算帐。” 说着,上去又抱着多银,道:“姑娘,我先没有了事,再舍我弄弄着。” 不由分说,又被他弄了一阵。他看褚盈弄了半⽇,兴致倍豪,比前番更加勇猛。多银这个乐境真说不尽,事毕了,多银穿⾐起来,咧着个大嘴嘻嘻的笑个不住,将他娘的钱偷出二百文来分赠二人,嘱他们常来走走。他们那有不愿意的?连声答应,也笑着道谢,各人拿着竹杖破瓢就走。多银送他两人出了后门,回房坐下,想方才的乐处,喜不可言。又想道:“天⾊还早,为甚么放了他们去?若留住他,此时不还在快活么?” 正在懊悔,忽听得前门外不住咚咚的摇鼓儿响,忙跑去开门,看见是两个摇鼓的。那个旧主顾笑问道:“同大相公可在家?” 多银笑道:“不在家了。” 他道:“我进去有句话说。” 就同那个摇鼓的都一齐进去。多银关了门进来,摇鼓的走进卧房,用手招多银⼊內,附着耳朵笑向他道:“我承你的厚情,没得报你。我这个伙计本事⾼強,带来同你作乐的,你可要么?若是要呢,叫进来,你同他试试看。若不要,我就同他出去。” 多银恨不得有十个他也不嫌多,何况两人?又听得夸他有好本事,笑着不住点头。摇鼓的知他首肯,出去向那人悄悄说了两句。那人进房,见多银坐在上,笑道:“我那伙计举荐我来服事姑娘呢。” 就上前替他脫。那多银毫不装假,任他脫去。那人也褪去了,弄将起来。物的大小与那一个虽差不多,被他从午后直弄到⽇⾊平西还不肯歇。多银丢了数次,真是尝所未尝也,顾不得户的⽪穿底塌,任他菗捣。正在⾼兴,忽听得前边叫门,是⽔氏的声音,多银忙道:“不好,我妈回来了。” 吓得那人穿不迭,跳下,背上笼子,同那一个摇鼓的如飞跑到后边,开门跑了。多银出去开门,⽔氏问道:“怎么我叫了这一会才来开?” 多银道:“我睡着了,不曾听见。才醒了就来开的。” 那⽔氏也不再问。 后来四个人皆源源而来替他应差,数年之中养过了三四胎。但苦了这些娃娃,都是未见天⽇而亡。⽔氏见女儿生产过多次,以为是理所当然,毫不为异。这年他十九岁了,游混公在⽇,卜通也催促他多次叫他家来娶。游混公连老婆也舍不得钱娶,如何肯娶媳妇。以为他家女儿年大等急了,自然送来。今卜通见亲家已死,催着女婿娶去。 新娘进门,揭去盖头,游夏流见了这副娇容,魂都几乎吓走。至晚到上合之时,游夏流以为这件未破的原牝,比那久经的粪门自然紧就许多,用上若⼲的唾沫,生怕唐突了他,轻轻缓缓的送进,竟汪洋无际。 那卜氏以为嫁了丈夫,或者侥幸有个绝大的物事,一者试试新,二者图可以供终⾝之乐,只见他爬上了肚子,耸了两耸,还不知弄了进去不曾,他早已伏着不动。心中虽然着急,才头夜一,不好便问。次夜仍然如是,游夏流已是两度舂风,多银尚未知何味。忍不得了,起来一看,软叮当活像吃醉的和尚才吐过了,搭拉着个光脑袋,口中还淌黏涎。不要说比那两个摇鼓的同那一老丐的三分之一,还只得那卖花小子的十分之七。你道像个甚么? ⾝微体细,浑如绝大之蛏乾。 头小躬,宛似极耝之虾米。 且又是一把上好的解手刀,又小又快,多银一见,真合了古语二句道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內生烟。 他不责自己的过大,只怪丈夫的忒小,又急又怒,那里还按纳得住?就一头撞去,混打混咬,大哭大叫道:“你这么个样子要甚么老婆?岂不耽误了我的少年青舂?我这一世怎么过得?叫我守活寡,还要这命做甚么?” 便拿过带,光着庇股,跳下来,要在栏杆上上吊。那游夏流起先见他哭骂是羞,后来被他打咬是疼。他的头发撞散了有一揸长,披了一脸,配着那个奇形异状的脸,纯乎一个活鬼,那又是怕。及至见他要上吊寻死,心中着急,忙下跪在面前,抱定他腿两,哀求道:“你息息怒罢,是我⽗⺟不是,从小定了你,怪不得我。虽然我没本事,我像⽗⺟般孝敬你,凡事遵你的法度,你将就过罢。” 那多银那里肯听他,哭哭啼啼的骂道:“你就把我当祖宗供着,也抵得上那个东西么?” 【下流人的祖宗不及一个物,可叹。】还挣着往上拴带子。游夏流见劝不住,急得没法了,此时紧紧的抱着他的腿跪着不放。多银因仰过⾝子勾着拴带子,下⾝就往前腆着,游夏流那张嘴正对着他的门,人急智生,也顾不得才刚怈出那黏达达的精,忙把口对了门,一口住含 心花,咂了几下,伸出⾆头替他,又把⾆尖伸⼊中绞动。那多银从未经过此事,觉得庠庠酥酥,有些趣味,就住了声不哭,也就不挣,两只手垂了下来,也不拴带子了。只见他把腿两松开了些,小肚子往前腆着,拿户就他的嘴。游夏流见事尚可挽,心中暗幸,道:“够了,这就是⽗⺟的灵,祖宗的保佑。想出这个妙策。” 忙跳起,把他抱到上睡下,将腿两推起直竖,牝户大张,这一将有一个更次,比世上无聇的人那有钱大老官的庇股沟子还得利害,直得⾆都酸疼了,弄得満脸黏涎,然后才得安然睡了。多银虽內中深处不得受用,门內却从不曾尝过这番妙境,也就息了几分怒气。每夜游夏流以⾆代膫,定要媾一番,连行经之⽇还不饶他。弄得那游夏流満鼻子脸上口中全是鲜⾎,活像那屎⽪无赖的光,自己打出鼻⾎抹上一脸骗诈人的样子,把他那有物之名,而无物之实的匪具,反置之⾼阁。有一调《⻩莺儿》说他二人道:夫妇本前缘,却因何出怨言?声声不愿成姻眷,因他细识,将他打扫,哀求那有垂怜念。气求捐,愿常绞,虽臭不憎嫌。 他这惧內的势子,不但要算一个都元帅,大约天下仅一,古今无二的了。间或卜氏一骂,他就跪下哀求,娘长娘短的叫“宁可我受责,不可你生气。” 有时要打,他便匍匐地下,不但小杖甘受,就是大杖也不肯走。人家的儿女要像他这样孝敬,也就算得个孝子顺孙了。多银也竟被他柔克其刚,倒也相安无事。至于扫地铺,烧茶煮饭,都是他竭力供役,是不用说。连多银洗脚眼儿是他作嘴儿挑。到晚来,马桶儿是他随鼻儿倒。但他只一到了外边,就不是他了。⾼谈阔论,巧言如簧。若听得有人说某人怕老婆,他便语中带刺,也不管那人面⽪削尽,讥诮得那怕老婆的连地洞都钻下去。 他一⽇同着五六个朋友说某人怕婆,某人惧內。正说得⾼兴,內中有一两个也风闻得他家中阃政严肃,不好直道,说道:“世间怕婆的也甚多,就是兄恐也不能免。” 他正⾊道:“这是甚么话?我家內人,家中的事敢违我一毫么?我说往东,不敢向西。设或恼了我,见教他几下还不可知。我们堂堂丈夫,可是那种怕老婆的忘八。诸兄敢同我赌个东道,到我家看看我的规矩。” 他这不过是个好看的话,料着没谁同他赌。不想內中一个尖酸的说道:“就是如此,我们每人出一钱银子,到府上去。果然令正凡事听你指挥,我们算输了请你。若稍有违拗,你加倍罚出来还席。” 众人听了,道:“有理有理。” 就凑出银子来递与他。他没得推了,只得说道:“等我回去制办了,兄们下午些到我舍下来。” 众人散去。他买了些肴馔果品,打了二三十斤酒,拿往家来。多银一见了这些东西,咽了几口唾,不由得口⽔流出,笑逐颜开的道:“这是那里的美物?” 他放下了,走近前,双膝跪倒,道:“我的亲亲的娘,我求你开个恩。” 多银道:“甚么恩?你说。” 他道:“方才在外边有几个人,这个说那个的女人不贤慧,会欺负丈夫。那个笑这个的老婆很惫懒,专打骂汉子。忽然问到我,我极口说我家那娘,天下寻遍了也没有这样贤慧的第二个了。当家立计是不用说,接人待客天下没有。众人不信,要同我赌。出了银子,叫我备个东,他们想来看看可是果然。我想我素常又没有好东西孝敬你,借着这个意思,买些好物来,你拣好的留下受用,下剩的拿出去给众人吃。只求你烫酒拿菜,凭我吆吆喝喝,你都忍着些。我不过是假意,好骗人的嘴吃,我何敢吆喝你?你又得了一个大贤慧的好名。好娘,你要依了我,我没得报你的恩,我今⽇晚上⾜⾜替你半夜。” 多银见有好的吃,又许愿替他半夜,便道:“我依你这一回,下次再不许了。” 游夏流见他肯依,喜的叩了个响头。起来忙将果肴选上好的装了两盘,送与多银,又赶忙烫了一大壶酒,并钟箸送上。然后自己都预备停当,又把客座內桌椅板凳设下。多银吃了这一个醉,也喜喜的去烫茶烫酒。 午后众人来了,让了坐,游夏流就吆喝捧出按酒来。那多银也就掇出,他出来接了摆上,陪了坐着,道:“这都是我內收拾的,连桌椅都是他亲手抹试。我买了东西来家,只吩咐了一声,我就睡了一觉。” 众人也还半信半疑。只见他吆喝道:“送酒来。” 果然多银听见就送了酒来,一会又吆喝道:“酒太热,温着些。” 少刻就送了温些酒来。众人都暗道:“怪不得他说嘴,果然好家法。” 那游夏流见应了他的心,越发吆吆喝喝个不祝⽇⾊已没,点上灯来。他又吆喝道:“酒太冷了,换热的来,这样没用。” 那多银此时有了些厌烦,在厨下烫酒,走到门外边,道:“拿热酒去。” 游夏流自己不知机,把威风使得太过,竟忘了他的利害,兴抖抖的走来接酒。多银一手递酒,一手张开,连耳带腮,一个大漏风嘴巴,打得响声震耳,清脆异常。游夏流领教了这一下,头眼发昏。幸得他口⾆灵便,跑出外边,用手指着內里道:“我就打你个酒冷。” 故意恨恨的道:“打得还少。” 【好急智,非极伶俐人不能如此。】然后坐下。众人听得,以为真是他打老婆。大家寻思道,为朋友吃酒,叫他打子,倒都不好意思,起⾝作辞。那里知道是他捱了这样一下?游夏流见局面有些变了,还有些打得昏头昏脑的,也不敢留,送了出去。关门进来,忙把家伙收拿了。到房內看时,那多银见人去了,还剩得有几壶酒,不管冷热,一气全装⼊肚中,已上脫光睡下。 游夏流见了,不敢稍停,恐他等急了生怒,忙就上。多银酒多兴发,正等他来。游夏流见了忙把嘴对了门,⾆头还未曾伸出,忽闻得一阵奇臭,一个恶心泛将上来,几乎吐出。连忙扭转头忍了下去。 你道游夏流是惯了的,今⽇何故如此?一来多银每常终⽇⾼坐,一应都是游夏流服事,他腿舿中没有甚么汗污,略有些臭,惯了还忍得下去。今⽇他在厨下烧菜烫酒,热气薰蒸,又两头走着送酒菜,汗透了,况且他生奇懒,这件东西轻易不见⽔面,所以臭得厉害。二则游夏流每常老早吃了饭,上时已半饥了,今⽇不要钱的酒肴,他道主不吃客不饮,虽然不住的让,人客还未得半,他⾜⾜到十分。因此一闻着就恶心上来。多银正等着情如火,见他这个样子,大怒道:“我为你辛苦了半⽇,等你来,做出这个样儿来,敢是嫌我的臭么?” 他忙道:“我的娘,松门鲞一般噴香的好东西,怎得臭?今⽇了些,才要打嗝,恐怕酒气熏了你的香东西,得罪了它。我可敢嫌你么?” 便道:“我的⾆头不⼲净,去漱漱口来。” 跳下,摸了团绵花,将两个鼻孔塞紧,漱了漱口上。多银见他塞着鼻孔,骂道:“你明明的是嫌我的臭,还敢強嘴強辩?不然你为甚么塞着鼻子?” 游夏流忙道:“我的娘,你把我的好心做了驴肝肺了。我这两⽇有些伤风,怕一时间打噴涕,吓了你的宝⽳,那怎么处?你怎么倒反怪我不是。” 多银信以为实,才不啧声。游夏流见支吾过去,心中暗喜,道:“够了够了。” 忙扶起他腿两,伏⾝就。多银两手抱住他的头,搂得紧紧的,对着门,整了半夜,⾆都肿了。第二⽇连话都说不明⽩,两三⽇后才好了。权且按下。 才说这位怕老婆的英雄,再讲那个惧內的好汉。要知是谁,看下回分解。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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