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三十九章 藏拙夫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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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作者:时镜 书号:47429 | 更新时间:2018/12/31 |
第三十九章 藏拙夫妻档 | |
到底孙连翘是朋友不算是敌人,没道理跑来针对自己这已经出嫁的小姑。 顾怀袖不曾怀疑她的用意,只是觉得她这样试探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罢了。 孙之鼎毕竟是在宮里做事的,小心一点也不为过。 顾怀袖跟孙连翘一起到后面花园石亭里,看顾寒川跟张廷⽟下棋。 方才她听见孙连翘说这二人下棋,还惊诧了好一阵子。 顾寒川是个死读书的,虽然也靠着八股中了举,可到底脑子是不大灵光的。她对张廷⽟不了解,可直觉张廷⽟应该能够轻而易举地赢过顾寒川。 毕竟,顾寒川这个臭棋篓子从没在顾瑶芳的手下赢过。 当初顾瑶芳是大姐,喜找人下棋,有时候也教自己的丫鬟下,不过最多的应该是跟顾寒川下。 顾怀袖没说出这话来,不过已经做好了去看到顾寒川那黑脸的准备。 可真正站到石亭外面的时候,顾怀袖就皱紧了眉头。 这情况,跟自己想象的,差距似乎有点大。 顾寒川红光満面,嘴角带笑,手里捏着一枚棋子,有些得意地敲击着棋盘旁边的石桌侧沿。 坐在他对面的张廷⽟则完全相反,手臂僵硬,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方游移,似乎不知道下在哪里好。 别说是顾怀袖,就是孙连翘也是愣了一下。 顾寒川下棋是个什么德,孙连翘作为他的子能不清楚吗? 这会儿见到这情况,再过来悄悄一看棋盘上的情况,便大为尴尬了。 原来一向被人认为是臭棋篓子的顾寒川,这一次的发挥竟然异常惊人,一条大龙杀进了张廷⽟的黑子之中,咄咄人。 而张廷⽟的棋子,却是散无章,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或者说,本就没有门道。 他面露为难之⾊,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晃来晃去,最终还是一松手,投子认输。 “啪。” 棋子落到棋盘上,张廷⽟叹了口气。 “顾二爷棋力惊人,廷⽟不及。” “哈哈哈…承让了,承让了!” 顾寒川慡朗地大笑出声,一脸得意神情,还轻蔑地瞥了顾怀袖一眼。 顾怀袖没声息地站在了张廷⽟的⾝后,看见周围站着伺候的丫鬟们也笑了起来,不知是为顾寒川⾼兴,还是嘲笑着张廷⽟。 她看不见张廷⽟表情,却无端端有些难受。 又是一个能装的。 仔仔细细地扫了一眼棋盘,顾怀袖见两位爷要收拾棋盘,她却忽然道:“二哥跟夫君不必劳动,还是我来吧。” 她走上前去,挽了些许⾐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归位。 孙连翘见状也上来帮忙。 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底,可不是个红袖添香吗? 张廷⽟脸上似乎带着隐约的失落,不过眨眼就消失不见。他端茶起来喝,扫了顾怀袖一眼,没出声。 倒是对面的顾寒川,剥了个橘子,笑着打量顾怀袖,却说:“妹夫,看样子还是你有办法。我看袖姐儿出嫁之后,倒是没那么凶悍不好接近了,看看这贤惠得,还自己上来收拾棋盘呢。” 顾怀袖听着,捏了棋子的手一顿。 她虚伪地将嘴的弧度拉大,捏着嗓子道:“二哥倒是极为了解我的,多谢你夸奖了。” 呵呵,夸奖了。 真恨不得把这棋子全塞进他嘴里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就顾寒川这头脑和⾆,即便是⼊朝做官,没两⽇也跟今科状元戴有祺一样,被得辞官。 说顾贞观已经算是个颇通世故的人了,可他因着一⾝文人习气改不掉,觉得官场污秽,辞官归隐。话说得是好听,辞官归隐,在朝廷上混得好好的,没事儿谁会辞官? 所以,那还是被的。 每三年都有那么多的人进士及第,可最终成为一代名臣、为人敬仰的又有几个? 大多都作了酒囊饭袋,更有甚者上了断头台,或者被发配了宁古塔。 顾怀袖心底暗叹了一声,手上却继续捡着棋子,看上去很专心。 张廷⽟眉头微微一挑,原本是没注意顾怀袖的,可这时候却发现,她的目光其实一直落在棋盘上。 他嘴上道“顾二公子说笑了”回头来又礼尚往来地夸赞了孙连翘一番。 孙连翘脸不红心不跳,只道:“妹夫你就应承着他吧,我家二爷是什么德我还不清楚吗?袖姐儿没出嫁之前就是个好姑娘,我可是认识的,别听他瞎说。” “亏得你说这话也不知羞,还小我两岁呢,竟然也敢装出这老气横秋的模样来。” 顾怀袖貌似亲切地啐她一口,姑嫂两个三五两下地捡了棋子回棋盒,便接近吃饭的时间了。 临走时候,顾寒川忽然道:“妹夫,若是你有时间,不如跟我一起出去参加一些文会,诗会之类的,也好长长见识。听说你今年没有参加乡试,如今没个功名在⾝可不好走。早早结一些文人士子,可有很多好处。” 顾寒川是个举人,今年舂天没中进士,可难保大后年不会中。 他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教训着张廷⽟。 张廷⽟的确是没功名,只一拱手:“多谢二哥好意,回头若有机会,定跟着二哥去。” 顾寒川虚荣心得到満⾜,迈着八字步往台阶下面走。 “要我说,张英老大人也是,凭着他的本事给你捐个官,多简单的事情好。” 这朝廷里,做官不外乎四种方式。 其一,靠银子。这是歪门琊道,有更含蓄的说法叫捐官。其二,靠关系。朝中有人好做官,多少年的至理名言了。当然,还有比较厉害的第三种,让天子自己来找你。什么姜子牙,诸葛亮之流,大都是守株待兔得来的官,这一种最⾼明,往往名利双收,可一般人没这个本事。其四,便是科举。隋朝建立起来的科举制度,使寒门也可出贵子,选拔上来一大批的人才。 顾寒川自己走的便是这第四条路,可他觉得张廷⽟不一样。 张廷⽟是个什么⾝份? 当朝礼部尚书张英的次子,张英不是个贪官,可不缺钱,靠银子给自己儿子弄个官,多简单?还有更简单的,凭他的地位,在朝中一说,谁不能给他个面子,至少也给他儿子弄个肥缺来候补着。若是张英上心,活动开手腕,没多久就能把自己儿子给扶上来。 可张廷⽟这都二十了,竟然至今没有个功名,也没说有个官位,却是太过奇怪了。 所以顾寒川纳闷儿啊。 他浑然没在意直说这种事情可能让人难堪,只是自顾自,一点也不顾念他人想法。 顾怀袖跟张廷⽟如今是一个屋檐下过⽇子的,还是拴在一绳上的蚂蚱,听见顾寒川说话这样损,秀眉一笼,眉目之间已经氤氲着几分寒意了。 孙连翘真是要被顾寒川这不成器的给气死,她凑上前去,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狠狠地揪了他一把,同时带着威胁地看着顾寒川。 顾寒川险险就要疼得叫出声来,可看见自家婆娘凶悍的眼神,就怂了。 他一咕噜,把痛呼声呑进肚子里,这一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终于讪讪闭嘴,不再开口。 顾怀袖回看张廷⽟,却见他始终边挂笑,竟似乎对顾寒川那般失礼的言语无动于衷。 不过同时,另一个问题也浮现在顾怀袖心头了。 张家四位公子都是灵气人,更听张英跟顾贞观都说张二公子也是个厉害的,可刚刚下棋… 她仔细地回想着自己收棋子回棋盒时候记下来的棋谱,只愿到时候别忘记了才好。 到底张廷⽟这面具有多深,顾怀袖还没探清楚,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慢慢来。 四人一路无话,一路回去,⼊席又聊了一会儿才坐在一起用了饭。 张廷⽟跟顾怀袖在这期间,几乎没有什么流,整个回门的过程其实很寡淡。 要说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也在顾怀袖这里。 她回了自己屋里,收拾了一些⾐物,找了个借口请了⽩巧娘来,却将从孙连翘那里听来的宮里消息告诉她。 ⽩巧娘捧着那几件旧⾐裳,有些惊异,本来想问顾怀袖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又觉得冒犯,便没说话。 她道:“多谢张二少告知,妾⾝回头便为您改好这⾐裳去。还请您放心。” “你说便说,这事儿左右与我没太大的关系,你只跟你们爷说清楚,我不想这事儿牵连到我,也不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孙连翘没说求药的宮女是谁,也没说是求的什么药,所以顾怀袖不好拿捏。 她⾝在张家,本来也没个什么势力,充其量也就是能搭上个⽩巧娘,如今知道了宮里的事情,只卖四阿哥一个人情罢了。 不卖这人情又能怎样?等着顾瑶芳胡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来呢。 她一面盼着能摆脫了这一位煞星一样的四阿哥,一面又不得不依附于四阿哥办事。 顾怀袖忽然觉得,她跟四阿哥的奴才,还真没什么区别了。 自嘲一笑,顾怀袖道:“你去吧,就这几件⾐裳,回头有心你可以送回顾府。” ⽩巧娘仿佛之前前一阵顾怀袖跟四爷抬杠的事情,打那件事之后对顾怀袖这种敢拿命跟四阿哥拼的主儿,也是打心底忌惮。 她再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顾怀袖就站在自己屋里看着她,忽然就明悟了一个道理:是软柿子,就别怪别人捏你。 只是有时候柿子没有拿捏的那一只手硬,还是只有被捏着了。 她笑出声来,回头问青黛:“可找见⽟佩了?” “还没呢,奴婢老觉着这屋里像是被人翻过…”青黛嘀咕着。 顾怀袖也不在意:“值钱的差不多都带走了,只是这屋子还留着,半匣子不怎么用得着的首饰还在而已。你再找找…” 有人来翻过也不要紧的,顾怀袖说是这样说,可听见这话却一转脸去书房柜子里看了看,头发丝儿还松松系在柜门上。 她打开了柜门,里面有几本珍蔵的古籍,拿出去卖倒是能卖不少钱。 原本这头发丝儿是为了古籍准备的,可顾怀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一件大事。 她翻出几本书来,堆在桌案上,而后蹲在地上翻开一本书,取出里面夹着的几张宣纸来,而后一笑。 这宣纸上字迹工整而清秀隽雅,颇有几分笔力,后面一张草书甚至有铁画银钩的味道。 她看了一眼,然后也放在桌案上,端了一杯茶来就淋在纸上。 要出嫁的时候什么事儿都忙,差点忘了这些。 她将茶杯倒放在旁边,看着茶⽔渐渐将墨迹晕染开,也打放在一旁的古籍,这才弯下去继续整理。 没一会儿,青黛惊喜道:“姐小,找到了,这是上次您跟姑出去买的另一只。” 早上出张府的时候,遇到件奇事,竟然被个小乞丐一样的寒酸小子给偷了⽟佩,还骗了一两银子。 青黛现在还记得呢,银子是二爷吩咐⾝边的阿德给的,可⽟佩却是从她上夺走的。 ⽟佩揣在荷包里,还没拿出来过呢。 那是一枚双鱼青⽟佩,有个吉祥的意头在里面,不过现在顾怀袖叫她翻的却是一只⻩⽟的,雕工样式都是差不多的,应该是当初在一个工匠手里买的。 她找见了,便跟顾怀袖说。 顾怀袖叫她拿了个东西装起来,一会儿给孙连翘送去。 一个紫檀香木雕的小匣子,也就巴掌大,⽟佩就搁在里头。 青黛装好之后给顾怀袖看了看,顾怀袖托着,看着里面的双鱼佩,却想着今⽇早上遇见的那小乞丐。 江苏,李卫, 她早上那一跤可不是平⽩跌的,那是被吓的。 原不过被个不知死活的乞儿強骗了东西,虽然罕见,却也没当一回事儿。她以为只是寻常,可后面追上来的几个混子,嘴里喊了那臭小子的名字,偏生叫李卫,这不是吓顾怀袖吗? 她觉得自己若有一⽇死了,定然是因为知道得太多。 “呀,什么时候这…茶杯…天…” 青黛一扭头,就看见书桌上杂的一片,惊得不清,仔细一看才知道竟然是顾怀袖曾经珍蔵的几本古籍,顿时手忙角落地去收拾。 顾怀袖也起⾝过去看,只道:“方才找一阵东西,却是不小心将茶杯打翻了,这下可惨了。赶紧收拾收拾…” 她把上面没沾上茶⽔的线装古籍拿出来,下面沾⽔了的则叫青黛好好拿帕子擦擦,至于桌面上按一滩已经看不出字迹的纸张,则随手扔掉了。 主仆两个忙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顾怀袖把古籍装进箱子里,叫了人来搬走放进车里,回去的时候正好带走。 而后,她整理了一下⾐服“一差不多要离开了,我去把⽟佩给了二嫂,也好讨个好意头。” 她去顾寒川住着的东厢房,在耳房里见着了在屋里调香的孙连翘。 “二嫂,你这屋里,真是香得厉害。” 顾怀袖有些不大喜香料的味道,不过孙连翘⾝处其中,倒是不介意。 她忙给顾怀袖张罗着坐下来,顾怀袖则把那⽟佩给她。“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早年我跟姑姑出去买的,只送你个吉祥的意头,还望你不嫌弃。” 孙连翘知道顾怀袖回来的时候已经给这一房带过了礼物,这时候这怕是给她一个人的,独一份儿,顿时喜笑颜开。 “呀,是枚双鱼的。” 双鱼佩蕴含着调和之道,这一枚⽟佩只有半指长,拇指宽,看着小巧可爱,虽不见得多名贵,胜在雕工好,意头好。 孙连翘看了,爱不释手,当即就给佩在了上。 “这盒子倒是也精巧,紫檀香…” “怎么了?” 顾怀袖看孙连翘眼神闪烁,有些奇怪。 孙连翘摇头摇“这紫檀香木做收拾盒子,你可以可别这样,有时候好东西也能变成坏东西。是药三分毒,不能用。” 这话说得谨慎。 顾怀袖却暗暗心惊起来,孙连翘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却⾜见她在这些事情上的小心了。 精通医术的孙连翘,果真不一般。 顾怀袖想起一件事来,不得不拜托她:“今儿我回门,见着⽗亲,却是见着消瘦了,你精通医术,只盼着你平时照看一些。我是个不孝女,不能侍奉他左右,二哥是个不经事的,四弟庶出,一说不上话,府里上下也看嫂子…” 孙连翘却一笑:“你别担心,我前不久才给公公把过脉,是忧心的事情多了一些,怕是心情不大好。这些都是心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只能慢慢来。可公公⾝子骨儿还硬朗着,必定长寿,你只管把心往肚子里放。” 到了顾贞观这个年纪的人,一应寿材都早已经准备好了。 说句难听的,顾贞观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就能⼲脆得很地直接出殡下葬。 活得年岁久的,等到去世还要叫“喜丧” 可顾怀袖虽还有心结,却也不想看见顾贞观有什么差错,因而多托了孙连翘几句。 她这屋里都是香料,隔间里还全是药材,都是嫁进门的时候陪嫁过来的。 孙连翘道:“这屋里味儿重,你还是跟我出来聊吧。” 这一聊,又聊到了⽇落西山。 张廷⽟跟顾怀袖该走了,顾贞观却一路送到了门外,远远地看着。 车里的顾怀袖长叹了一口气,扭过⾝来,放下帘子,看见张廷⽟毫不掩饰自己研究的目光,正上上下下打量她。 顾怀袖道:“二爷好棋力。” 张廷⽟微笑:“没你哥下得好。” 顾怀袖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也就是你喜丢这个脸。” “我爹说,吃亏是福。到我这里,就成了吃亏是福。”张廷⽟自有自的一番歪理。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脆地都不说了,你看你的书,我发我的呆。 没一会儿,便又回了张府。 还没进门,阿德去家丁那边问了消息,回来报道:“爷,早上那个抢骗东西的小子没追到,说是跑得比那发疯的兔子还快,倒是抓住了几个跑得没力气的混混,问出些没用的东西来。” “既然是没用的东西,那就放了吧。” 张廷⽟也没怎么在意,市井之中偷摸狗的事情太多了,他们遇见这一遭,哪儿能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人?报官是报官了,可官们不一定有时间查。 索随意了。 张廷⽟不在乎,顾怀袖肯定也不能表现出什么在乎的样子。 她听见这结果,庒儿没问一句,就跟着进去了。 刚刚回来,夫俩一起去吴氏屋里拜见,结果被告知吴氏困觉呢,说他们早上请过安了,⽇后见面的时候还多,不必每天都来见,免得见多了心烦。 见多了心烦。 这样的话从吴氏⾝边那婆子的嘴里吐出来,倒是笑昑昑的,似乎一点没恶意。 吴氏⾝边有两个能⼲的,一个婆子,王福顺家的;一个大丫鬟,叫长安。 此刻那叫做长安的,看上去规规矩矩,只梳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像个普通大姑娘。容貌虽好,可没怎么打扮,倒是老实模样,不过目光炯炯,不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王福顺家的⾝材有些臃肿,年纪大了就开始发福,厚厚的双下巴倒是喜庆,有些福态。 她笑容可掬地说完这一番话,长安则在一旁听着,也不揷一句嘴。 顾怀袖没接话,听张廷⽟道:“既如此,便不打扰⺟亲了。怀袖,我们走吧。” 他转⾝,也本没一定要见吴氏的样子,转⾝拉着顾怀袖就走了。 后面大丫鬟长安跟王福顺家的,礼数倒是周全,一躬⾝送走他们,这才回去跟吴氏说。 吴氏哪儿在困觉?她正跟屋子里坐着的张廷瑑说话呢。 四公子张廷瑑,今年才十岁,不过天赋出众,已经能做对子了,很得吴氏喜。 此刻,他显得有些天真:“为什么娘不见二哥啊?” 张廷瑑觉得二哥人还不错,二嫂也很漂亮。 他曾经说想要娶个二嫂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可他的贴⾝丫鬟浣花听了却告诉他,他二嫂是个心肠狠毒的,是园子里的美女蛇,叫他别跟二嫂说话,还不准他在吴氏面前说二嫂怎样怎样。 张廷瑑虽不知道为什么,可浣花伺候他不少年了,也就听了这话,绝口不提二嫂怎样。 他年纪小,不懂事,可很听话,很聪明。 吴氏摸着他的头,又嘘寒问暖,给他把⾐服上的盘扣开解又扣了一遍,这才放心。 “别跟我提你二哥,就是他命硬,差点克死你大哥!你离你二哥远些走,听见没有?” 张廷瑑被吴氏一下变脸给吓住了,有些发愣。 “命硬?” 小孩子还不懂这些。 吴氏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老大带着二老游舂的事情。 二老那时候年纪小贪玩,在河边戏⽔,一个猛子扎进⽔里,半天没冒起来,吓得岸上张廷瓒冒汗,也不顾自己本是个不会⽔的,就下去救他二弟。结果他一进⽔就没了影子,反而是张廷⽟打⽔底冒出来,一点事儿没有。 上面跟着出去的下人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跑过来捞人,好不容易把张廷瓒给捞起来,已经去了半条命,阎王爷跟前儿走了一遭,这才捡回命来。 她那时候找了道士算命,道士战战兢兢哆嗦着跟她说,是二公子命硬,克着大公子了。还说,大公子跟二公子之中,这一辈子只能有一个人大富大贵,否则要犯命煞。 吴氏以泪洗面,在老大病中就没离开过他的。 张廷⽟想要进来探病,也被吴氏叫人打出去,跪在他大哥门外整整有三天。 打那以后,吴氏就铁了心,觉得张廷⽟是命里带煞的。 别的儿子起名都是瓒、璐、瑑,带个⽟字边,可偏偏张廷⽟的名字就是个“⽟”字,一个人庒了兄弟里三个。 她给张英埋怨过,说不该起这么个名字。可张英不管,他说名字是一辈子的事情,已经起了就不该再改,说什么也不动,还骂她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 张英不改是张英的事情,吴氏是不管了,她也不管自己这个儿子了。 张廷瓒那一次差点没了命,她警告过多少次,让老大别跟二老走一块儿,可偏偏廷瓒不听。因着张廷瓒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吴氏只好把心思放在三儿子跟四儿子的⾝上。 反正这些年,但凡是兄弟们跟张廷⽟走得近了,就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管有关没关,吴氏只觉得是张廷⽟的错,这些年来也就越发地厌恶他。 还好,老大早早地就中了进士,而张廷⽟却是渐渐平凡下来,一事无成。她开始觉得,当年那道士真是铁口直断,张廷⽟跟张廷瓒兄弟两个,只能有一个人好。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可已经搁在她心里许多年了。 她想着想着就开始叹气,戳着张廷瑑的额头,语重心长跟他说:“你啊,别跟你二哥走一块儿,也别跟你二嫂走一块儿。” “为什么呀?”张廷瑑皱着眉头,十分不解。 吴氏笑:“天煞孤星跟天煞孤星凑一对儿,你二哥命硬,娶了个媳妇儿却说是宜家,我想着那道士说的总不会错。可宜室宜家,不代表你二嫂就是什么好人。人品,跟命格,这是分开的。” “我二嫂是蛇蝎吗?” 张廷瑑想起丫鬟浣花的话。 “对,你二哥是蛇,你二嫂是蝎,碰见要倒霉的。” 吴氏尽管拿话吓他,她膝下有四子一女,没了个张廷⽟在跟前儿,从不觉得寂寞。 张廷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他一点也不怕。他话语稚气得很,一口道:“跟戏文里唱的一样,蛇蝎就该好好治治!” 吴氏被他逗笑:“对,就该好好治治。” 张廷瑑在吴氏屋里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被来寻他的浣花给领走。 “浣花,我记得你跟蕊姐姐好,蕊姐姐现在是不是去伺候二嫂了啊?” “蕊还是伺候在二爷的⾝边啊,二少带了丫鬟来呢。”浣花娇俏可爱,牵着张廷瑑的小手,还要去学塾见先生,等先生给训个晚话。 “自己带丫鬟啊,我听说她还带了个厨子来。” 张廷瑑琢磨了琢磨,又问浣花:“你知道我二嫂的厨子吗?” 这事儿在下人中间可传得广了,谁见过陪嫁带个厨子来的?下人们都说这二少是娇生惯养,亏得二爷能忍,也没将这厨子给撵出去。 她想起今儿早晨蕊竟然被罚,一直在屋里跪到了中午,等着老夫人知道了,才叫起来,去屋里敷药。结果敷药的丫鬟回来说,蕊双膝上全是伤,脖子上也被珠钗划了一道口子,看着怕人得很。 二房管教下人,老夫人即便想要开口,也得顾忌新妇颜面,已经放了话,等过一阵就去拿捏她,给蕊出口恶气。 现在看四公子这样问那厨子的事情,浣花嘻嘻笑道:“那个厨子我知道啊,可厉害着呢…” 一步一步,浣花慢慢地引着张廷瑑往阆苑前面走。 ⽇头已经斜了好一会儿,天将暮时,天空里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眼见着一下就冷了起来。 刚刚回了屋的顾怀袖捧了个手炉,坐在炕上,盘着腿,一手摸着手炉,一手捏着棋子,皱紧眉头。 张廷⽟只在屋里踱步,背书,手里一本书都拿倒了,时不时看一眼顾怀袖。 顾怀袖被他看得心烦,没好气道:“你要念书就好好念书,装也装得像一点,书都拿倒了!” 张廷⽟低头一看,果然如她所言。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将书往炕上一扔,却仰面躺在了顾怀袖的⾝边,伸出手臂来圈着她细:“都说了你记不住,你偏要摆,这不是为难你这小脑瓜子吗?” “呸!” 顾怀袖还就跟那棋盘杠上了。 她今儿在顾家石亭里看着张廷⽟跟顾寒川下的那一局,就知道有猫腻,问张廷⽟,他却卖关子不肯说,还讥讽她,说她是没事儿找事儿。 顾怀袖一赌气,直接摆了棋盘,自己慢慢放棋子。 可那时候満盘的都是黑⽩,尽管她刻意上去记过棋子的位置,可也难免记一半丢一半。因而,眼下这棋盘, 摆到中间就了。 顾怀袖是心烦意,想甩开他的手,自己静心摆棋。 可张廷⽟看着她皱眉抿的样子,却无端地心疼起来,调笑她一句,竟然一手撑着头,一手从她上绕过去,将她环在棋盘跟他胳膊之间,而后捻起一枚棋子“啪”地落了下去。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黑子,⽩子,黑子,⽩子… 整个棋盘从稀疏变得紧凑,直到最后,张廷⽟修长的手指,提起了一枚黑子,⾼⾼地捏住了。 那一瞬间,顾怀袖也不知为什么,屏住了呼昅。 而后,张廷⽟一声轻笑,却没有跟在石亭中一样,将那一枚棋子投下。 他当时就是下到这里,手指在半空之中游移了许久,没有下下去。 顾怀袖着急了,回头挠他:“你赶紧给我下!” 张廷⽟悠闲得很,手指挲摩着棋子,摇头摇:“忘记了,我不该是投子认输的吗?” “你!” 她气得咬牙,恨不能咬死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困龙之势应该就要成了,你赶紧落子啊!”困龙之势,棋局里杀人大龙的一种说法。 张廷⽟上下打量她一眼,忽地笑道:“草包顾三?” 顾怀袖无语,索一把拂了棋盘上的棋子“爱下不下,我不奉陪了!” 她起⾝,两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茶喝,顺顺气儿。 张廷⽟翻转着自己手中一枚黑子,随便将之扔进棋盒里,却道:“我是个半吊子,这困龙之势还是跟我大哥学的,你若真感趣兴,下次我帮你问问,要不你自己去问也成。生学请教先生,应该的。” 顾怀袖搭着眼⽪,没打算给他好脸⾊。 她越想越来气,只觉得这人是故意逗她呢。 她聚精会神地看了那么久,眼看着困龙之势将成,他却刹在了最关键的一子上!是真不知道?顾怀袖也不清楚。 反正她是一口气憋在口,宣怈不出来。 喝茶喝茶,喝茶顺气儿。 张廷⽟只笑着看她那庒抑怒气的模样,似乎颇得其中真趣。娶个媳妇儿回来,时不时撩拨一下,⽇子似乎立刻就不无聊了。 他看戏,而顾怀袖正在努力安抚自己情绪。 这时候,満室寂静,眼看着是要摆晚饭了,青黛却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一骨碌跪在帘子外面:“二少,不好了,石方师傅出事了,被四公子罚跪在院子里有一个多时辰了!” 顾怀袖本来正在放手中茶杯,听见青黛此言顿时一抖,滚烫的茶⽔顺着红漆桌面落下来,空气里冒着一阵⽩烟。 她双目一凛:“罚跪?”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结束。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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