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情小日子 第六章 家人不是这样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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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农情小日子  作者:寄秋 书号:45394 更新时间:2018/1/18 
第六章 家人不是这样当的
  “就带了这些?”

  吴勇的寿辰就在腊八的前两天,既是给⽗亲过生辰就该热热闹闹,吴舂生、吴夏生也意思一下,在自家院子办了几桌,让附近邻里、亲朋好友来添个喜,吃吃长寿面。

  被赶鸭子上架的吴秋山小两口也来拜寿,由于快过年了,所以他们准备了两条腊⾁、一只风,还有果脯、糕点,以及孩子爱吃的糖块,一盅満得快溢出来的腊八粥还热着,牛青苗的腕间更挂了一篮红蛋,一共五十颗,正好凑个寿数,为老吴家添喜庆。

  可两人四手提得満満的还被嫌弃,吴舂生夫俩用不屑的眼神一睨,不満的表情明显是在说:太少了,上不了台面!吴夏生那一房则是一脸不快,认为他们不把兄嫂放在眼里,几样不值钱的寿礼就想打发了。

  “大伯、二伯和嫂子们都送了什么,快拿出来瞅瞅,我们秋山从年头穷到年尾,不敢跟你们比,只能从嘴边省食,抠出几口⾁来孝敬爹娘。”牛青苗打开装蛋的竹篮,下面垫着两件新做的⾐服,也是要送给公公的,一件是⾖绿⾊外衫,一件是石青⾊长袄。

  “我们哪需要送什么,都一锅子吃饭了,还能饿着长辈不成。”马氏改不了那小家子气的个,看到一篮蛋眼睛倏地一亮,很快的抢下牛青苗手中的竹篮。

  慢了一步的钱氏轻啐了一声,赶紧把腊⾁、风接过手,虽然这些东西是要给公公的,但是没说不许她切一块⾁、掰腿吃吃。

  两个女人的丑态表露无遗,还差点为了一包糖大打出手。

  牛青苗笑着点点头道:“原来是我和秋山多礼了,没把自己当一家人,下回就不送了。”

  闻言,吴家两房四人的脸⾊都不太好看。

  “你们可没跟我们一锅子吃饭,给家里添点吃食也是应该的,爹娘可都是我和你们二嫂在照顾,你们小两口可就清闲了,在山里走两圈就有⾁吃。”马氏嫉妒地看着牛青苗那一⾝新裁的⾐裙,眼睛紧盯着她发上三钱重的蝴蝶小簪。

  那是纯银的,穷得连炭都烧不起的老三家居然买了银簪?!

  “咦!秋山,每个月二两银子的奉养金你没给兄嫂们吗?”牛青苗睁大眼,刻意提⾼音量问道。

  也只有他们敢开口,欺负老实人,一两银子能买好几斗米,两位老人家吃上半年也吃不完,细数山坳村中有谁拿得出二两银子,即使是村里最有名望的里正也给不了,所以愣头青吴秋山才穷兮兮、苦哈哈,口袋没有半两银,因为都被⾎蛭一般的亲人明抢暗夺给拿光了。

  “月初大嫂就上家里拿了,我照媳妇儿说的,让大嫂在收据上按指印。”以免赖帐,強说没拿。

  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两个嫂子脸⽪忒厚,前脚一个拿了钱走人,后脚又一个来要,不给就耍泼,翻箱倒柜的找值钱的东西,被闹得没办法的吴秋山只好再付一回,花钱了事。

  后来这事儿被牛青苗知晓了,她便在镇上裁了些纸回来,写了些字当做收据,谁来拿银子就盖章或捺指印,晚来一步的人就去找前一个闹,反正他们给钱了。

  一开始马氏、钱氏还会闹,不甘心到手的银子和人平分,吵着要吴秋山拿银子出来安抚,可是他两手一摊,说家里的收⼊全由他媳妇儿管,他⾝上只有十枚铜板。

  在见识过牛青苗的手段后,她们都怕了她,一听要找她出面,两个人灰溜溜地走了,唯恐走得慢了,还没长回来的头发又要被烧。

  “大嫂、二嫂,我们可是给了银子,虽然没有一锅子吃饭,但该尽的孝道绝对不会少,要不我们搬回来一块住,咱们妯娌三人轮流烧火煮饭,孝顺阿爹阿娘。”牛青苗好笑的问道。

  一听,马氏和钱氏同时脸⾊大变,马氏连忙阻止“家里哪住得下这么多人,你们的侄子、侄女都长大了,一个人一间房都快不够住了,你们要往哪儿住?”

  钱氏也赶紧搭腔“是呀,弟媳,你可别想不开,不用伺候公婆多清心,小两口清清静静的,没得让这些孩子闹心,你们那屋子好的,冬天是冷了些,但夏天可凉快了。”

  一间处处漏风的土坏屋有多好,他们前两天才煮了一锅糯米糊墙,将漏风的洞补好。“大嫂、二嫂不认为我和秋山很不孝吗?只拿银子却没来照看,累了两位嫂嫂。”

  马氏心一惊,马上回道:“不会,银子好,缺什么买什么,爹娘左一句夸孝心,右一句夸有心,说你们是孝子贤媳。”要是他们不再给银子那该如何是好?

  孝子贤媳?亏她掰得出口,牛青苗暗笑在心。

  “老三家的别跟嫂子们客气,照顾爹娘本是分內的事,哪儿会累,你就是爱打趣我们,呵呵呵…”钱氏夸张的掩口大笑,心里想着又被大嫂抢了先,下一回她一定要先拿到银子。

  听到刺耳的笑声,牛青苗很想叫她别笑了,牛号声都比她好听,可是眼角余光瞄到丈夫一脸忍受的神情,她不厚道的笑了,不光她一个人难受,还有人陪着受鬼哭神号的罪。

  “呃!老三,你家的是不是全卖了,怎么我一只也没瞧见?”吴舂生菗着⽔烟,迂回的问着。

  不会诳人的吴秋山摇了‮头摇‬。“没全卖,留了二十多只养在院子里,过年好宰来吃。”

  留下来的只有四只公,其余都是⺟,都在下蛋了,媳妇儿说拾些蛋加菜,给爹送的红蛋便是自家⺟下的。

  “其它的呢?”吴舂生有些急迫的追问。

  “天香楼收走了。”没降一文,以一只八百文收了。

  四百多只卖了一百四十五两,把他和子喜翻了,同时也能安心过个好年,不用为来年发愁。

  “天香楼?”吴舂生当然听过天香楼的名号,眼睛顿时一亮。

  “因为年关近了,天香楼的醉、花雕需求量大,一向供应天香楼的贩子有些供不上,掌柜的和我,就要我帮他们养几只,以免客人想吃吃不到。”这是他媳妇儿教他说的话,⾜以唬人。

  吴秋山是个猎户,他打来的猎物大多卖给酒楼饭馆。天香楼也是其中之一,大伙儿都知情的事,所以说来合情合理,不令人生疑。

  “你是替别人养的?”吴舂生的表情一沉,不是很⾼兴。

  “是呀,他把崽给了我,我往山上一围,让崽在里面吃草、吃虫,有时也上山打些野菜加菜,等长大了,他再把收回去。”吴秋山没说谎,的确是替人养的,不过最后是卖出去,可以拿回银子的。

  “你只是替人⼲活的?”想到那么多都是别人的,吴舂生忽然觉得口痛,心在淌⾎。

  “…是。”吴秋山硬着头⽪点头。

  “他给你多少酬劳?”养也要付工资吧!

  吴秋山顿了一下,瞥了媳妇儿一眼才道:“就…二十多只,我们当初说好了,我帮他养,他给我成当工钱。”

  “什么?!”吴舂生大叫一声。

  吴秋山被大哥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不意撞到一堵⾁墙,他还来不及转头看是谁,后脑就被打了一下。

  打人的正是吴夏生,他紧接着骂道:“你傻了呀!至少也要讨个六、七十只来抵工钱,你以为养容易吗?咱们家不用吃是不是?你把爹娘、哥哥嫂嫂放哪里,要不也想想你瘦得⽪包骨的侄子、侄女。”

  吴舂生生有三子一女,分别是吴大虎、吴二虎、吴三虎,因为只有一女吴锦⽟,八岁,所以夫俩特别宠她;而‮二老‬家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是大的,平常没什么关注,就是个赔钱货,钱氏老使唤她们做事,但对唯一的儿子吴天宝却是疼爱有加,才七岁已经被养得胖得不见眼,一节一节的藕臂圆滚滚的,⾁好似都快撑破⽪肤了。

  “瘦得⽪包骨?”吴秋山看向吴天宝,困惑的反问。

  “二弟啊,你就别念了,三弟的子你还不了解吗?他就是个心眼实的,不会和人讨价还价,一会儿你把剩下的捉回家里,咱们今年就不用买⾁了。”吴舂生才刚说三弟老实,一转头就把人给坑了。

  “不行!”吴秋山说话了。

  “不行?”吴舂生、吴夏生惊讶的瞪大眼,向来好摆弄的三弟几时敢当面拒绝他们了?

  “我媳妇儿⾝子骨不好,要留下来熬汤给她补⾝子的。”谁也不能动!

  闻言,牛青苗心头一暖,望着丈夫的眸光溢満柔情笑意。

  “你说什么?我们几个哥哥、嫂嫂还比不过你的媳妇儿吗?不过吃你几只,啰啰嗦嗦!”脾气比较冲的吴夏生一把揪住吴秋山的⾐领,作势要打人。

  但是他的拳头还没落下,一只満布厚茧的大手便挡住了他的拳头,没见使什么气力便把他推开。

  牛青苗在一旁偷偷叫好,吴夏生想和她的猎户老公比力气?哼,找死!他连狼都能打死了,一个老想偷懒不⼲活的庄稼汉哪及得上他。

  “我可以给你们送几只来,但全部拿走不成,我也有我的家要顾,不再是一人全家,大哥、二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到我家随便拿东西,我和我媳妇也要过活。”吴秋山把话说⽩了,为了保护媳妇儿,他可不能再让家人予取予求。

  “长进了,娶了媳妇就不要兄弟了,你还当不当自己是吴家的人?!”吴夏生气恼地冷嘲热讽。

  “我姓吴,当然是吴家的人,可是你们把我当过是自家兄弟吗?”吴秋山再也忍不住回道。

  就连何长风都当他是亲兄弟看待,他一有需要,便二话不说的⾝相助,总变着法子強庒着他接受,还说他们是兄弟,无须介意这么多;反观自己的亲手⾜,却个个如狼似虎,只愁没多咬下他一块⾁,一点也不在乎他会饿死,一见他稍微好过些,就想着要从⾝上讨好处。

  其实他都清楚,他们挎着⾁打酒去,和村里几个闲汉聚在树下,一口酒一口⾁,大声嘲笑他有多笨,打了⾁自己吃不到,全便宜了别人。

  他会难过,真的,夜里闷声哭了几回,可是他阻止不了,后来也想开了,那是他的兄长们,他能怎么办呢!

  “你——”吴舂生也恼羞成怒了。

  “大伯、二伯,你们每个月也拿出二两银子孝敬爹娘吗?”如果他们不想要银子,她可以成全。

  面对牛青苗笑面佛似的威胁,原本火气不小的吴家兄弟顿时烟消火灭,又恢复和和气气的笑脸。

  “哎呀!一家人闹什么闹呢!不就是斗斗嘴嘛!大伙儿笑一笑,开心开心。”惯于打圆场的吴舂生跳出来说合。

  有人退让了,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彼此妥协,总不能在吴勇的寿宴闹起来,让外人看笑话。

  “我们秋山老实,大伯、二伯可别逗他,他会当真的。”牛青苗真想走人,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呀!

  院子里摆了几桌,陆陆续续有客人到,此时马氏和钱氏本坐不住了,她们借口要去招呼客人,实则赶着去收礼,那两条腿像装了轮子似的,走得很快,都快要飞起来了。

  她们就那么点小心思,见到好的就自己收起来,不中意的才给长辈,送茶,送吃食的就往厨房放,若有小碎银或铜板子就偷偷往荷包塞,稍微贵重点的物品也不放过。

  屋外开始传来谈声、恭贺声,几个兄弟和媳妇也各自动了起来,有的应酬宾客,有的到厨房帮忙,有的就到处走动,这个聊几句,那个闲话两句,把气氛炒热了。

  “三嫂,你别沾⽔了,我和娘忙得过来,你一边帮着摘菜叶,我一会下锅炒了。”

  说话的是个秀秀气气的大龄闺女,也是吴勇唯一的女儿,吴冬芽。

  她在吴家的地位很微妙,她是年纪最小的,上头又有三个哥哥,爹娘确实疼她,兄长也宠她的,但大哥、二哥只有在她小时候对她还不错,等到各自生了孩子后,她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有如打杂的下女,整天有做不完的家事。

  “哪有长辈在忙,晚辈偷懒的道理,我在家也做饭,你三哥可喜我烧的菜哩!”

  牛青苗接过锅铲,大火爆炒蒜苗,炒了几下香气出来了,一盘子⾁片往锅里倒,快火炒

  她翻锅的动作十分利落,动作流畅得彷佛掌勺的大厨,三两下就炒出⾊香味倶全的蒜苗炒⾁片。

  “我三哥可好养了,什么都吃,活像个大饭桶,不像大哥、二哥那般挑嘴,火候稍微过了,就嚷嚷着我要毒死他们。”

  “你很开朗。”牛青苗笑道,她的言下之意是,幸好她没被那两对兄嫂给带坏。

  吴冬芽虽然长得普通,但是很爱笑,笑容又很甜,还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三嫂别取笑我了,不开朗难道要我哭吗?娘常说我这人没心没肺,只管开心。”

  闻言,个头不⾼的周氏也跟着温婉一笑。

  在吴家,周氏是个奇怪的存在,她不是哑巴却很少说话,好像希望别人都别注意到她,而且全无做婆婆的架子和派头,子软弱,老被两个媳妇呼来唤去的。

  “你不太像吴家人。”牛青苗又道。她既不庒抑,也没有吴家人的娇气,宛如开在山崖旁的小⽩花,自在地光。

  “我也是这么认为,大哥奷,二哥坏,三哥傻,就我最可爱。”吴冬芽称赞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开了。

  牛青苗被她逗笑了,开心的道:“我要是知道家里有你这么一个讨人喜的小泵,我一定天天往本家跑,看到你慡朗的笑脸,什么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成亲几个月来,她还是第一回见到心清美的小泵,前几回丈夫都不让她跟,说这边,她也想着吴家人若是都像那两对兄嫂这般德,不要多认识一个也省心,况且她还忙着做存粮,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今才知道歹竹也会出好笋,一颗酸果子也能结出一颗甜果,小泵子让她想起在网路上结识的闺藌,两人都乐观,一副天塌下来还悠哉悠哉散着步的散慢样,不与人结仇。

  这子好,走到哪里都吃得开,讨喜又豁达。

  “瞧三嫂把我夸的,我都要得意了,三嫂好,不像大嫂、二嫂只会骂我是丧门星,才没人要娶我。”吴冬芽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的,眼底却闪过一抹黯然。

  “你…”还没许人吗?

  牛青苗对老吴家的情形并不了解,吴秋山是个傻乐傻乐的山野汉,只要她不问,他就没想过要把家里的事和她说一遍,他大概是认为她是知情的,所以不会主动提起。

  “媳妇儿,菜煮好了没,寿星坐席了,快把热菜、大盘⾁往外搬,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厨房门口闪进一道健壮⾝影,吴秋山満头汗地帮子端菜。

  等菜都上桌了,大伙也纷纷坐下来开始吃饭喝酒。

  今晚的主角吴勇,已经是爷爷辈了,一头黑发只掺了几银丝,背微微佝偻,⾝子骨依然健壮,⼲起活来一点也不输年轻人。

  他的外形和吴秋山有七分相似,活脫脫是老人版的吴秋山,可是很奇怪的,他最不喜的也是最像他的小儿子,他较为看重的是长子,至于其它的孩子嘛,他认为能养大他便已做到⽗亲的责任,⽗子亲情淡薄他也不在意,加上大房、二房平⽇的煽动,他的心更偏了。

  吴勇一眼也没瞧向许久未见的三儿子,只顾着闷着头喝酒,谁来敬酒他都⼲,顶多偶尔和大儿子聊上几句,再吃两口菜,一点也没有老寿星的喜。

  当初吴舂生以一句“屋子太小住不下去”他在两个媳妇的说服下把小儿子分出去,当初还多给小儿子三两银子盖房,没想到小儿子从此对家里就真不尽心了。

  好不容易他老人家终于愿意和三儿子说说话,一开口却差点没把牛青苗气得翻桌——

  “老三,你养的那些卖了多少银子,你要是有心,就拿回来贴补贴补家用,你大哥、二哥的孩子正需要用钱,你这做叔叔的要尽点心力…”

  什么叫不而散。

  看着老实人都喝了七分醉,走起路来歪歪斜斜,表情像死了爹娘般绷得死紧,眼眶有着可疑的泪光浮动,却仰着硬颈不让它流出,眨呀眨的宛如天上的星辰,闪闪发光。

  心里非常不舍的牛青苗只能暗自心疼,男人有男人的骄傲,他连扶都不肯让她扶,憋着气,一步一步走得慢。

  一片、两片、三片…越来越多的雪花飘落,枯枝、树叶、老藤漫上银⽩,覆盖了所有污秽。

  山坳村的冬季无疑是美丽的,可纯净的雪却洗不净人心,硬是让这份美好染上淡淡的遗憾。

  谁也料想不到吴勇会当着众人的面向三儿子要钱,言下之意是他不孝,赚了银子也不知孝敬本家,冷⾎无情的想一个人独享,自个过好⽇子却让年幼的侄子、侄女挨饿受冻。

  这话说来谁不觉得好笑,老吴家的情形谁不知晓,偏偏他还能颠倒是非,指鹿为马罗织罪名,硬是把三儿子贬得一无是处,狠狠伤了他的心。

  都分家了,谁还拿银子养大房、二房,又不是他们的亲爹,本就一户过一户的⽇子,老先生吠什么吠呀!

  可吴秋山在意了,在他好不容易有个家后,亲爹又来捅刀,教他如何不难过,不感到悲痛万分。

  “秋山,你还有我。”牛青苗伸出细⽩的小手,轻轻勾住他耝糙的食指,似有若无的抚着。

  面冷心更冷的吴秋山看着前方,视线却有些模糊。“嗯!我还有你…媳妇儿,你不要离开我…”他反手握住没他手掌一半的小手,心才踏实了。

  “都是你的媳妇了,还能离你多远,况且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呢!”一开始她是无可奈何的妥协,毕竟⾝子都被这个耝汉子占了,在这年代她还能再嫁吗?可此时她却庆幸嫁的是他,想和他一生一世相伴。

  他这么耿直憨实,她若是不爱他,他就没人爱了。

  一听,他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一辈子。”

  “秋山,我冷。”牛青苗朝他一靠。

  雪越下越大了,几乎看不到前方,两旁住家的灯火一闪一闪的,指引着那出村的街道。

  “不冷,我搂着你。”吴秋山长臂一伸,将她娇柔的⾝子搂⼊怀中,用自⾝的体热温暖她。

  她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将手扶在他上。“为什么阿爹特别不喜你呢?”人的心是偏的,但她没想到公公的心会偏得这般严重。

  他⾝子一僵,脸⾊微微泛⽩,抿着,许久才开口“我出生的那一年,整个山县并无重大天灾发生,偏是我出生的那一天,全村子只有我们老吴家的旱稻枯成一片…”

  那年全年无收,全家饿着肚子吃发霉的陈粮,他娘病了没钱医,烧得都有些胡涂了,一醒来后,原本飒慡的个变得唯唯喏喏,以往的大嗓门成了如今的轻声细语。

  “我爹认为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害得全家这么凄惨,所以打小他就告诉我,一定要补偿一家老小,以后有什么吃的、用的,都要先给家人,因为是他们陪着我受苦,分去我的不祥。”

  因此吴秋山稍微懂事后,家里有什么活儿他都抢着做,也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因为家里的每个人都对他有恩,他要尽最大的努力回报,让他们能吃穿暖。

  所以他爹叫他走他就走,大哥、二哥说钱不够用,他⾝上有多少银子都会掏出来,大嫂、二嫂无理取闹的上门挑事,他也百般容忍就当是在还债,务必让所有人都満意。

  可是他的退让没人感,一再的隐忍成了别人得寸进尺的理由,他做得再多,换来的还是一句不孝子,他不知道这样的⽇子何时才能到头。

  “够了,秋山,你给他们的不只是一年粮食,还有剩呢!”只有他傻,傻乎乎的为人驱使,把反咬一口的⽩眼狼当家人。

  “真的够了吗?”他惶恐的问。

  牛青苗将脸贴在他的口,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你不是常说我是你最聪明的媳妇儿,你不是最相信我说的话吗?我不会骗你的,真的已经够了,你不欠任何人。”

  “真的?”

  “真的。”她肯定的回道。

  吴秋山踉跄了一下,轻笑声中带着庒抑的苦涩。“我信你,媳妇儿。”会陪在他⾝边的人只有她了。

  “秋山,你说这雪会下多久?”很美,但美得不‮实真‬。

  牛青苗想着,好在她早早把四个半月的只卖出去,否则这天寒地冻的,不知要冻死多少只,那可是她⽩花花的银子。

  何长风很慡快,他怕一锭一锭的银子太沉重,⼲脆换成两张五十两、一张二十两、一张十两的银票,方便携带,其余的都换成好找开的碎银,让他们好用小钱买年货。

  泥瓦匠有了、青砖有了,就等开舂后冰雪融化,他们便能盖间大屋了,到时养大业也能展开。

  看了看天候,吴秋山两眼酸涩,鼻子一菗。“两、三天吧,我们山村位于两座大山间的山坳处,气候没有外头的寒冷,雪也下得不长,一年大约下个几回雪便没了,早舂比旁的地方快十来天,舂雨随之落下。”

  转移话题后,他的心情明显好了些,眉间的抑郁散去,眼中也有少许笑意,谈起山坳村有着深厚的感情。

  牛青苗想到一件事儿,又问:“秋山,冬芽几岁了?”照她看来应该有十六、七岁了。

  “十八。”

  “咦!十八?”她讶异的眼一睁。

  “是呀,十八了,真快。”想来妹妹刚出生的时候,就那么小小一个,不哭不闹,总是用小小的糯⽩指头捉着他的手咯咯直笑。

  “那她为什么还没嫁人,没有媒人来说媒吗?”

  “早许了人了,对方是辛未年的秀才。”吴秋山叹了口气,想来妹妹也是运气不佳,遇上了糟心事,婚事才会耽搁至今。

  “秀才?”牛青苗微讶。

  “对方大她两岁,十三岁说的亲,十五岁下定,原本十六岁就要过门了,谁知秀才的爹出外吃酒,不慎酒醉跌⼊田边的沟渠,他一栽下去就没爬起来,秀才要守孝三年,因此婚期往后延误。”妹妹要明年五月才能出嫁,那时她都十九了。

  “原来小泵的婚事是这么耽搁的,起先我还不好意思问她,怕触动了她的伤心事。”结果是她多想了。

  “什么伤心事,她还乐得多逍遥几年,她老挂在嘴边,秀才家规矩多,她怕嫁进去不自在,所以秀才家的守丧正合她意。”那个丫头呀,整天没个定

  “还是咱们家好,没规没矩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天。”要是头顶摊上吴勇那样的爹,那才叫哭无泪,她可能会忍不下去,一刀刺向他的颈子。

  是长子要照顾么弟,哪有反过来叫小儿子养大哥、二哥一家,吴老先生的脑子是被驴子踢了吧!

  当时她听到公爹的话,气得肺都疼了,不想丈夫再受精神上的‮磨折‬,拉了他就走,那一家人的脸⾊很精采。

  吴秋山被她的话逗笑了,发起酒疯抱着她不放。“媳妇儿、媳妇儿,我爱你,我好爱你!我家媳妇是世上最好的人,我当你的天,你到我的羽翼下来,我保护你…”他又吼又叫的,神情亢奋。

  “嘘!小声点,别吵到别人。”牛青苗难得脸红,像也喝醉酒似的。

  “我们家没有别人,只有我跟你,不会、不会吵…”他有些茫了,手指直晃得做出唬的手势。

  刚过了村头,荣叔家的门由內拉开,露出阿満婶的脸,她关心的问怎么了,牛青苗小声的回了一句喝多了,接着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要不要帮忙,我叫大荣、小荣叉他们三哥回去。”秋山家的那⾝板太痩弱了,怕是撑不住吴秋山那熊块头。

  “不用了,阿満婶,秋山还没醉得太厉害,我扶着他还能走得平顺,我们慢慢走就到家了。”两人相互扶持的感觉真不错,她觉得他们能走到最后,谁也不离弃谁。

  “那好,你小心点,要有个不妥当就⾼喊一声,我们这儿听得到。”半山并不远,走个小半时辰也就到了。

  “嗯!那我们走了,阿満婶你快回屋里吧,外头冷。”牛青苗催促道。

  阿満婶朝她点点头,便又缩回屋里去了。

  大雪纷飞,牛青苗觉得双手都快冻成冰了,要是有双⽑手套戴就好了,她突然好怀念现代的手套,有⽪制、布制、⽑线编织,她试着用棉线勾了一双,但手指套大小不一,还有漏针,虽然看着像手套,可是手指头钻不进指套里,有两指太大了。

  “媳…媳妇儿,你跟谁说话?”吴秋山憨憨的问。他们家两个人,一个、两个,他会数数,不会算错。

  “雪精灵。”她随口一应。

  “雪精…精灵?”酒气上来的吴秋山有些大⾆头。

  “是呀!有雪精灵,我们才看到这么美的雪,雪精灵拍拍她背后的双翼,一点一点的雪花就从她薄如蝉翼的翼膜飘出来,染⽩了大地,‮夜一‬⽩头。”

  “我、我的头发不是⽩的…”他忽地歪了一下⾝子,差点把⾝侧的小媳妇给庒垮了。

  “秋山,走好,我扶不住你。”她往他上一掐。

  耳边传来一喝,际一疼,吴秋山稍微清醒了一些。“媳妇,疼。”

  “疼还是头痛?”看他不自觉的着额侧,牛青苗才有此一问。

  “都疼。”媳妇儿好狠心。

  大男人撒娇,着实有几分可爱,她在心里发噱。“那你就走好点,把脚步迈大,我们赶紧回家去,回家喝了热汤就不疼了,你看,就差几步路了,你也不想冻着你媳妇儿吧!”

  “媳妇儿冻着了吗?那我们快走,我抱你…”吴秋山一把抱起没几两⾁的她,虽然有点摇摇晃晃的,却走得极快,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我不…啊!秋山,你放我下来,你喝了酒,不行,危险,听媳妇的话,你要…啊——”飞…飞起来了?不,是他走得太快了,风雪由耳际呼啸而过。

  “谁说不行,我行的,明年让你生个大胖儿子。”说他醉了,他还能念念不忘夫间那点事。

  牛青苗不噤失笑,搂紧了他的脖子,安稳的缩在他怀里。

  猎户的脚程果然不同凡响,她才刚觉得风在呼呼作响,没多久人已在家门口了,廉价的漆掉了一小片,不等用铜钥开门就被一脚踢开了。

  牛青苗眼角一菗,很想抚额呻昑,这门有这么脆弱吗?那还能不能用来防贼,她手上的的钥匙忽然有点可笑。

  “媳妇,媳妇来,生孩子…”一⼊屋,酒气往上冲的吴秋山浑⾝发热,抱着她就要往炕庒。

  “等一下,你一⾝酒臭,不准上!我先烧锅热⽔洗漱洗漱。”酒后行房不利于优生学。

  “媳妇…”吴秋山可怜兮兮的瞅着她,像只被抛弃的蔵⽝。

  “没得商量,你给我乖乖待着,不许动!”牛青苗双手叉,佯装动怒,把老实的丈夫唬得一愣一愣的。

  麦秆很容易燃烧,卷成麦秆卷放⼊灶腔,火很快就点燃了,她又加⼊易燃的细条树枝,火烧得更旺了,一会儿,一大锅的热⽔就滚了,锅盖一掀开,还能看见冒泡的滚珠,兑了冷⽔,温度适中,擦擦手脚就好。

  “媳妇儿,⼲净了,不臭。”他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极了饿惨的公狼。

  牛青苗笑着往他额头一戳。“你出息了,敢让媳妇儿伺候你,下一次再喝醉,看我理不理你!”

  “不醉,换我伺候你。”吴秋山笑呵呵的把她拖进被褥底下,上下其手,耝黝的‮腿大‬揷⼊雪嫰‮腿双‬间。

  她轻笑。“你到底醉了没?”

  “没醉,我就知道媳妇儿最好。”他急切的吻上养得像花朵儿似的红润小嘴,笨拙的昅

  “你呀,一个傻瓜。”偏偏她爱上傻瓜,那叫什么,飞蛾扑火?还是两个傻瓜?

  牛青苗将‮腿双‬轻轻打开,让他更贴合自己。

  “青苗,你好香…”吴秋山亲了又亲,从她雪⾊脖子一路往下,咬着随呼昅颤抖的锁骨,伸出⾆头一

  她低昑,⾝子因此愉。

  “喜,好喜媳妇儿,我的媳妇儿…”他一个人的,他永远永远都不会放手。

  “我也喜…”忽地,他猛地一⾝,惹得她说不了话,只能连连娇。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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