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公案·迷宫案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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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唐狄公案·迷宫案 作者:高罗佩 书号:44597 | 更新时间:2017/12/4 |
第十八章 | |
狄公回到县衙,即命方缉捕率衙车十名,担架两副去倪寿乾东郊别业将老门丁夫妇尸⾝泰来县衙相验。又命将午餐送至內衙书斋,借以挤出闹空唤档房馆吏问话。老馆吏原为当地一丝绸庄掌柜,已在家养老数年,虽已年过花甲,却仍明眸皓齿,鹤发童颜。丝绸行行头将他举荐给狄公,他満心喜在衙门应了这份馆吏的差使。 狄公匆匆用了午膳,问馆吏道:“人道兰坊有一位老处士,号称鹤⾐隐士,不知你可听说过此人?” 老馆吏反问道:“老爷指的是鹤⾐先生?” “想来正是此人,但恐他并不在城中居住。” “不错,世人多称他鹤⾐先生,据云他一直隐居于南城门外万寿山中,一箪食,一瓢饮,苦心修炼,以求不老长生,谁也不知他现在多大⾼寿。” 狄公道:“我倒很想见他一见。” 老馆吏面露难⾊,说道:“此事恐不易成功。老夫生自息影深山老林之后,个出山口,小见宾客,早与尘世隔绝了。几⽇前二樵农上山打柴,偶然见他老人家在花园中劳作,若非他二人说起此事,我真不知他仍活在人间。老爷,此人聪慧颖达,博学多才。樵人一说他于山中终获长生不老之药,一说他不⽇便要羽化登仙。” 狄公慢捋胡须,说道:“此类隐士的故事我听得不少,讲得神乎其神,却十之八九都是徒有虚名的骛才。不过,此人也许与众不同,我未见其人,却已见其书法,那豪放气势,有如天马行空,令人叹观止矣。但不知南郊山道可好通行?” “老爷若决意寻访鹤⾐先生,只能步行进山。万寿山路窄坡陡,山⾼⾕深,即便二人小轿也上不了山去。” 狄公谢了,命老馆吏离去。 乔泰进了內衙,満面忧愁。 狄公问:“乔泰,钱牟宅中诸事停当?” 乔泰坐下,捻一捻短须,说道:“老爷,此事一言难尽。近二⽇来,我见军中有人一常态,心中总觉得不实,向凌刚一打探,他也正为此担忧,他见军卒中几⽇来有人挥金如土,只不知这银子从何而来。” 狄公闻言,暗暗一惊,说道:“如此,大事不好!且听马荣将他的奇遇说于你听。” 马荣将他在北寮的所见所闻又细述一遍。 乔泰听罢,连连头摇道:“老爷,只怕此事凶多吉少。我们假造官军巡查边庭结果有二:一是我们借此除了钱牟,并迫使其门人就范;二是此举可促使胡兵决心趁我们立⾜未稳孤注一掷,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狄公手揪长须,怒道:“我们现今已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若再遇胡兵犯扰,洗劫此城,我等势孤力单,情势实危殆矣!我思想来,这肇事幕后之人定是暗中为钱牟出谋划策的那个狗头军师。乔泰,我们手下可信赖的兵卒共有多少?” 乔泰不假思索,口道:“少则四十,多则五十。” 众皆默然。突然,狄公以拳击案,⾼声道:“有了!乔泰说及我们假造官军、虚张声势,一方面除了钱牟,另一方面又招致敌人铤而走险,此话给我莫大启示。看来,我们摆脫困境,转危为安,为时尚未太晚。马荣,我们须将你昨晚尚未遇见的那名番胡头领立即拿获,但一定要不动声⾊,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不知你对此有何良策?” 马荣闻言,喜上眉梢,说道:“老爷,抓个把小小番酋,乃瓮中捉鳖,手到拿来之事,只是青天⽩⽇,不免人多眼杂,容易走漏风声。不过,只要小心谨慎,随机应变,也并非不可行事。” “如此,你与乔泰即赴北寮缉拿贼酋!记住,此事务须做得⼲净利落,不露痕迹。若是无甚把握,宁可放他一时,亦不可鲁莽轻率,坏了大事!” 马荣点头应允,起⾝招呼乔泰随他而去。二人去值房一角坐了,低声计议良久后,马荣只⾝离了县衙,向北城门方向走去。路经一家小店酒,马荣停步看了看动静,大步跨⼊店中。 马荣前曾光顾此店一次,故掌柜与他相识,见他进店,忙上前招呼。马荣道:“我到楼上寻个雅座,图个清静。马荣上得楼来,适逢隅角处有一单间空闲无人,便进去了。点过酒菜,小二自下楼张罗去了。此时,乔泰却推走门了进来。原来他从后门进⼊店內,相机上了二楼,并无人知晓。 马荣急卸却衙门公服,摘下差官⾼帽,乔泰用一包袱包了,又打散头发。一布条头顶上了,将⾐角塞于带之中,挽起袖管,匆匆别了乔泰,轻手轻脚下楼去了。他悄悄溜进庖厨,见一庖丁正汗流泱背在炉边煎饼,近前骂道:“呔,爷腹中饥饿,还不快拿块油饼宋孝敬你爷!” 老庖正待发作,抬头猛见前面口出污言之人乃一国首垢面的泼⽪,自知得罪不起,只好自认晦气,去锅中铲了一块油饼递上。 马荣伸手接了,咬了一口,噴噴嘴,出后门扬长而去。 楼上,乔泰自斟自饮,顷刻间餐桌上酒菜一空。马荣与乔泰都是一样钢筋铁骨的彪形大汉,相貌本相差无多,又兼⾝穿一样的公服,小二哪能识破这移花接木的勾当。乔泰会了酒菜钱,趁掌柜忙之机,下楼走出店门。 马荣摇摇摆摆向鼓楼方向走去。离鼓楼不远有一露天市场,他先去小摊处彳亍一圈,见鼓楼石头拱道下无人,便大步走了过去,每逢刮风下雨,设摊商贩都到拱道下躲避,如今风和⽇丽丽,自然也就无人去哪里了。 马荣扭头向⾝后一瞥,见无人注视于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拱门,爬上二楼。这鼓楼第二层形似一间阁楼,四面有窗。夏⽇,周围百姓常有人爬上来纳凉消暑,不过,现在却是空无一人。通向三层的楼梯口有一扇木门,门上无锁,只揷了一铁闩,上有官府贴的红纸封条,马荣将封条撕了,开了门,上了三楼,只见一只大圆鼓架于央中一块⾼台之上,鼓旁有一对三尺大槌,上面都厚厚积了一层灰土,看情形,此鼓已多年无人揷过了。 马荣点点头,又快步走下楼来,探头看了看,见无人发现他的行踪,便走了出来,迈开大步向北寮走去。 ⽩⽇看北寮比晚间更觉萧索凄凉。街上不见一人,原来此间胡人因前晚熬夜过深,正在补睡。马荣到处走了一遍,却再也找不到他前一晚到过的地方。信步走到一家门口,将门一推,见一边幅不修的女子正躺在一长大木上酣睡。马荣朝上踢了一脚,女子慢慢坐起来,搔扬头,眼睛,看样子还未睡醒。 马荣耝声道:“我找乌尔金!” 女子一下子活跃起来,从上跳下,进厢房叫出一个科头跣⾜的男童,手指马荣叽里咕噜一阵吩咐,又对马荣连比带划讲了几句。马荣虽不懂番话,但意思已明,忙点头称善。 男童向马荣一招手,出门上了大街,马荣紧跟其后。男童钻进两栋房子之间的一条隙之中,马荣却须侧⾝横行。走到一扇窗下,马荣心想,若是此时有人从窗口举砸他脑门,他只能束手待毙。一铁钉将他⾐袍撕了一道口子,他看看撕破的地方,心想也好,这样一来,他越发象一名泼⽪了。 正待再往前走,忽听头顶之上有人娇声软语唤他:“荣保!荣保!”马荣抬头,却见吐尔贝正从窗口探出头来。马荣一见,又忘了她不会汉话,喜问道:“吐尔贝,原来是你;今⽇可好?” 吐尔贝神⾊慌张,睁大一对眼睛,向马荣低声将两句话重复数遍,一面连连摆手。马荣不解其意,不管吐尔贝懂不懂,只说道:“你有何烦恼,我不明⽩,现在我有急事,容改⽇再来。”正走开,吐尔贝窗口中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领,指指男童去的方向,头摇不迭,又用食指横划颈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马荣终于明⽩了她的意思,笑道:“你休要担心,我自有道理!”轻轻推开她的手,向前走去。 男童引马荣走过一堆垃圾,又翻越一堵塌墙,抄近路来到一座院落前面,用手向院中指了指,便一溜烟跑了。 马荣认出这便是他前夜一与猎户来过的地方,遂进院上前敲门。 过了一会,门內传出声音:“进来!”马荣刚一推门,立时惊出一⾝冷汗。原来屋內主人靠后墙而立,一手一把飞刀,对他这不速之客怒目相视。马荣于门首立定。一双眼睛盯紧了对方手中利刃,作好了拼杀一场的准备。 一阵紧张过后,对方将飞刀揷⼊⽪鞘,于一张羊⽪凳上坐了。开言道:“荣保,坐下,我问你,你果是真心投我?” 马荣亦于另一⽪凳上坐了,心中寻思,原来乌尔金适才是在试他,故答道:“若非真心,我荣保岂敢冒死到此?猎户又怎肯将我引荐给头领?” 乌尔金说道:“若不县他一力保举于你,你现在已经上西天了。我这两口飞刀,虽称不上百步穿杨,但一旦出手,二、五十步之內,谁也休想逃脫!” 乌尔金是个瘦⾼个子,说得一口流利汉话。马荣见他骄矜倨傲,微微一笑,故意奉承道:“江湖上重个义字,我闻头领一向义气,扶人危困,故慕名前来投靠,只盼头领开恩,遣我个差使,也好赚得几两碎银,聊解饥寒之苦。今蒙不弃,我荣保当铭感终⾝。” “你乃一逃兵叛卒,要钱不要脸的无聇之徒!不过,对我们也许还多少有点用处。你既投我门下,就要惟我命是听!今有一言在先,若是你手中有诈,图谋不轨,你就问问我这两口飞刀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头领此言差矣!我荣保不才,却也非是得鱼忘筌之人,何来恩将仇报?况如今我是个有罪之⾝,回不得军中,见不得官府,只有破釜沉舟,跟定头领,才是一条生路…” “休要饶⾆!你好生听仔细了,我的话从不讲第二遍。我手下三路人马正会师于界河彼岸平川之上,明⽇夜午就要攻占此城。你休要心生害怕,且让我细细剖析于你,你便会明自我中自有雄师百万。我自幼随⽗常出⼊兰坊,亦曾去长安经商数年,还到过京畿之外不少州县,故深知唐室官场中一向文恬武嬉,不乏尸位素餐之人。那些鲜⾐怒马,峨冠搏带的衮衮诸公,整⽇灯红酒绿,斗角抵,⾼车驷马,子女⽟帛,早将家国安危置于脑后。再者,兰坊又是个西陲边镇,此城易手后,长安官家未必马上知晓。况现在通西域之路改道,唐朝廷即使获知兰坊失陷,也无须担心我们会拦截西域诸国东进使臣,劫掠财礼,故不会立即发兵前来收复失地。待长安昏君醉臣大梦初醒,我们则早已在此站稳脚跟,立国称雄。到那时我们兵精粮⾜,以逸待劳,唐军纵有貔虎十万,又奈我何!记住!我们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此城,先擒狗官,后拿仆从,继而接管县衙。这一切均已安排停当,只是尚需几位汉家朋友做內应,到时将守城门兵除掉,大开城门,方好行事。用你们汉家话来说,现在是万事齐备,只欠东风了。” 马荣笑道:“头领,恭喜了,恰巧我在此有一密友,想来正是头领用得着的人。他原是官军中一名伙长,只因顶撞了那个姓狄的县令,闯下大祸,故只⾝逃出营寨暂避。咳!人道柔弱为立⾝之本,刚強乃惹祸之胎,此话一点不错!听说那姓狄的狗官手段甚是狠毒,扬言一旦将他拿住,那割他⾆头不可!” 乌尔金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就是怕官,我可谁也不惧,几年前,我就亲手宰了这里一名狗官!” 马荣心里在骂,坏了播县令命的凶手原来就是你这个杂种,口中却赞道:“好,有担待!不过,头领明夜起事缺少內应一事尚需斟酌。我那朋友剑法精諳,军机暗语也无一不知,只是我口说无凭,头领最好还是当面审察,方可录用。但事不宜迟,他既有罪在⾝,随时都会逃离此城。若如此,岂不坐失良机,贻误大事?” 乌尔金急问:“此人现在何处?” “就在鼓楼三楼上躲避,⽩⽇觉睡,夜晚方下来走动,那地方多年来无人去过,岂不是个蔵⾝的好去处么?” 乌尔金大笑,说道:“亏他想得出来,谁也不会去那里寻他!如此,速引他前来见我一见!” 马荣面露难⾊,蹩眉道:“头领差遣,理当效命,但现在是青天⽩⽇,他岂敢贸然冒死下楼?鼓楼离此甚近,我们何不去那里会他一会?” 乌尔金死死盯了马荣一眼,略思片刻,起⾝将飞刀从间移至袖內,说道:“荣保,我把你当人,你须不能骗我!你头走,我后跟,若见你行止有半点差池,我这飞刀就会从你后心穿到前!” 马荣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头领何须如此说话,我荣保只有一颗头颅,纵然你飞刀不伤我,就凭你一句话传到县衙,我的朋友和我还能活命么?” “只要你不将此话忘记便好!”二人出门上了大街,乌尔金十步后跟定马荣。马荣来到市场,远远见乔泰立于一块石碑前,目光注视来往行人,他头上尖顶官帽,⾝上衙门公服,一着便知是公门差官。 马荣放慢脚步,好让乔泰看见自已。他明⽩,⾝后飞刀随时都会向他刺来,但只得冒此风险,别无他法。他额前沁出冷汗,装出一时间逡巡不前的样子。就在这时,乔泰抬手轻轻摸了摸胡须。马荣看得明⽩,随即转⾝从石碑后绕道向鼓楼走去。 马荣抵达鼓楼下拱道后,乌尔金也跟着进来。马荣低声道:“石碑前立着一人,那厮可是衙门的一名差官!” 乌尔金冷冷道:“就你眼尖,快上去!” 马荣先上了二楼,等乌尔金也爬上来时,指着楼梯口门上破封条说道;“你瞧,我的朋友就是从这里上去的。” 乌尔金袖中菗出尖刀,用拇指试试锋芒,命马荣道:“少废话,上!” 马荣从命,乌尔金在⾝后紧随。爬到三楼楼梯口的,马荣骂道:“瞧你这条懒虫,还在酣睡!”一面加快脚步爬过最后几级楼梯,对那大鼓叫道:“呔,快醒醒,有活对你言讲!” 乌尔金也快步爬了上来,等他脑袋刚露出地板,马荣冷不防飞起一脚,朝他面门踢去。却说乌尔金对马荣一直存有戒心,岂能不时时警惕,处处提防!见乌荣一脚飞来,他脖子一缩,头一低,躲了过去。马荣本指望一脚成功,不期却踢了个,险些摔倒。急寻思道,别看对手膀不耝,不圆,却行动灵活是个会家,不可等闲视之。昔时习学拳,恩师曾授他一套八仙真功防⾝,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滥用。如今遇上強手,更兼徒手对双刀,何不用此杀手锏胜他?章程拿定,急退至鼓边,顺手起那对大鼓槌,摆好门户,准备敌。乌尔金上当受骗,恼羞成怒,手舞双刀,纵蹦穿跳上得三楼,直奔马荣。马荣趁他立⾜未稳,举起左手朝他腿上就是一槌,这一槌,八仙拳上叫做“打草惊蛇”乌尔金顾不得进招,急跳起避过。“打草惊蛇”这一招实为虚晃一,不等乌尔金双脚落地,马荣右手一槌又风驰电掣般拦扫来。此称作“⽟带围”若非行家里手,即使躲过第一槌,也逃不过这第二槌。若躲避不开,则肝胆俱裂,难以活命。岂知乌尔金却早料到这一手,只见他⾝子一闪,就势一个翻滚,又躲了过去。 原来这乌尔金客居李唐久了,不但读过《⽑诗》。学得満腹汉文,満口汉话,也偷闲舞拳弄,练就一⾝汉家武功。这八仙拳虽不拿手,却也识得些拳路,故马来连进两招,均未奏效。 却说乌尔金一个翻滚爬将起来,也施展起八仙拳术,双刀直取马荣人头。马荣见他的招数是“二龙抢珠”忙向后一倒,一个鳌鱼翻⾝,退后几步,依大鼓又站了起来,重新摆开门户。马荣这一招唤做“老龙脫壳”乌尔金杀得起,发一声喊,飞起双刀,直揷马荣心窝。这是一着绝招,名唤“韩湘子⽟燕双飞”马荣防的就是他这一招,急挥动两槌挡,只听当啷一声,两槌折断,双刀从⾝侧飞过,将只大鼓刺了个穿心。这一招实在厉害!马荣虽有千斤气力,也被震得两手酥⿇,站立不住。正踉跄间,忽急中一生智,故意卖个破绽,就势一倒,摆了个“何仙姑醉卧牙”的阵势。乌尔金对这路拳却是不识,以为马荣震昏倒地,故急抢步上前,抬脚就向马荣腹小踩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马荣一个龙腾虎跃,爬将起来,两手顺势抓住对方抬起的脚踝,使尽全⾝气力,将乌尔金悬空提起,急转两一圈,喝一声“你去也!”手一松,乌尔金便飞往楼梯,摔得头破腿折,昏晕过去。 马荣地上拣了双刀,揷进间,⾝上取缧绁①,将乌尔金反绑了。下得楼来,倘佯②进了市场,直向石碑走去。正走过,乔泰走上前来,喝道:“汉子休走!”顺手一把将马荣抓住。马荣一甩手挣脫了,恶狠狠盯了乔泰一眼,骂道:“你是何等鸟人,敢阻挡你爷走路!” 乔泰嗔道:“泼贼大胆,我乃县行差官,奉了狄大人之命,专此盘查形迹可疑之人,你老实跟我去县衙走一遭,狄大人自有话问你。” 马荣恼道:“狄大人有话问我?我须不曾作奷犯科,杀人越货,与你家县令爷何涉?我说你这做公的也不要太狐假虎威,倚官仗势,欺负我们良民百姓。” 一群好事的路人闲汉早挤将过来观看热闹,将乔、马二人围了个⽔怈不通。 乔泰威道:“少废话!你是要吃敬酒,还是要吃罚酒?晓事的,就乖乖的跟我走一遭,若不识抬举,休怪我言之不预!” 马荣转向众人:“衙门这帮恶吏,整⽇寻衅滋事,欺庒无辜,实在可恨!诸位⽗老兄弟,对此天下不平之事,难道你们竟都隔岸观火,无动于衷?” 众皆默然,作壁上观。马荣见无动静,心中暗喜,只不形于颜⾊,长叹一声,说道:“罢!罢!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人到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我一⾝清⽩,量县令老爷也奈何我不得!”遂由乔泰反绑了双手。又复转⾝,说道:“我去也罢,只有一事相求,奈因我一友朋行走不得,容我留下此间卖大饼的兄弟几个铜钱,也好送些糕饼去与他充饥。” 乔泰问:“此人现在何处?” 马荣迟疑不答,经乔泰催,方说道:“说来令人聇笑,事到如今,也只得说了。昨⽇夜间,他爬上鼓楼赏月,一不小心从楼梯跌落下来,折了一条腿,如今仍躺在二楼,我为他到处抓药寻医,不期路经这里,却…” 众闲人不等他说完,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乔泰道:“如此,亦将你那狐朋狗友一并抬到县衙,听候发落!”又转⾝对众人道:“你等速去一人知照当坊坊正,命他带从人四名,担架一副前来见我!” 少顷,坊正与四名随从肩扛竹竿⽑毯赶到。乔泰命道:“坊正,你在此将此泼⽪看了,休叫他跑掉,我去去就来。”遂招呼二从人随他去鼓楼抬人。 乔泰抱了旧毯上得二楼,乌尔金仍昏不醒。乔泰一方膏药于他嘴上贴了,又将旧毯一条包了⾝体,一条裹了头肩,向楼下。声呼唤,二从人上楼将乌尔金抬了下去。到得市场,乔泰牵了马荣头走,坊正等从人抬了担架随后,一路吆喝走向县衙。 一行从耳门进了衙院.乔泰对坊正说道:“且将担架放下,你与从人可以去了。” 坊正等告辞自去。乔泰锁了耳门,马荣则自解了缚手活扣,与乔泰一前一后将担架抬到大牢,选一间小牢房将乌尔金送⼊。撕两块破布包扎了头伤断腿,马荣急走出牢门会內衙复命,乔泰则锁了牢门,候在门口,等牢头巡狱过来,说道:“我刚将此犯捕来,这厮野难驯,你须好生看管。” 马荣进得內衙书斋,只见陶甘一人坐在一隅打盹。马荣将他推醒,急问道:“老爷现在何处?” 陶甘抬起头来,打个哈欠说道:“你与乔泰去后不久,老爷与洪参军也出去了。你何事如此大惊小怪?此去可曾将那番酋拿获?” “岂止如此,我们连杀害潘县令的凶手也都抓来了!” 陶甘喜道:“如此,今晚你少不得破费一串铜钱,请我们众兄弟好好⼲上一盅!好了,言归正传,老爷命我邀倪琦于今⽇晚下午来县衙一叙,我思量来,定是就倪琦家东郊别院老门丁夫妇惨死荒园一事向他作些询问、你既回来,也无别事,就请你在此权且替我一替,我去知照了倪琦便回。” 注释: ①缧绁:读作‘雷谢’,捆绑犯人的黑绳索。 ②徜徉:读作‘长杨’闲游;安闲自在地步行。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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