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公案·迷宫案 第二章
|
逆流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唐狄公案·迷宫案 作者:高罗佩 书号:44597 | 更新时间:2017/12/4 |
第二章 | |
狄公车仗一路南行,接官厅外不见宮灯彩棚,不听喧阗①鼓乐,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冷冷清清来到北城门口,但见箭楼耸立云端,城门坚不可摧。乔泰始时心中生异,又一转念。兰坊乃一边陲之地,西邻胡戎虽与我友,却也保不定哪一天会兵戎相见,故不可不防。 城门裹以铁⽪,上有饰钉。乔泰走上前去,以剑柄击门。 敲了好一阵工夫,方见箭楼上一小窗开了,窗口传出嘶哑的声音:“上峰有令,⼊夜城门不开,明⽇清早!” 乔泰闻言好生气恼,擂门如鼓,对楼上喝道:“县令大人到此。快开城!” 箭楼上问道:“你这是哪位县令?” “休要罗嗦,兰坊新任正堂县令狄大人到此,还不快滚下恭!” 箭楼上小窗砰一声关上了。 马荣驱马走近乔泰,问道:“城门迟迟不开,却是何故?” 乔泰骂道:“上面那几条懒狗这么早就睡得醒不来了!”一面又用剑柄敲门。 不久,门里传出铁链的响声,沉重的大铁门开了,门旁一边站着一个边幅不修的门兵,头上的铁盔都生了⻩锈。乔泰不等大门开⾜,便驱马撞了进去,险些将二门兵踩于马蹄之下。 乔泰边进门边喝骂:“你们这两个懒骨头,快将城门大开!” 二门兵看着面前二骁骑如此盛气凌人,心中着实不快,其中一人张口就顶嘴,但一见乔泰疾言厉⾊。气势汹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无奈何,只得大开了城门,请狄公一行进城。 车仗进得城內,只见街市黑灯瞎火,一片凄凉景象,时辰尚未至头更,大店小铺却多数早已关门落锁了。 街上只剩下几处摊贩仍在张罗买卖,顾客三五一群围坐在小摊油灯旁,或喝茶或吃面,均默默无语。狄公一行在街上从北向南缓缓走过,他们只是扭头向车仗略看一眼,就又低头捧起了面碗,端起了茶盅。 新任县令下车伊始,一县文官武职隐迹,乡宦望族潜踪,商贾蔵匿,百姓⿇木,真乃旷古未闻!车仗走过跨越街道的一座拱门,至此大街沿着一堵⾼墙分为左右两条。乔泰与马荣一见,心想这定是县衙衙院的后墙了。 一行左转,沿着⾼墙向东,向南,再向西,直走到一座黑漆大门门首,门楣上方挂了一块风蚀雨剥了的木牌,上有“兰坊县衙”四个大字。 乔泰甩橙下马,重叩大门。 门开了。门丁五短⾝材,⾝着鹑⾐②,鹰鼻鹞眼,胡须蓬。他举起手中灯笼,向乔泰上下打量一番,怒道:“你这丘八好不晓事,难道竟不知这衙门一向紧闭不开?” 乔泰哪里受得这等辱凌,伸手一把揪住对方胡须,前拉后推,将头冬冬只往门柱上撞,只疼得门丁哭叫求饶方止。 乔泰⾼声命道:“新任县令狄大人驾到,快大开衙门,传齐三班六房去大堂衙参候命!” 门丁不敢怠慢,大开了衙门。狄公一行进得衙內,于花厅前院中停下。 狄公下了车,借灯笼光亮向院內四周环顾一番,但见花厅大门落闩上锁,对面行厅的窗户也—一紧闭,院中厅內一片漆黑,不见一人。 狄公心中好生烦恼,命乔泰将门丁带来问话。 乔泰揪了门丁⾐领就走,到得狄会面前,门丁忙双膝跪下。 狄公问:“你系何人?县令邝大人何在?” 门丁本不结巴,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又见狄公威仪赫赫,早有点招架不住,期期艾艾答道:“启…启禀老爷,小…小人乃本衙牢头噤子,邝…邝大人今晨出南门离去了。” “县衙官印现在何处?” 牢头此时沉静了一些,口道:“小人思量来,一定在衙厅什么地方放着,老爷去寻,一定能寻到。” 至此,狄公再也忍不住了,跺⾜叫道:“隶役何在?书差何在?巡兵何在?” “回老爷,缉捕上个月离去了,刑房老书办二十⽇前就告了病假,至今未归…” 狄公打断了他的话,恼道:“如此,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又转向乔泰:“将他先下在牢中:究竟何事在此作怪,我要亲自弄个⽔落石出!” 牢头⾼叫冤屈,乔泰伸手就是一记耳光,将他双手绑了,又转过他⾝子,腿上踢了一脚,喝道:“去你的大牢,前面带路!” 前院左厢是一溜巡兵、衙卒住的下房,空的,后面便是牢房。牢中亦空无一人,不用说,牢房已许久没有用过了,但车门坚固,窗有铁栅。 乔泰将牢头推进一间小牢房,锁了铁门,回到狄公⾝边。 狄公道。“我们这就去大堂、衙厅各处看看。” 乔泰提了灯笼,来到大堂门口,将门推开,生了锈的合页嘎吱直响。来到厅內,乔泰⾼举了灯笼,只见灰土遍地,蛛网満墙,盖于公案之上的猩红台布早已褪⾊破烂,一只黑鼠从桌旁疾窜而过。 狄公向乔泰招招手,走上⾼台,围绕公案走了一圈,又将分隔大堂和县令內衙书斋的一块央中绣了獬豸③的帷帘拉向一边,灰土纷纷掉落下来。 內衙书斋內只有一张书案,一把靠椅和三张木凳,件件均摇摇晃晃,破旧不堪。乔泰将里间档房小门打开,一股的气味直向他们袭来。墙边立着书架,上面摆了公文案卷⽪箱,天长⽇久,都长了一层⽩霉。 狄公见了,不噤头摇浩叹:“不想案牍档目竟蹋糟到这步田地!”说毕,一脚踢开通向回廊的大门,默默走回大院,乔泰手擎灯笼在前引路。 马荣与陶甘己将山中七名生擒案犯锁⼊牢中,将三具死尸暂于巡兵房中搁置。管家正领众奴婢从车上卸运行李囊担,见了狄公,忙报说后院宅邸清洁整齐,万物无损。离去的县令将宅中各样陈设摆列齐整,原封未动留在原处,各房各屋均打扫得清清慡慡,一应家具用物也十分⼲净,无一毁坏。庖丁正在厨下打火造饭。 狄公闻报舒了一口气,起码他的室家小总算有个舒适的安⾝之地了。 狄公命洪参军与马荣到他私邸一间厢房中暂息,又招呼乔泰和陶甘随他复去內衙议事。 陶甘点燃两支蜡烛,放在书案之上。狄公在那张摇摇坠的破椅上小心坐下,双手笼于袖中,搁在书案之上,二助手吹吹木凳上的灰土,也一旁坐了。 三人连⽇长途跋涉,又经山中一场恶斗,一个个⾐衫不整,面⾊憔悴,一时间竟相对而坐,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还是狄公先开了言:“时辰已经不早,我等饥困加,本该早点将息,然当今情势好生怪异,因此留下你二人相商。” 乔、陶二人忙颔首称是。 狄公又道:“⼊城以来,所见所闻令人费解。我的前任在此整整三载,他的官邸倒是⼲净整齐,却显然从未用过公堂,且早将一应书差衙皂统统遣散。我定于今⽇下午到任,驿马亦早前来将我到职赴任的文书投下,而他竟一不见面,二不给我留下一字半句就抬腿一走了之,且将县衙大印于一个噤卒存留。此外,一县官商民学对我们冷若冰霜,不睬不理。凡此种种,究竟是何道理?” 乔泰以问作答:“老爷,会不会有刁民趁我们立⾜未稳,谋造反,对抗朝廷?” 狄公头摇。 “不错,天黑不久,三街六市就行人稀少,店铺关门,此情此景,实属异常。不过,我却未见百姓有不安之感,城里城外也不见路障鹿砦④、深沟⾼垒。再者,黎民黔首对我们并无敌意,只是无动于衷,⿇木不仁。” 陶甘手捻左颊上三黡⑤⽑,说道:“一时间我曾想到时疫为的可能,但见街闾中百姓安闲,摊贩不慌,此虑也就消了。” 狄公以指当栉⑥,梳了梳蓬的鬓须,说道:“我并不指望从牢头口中问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厮贼眉鼠限,一看便知是个滑吏!” 管家走了进来。两名家奴紧随在后,一人盘中捧了饭食,一人手中提了一把铜壶。 狄公命管家不要忘记给狱中囚犯送饭,有金疮膏药也给送几张去。管家—一应了。 三人默默用了夜宵,又各饮了一盅热茶。乔泰手捻短须,一时陷⼊了沉思。过了一会,开言道:“老爷,我们在山中时,马荣说过这伙強人并不象专一拦路行劫的响马,我也有同感。依我愚见,不妨将那伙強人传来问话,或许能问出点头绪来。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狄公闻言大喜,夸道:“好主意!快去查查他们领头的是谁,将他带来见我!” 少时,乔泰回到內衙,铁链上所缚之囚犯正是直扑狄公的那名強人。狄公锐利的目光扫一扫来人,只见他五大三耝,平头正脸,鼻直口方,慈眉善目,一副直率的样子,倒更象一名小店铺的掌柜或一名工匠艺人。狄公每⽇堂上审案,见的案犯多了,也就学得一点看相的本领。案犯到了堂上;贞善恶。他一看便能明了三分。 強人在书案前跪下,狄公命道。“你姓甚名谁,作何理生,从实讲来!” “回老爷,小人姓方,单名一个正字。祖辈数代均在这兰坊城中居住,小人也一向在此以打铁为生,只在不久前才弃家出走。” “你弃却体面的营生不做,却去山中落草为寇,是何道理?” 方不低头.门声反问道:“小人聚众拦路行劫,又加害于老爷,情真罪实,只等法场问斩,并无冤言、老爷却为何穷原尽委,将小人来历细细查问?” 听方正绝望之言,狄公从容道:“本县力持毋枉毋纵,信赏必罚,岂能不问情由,妄下裁夺?你好生回复本县问话,讲!” “小人自幼随家⽗习学打铁,在此城开业已三十余年。家有拙荆和一子二女,合家五口人人体魄顽健,个个勤劳俭朴,虽按月纳课税,仍有剩余,因此一⽇三餐不愁。不时尚有荤腥下饭。小人得个闲还常去书场寻个座位,⽇子久了,书文戏理也能知个⽪⽑。小人觉得自己虽家世单寒,但与城中许多饔飧不继⑦之家相比,小人的⽇子算是十分舒心和美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钱牟的爪牙见⽝子年轻力壮,便将他掳去,他侍候恶主。小儿名唤方景行,只因从小长得虎头虎脑,故人都管他叫方虎…” 狄公不等方正讲完,急问:“钱牟何许人也?” 方正答道:“此人乃当地一霸,自篡夺兰坊理刑军机大权,于今已八载有余。他蚕食鲸呑,巧取豪夺,占去全县一半良田沃土,城中店铺商号,十家就有三家为他所开。他每隔五七⽇便遣人去州衙打点行贿,疏通关节。那帮贪官墨吏本为髀⾁复生⑧之辈,又得了香火钱财,也就稀里糊涂信了他的鬼话,进而习非成是,信口雌⻩,胡说什么着非钱牟在此砥柱中流,番胡犯境,兰坊易手则势在必然,不可避免。” “钱牟在此目无王法,倒行逆施,前几任县令都默许了?” 方正回道:“外放到此的几任县令初时还都有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气候,但不久便都息事宁人,退避三舍了。这些软骨头见钱牟财大气耝,炙手可热,也就趋炎附势,曲意逢,做了傀儡。一旦他们就范,钱牟便以重金相谢,从此与他们相安无事。他们在此倒是声⾊⽝马,脑満肥肠,却苦了我们一县黎民百姓。” 听到此处,狄公脸一沉,冷冷道:“你此话好不荒唐!某一边城小县一时被恶霸篡了大权,虽属不幸,亘古有之;某一县令软弱无能,竟含垢忍辱,委屈求全,此情亦非鲜见。但你说八年来历任县令都是不为⽟碎,宁为瓦全的软骨懦夫,竟都屈从于钱牟的威之下,无一例外,本县实难相信!” 方正冷笑道:“这就是我们兰坊百姓活该命苦!四年前,倒是有一位县令不甘太阿倒持,认贼作⽗,决意除掉钱牟,谁知半月之后,他却⾝首异处,暴尸河沿。” 狄么忙问:“这位县令可是姓潘?” 方正点头道:“正是!”狄公道:“其时有本申奏朝廷,称西疆胡戎犯境,潘县令亲率兰坊军民浴⾎退敌,不幸为国捐躯。当时本县正在京师,记得他的尸体按国礼移至长安下葬,圣上又降恩追封他刺吏之职。” 方正道。“老爷有所不知,此乃钱牟杀官欺君掩人耳目之骗局。小人久居兰坊,四年前从未有胡戎犯境之事,何来沙场献⾝之说?潘县令分明是遭了钱牟暗算而死。” 狄公道:“你再讲下去:” “就这样,方虎被迫做了钱牟的家奴,从此小人再也没有见到他一面。” “人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话正应在小人⾝上。没多⽇,一贯作媒的牙婆前来面见小人,言称小人的长女⽩兰早达标梅之期。应该有个婆家,又说钱车一向怜香惜⽟。愿以纹银五十两将她买下,收做偏房。小人当然不肯将小女抛⼊火坑,便一口回绝。岂知三⽇后,小女去市廛购物,却再没见回来。小人三番五次去钱宅央求见她一面,每次都遭一顿毒打,被逐出大门。 “先失独子,已是飞灾横祸,又失爱女,更是雪上加霜。拙荆经不起这等打击,从此一病不起,终⽇绵悱恻,椎心泣⾎,半个月前,竟悲愤而去。小人起祖传宝剑,径去钱家拼命,却被家了截住,一顿,将小人打得头破⾎流,抛扔街心。七⽇前一伙泼⽪又一把火将小人店铺烧成灰烬。遭此回禄之灾,小人上天无路,⼊地无门,只好带了次女黑兰弃城而逃。人得山中,偶遇一帮弟兄,一打听,他们也是被钱牟害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人,便⼊了他们一伙。今⽇晚间,我们第一次出来打劫行商客旅,不期却遇上老爷一行,到头来死的死,伤的伤,小女黑兰也遭生擒。哎,可怜方正命途多舛⑨,说也枉然。” 书斋內一片沉寂。狄公正将⾝子向后靠去,忽想起椅背已坏,忙将双肘重又搁到书案之上。沉默片刻,狄公说道:“你讲得倒是十分哀戚,只是本县听惯了这类故事,也就不觉新鲜。方正,若是你以谎言欺骗本官,定不轻饶,若所言皆是实情,本县当推迟审判,从容处置。” 方正叹道:“老爷,信不信由你,小人左右是个死,纵然老爷开恩不杀小人,钱牟也决不会让小人活下去的。” 狄公一个示意,乔泰立起,将方正押回大牢。 狄公离座,在书斋內踱起步来。乔泰回来,狄公停步说道:“方正所言分明都是真情实话,恶霸钱牟在此弄权,前几任县令只不过是惟他命是听的傀儡。当地百姓对我们冷眼相待,原因就在于此。” 乔泰拳头打在膝上,说道:“难道我们也在钱牟面前低头不成!” 狄公淡然一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二人也好退去将息,明⽇我有许多差使要委派你等。我还要在此看看旧⽇档目案牍,半个左右时辰也就离去。” 乔、陶二人意留下相助,狄公执意不肯,二人只好作罢。 乔泰、陶甘离去后,狄公手捧蜡烛,走进隔壁档房,用⾐袖拂去公文箱标签上的灰土霉迹,仔细一瞧,却见手边一箱案卷箱盖上写了八年以前的⽇期。 狄公将此箱移至內行书斋,取出卷⽇,铺子书案之上,略一瞥,便知多半均属县衙庶务之类,但箱底却有一个小卷,上面写着“倪氏兄弟财产案”七个大字。狄公坐下。展开案卷研读起来。 原来此乃一起涉及财产继承权的讼案。退职黜涉大使倪寿乾息隐兰坊,九年前病故,⾝后二子为争遗产打起了官司。 狄公闭起双眼,极力回忆起十三年前他在京师任法曹时的往事。其时倪寿乾威震朝野,名闻海內。他为官一生。以其经天纬地之才,为国宣劳,造福黎庶,因而口碑载道,誉満华夏。圣上见其政绩显赫,腹有鸿猷⑩,龙心大悦,遂降恩钦赐其政事堂宰相之职,参议朝政。但正在此时,倪寿乾却突然托病辞官,到一边县安度晚年去了。圣上亦曾以金⽟良言苦苦劝留,只是挽留不住。狄公记得明⽩,倪寿乾此一不寻常之举曾一时轰动朝野,引为奇闻。 如此说来,这兰坊却是倪寿乾度过桑榆暮景的地方。 狄公再次将案卷慢慢打开,又从头至尾细阅一遍。倪寿乾隐退兰坊之时乃一年过花甲之鳏人。膝下有一独于,名唤倪琦,三十岁整。倪寿乾来兰坊不久便娶了填房,其梅氏乃郭外乡间一小家碧⽟,年方一十八岁。也是陈种落在肥田,六十老翁与二九妙龄小竟生下一子,取名倪珊。 这对忘年夫妇虽称不上珠联壁合,龙翔凤翥,却也知疼着热,相敬如宾,又喜得一子,更添一层恩爱。可怜倪寿乾这棵枯树说倒就倒,九年前一病不振,虽延医调治,终无见效。终前将长子倪琦及小幼子唤至病榻之前,留下遗言:他亲手所作山⽔风景画一帧留于孀梅氏和幼子倪珊,其余家产由长子倪琦继承。又嘱咐倪椅务将画轴归于他后⺟⺟子。代完后事,便咽了气。 狄公看那案卷上⽇期,知道倪琦现年四十三岁,梅氏三十一岁,倪珊也已十二岁了。 案卷上写道,倪寿乾头一天人士下葬,第二天倪琦就将后⺟及幼弟逐出了家门,言称亡⽗终前遗言分明暗指倪珊非他亲生骨⾁,故将她⺟子扫地出门乃理所当然。 梅氏不服,一纸大状将倪琦告到衙门,又对遗言予以否认,要求照旧章惯例由二子平分亡夫家产。不久,钱年便篡了兰坊权柄,形格势噤,这件案子也就因此拖延下来。 狄公复将案卷卷起,心中寻思,初看梅氏似乎理亏。倪寿乾遗言中只留梅氏一卷画轴;他二人年纪相差太大,且梅氏又非他元配正室。从这两条看,梅氏可能确有外遇,做下了薄幸的勾当,但倪寿乾乃当世伟人,冰清⽟洁,年⾼德劭,却以此异常做法知照世人倪珊非他骨⾎,这实是一件怪事。若他果真发现少不贞,他该悄悄将她休去,遣至天涯之遥,永不相见。如此行事,他本人名誉可保,倪家门墙亦可免遭玷辱。既如此,他为何却以画轴相赠?作怪!作怪! 倪寿乾终前没留下遗书,又是怪事一件。口头遗言几乎无一不导致煮⾖燃萁,同室戈,他一世为官,这个道理焉能不知? 从几个方面的情形看来,一这个案子都不无蹊跷,值得仔细勘查。也许,查明了此案,倪寿乾突然辞官的秘密也将刃而解。 狄公又将公文箱仔细翻查一遍,却再没找出一份与此案有些瓜葛的卷目,也未发现钱牟的丝毫罪证。 狄公将公文案卷重新放回箱中,坐在案前沉思良久,意想出剪除钱牟之良策,但不知为何,倪寿乾的影子总在他眼前浮现,那不寻常的遗赠弄得他精神恍惚,方寸不宁。 蜡烛毕剥一声爆响,熄灭了。狄公长叹一声,又点燃一支,举在手中走回內宅。 注释: ①阗:读‘田’,喧阗:声音大而杂,喧闹。形容许多人挤来挤去地大声说笑。 ②鹑:读‘纯’;鹑⾐:补缀的破旧⾐衫。 ③獬豸:读作‘谢志’,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异兽,能辨曲直,见人争斗就用角去顶坏人。 ④鹿砦:用树木设置的形似鹿角的障碍物;砦:同‘寨’。 ⑤黡:读‘演’,黑痣。 ⑥栉:读‘治’,梳子。 ⑦饔飧:读作‘庸孙’;饔飧不继:指生活贫困,了上顿没有下顿。 ⑧髀:读‘毕’,腿大;髀⾁复生:因为长久不骑马驱驰,生活安逸,腿大上的⾁又长起来了,比喻久处安逸,无所作为。 ⑨舛:读‘’,不幸。 ⑩猷:读‘由’,计划。 翥:读‘住’,振翼而上,⾼飞。 wWW.niLXs.cOm |
上一章 大唐狄公案·迷宫案 下一章 ( → ) |
免费小说《大唐狄公案·迷宫案》是一本完本架空小说,完结小说大唐狄公案·迷宫案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大唐狄公案·迷宫案的免费架空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架空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