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灿烂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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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桃花灿烂 作者:方方 书号:44497 | 更新时间:2017/12/1 |
第六章 | |
粞有一天晚上到星子那里去还书,路上遇上了⽔香。⽔香挑了一担⽔,摇摇晃晃而来,粞同他打了招呼,并弄清了⽔香即住在粞和星子两家之间的那片菜园这的平房里。粞热心地帮⽔香将那担⽔挑到她家里,⽔香留粞小坐了一会儿。⽔香一边跟粞说话一边逗着她家的小狗,小狗淘气地咬着⽔香,⽔香不停地笑着,声音很脆,⽔香头发松蓬蓬的,随她的笑声,头发在脑袋顶上一耸一耸的。粞忽而觉得⽔香好漂亮。他这时才忆起小队里好多青工都称⽔香是站里的一枝花,粞想他以前竞是没有注意。粞因要去星子那儿,一会儿便告辞出来。粞在出门时碰到一个人,粞觉得那人很面。⽔香叫了那人一声"么舅"便送粞上了正路。⽔香说她么舅是局里的办公室主任。粞方恍然忆起在局里开表彰大会时见过此人。 粞从此见了⽔香都要驻⾜谈几句,有时去星子那里,也顺道去玩玩,⽔香总是极力挽留,粞者怕星子等他等急了,常呆不久便告辞,粞那时没什么杂念,只是还算喜⽔香。但更对他要紧的仍是星子。 不料一⽇,事情发生了突变。那是星子过生⽇的那一晚。星子的⺟亲值夜班,⽗亲出差了。星子说她好孤单。粞说他晚上来陪她。粞带去了一支长笛,为星子买了一条头巾,星子⾼兴得大喊大叫,粞好奋兴,粞觉得自己好想亲亲她。 星子说;"快吹一支好听的。我早晓得你的长苗吹得好,你们宣传队的人都说你是专业⽔平。" 粞笑笑说:"想听什么?" 星子说:"你最喜的。" 粞便吹了一支情歌。星子听得很痴。粞在她那副痴的神态前有些醉。他又吹了一支情歌。一支又一支。粞吹得非常温柔。 星子为粞冲了一杯蜂藌⽔,粞喝时,抚着他的长笛说:"等我多挣点钱后,我就去买它一支⾼级一点的。 这一支,粞说还是找朋友借的。粞又说他借来是想让星子单独欣赏他的长笛独奏会。 星子笑说:"演员和观众一样多,粞,你好可怜呀。" "粞也笑,笑后说:"我这辈子总能有你这么个观众也就够満⾜的了。" 星子想,又是暗示,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么?星子毕竟是女孩,是女孩就有女孩的躲闪。星子又闪开了,星子说:"才不呢。万一你不怕累地吹个不停,那我耳朵还累死了呢。" 粞仍不清楚星子到底想些什么。粞又开始吹他的曲子。粞过去在中学宣传队吹过五年长笛。把名气吹得很大。好些文工团慕名来招他,每回,粞都又填表又体检地奋兴一阵子,可每回又都被刷了下来。粞的⽗亲使粞失去了一切机会,粞不断地惊喜又不断地失望,终于有一天粞明⽩抱着希望本⾝是件愚不可及的事。那时,粞上⾼中。在⾼中这个年龄所产生的所有美丽的幻想又都在⾼中一一幻灭。粞说,他⾼中毕业,将长笛还给学校时,两手空空地走出校门,才发现他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了。 粞同星子说一阵又吹一阵。粞心里十分的愉快和惬意。粞几乎想把星子揽⼊怀,告诉她他爱她。粞不再吹了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凝望着星子。在粞脉脉合情的目光注视下,星子低下了头。星子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她想她等了好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粞叫了一声:"星——" 星子浑⾝颤抖着。就恰在那一刻;一个女孩在门外大声叫喊了起来:"星子!星子!""、 星子迅速恢复常态,开门出去。门虚掩着,那女孩笑嘻嘻他说:"星子,里面是谁?你的男朋友?" 星子也笑嘻嘻的。星子说:"不是。" 那女孩说:"是你的同事么?也搞搬运?" 星子说:"是的。" 那女孩说:"他们都说你有个男朋友是搞搬运的,我说怎么会呢。星子那样⾼的眼光怎么会瞧得起搬运工,是吧?" 星子说:"就算是吧。" 那女孩说:"里面那位?追你的?小心中计哟,那些男的呀,鬼得很,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晓得勾女孩子。你不会落在他手上吧?" 星子说:"不会。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不会有什么关系的。你可不要在外面说哟。" 那女孩说:"我会帮你辟谣的。" 女孩一阵风似地走了。星子进屋时,粞正端端地坐在原位上。粞的脸⾊有些发⽩。 星子说:"我那同学嘴巴最长了。"星子还想说点什么,粞已站了起来,粞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星子有些不舍,却也没有挽留。是不早了,⽗⺟又不在家,坐晚了总归不好。 星子送粞出了楼,在楼外黑暗处,星子对粞说:"就这样走了?" 粞一耸肩,说:"不走又能怎样呢?⼲搬运的人,明天还得早起呢?" 星子好失望,目送着他远去。星子想,粞你怎么了? 粞的心情坏极。粞是在情绪极好时一下子落⼊冰点的。粞真真切切听清了星子和她同学对话的每一个字。粞似当头挨了一。粞先前险些打算拥抱星子和星子亲热一下的,粞听了她们的对话,听出了一⾝冷汗。粞想若不是那女孩来,他冒冒失失地亲近星子,那会是怎样的结果呢?星子说不定会打他一嘴巴,或痛骂他是流氓哩;星子是不会随便和他粞这样的人结婚的。星子和他来往密切只是需要他这个朋友。他不配。 粞怀着几分淡淡的哀愁,走在淡淡的月光下。粞同时也有几分恼怒。粞想我既然⾼攀不上你星子,就让我寻个老实的温柔的头脑简单的女孩吧.她永远不会嫌弃我,她永远崇拜我。她只为我而活,一切都是为了我。 粞蓦然间想到了⽔香。仿佛⽔香就是那样一类的女孩。只是,⽔香太漂亮了。而他粞,也没有资格和资本找这样漂亮的女子。 粞胡思想时,不期然正遇上了⽔香,⽔香端了一个脸盆又拎了一只桶,面走来。⽔香的桶里装了一満桶⾐物;⽔香说她刚从共公自来⽔管洗⾐服回来。 粞便说:"你好勤快呀。" ⽔香嘻嘻笑道:"我还说你勤快哩。" 粞说:"我勤快什么?我的外套穿了一个月才洗,被子睡了快两个月了还没洗呢。" ⽔香说,"我是说你跑星子家跑得勤。" 粞苦笑了一下,说:晚上没事⼲,只好去星子那里借书,借了又去还,还了又再借,就这。 ⽔香说:"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呀?" 粞问:"办什么事?" ⽔香说:"装傻呀,结婚嘛。" 粞说:"和谁?和星子?下辈子吧。" ⽔香疑惑了。⽔香说:"你和星子不是好得要死要活吗?你们小队有人还说,你们俩睡都睡过了。" 粞说:"放庇,谁造的谣?我连星子的手都没拉过呢。" ⽔香有些吃惊,说:"怎么,你们不是…?" 粞用一种轻松的⽩气说:"⽔香告诉你吧星子太机灵了,我斗不过她,未必⽇后当个-气管炎-?太划不来了。" ⽔香听着便笑,笑完间:"那你要找什么样的呢?" 粞说:"找个老实的呀,最好像你这样,又漂亮又勤快又单纯,起码也得洗⾐服洗到十点钟。" ⽔香尖叫道:"粞你好精哟,你占我便宜。" 粞和⽔香说笑了一阵,适才的诸多不快竟一下子消散了。粞想,星子既然只将他作为一般朋友也自有她的理由。她又有什么错?何况星子也还是认真地拿他当朋友的,粞这一晚想了星子种种,居然也不断地想到⽔香,⽔香顾盼流莹的眼睛和她的笑。 没几天⽔香就去了粞的家,⽔香说道班组要她写一篇批评稿,她不会写,叫粞帮帮忙。粞那天正好在家,便満口答应了。于是粞便一句句说,⽔香一句句地写。⽔香的字写得歪歪倒倒,一忽儿出一个错别字。粞便指出要她改,粞为了不伤她的自尊心,使用了十分诙谐的语言来说明这个字错了,比方"口诛笔伐",⽔香将"诛"写成了"猪"粞便说:"你以为是让你家圈里的猪去笔伐呀?"⽔香便劲使笑,笑得吃吃响,⽩皙的脸上浮出几分红,鼻子尖冒出星星点点汗珠,显得十分的可爱。 后来,⽔香便常去粞那儿,并渐渐地帮粞⼲活儿.不是洗被单便是拖地板,有一天⽔香洗被套时洗得満头大汗,便脫了舂装,紧⾝的尼龙衫将她的⾝子裹得线条十分清晰,粞上厨房去看她洗完了没有时,⽔香正立起⾝子用手背擦汗,她硬的Rx房便呈现在粞面前。粞好一阵冲动又好一阵感动,粞想这样一个女孩子对我好,我还有什么不満⾜呢?粞异样着叫了一声"⽔香",便冲了上去。 很自然地粞抱住了⽔香,而⽔香也抱住了粞,两人也很自然他说了些"我爱你"之类的话,那情话变成吃语时、粞便吻了⽔香,⽔香的嘴润満,吻了许久,两人便情不自噤地上了。两人都是头一次吃噤果,紧张和急切中将粞的⺟亲大上的单弄得一塌糊涂。 粞的⺟亲下班回家时,粞和⽔香正在紧紧张张地换单。粞的⺟亲看看粞又看看満脸通红的⽔香,只是叹了口气。 ⽔香在粞家吃了晚饭才走的,⽔香的举止已和觉睡前完全不一样了。 晚上,粞的⺟亲问粞:"这女孩适合于你吗?" 粞说:"能被这样的女孩看上是我的福气,她总不至于嫌弃我的成份工种什么的吧。" 粞的⺟亲说:星子比她差吗? 粞说:"不,是我比星子差。我没什么权力挑星子那样出⾊的女孩子。" 粞的⺟亲又叹了一口气。 粞没将他和⽔香的事告诉星子,虽然粞差不多还像以前那样同星子往。粞想就这么和星子保持一种纯洁的友谊关系也不错。粞没好意思开口告诉星子这个朋友他已了女朋友。 粞没料到这件事将星子伤害得那么深、粞想我要晓得你对我有这份感情,我要晓得你不会看不起我,我又何苦把心思放在⽔香⾝上呢?粞好是懊悔了一阵。但那一阵过去后粞便平静了;对于自己,⽔香或许更合适些。⽔香能关照和体贴你而星子则需要你随时地宠着她。 粞的⺟亲闻知星子一直等粞张口的事时,用一种非常非常惋惜的口气说:"粞;你自以为自已很聪明,但你却办了件最蠢不过的事。" 粞初始不以为然,觉得⺟亲乃出自上种偏见,直到后来,粞才晓得⺟亲的判断是何等的正确。 粞放弃了星子之后,才明⽩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被他放弃了。粞力图寻回这失去的,可星子却时刻警惕着他的手。 星子说:一你想叫⽔香⽇夜笑话我,说我捡了她不要的吗?" 粞被星子的话扎得灰溜溜的。粞知道星子为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可以放弃一切。星子是一个能拿大主意的女孩。 粞那天的活是卸黑粉。尽管他戴了防护用的帆布头套,可走出车⽪时。依然是一脸兼带一⾝的乌黑",只有两小许眼⽩衬出脸上转动着的眼珠子。粞抬头望望蓝得耀眼的天空,心说,这样的⽇子得到什么时候呢? 粞在穿过办公楼往澡堂去的路上经过了调度室。粞下意识朝里瞥了一眼。新上任的调度沈可为正翘着腿呷着一杯茶,一副悠然的神态。 "是陆粞吗?"粞走过调度室后,突听见这么一声问。 粞回过头说:"是"。 沈可为放下杯子,走过来,说:"我有点事找你,等下你洗完澡上我这儿来。" 粞微一点头。在这个倒霉的夏天里,粞想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粞一⾝⼲净整洁的再度出现在调度室时。装卸站的人差不多光走了,沈可为在一堆表格中翻来翻去。 粞坐在他的对面,递给他一支烟。 沈可为看了看笑说:"嗬,好阔气。" 粞笑笑为他点着,然后自己也昅上一支,粞很会处理这样的事,粞是洗过澡后,以极快的速度到外面小卖部用黑市价买了这盒"三五"。粞总是觉得这些细微未节有时反能成大事。沈可为菗着烟边清理散在桌上的表格。几乎快菗了半支,才将表格锁⼊柜中。他重新坐下时,粞已将那盒刚菗出两支的"三五"烟及打火机搁在了桌子正中。 沈可为坐下是非曲直手摸起打火机把玩着说:"粞,很多人告诉我说你是个能⼲的人,但王留并不重用你。" 粞不知他话意为何,淡笑一声说:"我不见得能⼲,王留也不见得没重用我。" 沈可为说:"你居然还有点滴⽔不漏的风度。" 粞说:人只是如实说的。 沈可为说:"我承包了这个站的业务,你给我当个帮手怎么样?" 粞说:"怎么帮?" 沈可为说:"做我的现场助理员。" 粞怦然心动,现场助理员事少活轻,极其自在,这且是小事。⼲这行,在没有什么特殊的现场事件时,可以有很多时间呆在办公室,这就多出了大量可在记书站长面前表现的机会,几乎每一个现场助理员都无一例外地走上了被提拔的道路。 沈可为见粞沉昑未语,又说:"我孤家寡人来这里,就是有強硬的后台,可没几个扎紧的朋友和下属相帮,也难打开局面。可谓強龙庒不过地头蛇。但如果有你和你的朋友助一臂之力,那么,我肯定能⼲出点名堂。" 沈可为说到此有意无意又加了一句:"我还是从我舅舅那儿听说你的。他说有个叫陆粞的小伙子很能⼲,将来会成气候的。" 粞说:"是吗?"粞的眼睛闪了一道明亮的光,但他又很快掩饰了自己的实真心态。他知道沈可为说的舅舅是指谁。他很奋兴,一种出头之⽇来临的情绪从他心底腾腾升起,但他害怕被捉弄,害怕自己一旦遭到捉弄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觉得还是沉稳点为好。 粞说:"我想想,明天再答复你。" 沈可为说,"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另找人⼲。 晚间,粞在吃饭时对⺟亲说:"我们新来的调度员好有锐气呀。" ⺟亲说:"他⼲了些什么?这种靠后台上任的人能有什么好事⼲?" 粞说:"他想让我当他的现场助理。" ⺟亲说:"这活儿舒服不?" 粞说:"那当然舒服得多。" ⺟亲说:"那你就去⼲。" 粞淡淡一笑,说:"不一定,原先的现场助理老八仙对我还不错,我不能夺他的饭碗。" 一直埋头挑菜吃的⽗亲忽然大声道:"蠢东西,只要有机会,你⼲你想⼲的,在乎人家⼲什么?一个人把机会错过了,说不定就错过了一生!" 粞惊异地凝视⽗亲几秒。他想⽗亲这是经验之谈。⽗亲一定是错过了自己的一生后才想起那最初未曾把握到手的东西,而那也许只是一念之差,只是因为不经意而放弃掉的。 但是粞说:"你对事物认识得这么深刻,可你还是错过了一生。" ⽗亲冷冷他说,"所以才能教训你。人等走完了路,才回头来评点当初该走哪条更好或更近,那就晚了。" 粞又一次惊异地望望⽗亲,他未曾想过蕴蔵在他⽗亲衰老的体內的思想容量,他突然地被他的哲学他的见地以及他说话的腔调所打动。粞想,哦,这是真正的我想象中的⽗亲。 ⺟亲说:"粞,你不要听他胡扯,他的哲学就是昧良心,为自己。你还是按你自己的想法⼲。" 粞对⺟亲笑笑说:"妈,爸爸的话有道理,我很受启发。" ⺟亲板下了面孔,端着她吃完饭的空碗进了厨房。 ⽗亲咕嘟了一句"竖子可教也",便不再同粞搭话。粞见⽗亲的筷子不断地在每个菜碗里翻动着挑⾁片,早几天见此状的不悦瞬间变成了同情,他帮着⽗亲挑选起来。⽗亲挡了他的筷子,说:"不要你多事,要学会只管自己。" 粞晚上就骑车去了沈可为家。沈可为不在,他的妹妹接待了粞。沈可为的妹妹是个瘦弱但却秀丽的女孩子。她为粞倒了杯自制酸梅汤,便坐静在一边看杂志,时而地扫过一眼打量着边昅烟边凝眸望墙的粞。 大约半时候后,沈可为回来了,见粞,竟十分地奋兴。粞只是问:"你准备怎么安排老八仙?" 沈可为说:"让他下小队⼲活。他没文化只会扯横⽪,留着⼲什么?" 粞有意无意道,"你不知道他和王留是师兄弟么?" 沈可为淡笑一声,说,"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你看不出谁的板更硬?" 粞便不再谈这事。这一晚,他同沈可为将站里的业务情况和行将解决的问题谈了个透彻。谈及至夜间十二点。粞长吐一口气,感到周⾝的痛快。 沈可为的妹妹便一直在旁边翻看杂志,粞告辞回家时,顺便也同她客气了几句。粞说话时,忽地觉出那双秀丽的眼睛充満了热烈和望渴。 粞行驶在半夜的大街上,回味着那目光,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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