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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沉浮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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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流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我主沉浮 作者:周梅森 书号:44415 | 更新时间:2017/11/24 |
| 第二章 | |
| 裴一弘出门上车时注意到了停在赵家门前的那辆汉D－0002号黑⾊奥迪车。 这就是说，宁川长市钱惠人已经找到赵安邦门上来了，而且很公开，没想对他或其他省委导领隐瞒。如果想隐瞒的话，钱惠人完全可以换辆不惹眼的大牌号车来，也可以把自己的车停到省府政院里去。很好，这位钱长市还算光明正大。 平心静气地想想，裴一弘觉得，钱惠人这种时候来找赵安邦也在情理之中。赵安邦毕竟是一⾝泥⽔一⾝⾎汗从宁川上来的，在宁川⼲部中威望很⾼，宁川⼲部有啥事当然要找赵安邦，就像平州的⼲部有事总要找他一样，这不好怪赵安邦。 离开平州六年多了，平州⼲部还忘不了他，不管以前做省委副记书，还是后来做省委记书，那些长市、记书总来找，连新开条海滨大道，新建个风景点都请他起名题字。他也是的，尽管一次次提醒平州的同志，要他们该找谁找谁，可心里总也挣不脫对平州那深深眷恋的情愫，该出的主意还是出了，该题的字还是题了。十二年的光  和 情耗在了平州嘛，平州和他的生命已有了某种割舍不断的联系。因此，裴一弘曾 据自己的体会，在常委会上敲过警钟：“现在风气不是太好，下面有些同志谋人不谋事，总在琢磨谁是谁的人，这个帮啊那个派的，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们对此要警惕，否则就会影响省委班子的团结和战斗力，甚至会影响到我们的某些重大决策，许多正常工作就会变得复杂起来！”赵安邦和省委副记书于华北心领神会，都在会上表示说，这是个重大原则问题，必须引起我们的警觉和重视。今天，对一大早找上门来的这位钱惠人长市，赵安邦会不会有所警觉呢？ 坐在车里，缓缓从汉D－0002号车前驶过时，裴一弘不能不想：钱惠人怎么在这种敏感时候找到赵安邦家来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到他老导领面前诉苦求情了？钱惠人和赵安邦的关系很特殊啊，二人惺惺相惜，在政治上共过患难。这次宁川整体升格，赵安邦又力主市委记书王汝成进省委常委班子，让钱惠人带上括号副省级，常委会已研究过了，如果没意外的话，已准备这样向央中建议了。 然而，却出了点意外：对宁川两个一把手上这关键的一步，各方面反应比较大，尤其是钱惠人，民意测验的情况不是太好。此前，裴一弘曾提醒过他们，要他们注意方方面面的关系，他们倒好，没往心里去，仗着宁川进了千亿元俱乐部，尾巴翘到了天上，尤其是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明明知道宁川机场是重复建设，却仍背着省委、省府政四处腾折，非要搞什么立体大  通。总部设在宁川的伟业际国集团公司决定投资二十八亿元扩建平州港，本来是件大好事，又是早就立项批过的，他们也不乐意，明里暗里一直阻挠。据平州长市石亚南反映，他们还掇弄省府政利用伟业际国资产划拨的机会，把平州港扩建工程的资金冻结了，赵安邦亲自做了批示。当然，对宁川也得辩证地看，不能让⼲事的同志中箭落马。钱惠人、王汝成不论有什么⽑病，成就和政绩是主流。对他们该批评要批评，却要多一些保护，过去发生过的政治悲剧不能再重演了。因此，当文山市的同志在他面前抱怨宁川⼲部翘尾巴时，裴一弘便  不客气地批评说，那你们也把尾巴翘给我看看啊？全市财政收⼊加在一起不如宁川的一个县区，下岗业失工人三十几万，还说什么说？有资格说吗？！心里还想，就这样糟糕的政绩，还不服气宁川，你们也真是自讨没趣了！文山一直是个难题。汉江经济发展不平衡，宁川、省城、平州等南部发达地区已迈过小康门槛，宁川城区甚至接近欧洲中等发达家国的⽔平了，可以文山为中心的北部地区却还在温  线上徘徊。赵安邦这届府政上台后，提出了一个整合全省经济的设想：一南一北抓两个重点。南部是宁川，強化建设以宁川为经济辐 中心的现代化城市群，确保全省经济持续增长的势头；北部则做好文山的文章，加大对文山的投⼊和扶持力度，使其成为带动北部经济的发动机。裴一弘极表赞同，进一步提出，眼光应放长远一些，可以考虑把文山作为北部经济辐中心进行定位，用两个五年规划的十年时间逐渐扭转南北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状况。嗣后，经省委扩大会议讨论后，形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决议，这就是拟实施的《汉江省十年发展纲要》。实施这个纲要，关键是用好⼲部，必须把一批能闯敢拼的⼲部派上去。在国中目前特定的国情条件下，一把手就是环境，班子就是资源，有什么班子就有什么局面。现在机遇还是不错的，这边省委下决心加大对文山的工作力度，那边市委记书刘壮夫也到龄要退休了，正可以借此机会对文山的班子来一次不显山不露⽔的正常调整。 今天刘壮夫要来汇报工作，是昨天下午在电话里约的。裴一弘最初并不想听这个汇报：这位老同志要汇报什么？该汇报的他不早就向省委副记书于华北和组织部章部长汇报过了吗？不是还推荐了现任长市田封义继任市委记书吗？后来想想，听听也好，决定一个穷市、大市的班子，多听些意见没啥坏处，反正班子人选还没定。 估计刘壮夫的汇报和田封义继任市委记书有关，甚至和于华北有关。于华北是以文山为基地一步步上来的，刘壮夫、田封义都是他的老部下，对文山的导领班子，于华北倾向于顺序接班，说了很多理由，他很有策略，既没明确反对，也没表示同意。 赶到办公室时，刘壮夫已在小会客厅等着了。这位来自北部欠发达地区的市委记书看起来显得那么苍老憔悴，从精神状态上和宁川、平州的⼲部就没法比。见了他，开口就中气不⾜地说：“裴记书，我…我要向您和省委好好检讨啊！”裴一弘以为是套话，没当回事“壮夫同志，开口就检讨？又要检讨什么？” 刘壮夫叹息道：“裴记书，我马上要下了，这阵子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省委，对不起文山的⼲部群众！客观原因我不強调了，文山这些年没搞好是个事实，我当班长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为了文山的明天，为了五年、十年后文山真的能成为我省新的经济辐 中心，有些话我该说也得说了，不说心里不安啊！”裴一弘估计刘壮夫要说的肯定是田封义顺序接班，強庒着心中的不悦“好啊，那就说吧，有些情况我知道了，你和文山市委好像一直推荐田封义接班吧？”刘壮夫苦苦一笑“裴记书，我想说的就是这事：一把手一定要选准啊，起码不能像我这样，⾝体不好，又缺乏开拓能力！田封义继任市委记书不是太合适！” 这可是裴一弘没想到的“哎，壮夫同志，你态度怎么变了？咋回事啊？” 刘壮夫婉转地说：“对田封义我比较了解，这位同志没多少开拓精神嘛！” 裴一弘笑道：“壮夫同志啊，田封义没开拓精神你是今天才发现的吗？” 刘壮夫沉默了片刻，被迫把话挑明了“裴记书，这并不是我才发现的，可田封义的人品不好，私心太重，倒真是我最近才发现的！我和文山市委推荐田封义顺序接班，本是出于⼲部任用的惯例和新班子平稳过渡的考虑，没啥见不得人的私心。可推荐上来后，您和省委一直没个肯定的话头，田封义就急了，啥都没心思⼲了，整天带着他的二号车省里、市里四处跑官泡官，前天竟…竟泡到我家来了，一坐就是两小时，没原则、没立场的话说了一大堆，让…让我很忧心啊…”裴一弘心里有数了，表面上却不动声⾊“这个田封义都说了些什么？” 刘壮夫情绪有些 动“他说呀，如果他做了市委记书，就等于我还没退，还是文山的幕后大老板，文山仍然是我们俩的地盘！裴记书，你听听，这…这叫什么话？文山这么困难，业失下岗人员几十万，他不放在心里，只想自己往上爬，在我家泡啊泡，非要我出面向您和省委亲自汇报一次，把…把他推上去！”裴一弘全明⽩了“所以，你今天就到我这儿来撤梯子了？是不是？” 刘壮夫点点头“是的，裴记书，不瞒您说，给您打电话约时间时，田封义就在我家坐着！我放下电话就和田封义说了，省委我一定去，一弘同志我肯定见，只怕你这位同志还是上不去！裴记书，田封义这种心态，是不能让他进这一步啊！”裴一弘没明确表态“壮夫同志，这个情况我知道了，省委会掌握的！”想了想，又说“这件事，你最好也向华北同志汇报一下，让华北同志也有点数！” 刘壮夫迟疑道：“裴记书，田封义和于华北记书的关系不一般，这…”裴一弘知道刘壮夫怕什么“壮夫同志，你不要担心，华北同志你应该了解嘛，是有原则、有立场的，而且，又有组织工作纪律，他不会透风给田封义的！” 刘壮夫大约觉得推不掉，叹了口气“那好，那我今天就向于记书汇报去！” 裴一弘注意到墙上电子钟的时针已快指到了九字上，想着九点还要去医院看望省委老记书刘焕章，便站了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咱们老记书焕章同志得了癌症，马上要手术哩，我得到区军总医院看一看！” 刘壮夫有些意外“刘老这把年纪还经得起这种大手术的腾折啊？” 裴一弘叹气道：“所以啊，焕老的手术，我得亲自安排一下嘛！”说罢，和刘壮夫握手道别“壮夫同志，不管怎么说，我和省委都要谢谢你的原则  啊！”刘壮夫却又往后缩了“裴记书，田封义这情况您和省委掌握一下就行了，我是不是别向于记书汇报了？我…我估计于记书也不愿听我这种汇报…”裴一弘不由地拉下了脸“壮夫同志，于记书愿不愿听，你都必须汇报！” 刘壮夫不敢言声了“那…那好，我去就是！”说罢，告辞走了。 送走刘壮夫，正准备去区军总医院，秘书小余又试探着汇报道：“裴记书，还有个事哩：伟业际国老总⽩原崴刚才来电话说，他已经到省城了，希望…希望您能菗空听听他的汇报，据⽩原崴说，平州长市石亚南今天也要向赵长省汇报的！” 裴一弘心里有数，⽩原崴和石亚南十有八九是为平州港项目来的。伟业际国的资金既然是赵安邦批示冻结的，自己就不好多说什么，即便有想法，也只能背地溜提醒赵安邦，于是，摆摆手说：“这个⽩原崴我不能见啊，赵长省管经济嘛，我不好揷手具体项目的，你告诉⽩原崴，让他也找赵长省去汇报好了，我就不听了！” 平州长市石亚南在省府政接待室焦虑不安地等着向长省赵安邦汇报工作。 这是一次事先约定的重要汇报，其意义怎么強调都不过分。既定的经济格局调整使平州失去了昔⽇定位，邻近宁川的一个县级市和一个区也划归宁川了，省委搞大宁川的决心已不容置疑。平州和宁川近二十年的全方位竞争尘埃落定，丧权失地的局面在她和市委记书丁小明这届班子手上成了无可更改的现实。平州⼲部群众因此情绪浮动，有些同志私下里甚至 指责她和丁小明卖市求荣，是一对草包饭桶。 这真是荒谬绝伦！他们这届班子组建不过一年多，丁小明从省委副秘书长调任平州市委记书一年零三个月，她从省经委副主任调任平州长市兼市委副记书不过一年零一个月，平州丧权失地的历史责任岂能让他们承担呢？他们又怎么卖市求荣了？在省委、省府政的几次会议上，她和丁小明不是没争过，结果倒好，不但挨了赵安邦的训，还被裴一弘公开批评了一通。汉江省两位  政一把手在这个问题上⾼度一致，明确告诉他们：不能搞地方主义，调整全省经济格局，建立大宁川都市群，是今天改⾰开放的新形势决定的，是央中支持的，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还是不甘心啊，揣摩着裴一弘是平州的老市委记书，对平州有很深的感情，石亚南和丁小明又跑到共和道10号裴一弘家里去汇报。汇报过程中，石亚南和丁小明几次泪流満面，希望省委给平州一点机会，也给他们这届班子一点机会。裴一弘虽没吐口，却也动了感情，安慰说，平州未来发展的机会还是有的，这么一座美丽的滨海花园城市摆在那里，怎么会没机会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就像宁川，当年省里和央中没给什么优惠政策，也没做过中心大城市的定位，现在怎么样？自费改⾰，硬拼上来了，辉煌得很嘛！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宁川精神和宁川经验，要在招商引资上下大功夫，要想办法把GDP搞上去！ 从裴记书家汇报回来，丁小明和石亚南主持召开了一个研究经济工作的专题市委常委会。会议在一种少见的悲壮气氛中开了三天，讨论新形势下平州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加快物流中心的建设步伐，引资二十八亿元扩建平州港成了大家的共识，于是便有了平州市府政和⽩原崴的伟业际国集团公司的历史 合作。因为此前双方就有強烈的合作意向，项目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一个月內伟业际国首期一亿元资金就到了账，上周一，石亚南和⽩原崴还一起出席了平州港扩建工程的开工剪彩仪式。然而，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候，省国资委突然冻结了伟业际国的资产和所有投资，平州港扩建工程刚上马就要停工，情况相当严峻。石亚南急了眼，当即跑到省国资委了解情况，磋商解决办法。国资委常务副主任孙鲁生却说，恐怕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伟业际国所属国有资产已从京北划给省里，他们省国资委正组织有关人员全面接收，伟业际国集团名下的所有资金和项目都要清理。石亚南问，这个接收清理过程会有多久呢？孙鲁生的回答是：说不准，最快也要三五个月，甚至一两年，希望石亚南和平州市府政及早想办法，另外安排港口扩建工程的建设资金。 这真是岂有此理，平州已经后排就座了，人家还公然撤了你的茶杯！ 已经是八点半了，赵安邦还没进办公室，办公厅王主任解释说，宁川钱长市突然找到门上，赵长省要晚些时候过来。这益发使石亚南郁愤难忍：人家宁川真是特殊啊，想什么时候见长省就能见上，平州的同志事先约好时间汇报工作，却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冷板凳！平州就这么不在这位长省同志眼里吗？她这个长市真是窝囊啊！ 八时四十分，赵安邦终于到了，见面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石长市，让你久等了！”还解释了一句“哦，这刚要出门就被宁川长市钱惠人  住了！”石亚南忍着怨气強扮笑脸“那是，钱惠人是宁川长市嘛，你当然得重视！” 赵安邦往办公桌前一坐“什么话啊？我对你们平州就不重视？说正事吧！” 石亚南便发着牢  ，汇报起了平州港扩建项目的事，最后，责问道：“…赵长省，您说这叫什么事啊？怎么早不清理晚不清理，偏在我们平州港扩建工程开工时，突然冻结资金，全面清理起伟业际国的资产来了？这让我们怎么理解啊？”赵安邦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口气轻松地说：“这很好理解嘛，京北的资产划拨文件是最近刚下来的，在此之前，我们管不着⽩原崴和伟业际国集团。现在资产划归我们省里了，就得接收清理嘛，不能一笔糊涂账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石亚南明知故问：“赵长省，这么说，冻结伟业际国的项目资金您知道啊？” 赵安邦匆匆批起了一份文件，头都没抬“是的，省国资委向我请示过的！” 石亚南坐不住了，从对面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赵安邦面前“赵长省，那我们平州港扩建工程还搞不搞？我怎么向平州的⼲部群众 待？这长市还怎么当？！”赵安邦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放下批罢的文件，给了等在一旁的秘书，和石亚南一起坐到了沙发上“你这个石亚南，情绪还不小嘛！你这长市怎么不好当啊？平州搞得这么好，联合国的人居奖都得了，你们要把头昂起来嘛！”石亚南控制不住情绪了，没好气地发怈道：“还把头昂起来？我们现在只能溜墙角！明里暗里竞争二十年，GDP还不及宁川一半，有啥好说的！现在，我们啥也不说了，只能面对现实，大⼲快上，平州港扩建非上不可！赵长省，你知道，这是早就立过项的，请您和省府政⾼抬贵手，让省国资委别这么刁难我们好不好？” 赵安邦沉思片刻，苦笑起来“石长市，你当真以为我和国资委刁难你们？那我就向你介绍一些情况吧！——这些情况本来不想说，现在被你  到这份上了，不能不说了，不过，请你注意一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给我怈露出去啊！”石亚南多少冷静了些，不无疑惑地看着赵安邦“怎么？伟业际国犯事了？”赵安邦缓缓道：“犯事不犯事我不知道，不过，伟业际国的情况相当复杂，可以这么说：是一个我们很难想像的资产  宮，接收清理的难度很大！伟业际国最初是个境外注册的离岸公司，嗣后登陆国內，包装了国內三家企业在海外上市，这期间又在港香、国美、欧洲和国內注册了二十几家公司，相互之间叉持股，股权关系非常复杂，只有⽩原崴几个核心人物才搞得清楚。⽩原崴却拒不合作，接收事实上没法进行，为了防止国有资产的流失，只能予以冻结，这是我批示同意的！”这可是石亚南没想到的“怪不得孙鲁生说，接收搞不好要腾折一两年！” 赵安邦“哼”了一声“所以嘛，石长市，我劝你就不要指望这个伟业际国了，资产清理接收是一方面，另外，我估计⽩原崴也拿不出这么多真金⽩银啊！”石亚南仍对伟业际国的投资心存幻想，极力争取道：“赵长省，话不能这么说吧？不管怎么说，伟业际国集团总是个财力雄厚的际国投资公司。⽩原崴不久前还对《财富》月刊发表过谈话呢，说是他们旗下控股资产的规模⾼达三百多亿元民人币，在国美、港香、法兰克福有七家上市公司，在国內也有三家上市公司！” 赵安邦手一挥“这是事实，但另一个事实是：⽩原崴忽视了去年一年来全球股市的一片熊气，他伟业旗下各上市公司的股票市值起码蒸发了四五十个亿！” 石亚南争辩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这样，投资平州也没问题！” 赵安邦明确回道：“我看有问题，退一步说，就算伟业际国资产解冻，⽩原崴一下子也拿不出二十八个亿给你们！⽩原崴擅长资本运作，我怀疑此次投资平州港又是一次大规模的资本运作！比如，抵押平州港向海外融资，或以国內旗下上市公司的名义增发配股，这么做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现在他的摊子铺得太大了！” 尽管心里不満，石亚南却也不得不服：赵安邦这个长省可不是吃素的！ 赵安邦沉默片刻，又说：“还有件更严重的事：这些年⽩原崴一直以国有资产经营者的⾝份出现，京北的资产划拨文件一到，突然改口了，说家国从没投过资，伟业际国实际上是个戴红帽子的私营企业，这么一来，又产生了产权界定问题啊！”石亚南着实吓了一跳，一个资产规模⾼达三百亿元的跨国公司竟然会是戴红帽子的私营企业？如此说来，一场严峻的产权大战即将爆发，省里决不会轻易让步的。 赵安邦似乎不想再说下去，可迟疑着还是说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和国资委也觉得很蹊跷：我们国內正在接收，伟业旗下的伟业国中就出事了，他们的总裁王正义突然死在巴黎的一家店酒里，死因不明！伟业国中可是国美纳斯达克的上市公司啊，这位王正义呢，没死在国美，却死在了巴黎，据说死前还卖光了手上的持股。面对这么多让人忧虑的问题，我和省国资委不能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嘛！”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石亚南只得苦笑道：“赵长省，我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赵安邦和气地摆了摆手“所以啊，你石长市就不要这么敏感嘛！宁川还想上那个机飞场哩，我再一次明确否决了，今天很不客气地教训了钱胖子一通！” 石亚南讥讽道：“这也正常，他们宁川现在财大气耝啊，这又要升格了！” 赵安邦说：“那也不能搞重复建设，这是有教训的！你们也再想想：平州港扩建工程是不是马上搞？宁川有个深⽔大港嘛，目前的呑吐量应该能満⾜你们嘛！” 石亚南觉得气味不对，忙道：“赵长省，我们平州港扩建工程和宁川机飞场不是一回事，前年就立了项，从发展的眼光看，迟早要上，再说，现在已经上了！” 赵安邦想了想，不无忧虑地问：“伟业际国这么个情况，资金怎么解决啊？” 石亚南有些坐不住了，硬着头⽪应付道：“我…我们再想办法吧！” 赵安邦也没再多说，只道：“石长市，你说得对，平州港扩建和宁川上机飞场不是一回事，有条件当然可以上，但是，要量力而行，财力不能透支过度！”说到这里，看了看手表“是不是先谈到这里？十点钟我还有个会，和农业部的同志研究文山大⾖示范区的事，农业部专家小组和文山市的同志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石亚南知道，文山市大⾖示范区是农业部在我国加⼊WTO情况下扶植农业的举措，农业专家提供技术支持，省里有补贴，平州下属的两个县曾经争取过，只是没争到手。于是，见  揷针道：“赵长省，农业示范区您和省里也得考虑我们平州嘛！”赵安邦笑道：“你这个石亚南啊，又来了！该说的道理我早就和你们的同志说过了嘛！你们平州的重心不是农业，你们要充分利用这座海滨历史名城的人文环境，搞深度开发，做大旅游的文章嘛！当然，你们的物流中心也是很有基础的！” 石亚南仍是纠 “可赵长省，我们也有农业县嘛，生态农业一直在抓！”赵安邦显然是在应付“好，好，石长市，不说了，下一批再考虑吧！” 一次重要汇报就这么结束了。长省同志把该解释的全解释清楚了，让石亚南无话可说。然而，目的却没达到，后排座席上的茶杯还是被撤了。出了省府政的大门，车过共和道时，石亚南突然想到：是不是再向省委记书裴一弘做个汇报呢？在电话里和市委记书丁小明一商量，丁小明马上否了，要她千万别给裴记书出难题！ 石亚南想想也是：伟业际国既然是这么个情况，只怕裴记书也不好表什么态。 丁小明在电话里又说：“算了，我的长市妹妹，⽩原崴的伟业际国看来指望不上了！一年一度的财富峰会又要开了，还在宁川开，咱想办法到会上做做工作吧！” 石亚南迟疑着问：“那我和⽩原崴咋说啊？他还在省城太平花园等我的消息呢！小明记书，你看，我们是不是让⽩原崴再去试试？他说要找裴记书汇报的！” 丁小明道：“行了，你就别做梦了，这个汇报裴记书恐怕不会听！情况很清楚，伟业际国肯定要换旗易主了，就算和他继续合作，那也不是⽩原崴的事了！” “…原崴，你看看，是不是都让我老头子说中了？省委记书裴一弘⾼低不愿见你，石亚南抬出平州港项目也没能让伟业际国的资金解冻，说明了什么啊？说明赵安邦、裴一弘和汉江省⾼层这回动了真格的！”前财经大学教授，现海天系基金投资顾问汤必成时不时地看着落地窗外的太平湖在  光下波动的⽔面，语调平静地说“因此，原崴，你和你的团队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了，现在弃船逃生还来得及！”⽩原崴心里一阵发冷，脸面上却挂着不无⾼傲的笑意“老爷子，你当真以为伟业际国就这么完了？一个拥有三百亿资产的经济帝国就算崩溃也将石破天惊！” 汤老爷子道：“是的，这我并不怀疑，可我们得下船啊，我不能让石头落到自己⾝上嘛！你知道的，我老头子虽然崇尚国美股神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论，可骨子里不是巴菲特嘛，不会像巴菲特那样几十年如一⽇的持有股票，国中目前也没有值得我们几十年如一⽇持有的股票嘛，包括你们伟业际国旗下的那些上市公司！” ⽩原崴心里愕然一惊“这就是说，你和你手下的控盘基金不支持我了？当真要做空伟业控股了？”苦涩的一笑，开了句玩笑“我过去说你是索罗斯式的人物，你老人家还不承认哩！” 汤老爷子叹息说：“我倒想对你们伟业控股长期投资，可敢吗？这⿇烦说来不就来了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这和巴菲特、索罗斯都没关系！你也别怪我太无情，这是资本趋利避险的天 决定的嘛，我想，换个位置，你也会这么⼲！”⽩原崴仍想说服昔⽇的老师“老爷子，那你就不能再等一等，看一看？我是您的生学，伟业际国的发展过程您是很清楚的，它确实是戴红帽子的私企嘛，产权问题我和省里还在 涉嘛！裴一弘记书不是让我找赵安邦和省府政直接谈吗？这未必没有争取的余地，您老为什么不能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决策呢？”汤老爷子目光炯炯看着⽩原崴，感慨说：“⽩原崴啊⽩原崴，亏你还记得是我的生学，你怎么连我当年在大学里教你的一些基本概念都忘了呢，啊？” ⽩原崴明知故问“教授，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基本概念？” 汤老爷子语调铿锵道：“递延资产概念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们上大二时就学过的！你和伟业际国起家的第一桶金是家国部委下属京港开发公司投资的一千万吧？虽说这一千万你三年后还给京港开发了。但这并不等于说现在这三百多个亿的资产就是你的了。 据递延资产理论你现在的资产都是当年一千万产生出来的递延资产，省里定为国有资产没大错！”⽩原崴摇起了头“教授，我敬爱的汤教授，当您老大谈递延资产时，是不是忘记了国中特有的国情啊？这一千万实际上是款贷嘛！那时的情况你知道，行银不可能给民营企业放贷，我就不能不签下这么个投资合同，不能不戴一顶红帽子！” 汤老爷子笑道：“原崴啊，这话你别和我说，和赵安邦汇报时说好了！” ⽩原崴 动了“我当然要说，而且已经公开说了！我还要请教他们：货币资本的投⼊是投资，资本运作的智慧和经营者成功的经营算不算投资？我和我这支团队的大巨贡献算不算投资？当年放款给我的京港开发公司如今在哪里啊？不是早破产了吗？！在这十几年里，家国又给多少国营企业投下了多少个一千万？他们谁又像我和我的团队一样搞出个这么大型的际国公司了？我是决不会接受这种打劫的！”汤老爷子显然毫无信心，沉默片刻，平淡地道：“原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劝你不要报任何幻想了，裴一弘也好，赵安邦也好，都不会接受你的说法。伟业际国这艘大船要编⼊国有舰队了，你这个船长也该离开舵位了，这是命运！” ⽩原崴眼中浮出了的泪光“老爷子，你是说我创业的梦想即将破灭？” 汤老爷子很坦率“是的，嵌着金边的乌云已滚滚而来，你和伟业旗下各上市公司的⾼管惟一能做的就是像我一样，利用资产接收的真空期，赶在股票价格跌下去之前抛光所有的个人持股，另立山头！小伙子，你就听我老头子一句劝吧：世界大得很，机会多得是，你和你的团队完全没必要在伟业际国这棵树上吊死，也没必要逞一时意气打这种股权官司，你打不赢的！死在巴黎的王正义就比你有数！” ⽩原崴有些不解“王正义比我有数？老爷子，你…你什么意思？” 汤老爷子道：“你应该清楚嘛！王正义杀自前不是把持股全卖光了吗？” ⽩原崴挥挥手“这和省国资委的接收没关系！早在京北的资产划拨文件下达之前，我和集团董事局就准备改组伟业国中的⾼管班子了！王正义⾝为国美上市公司伟业国中的总裁，涉嫌侵呑公司海外资产，数额⾼达上千万美金！” 汤老爷坚持道：“这和接收还是有关系的，伟业际国集团在你手上，王正义的侵呑就是经济纠纷，最多是个侵占公司和他人资产，而接收之后，就变成了侵呑国有资产，就可能面临家国的追究嘛！所以，我说王正义的杀自没那么简单！” ⽩原崴看着汤老爷子，反问道：“你就敢断定姓王的是杀自？事情一出我就说了，此人不可能杀自，如果不是暴病⾝亡，很可能是他杀！就算担心接收后的家国追究，王正义也没必要杀自，他不是在国內，是在国外嘛，能逃的地方多的是！”汤老爷子有些疑惑了：“那又是谁要杀他呢？” ⽩原崴心里也没底：“目前还说不清，我和省国资委已派人去调查处理了！” 汤老爷子是个敏感的政治动物，提醒道：“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啊，经验告诉我，更大的变数还在后面，这种时候不但有外部庒力，內部也很容易生变啊！”⽩原崴点点头“这我知道，十二年来，我已经对付过不下十起叛变了！” 汤老爷子没再说下去，踱步走到电脑桌前，突然调转了话头“哎，原崴，今年股市上的汽车和钢铁板块有点意思啊，我让小子们天南地北跑了跑，下一步准备动动了！怎么，你是不是也跟进一点钢铁和汽车啊？我们的分析成果和你共享！” ⽩原崴没这心思，郁郁道：“老爷子，我现在不想分享谁的成果，只想保住自己十年来的奋斗成果！”又说“哎，该不是你旗下的海天系已经先吃 了吧？”汤老爷子笑了起来“实话告诉你：吃了一些，还没吃 ，抛出你们的伟业控股后准备继续吃！”他拉着⽩原崴的手，又亲切地说“原崴啊，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你的老师，就算下船，总是要先和你打个招呼的！今天这个招呼就算打到了啊！”⽩原崴决不相信面前这位证券市场的老超人会讲什么师生之情，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汤老爷子说：“老爷子，伟业控股你们当真还没抛？不对吧？这几天股票成量这么大，有两天都打到了跌停板上，你们海天系不动，哪会如此翻江倒海？”汤老爷子拍打着⽩原崴的手背，一脸令人感动的真诚“原崴，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就算抛了一些，那也是各基金  盘小子们的自作主张，我这里直到今天都没发话做空伟业控股哩！哦，不说这个了，说点让人⾼兴的事！还有个成果我也准备和你分享哩：你当年进驻过的绿⾊田园也开始有意思了，K线图形态很好啊！”⽩原崴敷衍道：“打住吧，老爷子，你是知道的，我不是波浪理论的信徒！”汤老爷子极其热情洋溢“我知道，当然知道，你看基本面嘛，绿⾊田园的基本面不错啊！生态农业概念，业绩良好，有成长 。更有意思的是，这么一只小盘股绩优股，竟也随大市不断下调，而且还调得那么猛，一年內下跌了40％多…”⽩原崴満腹心思，不愿和汤老爷子周旋下去了，遂起⾝向汤老爷子告辞。 汤老爷子也没再留，只问：“怎么？真要去找赵安邦长省？还不愿放弃啊？” ⽩原崴強忍着心中的抑郁，郑重道：“是的，我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老爷子，也许你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的，你不是不知道，伟业控股本⾝就控股文山钢铁公司，这可是省內最大的钢铁企业，这二年业绩一直很好！你们分析得对，今年钢铁板块一定会启动，所以，我这支伟业控股也会飞起来，起码不是现在的价！” 汤老爷子没再争辩，很绅士地笑了笑“有可能，但前提是产权明晰后！” 然而，离开省城汤老爷子家，上了自己的车，⽩原崴打开机手，向宁川总部下达的命令却是：立即行动，下午沪市开盘后，抛空管理层手上持有的近三千万伟业控股流通股，同时，指令海外持股基金同时做空国美纳斯达克市场上的伟业国中。 集团公司执行总裁陈光明大为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电话里恳求说：“⽩总，您…您能不能把刚才的指示再重复一遍？让我…我做个电话记录！” ⽩原崴很冷静地把指令又重复了一遍“陈总现在该听明⽩了吧？” 陈光明仍没听明⽩“⽩总，这么做的后果你想过没有？我们的巨量卖盘挂出来后，伟业控股肯定会有几个跌停！伟业国中更要命，人家国美的纳斯达克市场可没有跌停限制啊，很可能一天跌掉百分之四五十！你…你是不是再想想？” ⽩原崴道：“这就是我想过的结果！该跌就让它跌，跌透！定安民心的那个公告也不要发了，马上给我追回来，就让海內外市场去猜测吧，谁爱说啥说啥！” 陈光明声音颤抖地问：“⽩总，这…这就是说，我…我们决定放弃了？” ⽩原崴吼了起来“哪来这么多废话？谁能阻挡雪山的崩溃？既然要崩溃，就让这种崩溃来得快一些、猛一些！我们只能顺势而为，置之死地而后生！”缓和了一下口气，又透露说“这是汤老爷子今天给我的启示！他们海天系已经把第一脚踹下去了，我们既然拦不住，为什么不就势再踹它几脚？⼲脆把股价踹到地板上去？！我想，咱们的赵安邦长省和省国资委的官僚们大概都不愿看到这个局面吧？” 陈光明多少明⽩了些：“⽩总，那您看是不是和赵安邦长省谈过后再行动？” ⽩原崴道：“不必了，谈判以实力为后盾，你不连下几城，造成既定事实，说话就不会有分量！不过，前门拒狼，也不要忘了后门防虎，要警惕汤老爷子的海天系。股价打下去后，一定要在合适的低位接回来，不能让姓汤的老狐狸趁  捡便宜，老狐狸和海天系现在正盯着钢铁和汽车啊，很有可能在地板价上收集筹码！”陈光明这下子全明⽩了“好，⽩总，那我下午动手，现在就安排一下！” ⽩原崴最后 待说：“还有，再想法融点资，将来在地板价接盘需要充⾜的资金，另外，平州港项目我也不愿放弃，这个项目的资本作空间很大。我想，既便我们离开了伟业际国，这个项目仍要做下去，可以考虑换我们的独资公司来做！”陈光明问：“那你估计我们集体弃船，离开伟业际国的可能 到底有多大？”⽩原崴道：“不好估计，赵安邦这位长省不是吃素的，如果 宮不成，我们也许就要另起炉灶了！过几天，财富峰会不就要在宁川召开了吗？那时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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