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诉 第十四章 水涨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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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国家公诉 作者:周梅森 书号:44412 | 更新时间:2017/11/24 |
第十四章 水涨船高 | |
四十九 得知叶子菁在“八一三”大案判决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捅了一刀,林永強大为吃惊:尽管他很不喜这个多事的女检察长,更不赞成对周秀丽判决的抗诉,但对这种暴力事件的发生仍是无法容忍的。这不是对叶子菁个人的挑衅,是对府政和法律权威的挑衅,如果容忍了这种挑衅,没准哪一天他这个长市也会吃上谁一刀! 和唐朝在电话里简单地通了通气,林永強便驱车赶往市安公局。 这是当晚七点多钟的事,距行刺事件发生过了不到两小时。 赶到安公局值班室时,唐朝已先一步到了,正沉着脸听江正流、伍成义和办案人员做汇报。一位刑侦大队队长汇报说,尽管当时在场同志反应比较及时,凶手还是趁逃了。现场群众中没谁携带凶器,现场也仔细找了,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没发现任何凶器。唐朝很恼火,说是竟然在我们的法庭门前行刺检察长,事件质极其恶劣,影响太坏了,指示江正流和安公局本着从重从快的原则,精心组织,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內破案。林永強也发了一通长市的大脾气,明确要求江正流和伍成义说:这个案子要定为大案要案,要限期破案,短则十天半月,最多一个月! 林永強从安公局出来,原说要和唐朝一起去医院看望叶子菁的,不料,刚上车就接到了王长恭秘书小段的一个电话。前不久,林永強把小段的哥哥安排进了川口县府政班子,由农业局长提为副县长,小段心里感的,关键时候总给他通风报信。 今天这个电话又很关键,小段透露说:“林长市,事情看来⿇烦了!‘八一三’大火案判了这么多渎职⼲部,判得又这么重,长恭同志说,包括你和唐记书在內的⼲部处理估计就得⽔涨船⾼了,长恭同志知道了这个判决结果后,愁得直叹气啊!”林永強马上警觉了:渎职者的法律责任要追究,导领责任也是要追究的。据说央中有关部门一直紧追不放,几次来人来电催促,要求省里把负有导领责任的⼲部处理方案报上去。央中追省里,省里便追市里。前几天,市委、市府政经慎重研究后,将拟处分的十二个处级⼲部的处分方案报给了省委。现在案子判了下来,省里研究处理⼲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包括对他和唐朝等市级导领⼲部的处理。 无名怒火一下子蹿上心头,对叶子菁仅有的一点同情全被愤恨取代了:简直是他妈的混蛋,已经判了这么多人,判得又这么重,检察院竟然还对周秀丽的判决提出了抗诉,竟还要把周秀丽处以极刑!如果周秀丽该杀头,祸⽔继续往上涨,他这个长市岂不要被追究渎职罪了?这样拼下去怎么得了?他的仕途岂不全玩完了?! 小段也说到了这一点:“就说周秀丽吧,受贿三十万就判了十五年,检察院还提起了抗诉!如果叶子菁抗诉成功,真把周秀丽判了死刑,林长市,你想想吧,你这长市还能⼲下去吗?撤职都是轻的吧?让长恭同志怎么在省里为你们说话啊!也不知你和唐记书是咋掌握的,就眼看着叶子菁和检察院这么来啊?!” 林永強心情益发郁闷,连连应着:“是啊,是啊,有些情况我和你说过,这个叶子菁谁掌握得了啊?再说,唐朝同志又是这么个不不的态度…” 小段安慰说:“林长市,你也别紧张,据我所知,长恭同志对你和唐记书在态度上还是有区别的,我看是把账全记到唐记书头上了。有个事你知道吗?就是今天下午的事:长恭同志得知判决情况后,打了个电话给你们唐记书,想请市委出面做做叶子菁的工作,让检察院撤回抗诉,唐记书又给顶回去了,说不好办哩…” 林永強心里怦然一动,突然做出了个决定:“段处长,您看我能不能向…向长恭长省做个汇报啊?最好安排在今天晚上。我…我马上就赶过去,马上!” 小段有些为难:“林长市,这合适么?现在都八点多钟了,你赶过来最快也要三个小时,都半夜了,再说,我也不知道长恭同志有没有安排?其实,林长市,你汇报不汇报都无所谓,关键是让叶子菁和长山检察院把对周秀丽的抗诉撤回来,别再这么胡闹了,事情到此为止算了!” 撤回抗诉谈何容易?林永強却也不明说,只道:“等我见过王长省再说吧!” 车快到民人医院门口时,小段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是和王长恭联系过了,同意林永強过来,还特意代,这次就不一定拖上唐朝了。林永強本来也没想过要和唐朝一起去,听到这话心里更有数了,在医院门口,匆匆和唐朝告了别,信口开河说,有些火灾受害者家属找到他门上去了,他得赶回去紧急处理一下。 唐朝也没怀疑什么,只代说:“林长市,你可千万不要轻易表态啊,要尽量做做受害者家属的工作,咱们检察院的起诉和法院的判决,我看都没错嘛!” 林永強笑道:“唐记书,这还用你说?我知道,都知道!代我向子菁同志先问好吧,就说我菗空再来看她,让她安心养伤!”说罢,急急忙忙再次上了车。 车从长山一路开往省城时,林永強有一阵子又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他这么急着往王长恭家跑是不是合适?省委调查组毕竟还呆在长山没走啊。再说,这次又是背着唐朝去的,万一被唐朝知道,唐朝会怎么想?该不会骂他卖⾝投靠吧?却也顾不得了。就算王长恭有问题,就算王长恭⽇后会倒台,可今天王长恭还在台上,他就得识时务,就得去汇报。事情很清楚,这么一把大火,伤亡和损失又这么严重,省委在长市和市委记书两个主要导领⼲部中撤下一个做替罪羊是有可能的。他⾝为长市,责任当然不小,可火灾发生时,他毕竟只上任五个月嘛!唐朝来了一年多,又是一把手,责任应该比他大。更何况唐朝对王长恭的指示一直奉违,这阵子又不断硬顶,王长恭能饶了唐朝?看来,长山注定要出个政坛烈士了,他们这对老搭档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然而,到了省城枫叶路7号王长恭家,见到王长恭以后,王长恭却绝口不谈唐朝的事,也没提到⼲部处理问题,甚至没谈案子的判决,淡然地看了林永強好半天才说:“小林长市啊,你这么急着跑到我这里来⼲什么?想打探什么消息啊?” 林永強做出一副生动的笑脸说:“哪里,王长省,我…我是来汇报哩!” 王长恭⾝子往沙发上一倒,说:“好啊,要汇报什么啊?说吧说吧!” 林永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怔了一下,呑呑吐吐道:“王长省,听段处长说,您对‘八一三’火灾案的判决,有…有些看法?担心⼲部处理时会⽔涨船⾼?” 王长恭很意外:“这个小段,胡说些什么,啊?⼲部处理的事还没研究呢!” 林永強揪着心问:“王长省,估计也快了吧?现在外面传言不少哩!” 王长恭不接茬儿,冷冰冰地打官腔道:“小林长市啊,你不要想得这么多嘛!当一天长市就要负一天责任,就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嘛!共产人嘛,不能这么患得患失啊!对了,以前你也向我和省委表过态嘛,表态的话我还记得呢!这个,啊,随时准备接受省委的处分,包括撤职下台,你这个同志态度还是比较端正的嘛!” 林永強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怔了好半天才说:“王…王长省,我的情况您…您是知道的,火灾发生时,我…我调到长山不过五…五个月啊…”王长恭看着林永強,不⾼兴了:“林长市,你什么意思啊?要推卸责任了?” 林永強连忙摆手,话语中带上了哭腔:“不…不是,王长省,该我的责任我不…不会推,可…可我和唐朝同志的情况还…还是有区别的,朝同志来长山的时间毕竟比我长得多。再说,他…他又是一把手!”停顿了一下,怯怯地看着王长恭“王长省,您不也…也反复強调要…要保护⼲部嘛…” 王长恭冷笑道:“保护⼲部?也不想想你们长山的⼲部值得保护吗?保护的结果是什么?脏⽔全泼到我头上来了!好像我和周秀丽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忍辱负重,一次次去长山,一次次和你们谈,包括陈汉杰同志,要你们顾全大局,维护长山⼲队部伍的稳定,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们呢,谁把我的话当回事了?你们非要闹嘛,你们讲原则,讲法制啊,现在还让我说什么!啊?” 林永強急于把自己从“你们”里脫出来,拼命解释道:“王长省,有些情况您是知道的,陈汉杰不去说了,唐朝也不听您的招呼啊!关于周秀丽,我就在会上提出过,要考虑她在城管方面的历史贡献。唐朝理都不理!判决前,我提议市委和政法委先讨论一下,慎重一点,又让唐朝否了。唐朝说:不能以权代法,就让我们的检察机关去依法起诉,让法院去立独审判!叶子菁有唐朝和陈汉杰做后台,哪还把我的话当回事?再说,我也不敢把话说得这么明!我更没想到,法院已经从严从重判了周秀丽十五年刑,叶子菁竟还提起了抗诉,还要求判死刑!” 王长恭“哼”了一声,极力庒抑着內心的愤懑:“好,好啊!我们这位叶检察长⼲得太好了!唐朝同志导领下的长山市委太有法制观念了!”突然间还是失了态,手往茶几上狠狠一拍,震得茶几上的茶杯和烟灰缸都跳了起来“把周秀丽毙了,用这个女同志的⾎,用我们改⾰者的⾎去染他们自己的红顶子吧!” 林永強明知王长恭这话不对,却违心地附和道:“就是,就是嘛!王长省,您说说看,在这种情况下,我…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我真是哭无泪啊!”王长恭沉默片刻,拍了拍林永強的肩头,表示了某种理解,又说了下去:“不过,我看啊,我们这位唐朝同志的红顶子也未必戴得牢!周秀丽拿了苏阿福三十万就该毙了,他唐朝就不是简单的导领责任了吧?就算不办他的渎职罪,也该撤职下台了吧?”脸不由得又拉了下来“永強同志,我知道现在的事情很难保密,我也不打算在你面前保密,可以告诉你:我这回也要按原则办事了!” 林永強讨好说:“王长省,就算处理了朝同志,也不能让叶子菁再这么胡闹了!我准备亲自和叶子菁谈谈,建议她和检察院撤回抗诉,的导领必须坚持!” 王长恭头摇苦笑道:“还谈什么的导领啊?叶子菁和长山检察院你我导领得了吗?我看不如让他们立独算了!不说了,反正你林长市看着办,按原则办吧!” 送林永強出门时,王长恭才又意味深长地说:“永強同志,你不要想得太多,你的情况我心里有数,在讲原则的前提下,该为你说的话我还会说。你呢,也好自为之吧,起码不要像唐朝和叶子菁同志那样,用别人的⾎去染自己的红顶子!” 林永強听明⽩了,也揣摩准了:王长恭在⼲部处理问题上倾向很明显,唐朝估计是在劫难逃了,闹不好真要被撤职。他的问题好像不是太大,王长恭十有八九还会继续保下去,当然,人家也要看他的具体表现,看他是不是好自为之!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当然要好自为之了… 五十 捅在左臋部的那一刀深达四厘米,伤及了腿大股骨,从下刀的位置看,行刺的凶手好像并不想置她于死地。叶子菁因此认为,这可能是报复,更有可能是威胁。 ⻩国秀说:“别管是报复还是威胁,反正这一刀你已经挨上了,就好好接受教训吧!恐吓电话又不是没有过,我再三提醒你小心,你呀,就是不往心里去!” 叶子菁道:“这种事防不胜防啊,让我怎么小心?‘八一三’大案判了这么多受贿渎职、滥用职权的犯罪分子,恨我的人能少了?别说我了,你和小静多加小心就是了。尤其是小静,让她以后放学就回家,这阵子小记者团的活动尽量少参加!” ⻩国秀摆摆手道:“这话你和小静去说吧,人家小静崇敬的是你!”说着,将一个作文本递到叶子菁手上“看看这个吧,你女儿写你的:《护法英雄》!” 叶子菁随口问道:“哎,小静呢?今天怎么没来看我啊?” ⻩国秀说:“来过了,当时你还在觉睡,就回家给你烧饭去了!” 叶子菁看起了女儿的文章,只看了两页就笑了:“这小静,真能吹!” ⻩国秀也笑了起来:“别说了,子菁,我已经批评过她了,我说你这写的是你妈吗?分明是大侠!也可以理解,这阵子咱宝贝女儿正在看武侠小说,得很!” 叶子菁不看了,把作文本往头柜上一放,正经作⾊道:“这可不行啊,将来大学她还想不想上了?你当爹的别一天到晚和她嬉⽪笑脸,得和她认真谈谈了!” ⻩国秀忙道:“叶检,汇报一下:刚谈过,就是今天的事!我很严肃地对⻩小静说了,现在我们已经进⼊了信息时代,估计社会上已经没有大侠这种职业了!” 叶子菁哭笑不得:“老⻩,你这还叫严肃啊?小静能当回事吗?!” ⻩国秀像似没听见,自顾自地道:“小静说,她真是大侠就好了,就能为你当保镖了!比如这回,那个凶手不可能得逞,她一发功就把凶手的凶器给收了…” 叶子菁苦笑不已:“等她⻩小静成大侠时,只怕我也成⽩发魔女了!”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宝贝女儿了,还是说正经事吧!老⻩,对周秀丽的判决,我们检察院提起了抗诉,这事你可能也听说了吧?听到外面什么反应没有?” ⻩国秀说了起来:“这事我正想说呢!这么抗诉有没有法律据啊?王长恭来长山的事我和你说过,人家一再強调周秀丽的贡献,就算不考虑贡献,也不至于判死刑啊!外面议论不少,甚至说你们两个女同志争风吃醋,公报私仇!” 叶子菁平静地听着:“老⻩,你觉得我是在公报私仇吗?” ⻩国秀道:“哎,子菁,这你别问我,我只是向你转达社会反应嘛!” 叶子菁问:“老⻩,说心里话,你认为这个周秀丽该不该判死刑?” ⻩国秀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子菁,说心里话,我也觉得判死刑重了些,周秀丽受贿渎职,造成的后果是很严重,就算十五年轻了,最多也就是个死缓吧!” 叶子菁长长叹了口气:“连你都这么看,这抗诉只怕能理解的人就不多喽!”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长市林永強便来了,抹角拐弯要求叶子菁撤回抗诉。 客观地说,林永強刚进门时态度很好,对叶子菁进行了亲切慰问,还把医院女院长叫来代了一通,搞得叶子菁感动。林永強主动提到了抓凶手的事,对叶子菁发狠说,如果江正流抓不到这个行刺的凶手,他这个安公局长就别⼲了!叶子菁反倒有些替江正流不安了,要林永強别这么武断。林永強说,这不是武断,是要给他们安公局施加一点庒力,这种案子不破还得了?我这个长市还敢当下去啊?! 谈到抗诉问题,林永強口气变了,忧心忡忡说:“叶检啊,对周秀丽的这个判决,非抗诉不可吗?我看不一定吧?是不是能撤回来啊?‘八一三’大火案搞到今天,连你这个女检察长都挨了坏人的刀子,矛盾化到这种程度,让我忧心啊!”叶子菁没当回事,笑道:“林长市,你别忧心,有胆量让他们再来一次嘛!” 林永強不接叶子菁的话茬儿,按自己的思路说着:“叶检,我专门到司法局找法律专家们咨询过,我们法院判周秀丽十五年,判得并不轻,量刑还是适当的,你和检察院怎么还是揪住不放呢?对周秀丽,你们是不是有些情绪用事了,啊?” 叶子菁这才认真了:“林长市,抗诉是我们检察机关的事,最终怎么判是法院的事,是不是就判死刑,我们检察机关说了不算嘛,得以法院的判决为准!” 林永強心里啥都有数:“是的,是的,叶检,那你们能不能把抗诉撤回呢?” 叶子菁不想和林永強当面争执,敷衍说:“抗诉材料已经正式呈送上去了,再由我们出面撤回来肯定不行。林长市,你还是等着让省⾼法驳回吧!” 林永強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看你这话说的!你叶子菁现在是什么人?你提起的抗诉案谁敢驳回?不怕你女包公手上的鬼头铡铡到人家脑袋上去啊,啊?” 叶子菁也笑了起来,口气温和:“林长市,我得纠正一下,我们检察机关可不是什么包公啊,我上次汇报时和您说过嘛,我们就是济公,虽然穷,还得主持正义。我们手上也没有什么鬼头铡啊,只有法律赋予我们的责任、使命和义务…” 林永強做了个手势:“哎,打住,打住!叶检,你这话我又听出意味来了:你这同志是不是又在为你们检察大楼的事,这个,啊,变相批评我和市府政啊?” 叶子菁倒真没想到那座停工的检察大楼,可听林永強这么一说,便也将错就错了:“林长市,批评您和市府政我不敢,可我们检察大楼总还得建啊,是不是?” 林永強点头应道:“是的,迟早总要建,老停在那里我心里也犯堵!可长山的财政情况你知道,你家老⻩也知道,我和府政也难啊!这阵子,为社会保障资金的事又弄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请长恭同志来了趟长山,也只求到一百万!”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子菁同志,就冲着你受伤躺在这里还挂记着检察大楼,这事我也得想点办法了:可以考虑找个资金雄厚的建筑公司先带资⼲着,再次启动起来,市府政做担保!我这长市再困难,也得先给你们这群穷济公弄套新袈裟嘛!” 叶子菁⾼兴了:“林长市,那我和长山检察院的同志们就先谢谢您了!” 林永強笑道:“谢什么?这又不是谁的私事,你们检察院吃的是财政饭嘛,长山府政和市财政有责任、有义务为你们分忧解难!”话题一转“不过,子菁同志啊,既然吃着市府政的财政饭,你们也要多少听听府政和我这长市的招呼啊!不能用钱找我和市府政,办起案子来眼里就没有市府政嘛,比如对周秀丽的抗诉!” 叶子菁这才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真不该在这种时候将错就错,便轻描淡写说:“林长市,抗诉是我们的职责,如果抗诉理由不成立,省里驳回也很正常嘛!” 林永強眼睛骤然一亮:“叶检,如果抗诉驳回,你们是不是就此罢手啊?” 叶子菁却笑着摇起了头:“不,不。林长市,如果证据事实没有改变,如果驳回的理由站不住脚,我和长山市民人检察院就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啊。我们也许会去省城,请求省民人检察院向最⾼民人检察院提请抗诉!” 林永強怔了一下:“叶检,我听明⽩了!这就是说,你一定要把周秀丽送上刑场才罢休,是不是?”长长叹了口气“你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叶子菁平淡地说:“这我不太清楚,林长市,你说吧,说给我听听!” 林永強给叶子菁掖了掖被角:“算了,不说了,你已经受伤躺在病上了!” 叶子菁说:“林长市,你不说我也知道,有人说我公报私仇,是不是?” 林永強这才郁郁道:“不止这些啊,话多着呢!你过去不是说过么?不能用无辜者的⾎染自己的红顶子,现在有人说:那也不能用改⾰者的⾎,自己同志的⾎去染红顶子啊!还有人明说了,你是要用周秀丽同志的⾎去染自己的红顶子了!” 叶子菁火了:“谁这么胡说八道啊?周秀丽是谁的同志?什么时候又成改⾰者了?林长市,我不否认周秀丽任城管委主任期间做过好事,当年的张子善、刘青山在场战上立过大功,不是照样判了死刑吗?‘杀了张子善、刘青山,挽救了两万,甚至二十万⼲部!’这是⽑泽东的评价!所以,林长市,我不隐瞒,我们长山检察院抗诉的量刑建议就是要判周秀丽死刑,就是要警示那些敢于渎职、滥用职权的犯罪分子!周秀丽受贿情节非常恶劣,受贿造成的后果也极其严重,大家都知道的,致使‘八一三’大火的死亡人数急剧增加,这是无法否认的⾎淋淋的事实!” 说到最后,叶子菁已有些气短声弱了,眼里浮出了闪亮的泪光。 林永強劝道:“叶检,不要这么冲动,这对你养伤不利!有些话我今天本来不想说,可我真不愿看着你进一步化矛盾,也怕伤了一些⼲部的心!子菁同志,不能太理想化啊,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你的原则、⾼尚情和道德勇气,都让我敬佩,但我也不能不提醒你:必须面对现实啊,你冷静地想一想,如果你们检察院的抗诉成功了,周秀丽真被判了死刑,我们长山的⼲部们会怎么想啊,啊?” 叶子菁说:“林长市,谁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敢渎职。您别把我想得多⾼尚,也别说敬佩,我承受不起,真的!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在履行职责罢了!”叹了口气,又恳切地说“林长市,我不知道您今天说的是您个人的意思,还是哪位导领同志的意思?但我知道王长恭同志的态度,自从案子涉及到周秀丽,王长恭同志就一直在⼲涉。可我硬着头⽪过来了,也因此得罪长恭同志了!” 林永強苦笑道:“子菁同志,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坦率地告诉你:你得罪的不是一个王长省啊,还有一大批⼲部,甚至可以说是长山的一个员官阶层啊!”叶子菁不由动起来:“是的,林长市,这是事实,我已经躺在这里了嘛!昨天伍成义找我了解情况时,我还向伍成义说:凶手线索不要在受害者家属中找,受害者家属就是对判决有些不理解也下不了这种毒手!凶手要在那些渎职单位或个人⾝上找,就是你说的那个败腐 员官的阶层!我很清楚,我得罪了他们了,可我不敢得罪法律,不敢得罪我们广大老百姓,不敢得罪一个法律工作者的良心!” 毕竟是来看望一个躺在病上的因公负伤的女检察长,林永強虽说心里极为不満,却也不好像打招呼会议那样大发长市的脾气,谈话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结束了。 当晚,陈汉杰赶来看望叶子菁。叶子菁将情况和陈汉杰说了,觉得很奇怪: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这位长市大人怎么还敢这么公开为周秀丽说话,为她做工作? 陈汉杰经验丰富,深思虑说:“子菁啊,其实这并不奇怪!案子已经判完了嘛,⼲部处理也要开始了,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省里传过来的消息不少。微妙的是,王长恭还是省委常委、常务副长省,仍然做着事故处理导领小组组长。在长山⼲部的处理上既有建议权,又有很重要的一票。林永強当然要看王长恭的脸⾊,继续讨好王长恭嘛!我看林永強今天说的这些话,很可能都是王长恭的意思哟!” 叶子菁不解地问:“这个滑头长市就不怕王长恭以后倒台连累他吗?” 陈汉杰笑道:“连累什么?就许你们检察机关的抗诉,不许人家发表不同意见啊?法院不就判了周秀丽十五年嘛,这就是法院的看法嘛,很正常嘛!”略一沉思,又说“我看,得提醒朝同志小心了,搞不好朝同志要吃大亏啊!”叶子菁警觉起来:“朝同志要吃大亏?老记书,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陈汉杰判断说:“林永強这么卖⾝投靠,人家长恭同志心里能没数?拿处理意见时能亏了他吗?朝同志坚持原则,一直不愿把你叶检撤下来,支持你们立独办案,王长恭能不乘机报复?甚至有可能找借口撤了朝同志的市委记书职务!” 叶子菁心里一惊: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唐朝坚持这个原则就太不容易了!可心里仍不太相信:“王长恭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省委和赵培钧同志就会听他的?当真没有公道和正义了?老记书,你估计唐记书被撤职的可能到底有多大?” 陈汉杰说:“我看八九不离十吧,王长恭只要向省委这么建议,就会有充分的理由,省委和培钧同志想保也保不住,挥泪斩马谡也得斩!就像你们对周秀丽提起抗诉一样!”叹了口气“如果想避免这种结果,恐怕也只有搞次政治妥协了!” 叶子菁盯着陈汉杰问:“老记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主动撤回抗诉?” 陈汉杰点了点头:“王长恭善长打政治牌,做政治易,这笔易他要做啊!据朝同志说,王长恭为此又在电话里和他打招呼了,朝同志还是顶住了!”微微一笑,和气地看着叶子菁“你们长山检察院能把抗诉撤回吗?啊?” 叶子菁略一沉思,缓缓摇起了头:“老记书,说心里话,我现在非常敬佩,也非常理解唐朝同志,真心希望这位导领同志能留在长山市委记书的岗位上,继续为长山五百万民人做些大事实事。可我真不敢拿原则,拿法律和谁做易啊!”陈汉杰频频点着头:“是啊,是啊,看来朝同志要付出代价了!” 五十一 唐朝怎么也没想到,林永強会这么没原则,为周秀丽做工作竟然做到了叶子菁的病前!是不是那位长恭同志又给林永強许什么愿了?这位昔⽇的同志加兄弟是不是还在指望⼲部处理时王长恭重要的一票?这阵子他和林永強说了多少啊,明敲暗打,一再让林永強多想想和民人,多想想自己⾝上的责任。看来林永強本没想,心里仍然只有一己私利,这个年轻人⾝上已经没有多少共产人的气味了! 陈汉杰的判断和他完全一致。当陈汉杰说到⼲部处理,要他多加小心时,唐朝马上心领神会,明确表示说:“这一次我准备付出代价,哪怕是沉重的代价!” 然而,让唐朝没想到的是,这代价来得快了些,仅仅一周之后,省委、省府政对长山市导领⼲部的组织处理工作就开始了。王长恭以“八一三”火灾善后工作处理导领小组组长的⾝份,带着导领小组其他成员和省组织部、省委纪有关⼲部,到长山来主持召开经验教训总结会了,要求市委和市府政两套班子参加。更没想到的是,不是别人,而是王长恭在会上对长山市委坚持法制原则的精神予以了充分肯定。 会议一开始,王长恭就谈笑风生说:“同志们啊,先说明一下:这个会主要是总结经验教训,组织处理免不了,可重点要摆在总结经验教训上,同志们在思想上不要背包袱!为了把这个会开好,我特意和小林长市提前打了个招呼,伙食一定要安排好,就算明天拉出去毙,今天也得让同志们吃几顿饭嘛!是不是啊?” 唐朝听到王长恭这话就想,要拉出去“毙”的这个人恐怕就是他了! 是一次政治上的毙,毙的理由估计会很充分:作为长山市委导领班子的一把手,一座城市的最⾼导领者,面对这么一场灾难的大火,组织上从严处理,就算把你一到底,你也无话可说。唐朝太清楚组织处理和法院审判的区别了。法院审判有法律细化出的刚标准。组织处理则就大可玩味了。组织对你印象好,想保你,给你个內警告,行政处分,也算处理过了,不想保你你就死定了。王长恭是不会再保他了,人家已经明言“毙”了,这听上去是句玩笑话,实则透着政治杀机。 王长恭话说得滴⽔不漏:“毙不至于,开个玩笑罢了!可教训要汲取,导领责任要追究!在这里,我要纠正一下最近听到的错误言论。有些同志说啊,长山这把大火烧死这么多人,只判了一些小鱼小虾,级别最⾼的不过是市城管委主任。我现在就代表省委、省府政郑重告诉同志们:这些小鱼小虾没逃掉,大鱼大虾肯定也逃不了!还有的同志又是一种意见了,说是渎职⼲部判了那么多,又判得那么重,比如说城管委那个姓周的主任,判了十五年还要抗诉,怕⽔涨船⾼。我也可以告诉同志们,没这么回事!⽔还是那些⽔,船还是那些船,法院对渎职犯罪分子的依法判决,和省委、省府政对在座某些同志导领责任的追究,是质不同的两回事,是出于爱护的目的!当然,爱护也要讲原则,在这一点上,朝同志和长山市委做得就很好,有原则,讲法制,在省委常委会上,培钧记书给予了⾼度评价!有关情况我也向培钧记书和省委常委们介绍了,我说朝、永強同志和长山市委不容易啊,这么大的一场火灾,社会影响这么广泛,上上下下涉及了那么多人,来自各方面的⼲扰和庒力可想而知,朝和永強同志硬是顶住了嘛!”看了看坐在⾝边的唐朝和林永強,又和蔼地说“朝、永強同志啊,我这可不是丧事当着喜事办啊,经验教训要好好总结,该肯定的还是要充分肯定嘛!是不是啊!”唐朝表情平静地道:“长恭同志,这得力于您的正确导领和大力支持嘛!” 林永強看着王长恭,极是漂亮地当场将唐朝卖了:“王长省,这您可表扬错了,‘八一三’大案能办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我们班长唐记书掌握得好啊,我这个长市不过执行罢了,有时执行都不得力!王长省,在这里,我得先向您和省委做个检讨,我这人心太软啊,有时也爱感情用事,唐记书可没少批评我啊,我呢,过去还不太服气,今天听您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在原则上是有不少问题哩!” 唐朝觉得一阵恶心:林永強想⼲什么?这究竟是检讨还是献媚?他是不是想说明,让王长恭极不満意的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全是他唐朝一个人的事?这个政治小人怎么一点廉聇都不讲了?还什么同志加兄弟呢,他过去真是瞎了眼! 王长恭和林永強的配合可以说是天⾐无,林永強话一落音,王长恭便接上来说:“永強同志,你有这个自我批评精神就好!在讲原则这一点上,你是要向朝同志学习,我也要好好学习嘛!”话头突然一转“坚持原则,依法办事,应该充分肯定,但是,不能把丧事当做喜事办!长山这把大火烧死了一百五十六人,民人的生命财产损失惨重,虽说火灾肇事者和相关渎职犯罪分子受到了严惩,可这还远远不够!这把大火暴露的问题触目惊心。同志们要反思一下,我们对民人负责了没有?该承担什么责任?我和陈汉杰同志就有责任嘛,在一些⼲部的任用上,在制度建设上,给你们这届班子留下了不少隐患。我在省委常委会上已经做了两次深刻检查,前天还向央中写了引咎辞职报告,准备承担自己的历史责任,决不含糊!” 这倒是唐朝没想到的,王长恭作为前任长市引咎辞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表态发言中,唐朝认真检讨了自己作为一把手的失职,说自己官僚主义作风严重,没把民人的生命财产放在心上,忽视了全安问题,对“八一三”大火负有主要导领责任最后,当着王长恭和与会者的面,郑重提出引咎辞职。 王长恭在唐朝表态结束后,做了即兴发言,听上去语重心长,实则是在定调子:“朝同志,我知道你会有这种态度!你是个原则很強的同志,对同志们要求严格,对自己的要求会更严格!你的检讨我看也是实事求是的:永強同志虽然是长市,可来长山的时间毕竟很短嘛,不过五个月嘛!你这个市委记书呢?来了一年多了,都忙了些啥呀?能这么官僚主义吗?能这么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吗?!” 事情很清楚,人家在搞敌深⼊,你明知是套还得往里钻!不钻还不行,人家脸一拉,会甩起鞭子把你往套里赶,这位王长恭同志把政治手腕玩得炉火纯青了。 林永強跟在唐朝后面做了检查,也一脸真诚地提出要引咎辞职。 王长恭却阻止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怎么回事啊?同志们要把这个会开成辞职大会啊?小林长市,哦,还有在座的同志们,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总结表态时不要开口辞职,闭口辞职,大家都辞职,长山这盘买卖还要不要了?我们的改⾰事业还⼲不⼲了?!我把话说清楚:省里要引咎辞职的是我王长恭,市里就是朝同志,你们其他同志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用行动给和民人挽回损失!” 这话说得真漂亮!既报复了他这个不听招呼的市委记书,又拉拢了人心。 晚上吃饭时,王长恭笑眯眯地把唐朝拉到自己⾝边,还给唐朝敬了杯酒,似乎很贴心地说:“朝同志啊,感谢你的理解和支持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啊?啊?你我引咎下台,承担责任,其他同志就好处理了!”好像唐朝撤职已成了事实,又半真半假地问“朝同志,说说看,离开市委记书岗位后想⼲点啥啊?我们一起开个公司好不好呢?而今迈步从头越嘛!” 唐朝庒抑着心头的极度反感,笑道:“怎么?王长省,你还想发财啊?” 王长恭呵呵大笑起来:“哎,朝同志,为什么我就不能发财啊?啊?当官不能发财,做生意就要发财嘛!做生意的都不发财,咱们家国的经济就别发展了!” 唐朝这才勉強应付说:“王长省,我呀,今后还是想研究点实际问题!” 王长恭又乐了:“那也好啊,朝同志,去省农科院做副院长怎么样?农业问题既是实际问题,又是大问题,你真有这个想法,我可以郑重向省委建议!” 这分明又是个套,而且太明显,也太拙劣了!唐朝这回不钻了,引咎辞职是没办法的事,安排新的工作岗位,组织上还得征求他本人的意见,他不能这么被王长恭牵着鼻子走!于是,明确声明说:“王长省,我可没有这个想法啊!我在大学是学机械制造的,和农业没任何关系,就算下台搞研究,也研究不了农业嘛!” 王长恭“哦”了一声:“朝同志,你不是农大毕业的吗?我还搞错了?好,好,你这么一说,我就有数了!”话头一转,谈起了工作“你我的事先不说了,还是说说你们处级⼲部的处分方案吧!省委原则上同意你们的处理意见,只是对个别同志还有些想法。比如:安公局长江正流,內警告是不是轻了些呢?” 唐朝颇为意外,以为听错了:“王长省,对江正流同志的处分轻了?” 王长恭点点头:“这个同志是不是应该考虑调离现岗位,行政降级啊?” 唐朝意味深长地看着王长恭,故意刺王长恭说:“王长省,关于江正流和您的关系,长山方方面面的说法可不少啊!都说这位同志是您一手提上来的…” 王长恭表情庄严:“哎,朝同志,你这就不对了嘛!不能因为正流同志是我建议使用的⼲部,就从轻从宽嘛,必须讲原则嘛!朝同志,你们可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替正流辩解啊,情况很清楚嘛!安公局內部渎职和败腐问题很严重,正流同志这个局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看再摆在这种要害岗位上很不合适嘛!” 唐朝想了想:“王长省,那您认为谁做这个安公局长更合适呢?” 王长恭笑道:“哎,朝同志,怎么问起我来了?你们市委研究决定嘛!” 唐朝一声夸张的长叹:“这恐怕不是我的事喽,我随时准备下台走人了!” 王长恭脸一拉:“朝同志,你好像有情绪嘛?!不客气地说,在这一点上你得学学我!我告诉你,请你记住:央中只要一天不免我的职,我就会恪尽职守,承担起我的责任;就算决定请我下台了,我也要把长山的事全处理完以后再下台!” 唐朝全听明⽩了,这实际上等于公开告诉他:不把他从市委记书的位置上弄下来,人家不会轻易下台!再说,你还弄不清人家是不是真向央中打了辞职报告! 王长恭营造的政治剿杀氛围极为成功。在嗣后两天的会议中,除了林永強到他房间里汇报了点琐事,应付过一次,没哪个市委常委和副长市再到他房间来过,大家已经在躲着他了。林永強的房间倒是客人不断,据秘书汇报说,林永強似乎因祸得福,要取代他成为一把手了。市级⼲部处分方案在这种气氛下拿出来了:他被予以撤职处理,林永強行政记过一次,主管副长市和常务副长市各记大过一次。对处级⼲部的处分也做了个别调整,江正流內严重警告,行政上降一级使用,调市司法局任副局长。据政法委田记书的提议,暂由伍成义出任安公局代局长。 王长恭代表省委、省府政做了总结讲话,要求长山市委对处级⼲部的处分尽快宣布,新闻媒体公开报道。而对包括唐朝在內的四个市级⼲部的处分,则待省委慎重研究决定之后,由省委另行宣布。王长恭明确说,处分结果也将公开见报。 听王长恭做总结讲话时,唐朝心里冷飕飕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他早听王长恭的招呼,以权代法,庒着叶子菁,或者撤了叶子菁,把失火办成放火;如果他按王长恭的意思庇护周秀丽,极力把周秀丽从案子中脫开;即使到了判决后,如果能按王长恭的要求多做做叶子菁的工作,让检察院撤回抗诉,他也许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可他在原则问题上不愿妥协,也不敢妥协,结果就被人家以原则的名义装进去了。而林永強眼睛向上,丧失原则,大耍政治滑头,乌纱帽却保住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这个,这个家国就太危险了!不错,作为长山市委记书,他的确不能推卸自己应负的一份导领责任,也从没打算推卸这个责任,可那位同样应该负导领责任的长市林永強同志怎么就这么平安开溜了呢? 让唐朝没想到的是,在这种孤独而艰难的时刻,在同志加兄弟的老搭档林永強卖⾝投靠的时刻,市人大主任陈汉杰毅然站了出来,这个和他没有任何历史渊源关系的前任市委记书把他心里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说的是那样大义凛然… 五十二 陈汉杰和市政协金主席是在总结会散会后,被王长恭请去通气的。参加通气会的,除了王长恭带来的省事故处理导领小组成员和省委组织部、省委纪的有关同志外,还有唐朝、林永強和长山市其他七个在职市委常委,拉开的阵势很強大。 气氛从一开始就不轻松。陈汉杰已得知了会上的情况,进门就挂着脸,对王长恭怪气地开玩笑说:“王副长省啊,怎么听说你们大家判了唐朝同志一个斩监候啊?我老陈呢?该是斩立决了吧?你看是不是把我老家伙也拉出去毙啊?” 王长恭毫不示弱,听起来也像开玩笑,可话里有话:“陈主任,看你说的,就算把你拉出去毙,也得培钧记书来勾啊!我算老几?我和你,和朝同志一样,现在都是待罪之⾝!所以,你陈主任也不要这么急,该和你结的账总要结的!” 陈汉杰呵呵笑道:“好啊,那我就候着了,你王副长省可别公报私仇啊!”王长恭也呵呵笑了起来:“陈主任,你只管放心好了!公报私仇肯定不会。不过,向你老学习一下,搞点大义灭亲,倒也不是没可能!”说罢,摆了摆手“好了,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向你和金主席通报一下情况,听听你们的意见!” 其实,这些情况不通报陈汉杰也知道,一切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他今天来参加这个通气会,就是想为落⼊陷阱的唐朝说点公道话,也和这位口口声声代表省委的王长恭同志理论理论!就算不能改变什么,也要让大家了解一些相关情况,让同志们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位満嘴大话的王长恭同志究竟在耍什么政治把戏?! 政协金主席在此之前没什么思想准备,听完对唐朝和林永強等人的处分方案和处分理由后,很替唐朝惋惜,直截了当地提出:“王长省,对朝同志的处分是不是太重了?难道非撤职不可吗?朝同志可是刚悉了长山的情况啊,有很多大事想办呢,比如坑口电站,还有市属国企全面改制的事,我看以不撤为好!”王长恭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金主席啊,市委记书的职务和一百五十六条人命怎么比啊?想想那些在大火中哭泣的冤魂,朝同志,你说重不重呢?” 唐朝苦笑说:“是的,金主席,您别说了,我觉得这处分还是适当的!” 陈汉杰看了看唐朝,又看了看王长恭,谈起了自己的意见:“王副长省,朝同志能有这种认识很好,没推卸自己的责任嘛!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就把朝同志往火坑里推啊!我赞成金主席的意见,朝同志以不撤为好!永強同志调来长山的时间不长,朝同志也不太长嘛!再说,朝同志并不是长市,是市委记书,对行政事务也管不了这么具体嘛!所以,王副长省,我看还是应该由你我多承担一些责任!你能主动引咎辞职当然很好,可也不一定非着朝同志辞职嘛!” 王长恭实在是下套的⾼手,马上把脸转向唐朝,又将球踢给了唐朝:“朝同志啊,请你向陈主任解释一下好不好?我和在座的哪一位同志你辞职了?” 唐朝落⼊了王长恭的套中,看来是难以挣扎出来了,不无痛苦地说:“老记书,您错怪王长省了。王长省和任何一位同志都没我辞职,是我自己决定要为‘八一三’大火承担主要导领责任!一把大火烧死了那么多人,让我⽇夜不得安生啊,别说撤了我,就算处分再重一点,开除籍,开除公职,我也没话可说,真的!” 王长恭冲着陈汉杰笑笑:“看看,你把朝同志的觉悟想得太低了吧!”⾝体往沙发靠背上一倒,又不无讥讽地说“陈主任,不要以为只有你觉悟⾼,朝同志和我觉悟也不低,我们引咎辞职是不谋而合嘛,就是要主动站出来负责任嘛!” 陈汉杰被怒了,拉下了脸:“我说王副长省,你建议省委先撤了我行不行?你不要讥讽我,我告诉你,打引咎辞职报告的还有我老陈!如果你真那么有怀,完全可以和我一起把责任全担起来,让朝同志他们这届班子轻装上阵嘛!” 王长恭也拉下了脸,话说得梆硬,简直是掷地有声:“陈主任,你我的责任是你我的责任,朝同志的责任是朝同志的责任,这是两回事!请你不要这么讨价还价,也不要试图和我,和共中孜江省委做什么易,共产人必须讲原则!” 陈汉杰拍案而起:“王长恭同志,你很清楚,我老陈从来不会做什么易,更不会拿原则做易!倒是你,很有些生意人的气味!今天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一步,我们不妨来一次畅所言!王长恭同志,‘八一三’大火案发生后,你想没想过和唐朝同志,和长山市委做易?你可以不承认,但事实一桩桩一件件全摆在那里!” 王长恭反倒冷静了:“陈主任,不要这么动,请坐下说,我洗耳恭听!” 陈汉杰没坐下,仍站在王长恭面前:“王长恭同志,是谁这么容不得叶子菁同志?是谁在事实不清的情况下就向大家表态,该保的还要保,市级⼲部争取一个不撤?是谁这么护着犯罪分子周秀丽,拿方清明的匿名信大做文章,在会上大发脾气?又是谁一次次向唐朝同志和长山市委施加庒力,要把叶子菁从检察长的岗位上拿下来?新检察长人选你都替我们长山选好了嘛,就是那个听你招呼的副检察长陈波嘛!陈波同志表现得好啊,出发去搜查周秀丽,也没忘了给你通风报信!” 王长恭听不下去了,也站了起来:“陈主任,你…你说完了吗?” 陈汉杰手一摆:“没有,王长恭同志,请你再忍耐一下,让我把话说完!如果唐朝同志也像陈波同志和我们今天在座的某位同志那样,看着你的脸⾊行事,事事处处听你的招呼,及早撤了叶子菁,把失火办成放火,把周秀丽从案子中脫出去,我相信你会兑现你的承诺:市级⼲部一个不撤!这是不是易啊?可朝同志这个市委记书和朝同志导领的这个长山市委说到底是过得硬的,在原则问题上没妥协,没听你无原则的招呼,你今天就以原则的名义把朝同志装进去了!” 王长恭又开了口,语气沉地问:“陈主任,你现在是不是说完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紧张极了,充満了火药味,仿佛划火柴就会炸爆。 陈汉杰点了点头:“先说到这里吧,王副长省,请你指教了!”说罢,重回沙发上坐下了。坐下时才注意到,坐在斜对面椅子上的唐朝眼里含着泪⽔。 王长恭开始反击了,眼睛不看陈汉杰,却看着林永強和长山市委常委们:“同志们,陈主任今天对我的批评很严厉啊,责问很尖刻啊!主席当年说陈伯达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我看陈主任也有这个气势啊!按说,我职责范围內的工作没必要向陈主任汇报,但和同志们通通气还是必要的,以正视听嘛!”这才将脸转向了陈汉杰“陈汉杰同志,请问:我们对‘八一三’大火案有没有一个侦查取证过程?最初的放火结论是在我的指示下做出的吗?叶子菁是不是在办案过程中上过方清明的当,走过一些弯路?难道就一点都批评不得吗?她这个检察长和长山检察院当真立独于的导领之外了?在案子进展缓慢,上庒下挤的情况下,我这个导领小组组长建议换一个检察长不可以吗?唐朝同志和长山市委听不听都很正常,哪来的什么易呢?你陈主任是不是因为自己做惯了易才这么想啊?至于陈波为搜查周秀丽的事向我通风报信,就更让我奇怪了!陈主任啊,你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从哪儿来的啊?你怎么就是对这种事感趣兴啊?心态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陈汉杰冷冷道:“王副长省,我的心态你不必揣摩。不过,这件事的消息来源我倒可以告诉你:是叶子菁同志向我汇报的,坦率地说,我听到后很吃惊!” 王长恭口气一下子严厉起来:“我更吃惊!一个办案的检察长遇事不向市委汇报,不向我这个导领小组组长汇报,却跑到你陈汉杰那儿嘀咕,正常吗!?另外,我也澄清一下事实:在我的记忆中,陈波同志没给我打过电话,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唐朝揷了上来,当面将军道:“王长省,你可能记错了,陈波确实给你打过这个电话,叶子菁也向我汇报过这件事!叶子菁很忧虑,和我说,就算她下来,不当检察长,也不能让陈波这种不讲原则、不讲法制的同志做检察长!而你呢,王长省,为了把叶子菁拿下来,再三建议我们起用陈波同志,这是不是事实啊?!” 王长恭把脸转向了唐朝,脸⾊难看极了:“唐朝同志,就算这件事我记错了,就算陈波真给我打过这个电话,又能说明什么呢?陈波不能向我汇报吗?向我汇报就变成通风报信了?就变成不讲原则、不讲法制了?这是哪一家的逻辑啊!”陈汉杰意味深长道:“王副长省,这要问你嘛,我和朝同志对你的行为逻辑感到困惑嘛!刚才谈对朝同志的处分时,你还提到在大火中哭泣的冤魂,可我就是搞不明⽩,你怎么对周秀丽这么情有独钟呢?周秀丽被捕前的事不说了,怎么对长山检察院的抗诉也这么不満啊?好像还在四处做工作,想撤回抗诉吧?” 王长恭视着陈汉杰:“陈主任,你这说法又来自唐朝同志吧?啊?” 陈汉杰把目光再次投向唐朝:“王副长省又点你的名了,你说说吧!” 唐朝说了起来:“好吧!叶子菁提出抗诉的当天,王副长省就打电话给我,要我和长山市委想办法做工作,争取让叶子菁撤回抗诉。在电话里王副长省情绪动,明说了,如果周秀丽真判了死刑,⼲部处理可能就要⽔涨船⾼了!” 陈汉杰看着王长恭笑了:“王副长省,这件事你也可以否认,没有旁证嘛!” 王长恭嘴角菗颤了半天:“陈主任,我否认了吗?如果连这种小事都要否认,我这省委常委、常务副长省就不要当了!我请问一下在座的同志们,我王长恭还是不是华中 民人共和国公民?我这个公民有没有权力对一个案件的判决发表个人的看法?周秀丽这十五年徒刑不也是法院判的吗?我连赞同一下的权力都没有吗?” 唐朝平静地道:“王副长省,你不是一个普通公民,你是共中孜江省委和孜江省民人 府政的⾼级导领⼲部。你的一言一行,对下属⼲部,下属单位,有着难以估量的重大影响!在目前这种特有国情条件下,⼲部由上级任命,乌纱帽拎在上级手上,我们有的同志就不会去看老百姓的脸⾊,就会去看你们这些导领的脸⾊!” 王长恭手一挥,反驳道:“你唐朝什么时候看过我的脸⾊啊?啊!”陈汉杰再次揷上来:“所以,你就不保护朝同志了嘛,就建议撤职嘛!” 王长恭倒也坦率:“当然要撤嘛,这是毫无疑问的!今天我在这里讲,以后在省委常委会上也会这样讲!就是要讲原则嘛,不能只对别人讲原则,不对自己讲原则!”看着在场的林永強和几个市委常委,又说了起来“同志们,陈主任刚才对我有个批评啊,说我在事实情况不清的时候就提出保⼲部,对市级⼲部争取一个不撤。这我不否认,我既说过这话,也为此做了不少工作,这就犯错误了嘛!尽管我是出于好心,主观上是想保持长山⼲队部伍的稳定,可这不是理由啊,没把情况搞清楚就表态,丧失原则立场了嘛!现在看来,还是唐朝和陈汉杰同志做得好啊,支持叶子菁和检察院把案子办到了这种程度,第一批就起诉了三十七个,还要另案处理一批苏阿福黑名单上的另一些败腐分子嘛!好啊,大快人心啊,我和省委充分肯定!但是,我仍然要说,功是功过是过,对长山⼲部要这么评价,对周秀丽也要这么评价!不瞒同志们说,为抗诉的事,我不但找了唐朝同志,也找了省政法委、省检察院和省⾼院,就是要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內为这个⼲过好事的⼲部讨个说法!我可以告诉同志们,我的态度没变,还是要保护⼲部,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坚定不移地保护⼲部!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王长恭都不能冷了那些认真⼲事的同志们的心,都不能为了爱惜自己的政治羽⽑,不管底下同志们的死活!” 让陈汉杰和唐朝没想到的是,王长恭话一落音,林永強率先鼓起了掌,随即其他在座的常委们也热烈鼓掌,甚至连省委组织部的那位年轻处长也鼓起了掌。 陈汉杰这时已看清楚了:现在不但是唐朝,包括他这个前市委记书也陷⼊了前所未有的孤立之中。王长恭的庸俗政治学合了在座⼲部们明哲保⾝的心理,原则和正义便不复存在了。这种情况陈汉杰不是没想到,来开这个通气会之前就想到过,可却没料到这些同志的反应会这么明显,这么強烈,竟然为王长恭公开鼓掌! 就在这时,政协金主席站了起来,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提起包便往门外走。 王长恭有些意外:“哎,金主席啊,你怎么走了?会还没开完呢!” 金主席仍向门外走着:“小王长省,你们好好开吧,我得到医院挂⽔去了!” 王长恭脸上挂不住了,向前追了两步:“金主席,你还没谈意见呢!” 金主席在门口站住了:“小王长省啊,我的意见不是被你堵回去了吗?你真想听,我就再重复一遍:我不赞成撤了朝同志这记书!”看着陈汉杰,又说“老陈,你还没看出来啊?人家小王不想听咱们老家伙说三道四啊,赶快散了吧!” 陈汉杰却说:“别,别,老金,我劝你也不要走,得把这会开出点⽔平来!” 金主席不听陈汉杰的劝:“算了,我⾝体吃不消,再开下去要犯心脏病了!” 王长恭拿即将彻底退下来的金主席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金主席走了。 金主席走后,王长恭又冷着脸问陈汉杰:“陈主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陈汉杰没理睬王长恭,目光扫视着林永強和在座的常委们,郁郁地说:“我说同志们,你们拍什么巴掌啊?为什么要拍巴掌啊?庆幸自己溜掉了是不是?请问同志们:你们何在,良知何在啊?叶子菁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啊,这个女同志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你们今天还眼睁睁地看着朝同志继续付代价吗?同志们,说严重一点,在你们丧失原则的掌声中,我听到了这个、这个家国的危机!” 众人沉默着,没人接茬儿,林永強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王长恭的眼⾊制止了。 王长恭看着陈汉杰,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很刻薄:“陈主任,怎么又对着同志们来了?不要这么危言耸听,对和家国负责的不是你一个!我也提醒你一下,不要再发一把手的脾气了,主民集中制的原则必须坚持,不同意见的掌声也要听!” 陈汉杰“哼”了一声:“王长恭同志,现在我真后悔啊,和你搭班子时,我就是因为对你的不同意见听得太多了,对你太放手了,才犯下了历史错误,才给朝同志留下了隐患!”说罢,站了起来“王长恭同志,我和你已无话可说了!我准备尽快向省委记书赵培钧同志当面做个汇报!最后再重申一下:对你主持拟定的这个市级⼲部处理意见,尤其是对朝同志的处理,我这个人大主任不同意!” 王长恭冷冷一笑:“陈汉杰同志,你可以保留意见,也可以找培钧记书汇报,这都是你的主民权利!”手一挥,声音骤然提⾼了八度,宣布道“散会!” 陈汉杰没等王长恭的话落音,便气冲冲地转⾝出了门,脚步踏得山响。 唐朝冷眼扫视了一下会场,二话没说,也紧跟在陈汉杰后面出了门。 走到电梯口,陈汉杰回⾝看了看才注意到,林永強和其他常委都没出门,会议室里又响起了说话声,是谁在那里说,说的什么听不清。 上了电梯,唐朝一把握住陈汉杰的手,泪⽔落了下来,声音也哽咽起来:“老记书,今天太…太谢谢您了!有您和金主席的理解,我也聊以慰自了!” 陈汉杰心里真难受,摸抚着唐朝的肩头,很动感情地说:“谢什么?朝同志,要谢得谢你啊!如果不是你唐朝这个坚持原则的好同志在市委记书的岗位上,如果换上林永強做市委记书,叶子菁和长山检察院本别想把案子办下来,没准叶子菁早就被拿下来了!”略一停顿,又苦笑着问“朝,你现在后悔吗?” 唐朝摇头摇:“不,老记书,我不后悔,这种后果我不是没想到过,只是我没想到,他王长恭竟然能到现在!长山的案子是子菁同志在办,子菁同志不可能包庇王长恭。可目前的事实是,周秀丽的受贿渎职和王长恭没任何关系,苏阿福名单上的受贿⼲部和王长恭没任何关系。省委调查组在长山这么认真查,也只不过查出了些工作决策上和用人上的失误,并没查出王长恭在经济上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电梯到了底层大堂,几个客人上了电梯,唐朝没再说下去。 在门厅送陈汉杰上车时,唐朝索钻进了陈汉杰的车內,又说了起来:“不过,老记书,倒是有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王长恭和江正流的关系你是清楚的,你曾不止一次提醒过我,要我注意江正流和王长恭的不正常往。可奇怪的是,现在不是别人,偏是王长恭要加重对江正流的处理!这当真是坚持原则吗?” 陈汉杰心里有数了:“朝,我看这里面有文章,也许是大文章!当初江正流和安公局那么坚持放火的定,和王长恭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啊?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要搞搞清楚!”想了想,又提醒说“还有个问题不知你考虑过没有: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王长恭怎么还这么公开死保周秀丽啊?当真是对周秀丽这个半老徐娘有情有义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让我老头子有点敬佩哩!” 唐朝心里似乎也有数,热切鼓动道:“哎,老记书,您说得好,接着说!” 陈汉杰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说:“朝,现在多说也没用,要有事实据!” 唐朝却忍不住说了:“老记书,你慎重,没据的事不愿说,那我不妨说说我的推测和判断: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呢?王长恭和周秀丽是某种利益组合?因为周秀丽手上掌握着王长恭的秘密,王长恭才要保下周秀丽一条命?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么,只要叶子菁抗诉成功,法院判了周秀丽的死刑,周秀丽就会开口了!” 陈汉杰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所以,朝啊,我看这好戏还在后面呢!”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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