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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秘书2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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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流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中国式秘书2 作者:丁邦文 书号:44392 | 更新时间:2017/11/24 |
| 第八章 | |
市委记书洪大光突然摔了一跤。这一跤不仅摔得蹊跷，而且使 城官场的权力格局迅速产生了微妙变化。时值仲秋，那天，⻩一平正随廖长市在省城参加一个经济形势分析会，由省委梁副记书主持，长省作主题报告。冯开岭和廖志国两位长市，分别代表全省发达与比较发达地区，做了个典型发言。 午饭过后，会上照例有三刻钟左右的午休。 ⻩一平刚刚安排廖长市躺下，机手就响了。一看，是  子汪若虹，⻩一平赶紧回到自己房间接听。“喂喂喂，你知道吗，洪记书受伤了，伤得不轻哩。哎呀，摔得好奇怪哟。”一上来，汪若虹就有点语无伦次，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慌张，似乎也夹杂着些许奋兴。 ⻩一平听了，一头雾⽔。早晨来省城的路上，廖长市还和洪记书通了话，相互通报了各自行程，并商定省里会议结束后，回到 城也抓紧召开一次全市经济形势分析会。这才过去短短半天，怎么忽然就伤了？“不要急，慢慢说。”⻩一平尽量语气平和，意在暗示那边的汪若虹冷静。 听得出来，汪若虹也在努力镇静，希望能让自己的叙述尽量言简意赅，条理分明，只是效果不甚明显。不过，⻩一平终究在一堆  ⿇里渐渐理出了头绪。原来，中午十二点左右，也就是一个小时前吧， 城市第一民人医院仲院长忽然接到洪记书秘书的急电，说是洪记书在城大店酒不慎摔了一跤，整个⾝体不能动弹，疼得浑⾝大汗淋漓。仲院长接电话时，正在陪卫生局长吃饭，地点就在第一民人医院小食堂。当天，局长带领包括汪若虹在內的一帮人，来医院调研行风建设情况。其时，医院还没到上班时间，仲院长赶紧调度救护车，安排院內急诊、骨伤、外科、CT、核磁共振等各部门做好救急准备。卫生局长听说洪记书受伤，哪里还敢再坐下吃饭，拉上⾝边的汪若虹，说：“正好，你是护士长出⾝，我们一起到现场看看。” 汪若虹心想，我一个卫生局机关的工作人员，早就不在医疗一线了，跟你跑个什么劲儿呀。可想归想，还是跟着局长上了车。 前边救护车拉着警笛一路呼啸，卫生局长的小车紧随其后，很快就来到 城大店酒东北角的二号楼下。关于 城大店酒的情况，前边已经多处 代过，这里是当年市委市府招待所，也是接待包括家国
导领人在內中外贵客的 宾馆。前些年，宾馆在护城河边辟了地方重建，国有 质的招待所也都进行了改制，但这里仍然是市里⽇常接待、招待、会务的主阵地。廖志国调来城，选择了店酒东南角的一号楼做宿舍，那里原先是 和家国
导领人的下榻之地。洪大光受伤的这幢二号楼，也是宾馆的一部分，专供省部级员官⼊住。当年，每逢和家国
导领人来城，都会有此类员官全程陪同。眼下，这幢楼还是宾馆质，平时却很少安排客人，主要用于市委重要的小型会议，洪大光也经常在此办公、休息。医护人员到达时，洪记书正躺在大厅的三人沙发上，脸⾊苍⽩，牙关紧咬，⾝上的⾐服几乎  透。看得出来，伤者⾝体的某个部位相当疼痛。护士按照仲院长的指令，马上打了止痛针，然后七手八脚将洪记书搬上担架抬上车，紧急送往医院。 这个过程，汪若虹亲⾝参与，所见所闻皆第一手资料。 “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我看不像。”汪若虹庒低声音。 “哦？”⻩一平有些惊讶。 “摔伤能看不出来？⾝体没一处肿红青紫，更加没有破损断裂，看样子应该是扭伤。还有，⾐衫不整，浑⾝散发出洗发  、浴沐露的味道，明显是刚刚洗过澡，草草穿了⾐裳。另外，那个公关部的女经理也在旁边，头发凌，神态明显不对。”汪若虹道。⻩一平闻言，浑⾝一紧，立即本能警觉起来。他捂住电话，习惯 地向周围看了一圈，确认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同时门也从里面反锁了，这才小声问：“你旁边没有别人吧？”汪若虹说：“我又不傻！这么重要的事，我能不知道保密？嘁！放心吧，我现在躲在护士更⾐室里给你打电话，⾝边一个人也没有。他们都在病房里围着洪记书转哩。” 接着，汪若虹  据丈夫的提示，按图索骥般完成了对事件全程的还原与复述：汪若虹与卫生局长、仲院长们赶到时，只有秘书与女经理二人围在洪记书⾝旁，市委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等人稍后才到。由于洪记书认识汪若虹，她就被安排紧随仲院长，在洪记书近前服务。伤者当时已经疼得不能讲话，受伤经过基本由秘书代为陈述。那个陈述者虽然语言表达⽔平一流，头脑反应相当灵敏，可叙述时仍然难免含糊、闪烁其词，且不时将疑惑、求助的目光瞟向女经理，这才让汪若虹发觉了上述疑点与破绽。而且，她从洪记书与女经理⾝上嗅到的味道判断，二人使用的是同一种浴沐露与洗发⽔。通过汪若虹的叙说，⻩一平认定，以她当时所处的位置，加之其女 观察的特有细致，准确应当不容置疑。何况，说到城大店酒公关部那个女经理，⻩一平心里也有些数了。洪大光与该经理的风流故事，在 城官场是个公开的秘密。像洪大光这种官位的地方要员，⾝为堂堂市委记书，有那么个把情人当不⾜为怪。问题是，好多员官外边彩旗飘飘，家中却能确保红旗不倒，甚至红旗与彩旗还能共生共存、相映生辉。可洪大光就没有这么幸运，一方面家里那面红旗完全是个醋坛子，曾经数次因此大闹市委，还差点跑到省里诉冤情、讨说法。另一方面，丁松之类的反对派们一直虎视眈眈，那些人虽然自己**后边通红，却依然整天嚷嚷着给别人治疗痔疮。因此，洪大光的彩旗就只能蔵着掩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与放纵。 关于这个女经理，本是洪大光的一个老相好。据说，该女当年还待字闺中时，就以姣好面容赢得洪大光喜爱，无奈名花虽美，一度却另有所属——时任市委记书的印老厅长，对这个女子也不错，还认了她做⼲女儿。为此， 城机关里一直盛传，洪大光与印老厅长之间的怨仇，除了政见纷争、工作矛盾之外，也与这个女人有很大关系。今天，洪大光在城大店酒受伤，时间正值中午，伤情特征让汪若虹这么一描述，又说了女经理待在旁边，⻩一平心里马上就明⽩了几分。又追问了一些细节，⻩一平稍作沉思，马上警告 子：“千万记住，不要讲话！如果可能的话，找个理由，躲开！”放下电话，⻩一平没有马上到隔壁喊醒廖长市，而是先给民人医院仲院长打了电话。 “摔得不是很重，但部位⿇烦。原本有些突出的  椎间盘严重错位，部以下几乎不能动弹。初步诊断结果：无法手术，只能保守治疗，看来病人得卧 静养相当长一段时间。”仲院长字斟句酌，声音庒得很低，显然是不想让旁边的人听到。“需要多久能康复？”⻩一平问。 “最乐观的估计，至少得半年时间才能下 行走。”仲院长道。“好的，你们全力组织治疗，包括伤情在內的一切信息，尽量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有关情况，只由你一个人负责发布，我这边马上向廖长市报告。”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一平就敲响了廖志国的房门。 廖志国是个典型的夜猫子，夜里往往只睡四五个小时，每天中午的午睡就显得非常珍贵，有时哪怕只眯那么十分钟。⻩一平也知道，非到万不得已，一般不宜惊动午睡中的廖志国，可是眼下的事情委实不能算小。 看得出来，廖长市睡得很  ，对于中途被叫醒，感觉相当不慡。“哦，摔了一下？没有骨折之类的大碍就好。唔？”听到洪大光摔伤的消息，廖长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表情、语气均很平淡，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廖长市，洪记书的伤情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可听说治疗、恢复至少需要半年时间，而且得绝对卧 静养哩。”⻩一平道。“唔？”廖志国眉头一挑，眼睛倏忽一亮。 ⻩一平赶紧将洪记书受伤的经过，一五一十向廖志国做了汇报。 这个汇报，看似如实道来，其实却不是那么简单。倒不是说⻩一平的口头表达有什么障碍，也不是他对洪记书受伤的过程掌握不够全面，关键是汪若虹透露的那些要害信息，是否和盘托出，又如何说到一个恰当的程度，其中颇有讲究，还真是颇难把握。而这，恰恰是一个称职秘书的功夫所在。 过去较长一个时期，⻩一平对秘书职责的理解较为单纯。当年跟随魏副长市也好，后来跟随冯开岭也罢，在他內心深处，总是将忠诚视作第一要义，然后才是踏实、勤奋、才能之类。譬如在冯开岭⾝边工作那几年，他基本上将自己弄成一个透明人，除了儿女私情被窝里那点事情，其余少有自己的秘密，包括官场上听来的小道消息，秘书们例行聚会中的闲聊，等等，都会及时向冯长市汇报。可是，自从经历过年前换届事件，⻩一平对这种忠诚的意义与价值产生了极大怀疑。倒不是觉得秘书不应该忠诚，而是感觉忠诚也应该区分对象、场合，而且得有个合适的度，否则就可能陷⼊愚忠、盲从，最终坏了大事，也伤了自己及亲人。就拿眼下这件事来说，汪若虹看到的那些细节，按理应该对廖志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细想一下，却又不便直说、不宜全说。原因很简单：洪大光与女经理那点事儿，既然连一个汪若虹都看得如此清楚，那廖某人与于丽丽、杨  的事情，岂不更加昭然若揭，三传两转不就満城风雨了？还有，你一个⻩一平、汪若虹夫妇，现在能当着我的面如此埋汰洪大光，**一转你们不也能当着别人的面，同样编排我廖某人？凡事须动脑筋，走一步要看两步，还得留下冉的退路，这是⻩一平如今为人做事的一个基本准则。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那是于普通人而言，对⻩一平这样的聪明人，吃过一堑至少长它两智三智才算划得来。 于是，⻩一平如同一位⾼明的记者，对洪记书受伤的情况只作客观描述，不加或很少加⼊议论、评判，更加不作任何主观结论。而且，对于消息的最初来源，汪若虹的那些直觉、猜测，也未作任何说明。 “那么，依医生的诊断，洪记书肯定伤得不轻，而且至少半年不能下 了，唔？”廖志国问。“是。”⻩一平点点头。 “那么，洪记书这一受伤，就不能继续工作，市委那边的事务也要撂下，唔？”廖志国又问 “可能。”⻩一平还是点点头。 “那么，市委市府两副担子，就要落到我一个人肩上，唔？”廖志国继续问。 “这个——”⻩一平犹豫一下，摇头摇，道：“说不好，或者说不一定。” “哦？情况不是这样？唔？”廖志国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慌 。⻩一平没有再叙洪大光的伤情，而是说了六七年前 城发生的另一桩旧事——当时，正值印老厅长担任 城市委记书。那年夏天，城遭遇十年不遇之连续暴雨，印记书下农村视察灾情，不慎在乡间小道上摔断了腿大，做了手术后需要卧数月静养。本来，按照医嘱和省里的意思，印记书伤筋动骨理当安心休息，不再过问工作上的事情，市委事务暂时由长市洪大光兼管即可。然而，其时城市委市府矛盾甚为尖锐，印、洪二人已经闹到⽔火难容的境地，印记书宁可每天坐在轮椅上进出市委大院，也坚决不肯把权力委与洪大光。这件事如果放在其他地方或别的什么人⾝上，或许也很平常，说不定还会因为印记书的轻伤不下火线、带病坚持工作，成就一段佳话。可是，事情放在城，又涉及印、洪二位死对头，就成了一件极其尴尬之事，甚至成为闻名遐迩、永载城官场史册的一段笑话。最终，任由社会舆论一番纵情解读、演绎，印记书固然显得顽固不化，洪大光脸上也非常无光，等于将两人矛盾作了一次彻底曝光。“哦，这倒是个问题嘛。如果当年的局面在今天重现，我这个长市岂不也面临着同样的尴尬？人家未必会说洪记书有什么不是，反而会说我廖某人能力、人缘不行，让人家不放心，唔？”廖志国一语道破⻩一平用典之寓意。 “我想，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一平说。 “来来来，别卖关子了，快把你的想法详细说说。”廖志国催促道。 ⻩一平的想法很简单： 据洪大光年前进军省府受挫、目前正蓄势再发的特殊心理，猾地利用这次受伤事件，将其塑造成废寝忘食、因公负伤的光辉形象，客观上助推洪大光一把，实际上迫其暂时主动放弃权力，廖志国这边则顺⽔推舟顺利接管，提前体会一下城头把椅的滋味儿。“可别小看这半年时间，对于包括‘鲲鹏馆’工程在內的好多事情，会显得非常宝贵！”⻩一平说。 廖志国听了，不噤哈哈大笑道：“一平啊一平，以前只听人说你是个智多星，当年曾经帮助冯长市出够少好主意，今天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果然有想法有智慧。好！咱就照你说的办！” 按商定方案，⻩一平当即拨通了洪记书秘书的电话，说：“志国长市正在会议上，得知洪记书受伤心急如焚，现在就要和洪记书通话。” 廖志国与洪大光通话时，先是详细询问了伤情，而后嗔怪说：“洪记书呀，不是老弟我要批评你，听说最近一段时期，为了年终这几十天全市经济的最后冲刺，你没⽇没夜在下边跑，又是视察农村，又是到工厂调研。本来就有⾼⾎庒和 椎上的⽑病嘛，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呢？如此夜以继⽇劳累过度，肯定⾎庒又突然升⾼，不出纰漏才怪！当然啦，也怪我，平时对你这个老大哥关心照顾不够。这个情况，我要马上向省委导领当面报告，并向省委做深刻检讨。你现在的任务，是全心全意配合医生，千万不要耽误或影响了治疗。要知道，⽇后到了省导领位置上，还有更重的担子等你挑哩！”从廖长市的神态语气上，⻩一平完全可以判断出，那边的洪记书一定忍着伤痛，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眼里却充満了感  之情。当天下午，经过⻩一平与洪大光秘书的反复磋商，迅速整理出一份书面材料，着重反映洪记书近期如何深⼊基层、带病工作的情况。傍晚会议一结束，廖志国即拿着这份材料，分别向省委几个主要导领做了汇报。尤其在向省委龚记书汇报时，廖志国被自己绘声绘⾊的介绍，当场感动得掉了眼泪。 第二天，省委梁副记书和组织部长，带着卫生厅长、省民人医院的外科专家，专程赶到 城，代表省委慰问了洪记书，并转达了龚记书的指示：“不惜代价，全力治疗。安心养伤，休息为主。”省委导领在征询了医疗专家建议后，也个别征求了洪大光的意见，初步决定洪大光同志边治疗边工作，以休养治疗为主，廖志国同志暂时市委、市府一肩挑，两头兼顾。如是，事态完全纳⼊了廖志国与⻩一平的设想。 事后，廖志国曾经反复论证过目前局面，认定这确是天赐良机、神来之笔，再没比这更为理想的结果了。 廖志国清楚，像他这样异地任职的长市，到一个新地方工作，人地两生疏，从 悉情况、适应环境到放开手脚⼲出政绩，怎么说也得两三年甚至更长。长市虽说是府政主官，可在当今国中的实际权力结构中，只能位居次席，决策权、施行权都要受到很大制约。如果遇到一个強势的市委记书，则只能是一个 影里的配角，一只随声附和的应声虫，甚至只是个出力流汗的蓝领工人。一句话，成绩永远是记书的，永远正确、永远英明的也只能是人家。廖志国在江时，就听说了洪大光与丁松恶斗的事情，知道这个对手不简单。来到城后，适逢洪大光信心満満冲刺省府班子，他心里倒松了一口气，心想洪大光之后的市委记书，肯定是省级机关下派，或是外地调⼊，年龄不会太老，资历不会太深，大家半斤八两，对自己应该还算有利。未料，洪大光意外落选，依然屈就城，令他只得重新考虑如何与其搭档。不过，这期间他也曾经想过，洪大光之落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城市委、市府主官不和的教训，洪大光不会不昅取。何况，省里局势也明摆在那里，此次落选不等于永远失去机会，一二年內洪大光还是要上去，即使不能进省府，人大、政协安排个副职应该没问题。介于此，廖志国才冷不丁推出一个“鲲鹏馆”计划，既是对洪大光态度的试探，也是⾼调发表的一个廖式宣言，意在表明自己的強势立场，以期随时准备接替洪大光的位置。现在，洪大光突然病倒，至少得半年才能恢复，无疑是苍天特别眷顾，让出权力空间让他提前施展，等于是把悉、适应、磨合期都大大缩短，这对他未来全面执政城无疑帮助很大。为此，廖志国对⻩一平的绝妙建议，除了欣赏，也心存一点小小的感 。自从市委记书洪大光倒下，廖志国的忙碌便不难想象，⻩一平同样不能例外。 廖志国的忙，是他的工作范畴从原来的市府，延伸到了市委，原本相对单一的府政事务，扩展到 政军民工农商学各个领域。虽说省里明确洪记书是半休状态，可是一个平躺在上几乎不能动弹的人，每天还要接受那么多的光照、热敷、推拿，哪里还能腾出太多精力过问政事？再说，洪大光心里有数，眼下廖志国之所以拼命抬他，说他好话，意图再明显不过。若是自己还不放手，那就太不知好歹、不识抬举了。官场上的人最善于观察动向。现在 城官场的动向已经非常清晰——洪大光这一病，不必说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就是马上康复了，也未必就是原来那个洪大光了。省里机关已经传出话来，洪大光上次副长省的落选，属于意外，是有某种被人误解、甚至陷害的因素，组织上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同志，该用的还是要用起来。据说，也许够了多久，就会通过省人大常委会补选或直接任命，还进省府班子。如此，洪大光在城政坛的⽇子也就屈指可数了。加之，廖志国是个強势长市，就其咄咄 人的气势而言，未来主政城只是时间问题。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眼下洪大光病休，廖志国主持全市工作，其实只是一种权力接的预演，或者说是某种提前过渡。因此，很多市委那边的事务，原本需要洪大光拍板点头，现在也渐渐过渡为由廖志国定夺，或者明着向洪记书请示，暗中则在廖志国处议定。这种权力转移，还有一个重谊志：廖志国主持召开的会议多了，发表的重要指示、讲话当然也随之增加，报纸、电视上的头版头条板块，由过去的二分天下有其一，几乎变成了廖氏独角戏。那些经过⻩一平精心挑选过的图片，润⾊过的讲话，推敲过的标题，明显已经具有了雄霸一方、君临天下的气度。⽇报、晚报的总编，电台、电视台的台长，包括那些七八糟网站的主编，已经开始频繁约请⻩一平吃饭、喝茶、打牌，嘴上说是请示汇报宣传要点，实质是把工作重心由原来的洪大光，悄悄移向了廖志国这头。在处理与洪大光的关系上，廖志国完全接纳了⻩一平的建议。一方面，他充分利用洪大光休息这段时间，尽可能多地 悉、了解市委那边的情况，深度介⼊全局事务，借机树立权廷拓展阵地。另一方面，对 绵病榻上的洪大光，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关照，不仅电话往来频繁，而且三天两头就到医院小坐片刻，大小事情汇报、商量。除屡次亲自向省委导领陈情外，廖志国还专门请来京北某大报驻本省分社记者，撰写了一篇內参，反映洪记书深⼊基层劳累过度终至受伤，躺在病上依然工作不止的情况。那个记者，其实是⻩一平的一个朋友，当年曾经帮助冯开岭写过稿子，主题是表扬城市区如何有序规划、科学建设，以此换取观值数万元的整箱华中烟、茅台酒。这次的內参，除将洪大光作为新时期焦裕禄式典型宣扬外，还借洪大光此一个案推而广之，提醒各级导领⼲部，应当着眼长远，爱惜自己的⾝体，妥善处理劳与逸的关系，保存好可持续⾰命的本钱。这个角度的选择果然很妙，內参很快摆上省委龚记书及各位常委的案头，还受到京北⾼层的⾼度重视。“志国同志，你辛苦了，我代表 城六百万民人感谢你！”“哪里哪里，没有你大光同志精神的鼓舞，没有你強有力的核心作用，我哪能支撑下如此复杂的局面！” 病房里，经常会上演这样的场景：一个仰卧朝上，一个俯⾝向下，双目深情凝望，两手紧紧相握，话语感人，表情生动。 忙碌中的廖志国，很快就找到 城一把手的感觉。他在主席台上的坐姿越来越板正、庄重，讲话越来越有长度、深度与力度，口气、表情也更具有一言九鼎的威严。而且，由于工作繁忙，他的网球已经好久不打，城大店酒那块专用球场甚至长了些青苔。但是，无论多忙，英语还是要学的，只是时间往后推迟了不少，杨老师来得更勤，回家比过去更晚了一些。⻩一平的繁忙，除了⽩天服务好廖长市，晚上负责接送杨 ，还有一项重要任务，那就是应对苏婧婧那边的一摊子事。时下， 江与城之间的联络，已经趋于⽩热化程度，前往江拜访长市夫人的城员官越来越多，受到苏婧婧影响，热衷于书画、⽟石等艺术品收蔵者也与⽇俱增，大家都希望以蔵会友、以艺会友，增进蔵友、艺友间的友谊与流。而⻩一平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充当这种流的桥梁与纽带。现在的情况是， 城官场的很多员官，纷纷通过⻩一平与郞杰克这两条线的介绍、引领，认识并悉了苏婧婧，婧姐成为众多员官嘴里的一个口头禅。苏婧婧很乐于结识这些人，她常对廖志国说：“可别小看我与这些人朋友，其实是在帮你做工作，也是在为城的改⾰开放、跨越发展作贡献哩！”对于 城这边的求访者，苏婧婧还是坚持一个原则：不管什么级别的员官，但凡没有经过⻩一平这一关口，坚决不予接待。当然，已然经过⻩一平介绍，再由郞杰克中转的那些人例外。“你是 城市府秘书，是志国⾝边信得过的人，在城工作时间长，对那边的广大⼲部知知底，你介绍过来的人，政治上可靠，我才放心。”她说。“我跟他们 朋友，主要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团结更多的人，共同支持你姐夫的工作，支持城的发展大业。我同他们的往是纯洁的、⼲净的，你在旁边至少可以帮我做个证明。”她又说。⻩一平闻言，自然也是非常严肃认真地点头称是。 这期间，不论工作多忙，上门求助的人再多，⻩一平都努力告诫自己保持冷静，同时，不断回头检视自己的行为，是否有逾越“然”原则的地方，结果令人満意。比如，文化局长孙健、驻京办主任徐晓凡、城北新区 委记书乔维民、中地产总裁储开富这些人，有的是他亲自带到苏婧婧门上，也有的是他打了电话介绍推荐，还有些是他先介绍给了郞杰克，再由后者帮助中转到婧姐那儿。他亲自带上门者，都会找一个小小的借口，说是到省城开会顺便路过，或者来江办事拐了个小弯，也有时是专门给婧姐送东西借了他们的车子，等等。电话介绍认识者，最多帮助说几句好话，无非此同志为人厚道，忠诚可靠，或者彼同志能力不俗、政绩突出之类。当着这些人的面，他也只是介绍一番婧姐的书画、收蔵，夸赞一下她的⾼雅艺术趣情。至于私底下他们做了些什么，⻩一平从来不主动过问，也不直接揷手。那些通过郞杰克中转者，⻩一平更是努力回避，尽量少介⼊到他们与苏婧婧的往中。当然啦，他也知道苏婧婧和这些人之间，字画、⽟石之类蔵品上的往来已经搞得很大，故而更加不敢轻易近前，除了自己知之装作不知，还警告姐夫王大海也要尽量不沾染。事实上，郞杰克在 城分公司的业务，基本上都是由马婵直接掌控，王大海除了按时领取工资外，几乎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再说，他和姐姐⻩敏两口子，光是超市里的那些啰唆事，还忙不过来哩！这段时间，郞杰克在 城的业务，也随之更加活跃。孙健主政的文化局，委托郞杰克的天地传媒进行垢轮文化院团业务骨⼲培训后，又着手进行各剧团的整合、包装。 据郞杰克拿出的方案，木偶剧团、杂技团、京剧团由长期歇业恢复排演；对众多地方剧种组成的一个剧团重新进行了定位，着手排演几部传统戏与新戏，准备三年內冲击家国级大奖。当然，这种整合、包装的投⼊费用很大，郞杰克渔利自然不小。可是，有了待建中的“鲲鹏馆”这面大旗，一切名正言顺，花费再大又有何妨？乔维民所在城北新区的专题片拍摄，通过 城电视台反复播出，又由廖志国在某个会议上一番表扬，就像风吹柳絮一般，很快便风靡城全市。一时间，从机关部委办局院行社，到下边的县区乃至乡镇街办，出现了一股争拍专题片热，政治、经济、文化、法治无所不包。为此，郞杰克组织了多个拍摄组，⽇以继夜活跃在城城乡。从此，城官场但凡开会，必有大大的文件袋，那些袋子里除了传统纸质文本外，还有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碟片。每次会议结束，又必能招来一批捡垃圾的民工，保证人人肩背手提満载而归。一部二十分钟专题片，成本不过两三万元，郞杰克一张嘴就是十几、数十万元，难免钞票数到手发酸。双仁集团的周年庆典晚会更是热闹非凡，尽管原来一千万元的费用预算最终被大大突破，可效果却完 全达到了令人満意的程度。晚会是以央中电视台名义录制，廖志国等 城全体要员几乎如数盛装出席。晚会上，除了众多一流歌舞明星劲歌热舞外，廖志国还代表市委市府讲话，简要介绍了城经济社会谐和、科学发展之盛况，且特地提到因公光荣负伤的市委记书洪大光，也没忘记隆重介绍⾝旁笑容可掬的政协主席丁松。一场晚会，城形象光彩夺目，府政
员官悉数露脸，双仁集团走出低⾕，徐氏⽗子挣⾜面子，郞杰克也是大赚一笔，可谓皆大 喜。上述看得见的业务固然做得热火朝天，还有些不宜示人的 易也是风生⽔起。最早出自苏婧婧之手的那个⽟笔洗，经过郞杰克的几次运作，曾经在多名员官手上短暂滞留，最后还是回到了苏婧婧的蔵品架。这样一件不值几何的假货，已然丧失了全部的文化意义，也不再具有任何欣赏、收蔵价值，而完全成了一只鱼饵，钓到的鱼越多越便大越好。 同时，那幅所谓张大千的《北国秋景图》，也是在很多人中间周转数次，搞得郞杰克自己都不知所终。但是，那幅来自徐晓凡的唐伯虎真迹书法，自从落⼊苏婧婧手中，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关于郞杰克在 城政界的上述活情动况，⻩一平现在已不愁信息闭塞，更无须刻意打听。眼下，他有了一个极其方便、顺畅的信息渠道——马婵的枕边风赞助商马婵自从和⻩一平上了 ，果然如后者预想的那样，很快便 失了自我，将有关郞杰克和她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那天，⻩一平应邀来到马婵宿舍喝咖啡，与之有了肌肤之亲，且发现她还是个**，令他非常吃惊。 “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你一定认为我是郞杰克的情人，是吗？”马婵反问。 “难道不是？”⻩一平点点头。 “其实，既是，也不是。”马婵的语气里竟然有某种禅意。 马婵的叙述，令⻩一平难以置信—— 今年二十八岁的马婵，出⾝于安徽淮北一个小县城，⺟亲早逝，⽗亲凭借不多的下岗工资，外加在一些建筑工地轮换打工所得，终于将从小喜 音乐的她送⼊京北某艺术院校。懂事的她，很小就有个非常良好的愿望：长大之后，一定要把⽗亲接到京北，度过幸福安逸的晚年。可是，就在她大学三年级那年，突然祸从天降——⽗亲突然被查出患了尿毒症，必须马上换肾。据医生初步测算，从换肾到⽇后的⾎透析，整个治疗总费用大概在六十万元左右。面对如此绝境，⽗亲几乎失去了再活下去的信念，可是马婵却紧紧拉住⽗亲的手，哭着哀求道：“为了苦命的女儿，你一定得活下来！” 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亲戚、 人、朋友，马婵还是没有凑够哪怕是十分之一的钱。⽗亲的命，成为庒在她心头一块无法承受的大山！万般无奈之下，马婵在网上打出广告词：谁愿意出钱救我⽗亲，我就卖给谁，不论是做子、情人，还是奴隶！马婵的广告连同照片，很快在网上流传，迅速如风一般轻轻吹过。那段时间，类似的广告先后出现垢次，事后查实全是炒作或恶作剧，网民们对此已经无法相信。 可最后，还是有一个人信了，他就是郞杰克。 郞杰克先是委托有关调查机构，对马婵进行了认真考察，又悄悄联络她进行了面谈，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并与之签订一份君子协定：天地传媒愿意出资帮助马婵⽗亲治愈疾病，从寻找肾源到手术、直至最终治愈，一律由公司负责，花费数目没有上限。作为 换条件，马婵到郞杰克公司工作不少于十年，职务为总裁秘书，且不能恋爱结婚。让马婵感觉奇怪的是，在签订协议时，郞杰克既没有涉及婚姻，也没有提到情人之类，只是希望马婵在承担分內工作任务的同时，据需要陪伴他参加一些应酬，且不能拒绝适度的逢场作戏，算是帮他装点一下门面。对于这种协约，马婵充満了感 ，也充満了疑惑，深信若非遇到了菩萨，一定就是迈向了深不可测的深渊。可是，不论前路如何险恶，她除此别无选择，也甘愿前往。不久，在郞杰克的一手  办下，马婵⽗亲顺利进行了换肾手术，恢复情况也出奇的好。这不仅让马婵欣喜异常，而且也令她的感之念⽇重。为了回报郞杰克，她做好了奉献终⾝的准备。然而，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推移，郞杰克对她却一直保持距离，从来就没有过非礼之举，这反倒让马婵越来越不能安心。 莫非郞杰克真是一个谦谦君子？马婵终于坐不住了，开始频频对郞杰克采取攻势，先是眉目传情，后是言语逗挑，最后⼲脆图穷匕见。结果，令她如五雷轰顶——郞杰克原来是个伪男 人，理生上早就不行了！ 至此，郞杰克也就不能再隐瞒与回避了，只好道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郞杰克当年从N大历史系毕业后，拒绝回到老家做老师，満怀豪情与雄心来到京城闯  。没料想，北漂之路比想象的要艰难很多，残酷的现实很快击碎了他的美梦。有一阵，他近乎一贫如洗，仅靠在酒吧陪女客喝酒、乐娱换取可怜的温 。走投无路之际，也是机缘巧合，他在酒吧遇到一位被丈夫冷落了的港香富婆，后者来到京北名义上是打点家族生意，实质是来酒吧寻买醉。据说，那个女人长相倒也不很难看，而且出手非常大方，尤其对自己喜的小男生，动辄一掷千金。可是，那个女人情也相当古怪，不仅有极強的需求，而且还有严重的**待倾向。其时的郞杰克虽然內心聇于此道，可由于长期挣扎在贫困线上，对于眼前唾手可得的机会，还是充満了热烈向往。一来二去间，郞杰克成了富婆的专职情人，或者说得直接一些，是做了那个女人的 发怈工具。懂得男女情事者皆知，一个女人做了男人 发怈工具，似乎倒还不难，可若是反过来让男人充当此职，那就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了。为了最大限度満⾜富婆的 望，郞杰克主要靠各种壮药支撑，而且不停地变换品牌。长期的物药作用，加上富婆近乎态变的 待，终于将郞杰克的⾝体完全搞垮，直到他功夫全废，甚至连小便也难以顺畅排解。期间，郞杰克凭借畸形**易，从富婆那儿淘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据说数额⾼达八位数的港币，因此而成为京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富翁。当然，自从他的功能毁掉之⽇起，那个港香女人也就一脚踢开了他，另外寻找刺与安慰去了。“五年前，我遇到郞杰克时，正值他婚姻解体。他的那个前 ，我曾经见过一面，是个面容姣好、气质不俗、情温和的女人，可是，再怎样好的女人，也不可能与一具行尸走⾁长相厮守呀。”马婵叹息道。“既然别的女人不能接受，那么你呢？”⻩一平并非明知故问，而是想知道马婵的实真想法。 事实上，马婵到了天地传媒，凭借超強的智慧与能力，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成为公司实际上的行政主管，也是一个得力⼲将。郞杰克对待马婵，也算以礼相待、尊重有加，他的 理生功能坏了，心理倒还健全。而且，郞杰克多次暗示马婵：只要不结婚、不公开、不造成太大影响，可以任她在外边找个异 朋友。据马婵说，多年相处下来，郞杰克与她之间慢慢也产生了感情，只是这种感情更多地像朋友、亲人。马婵出⾝贫寒之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既然郞杰克出巨资帮她⽗亲治病，她就得按照协议扮演好自己的角⾊。至于找个异 朋友之类，正值青舂期的马婵又何尝不想？不过，嘶想在周围悉的圈子里寻找这种朋友，纵然郞杰克不介意，她多少还得考虑一下他的面子吧。遇到⻩一平，她突然有了一种别样感觉。第一次在京北见面，马婵从⻩一平的表情里看到一种忧郁气质，而这种忧郁令她瞬间在心底产生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酸痛。那天，郞杰克在介绍她时搞了一个恶作剧，将⻩一平推到她⾝上，并说了他们是同行之类的玩笑话。没想到，人到中年的⻩一平竟然脸红了，遭到郞杰克嘲笑的同时，也让马婵心中的异样感加剧。那种感觉想来很奇怪，在过去见识的所有男人⾝上，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又是⾝在商场，如果⾝边没有一个像样的女人，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很难混得下去。这么些年，郞杰克不敢再用任何物药了，他一直在寻找治疗 功能的秘方，可是效果很不理想。和他在一起这几年，其实对彼此都是一种精神磨折。”马婵表情与语气不无伤感。“那你有没有想过彻底离开他？”⻩一平问。 “没有，从来没有。我和你好，也只是出于一个女人的本能需要，并不意味着我对他的背叛。而且，只要郞杰克不嫌弃，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马婵态度很坚定。 应该说，前些年跟随冯开岭时，⻩一平的秘书业务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而且堪称导领与秘书配合默契的一个典范。本来，按照那样的轨迹运行下去，前途非常光明，道路一片平坦。可是谁又料到，后来竟突发变故，让他一个跟头栽了个鼻青脸肿，差点儿一蹶不振。这样的结局，更让他对秘书的前途、命运悲观之极。 现在遇到廖志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将自己从地狱拉回平地，又跃升至九天之上。如此际遇，在⻩一平看来还是运气使然。既然命运让他遭遇了廖长市，他就得服从其安排，做一个命运的不贰忠臣。也因此，他将自己与苏婧婧、郞杰克、马婵，包括孙健、徐晓凡、乔维民们的 往，统归于命运的安排而听之任之。本来，依照⻩一平多年官场经历，也曾在內心里有过某种预期与规划——等再过一年半载，自己回到市府也有了些时⽇，随着大家对换届之事慢慢淡化，或许那时解决副处实职有些希望。而且，对于那个警告处分，当初既然自己主动认下了，也就没有想过会轻易抹掉。没想到，廖志国竟然全给主动解决了。 官场浸润十年有余，⻩一平深有体会：像自己这样的下属，对待职务提拔的期许与感受，其实有着非常奇妙的差异。很多书籍、戏文里，说一个人甘愿为某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原以为都是凭空想象、杜撰，实质是客观存在的。过去跟随的冯开岭，也算信任、欣赏自己，也总说考虑提拔、使用问题，却总是一直在设想与规划中徘徊，就像农村里的老⻩牛，磨盘旁边放着一筐芳香  人的青草，却蒙着眼睛让你嗅得到香味吃不到嘴里。那样的情景，起初确实能够吊起胃口，发不断前行的⼲劲与热情，可时间太久慢慢就会在期待、感中丧失耐心，甚至产生忧怨。即使后来某一天终于实现了，內心里也早就丧失了应有的新鲜与感怀。相较之下，倒是廖志国这样出其不意、一步到位的做派，更能让⻩一平之流在感觉意外的同时，觉得自己亏欠导领太多，进而心生万死不辞之念。由是，⻩一平对廖志国的感 ，不仅完全发自內心，而且确乎具有更強的可持续。当然，⻩一平也明⽩，自己这次提拔，除了廖长市的主导，洪大光记书的作用也不可埋没。 没有后者的首肯，自己绝对不可能获此幸运。此恩，同样需要铭记与报答。 担任了副主任的⻩一平，随着职务晋升，开始站在更⾼平台思考问题。这一思考，便发现了一个几乎致命的重大疏漏。 某天夜里，⻩一平突然找到 城大店酒老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保安部取走了洪大光摔倒当月的客房电子控监录像。回家后，他一个人在家悄悄回放了录像，证实事发前后，店酒里那个传说与洪记书有染的女经理，确实出⼊过洪大光房间。而且，洪大光从房间受伤出来时，乃由女经理与秘书搀扶下楼。⻩一平精心存放了那段录像，并于数⽇后通知店酒老总：“录像不慎丢失，抱歉。”复又叮嘱：“此一小事，不必与其他人提起。” 店酒老总始终不明⽩，长市秘书⻩一平缘何对店酒里的控监录像感趣兴，神秘兮兮取过去，现在又弄丢了，回应说：“不就一段录像嘛，丢了就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一平此举，既唯答洪记书、廖长市，也是自保。 “当了办公室副主任，总该去看看你的老首长吧？”廖志国对⻩一平说这话时，是在市府办副主任的任命书下来不久。 ⻩一平愣住了，心想，廖长市怎么忽然想起让自己看望冯开岭？ “好啦，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其实，当初那些事也不能怪冯长市，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让你出来担当。再说，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很快离开 城嘛。何况，他到了江这一年，对你也很关心，每次开会碰到我，都会主动问起你的情况。人嘛，还得一切向前看。唔？”廖志国语气、态度都很诚恳，也很认真。⻩一平点头应允道：“好，我听廖长市的。” 廖志国 代⻩一平，最近两天就专程跑一趟江，准备一些城土特产，顺便帮他问候一下冯长市。同时，廖志国还拿出两瓶英格兰威士忌，据说已经有将近百年历史了，每瓶价值上万元，是徐晓凡专门从京北搞来的。冯开岭没有太多嗜好，洋酒倒是个例外，特别是⾼品质的威士忌。廖志国这次送出这两瓶酒，⾜见其心意之诚。 其实，⻩一平也明⽩，廖志国此时让他前往 江看望冯开岭，并非一时心⾎来嘲，而是刻意示好之举，其意味颇为深长。前边说过，廖志国与冯开岭二位，分别在对方地盘上异地任职，所谓君在江之 ，吾在江之，同饮一江⽔，⽇夜思君又防君，无有一⽇得安模这种隔着长江彼此放心不下的状态，对大家来说皆非轻松愉快的事情。何况，一年时间过去，两人在各自的长市宝座上已然稳定，又都面临着众多新的人事矛盾，⾝边越来越多需要提防之人，哪里还有精力与心思再隔江惦念。因此，随着时间推移，相互都有鸣金收兵、偃旗息鼓的意思。尤其廖志国这边，由于市委记书洪大光的突然“伤停”自己一下跃居到权力巅峰，正是舂风得意马蹄疾之时，不想再纠于江的那些旧事，更加希望与冯开岭握手言和。事实上，最近相当长一段时期，冯开岭在 江那边再无任何挑衅举动，对那个令廖志国忧心忡忡、耿耿于怀的“航⺟城”不仅未再提及什么清理、改制、国有股退出等等，而且还让发改委主任接了大厦董事长职务。那个发改委主任，正是廖志国当年的贴⾝秘书，冯开岭安排此人主管“航⺟城”也是意在表示和平共处。果然，新董事长上任之后，极力按照廖志国时代的过去方针办，很快妥善处理好其中一应事务，包括潜伏着很大危机的债务、股权等种种⿇烦。眼下的“航⺟城”重又作为江标志建筑，屡屡出现在各类招商广告上，形象大使的地位得到进一步确认。冯开岭此举，自然让廖志国、苏婧婧夫妇大松了一口气。 官场之事有如外 ，非常讲究你来我往、投桃报李。廖志国在江的友好举动，也得到廖志国的相应回报与反应。于海东被纳⼊“鲲鹏馆”工程筹建班子，固然是一个重谊志，更为明显的回应，是廖志国忽然将关注的目光投向明达集团，而且示意⻩一平不要再冷落邝明达。从前，明达集团作为 城首屈一指的企业，在本地闸商两界的地位与影响，都是有目共睹且不同凡响。特别是集团总裁邝明达，自恃在业界深叶茂，个人际与管理能力不俗，在表面周旋于洪大光、丁松两个主官的同时，暗地里将赌注下在冯开岭这颗未来之星⾝上，不惜出钱出力，为冯开岭鞍前马后劲使不小。然而，也恰恰因为与冯开岭贴得太紧、走得过近，最终被卷进是非圈子，差点儿不能自拔。廖志国来到 城，自然先把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摸个透，尤其与之换官位的冯开岭，在城有几多死几多冤家，哪些人是一藤上连的瓜，哪些人是两股道上跑的马，全都打听得清清楚常⻩一平、邝明达、于海东三位，分别是冯开岭当年的容马车，因为换届一事各自结局迥异，廖志国便有针对地采取了不同处置办法。城人都知道，明达集团是冯氏的一只钱袋子，邝明达则是为其跑前忙后的马前卒，廖志国上任后便一直对他示以冷面孔。期间，邝明达不仅三番五次托人传话，而且低三下四主动上门，又是请示汇报又是盛情邀约，甚至还请出省委杨副秘书长做说客，却始终未能搬动廖志国这尊冷面菩萨。年初，当冯开岭在江准备对“航⺟城”动手时，廖志国马上放言，适当时候将组织税务、审计、安公等部门参加的联合调查组，对某些群众举报不断、问题突出的企业，进行一次专项审计。如此隔江炮一架，江那边立即就感觉到敲山震虎的威力。如今， 江警报解除，邝明达头上的紧箍咒立马相应放松。前不久，廖志国不仅亲自视察明达集团，参加其新项目开工典礼，而且还大会小会点名表扬邝明达，说他主动调整产业结构，猾谋划产品啥，为促进城经济腾飞作出了很大贡献。因换届事件沉寂许久了的邝明达，重又活跃起来。按照廖志国的意思，⻩一平也主动修补了与邝明达的关系，主要动作不过是约邝明达、于海东二位吃了顿饭，原先冯氏门下三剑客又坐到一起，深情怀念老导领冯开岭的同时，也专题叙说新长市的种种好处，表示而今迈步从头越。 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廖志国才让⻩一平专程探望冯开岭，意在进一步联络感情，密切 往。其实，如是结局，又何尝不是⻩一平內心所愿呢！就⻩一平而论，由于那次“被替罪”事件，固然內心颇多委屈，对旧主冯开岭也有些抱怨。可是随着时过境迁，转念一想，自己既然⾝在江孩选择秘书这个职业，可不就是导领手中一块砖，砌在门楼、屋面固然是一用，敲巴敲巴取个巧，垫在墙角、铺在地底难道就不是一用？又有谁人说过，秘书只能享受风光，不能蒙受冤屈呢？何况，现在既然重新回到官场，复归秘书岗位，那还得遵循种种官场规则，而不能凭一己恩怨感情用事。官场规则，莫论潜与显，利益始终居于第一位，其余一切皆是由此而生、因斯而长。为了利益，可以忍受天下难忍之事，宽容所有难容之人。为了利益，可以认贼为友，也可以认友为敌。何况，冯开岭的那次舍车保帅之举，不过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原本没有刻意加害之意。 前些时，之所以迟迟走不出这一步，除了內心那个结没有完全开解，也还有担忧廖志国猜忌的成分。现在，既然廖志国主动提议探望，何不借此机会了却一桩旧怨，与冯开岭重续前缘。就凭冯开岭眼下的势头，谁又能断言⽇后彼此不会再走到一起呢？官场有时极像演戏，哭哭笑笑、分分合合是常态。有时又如儿时推磨，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却又回到原点。 思想上没有了障碍，情绪上没有了阻力，⻩一平的 江之行便显得无比轻松悦愉。赴 江前，⻩一平做了精心准备。他知道冯开岭、朱洁夫妇的喜好，专门找了几家农村里的百年老作坊，买了新鲜且正宗的⾖腐啂、茶⼲、⿇糕等土产。接着，又找到老家一处专门加工布鞋的乡邻，买了两双做工精致的全棉布鞋，式样、大小皆适合。再加上廖志国那两瓶价格不菲的洋酒，礼物算是相当厚重了。时隔一年多，⻩一平重新见到冯开岭，竟然没有丝毫预想中的尴尬。相反，彼此都有些 动，更有些劫后重逢般的久违亲切。“一平，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这一年多，无论沉默也好，拒绝也好，包括你不与明达、海东他们接近，其实一直都在保护我，也是在保护我们的友谊。你是个很好的秘书，很好的同事，也是个很好的兄弟！”冯开岭第一次用双手紧握⻩一平，而且劲使儿晃了又晃。 ⻩一平怎么也没有想到，冯开岭会用这样的语言来诠释过去。 的确，自从那次换届事件之后，⻩一平与冯开岭几乎完全断绝了联系。期间，冯也通过各种方式，试图联络与弥补⻩一平，包括不时让邝明达、于海东等人传话或捎物，结果大多让⻩一平谢绝了。 眼下，面对冯开岭的豁达大度，⻩一平自然有些愧疚，內心诸多复杂感受无法言表，便只好用盈眶的泪⽔来展示。 冯开岭留⻩一平吃了晚饭，地点是在“航⺟城”里的贵宾酒楼，上了好多 江特产的名贵江鲜，包括大熊猫般罕见的鲥鱼。宴席上，除了冯开岭、朱洁、⻩一平，还有那个廖志国的前秘书、江发改委主任兼“航⺟城”董事长。也是一年多不见朱洁了，她还是那么漂亮、庄重，表面也还是与丈夫相敬如宾、琴瑟谐和，可是从瞬间变化的眼神里，依然能看到一丝稍纵即逝的忧郁，说明实真境况并没有改变。为此，⻩一平不觉有些难受。 不时有人来敬酒。杯来杯往间，冯开岭完全不似当初在 城做副职，已然有了很重的霸主味儿，是那种只有做到记书、长市之类主要负责员官，权倾一时、雄踞一方才有的感觉，虽然也有些刻意收敛着，却在举手投⾜、眉飞⾊舞间不经意流露出来。而且，⾝为长市夫人兼江中学委记书的朱洁，也配合得相当到位。中途，冯开岭出去接了个电话，发改委主任也顺便到隔壁敬酒，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这一年多，你还好吧？”朱洁问。 “谢谢朱大姐，很好。”⻩一平不敢多想其他，努力将自己定位在前秘书上。 沉默。虽然只有数秒钟，却感觉像几个小时一样漫长。 “小汪和小萌她们还好吧？”朱洁又问。 “哦，好，好，她们还让我向大姐问好哩。”⻩一平连忙应答。 说到这里，⻩一平知道不能再冷场了。于是，他说了好多汪若虹减肥的事情，说汪若虹到了卫生局机关后，结 了一帮无所事事的太太、姐小，热衷于减肥，每天晚上光吃⻩瓜、番茄，到了办公室又不停吃零食，还不停和家里那只电子秤较劲。接着，又说了小萌学习偷懒的事，说小萌做作业最怕抄写字词，居然将两支铅笔用橡⽪泥粘在一起，两行字同时写，结果老师发现她相邻两个字总是错得一样，最后被罚了十倍抄写。风趣的话题，终于让一对曾经有埂肤之亲的男女，走出了极其尴尬的气氛，发出热烈而会心的笑。 期间，⻩一平也问了朱洁在澳大利亚留学的儿子，得知冯公子在墨尔本大学已经读到大三，学习与生活都非常适应。这时，⻩一平突然想起一件事—— 遭受处分下放 校前，他曾经销毁掉所有秘书生涯的资料。在删除机手
信短时，有这样一条引起他的注意：“五十万美元已打澳。”机手显示的信息发送时间，是两年前十二月三十⽇二十二点，从机手号码看主人是郑小光。当时，经过反复回忆，⻩一平确信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信息，说明接收时因为某种原因未读。郑小光发的这个信息，显然是发错了对象，晚上十点错发则可能是喝酒过量所致。发错了机手，说明接受人的号码和自己比较接近。⻩一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谁的号码。五年前冯开岭选他做秘书时，提出让他重选一个机手号，方便记忆和拨打。后来，他找到移动公司老总，选了一个与冯开岭非常接近的号码，最后都是四个九。显然，错发信息的时间，恰好与冯长市儿子刚到澳大利亚读书的时间吻合。如今，那个信息依然保存在⻩一平机手里。 看到⻩一平顾自发愣，朱洁端起酒杯，说：“来，陪姐喝一杯！” Ｗwｗ.ＮiＬｘＳ.Ｃ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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