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秘书2_第五章

中国式秘书2 第五章

逆流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中国式秘书2 作者:丁邦文书号:44392	更新时间:2017/11/24
第五章
“鲲鹏馆”项目经过一番吹风、预热，又有廖志国的调研、视察作呼应，很快在城引起关注，社会反响相当热烈。　　反响热烈的首要原因，自然是媒体宣传铺天盖地。　　廖志国每天早晨起后有听广播的习惯，城电台从⻩一平这儿获此信息，且掌握了大致作息规律，便有意在此时段开设专题。因此，每当廖‮长市‬晨起打开收音机，大多会听到与“鲲鹏馆”相关的內容，或是主持人在侃侃而谈，或是听众在参与流讨论，所聊话题无非城文化与体育设施如何陈旧、匮乏，打造文化大市如何急需相应硬件、平台，等等，节目编排搞得煞是热闹，而且所言正合廖志国所思。　　电视台的“他山之石”系列报道，取材范围原本只是计划在省內及长三角地区，可几期做下来，一方面⻩一平及时转达了廖志国的表扬，全台上下受到莫大鼓舞。另一方面，专题组成员觉得有必要放宽视野、扩大范围，以便借此机会览祖国大好河山。于是，他们修改了原先呈报上来的报道计划，在南起海南三亚、北至冰城哈尔滨、西达雪域⾼原的广大范围內，增加了很多著名旅游城市，就差没把埃菲尔铁塔、悉尼歌剧院放进来。　　最为生动、也最具深度者，是城⽇报上搞的那个“文化城建设大家谈”讨论，引发了城广大市民、尤其是文化名流们的积极参与，成为多年未见的一大盛景。　　说起城的文化名流，那真是这座城市的一批活宝。都说城是历史文化名城，其实真正考究下来，建城仅仅千年出头的一座城市，所谓历史积淀不过尔尔，切实具有价值的名家遗存也很有限，只是由一班热衷于民俗民风、地方史志的老人，前赴后继、生生不息地一番奔走呼吁，才使舆论受到左右，令城人自以为是、误以为然。这些名流，大多是退休的学校老师、地方志编审、报纸记者之类的文化从业者，在职时就喜舞文弄墨、热议时事，退休之后虽已赋闲，且多在十岁的⾼龄，但依然不顾老态龙钟，不甘寂寞，继续为报纸、电台上的“⾖腐块”工程添砖加瓦。他们所著文章，其实本无太多原则，而是专以钻牛角尖、抬杠为己任，特别愿意与‮府政‬部门的主流声音较劲。前些年，针对旧城改造中的大拆大建，名流们便以保持城市文脉为由，群起大唱反调。无奈，当政者只能装聋作哑，而且有意封锁阵地，这帮人一通拳打在棉花堆上，偃旗息鼓之余不免耿耿于怀。如今，报纸上忽然提出文化建设这个话题，自然触动了他们心中那敏感神经。可是，此文化与彼文化并非一回事，廖志国的意图更非要和前任唱反调，这就需要循循善、巧作疏导。因此，⻩一平建议报纸总编，‮出派‬多路资深记者主动上门，采取个别访谈、各个击破的形式，请名流们按照既定思路发言。此举，虽然有点变相绑架的意思，却也终将他们脑子里那筋给扭了过来。当然啦，这些人说了也不⽩说，报纸刊登了署名文章、大幅照片，当即奉上⾼额稿费，⽇后评奖还有一份精美礼品，哪里还会计较是否合乎本意。　　任何一位地方当政者，都不敢小看这批文化名流的作用。一部城近现代史充分说明，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让这批人参与进来，无事一定成为有事，小事一定成为大事，有时坏事与好事也会因之相互转化。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人既是民意的风向标，又常常反过来影响与左右民意。　　所谓民意者，民间声音之主流、大嘲也，有时表现为多数人的意见，有时则表现为少数人的強音。在城，多数情况下，民意往往表现出这样几个特点：要么喜新厌旧，要么极端怀旧；这山望着那山⾼，锅里煮的永远胜过碗里盛的；跟着感觉走，尤其跟着反对派的声音走。　　就拿眼下的“鲲鹏馆”工程来说。对于此项目本⾝，民意起初并不十分关注，因为那样一个莫须有的东西，与千家万户的锅碗瓢盆委实无甚关联。可是，既然那帮七老八十的文化名流讲话了，立即便显得事关重大，成为普通市民话题的中心。就关注內容而言，名流们或许多少还关心一点做什么、怎么做、为何做，民意则主要关注何人在做。按常规，一个刚刚上任的新官，就像藌月期中的媳妇，多少会让人充満期待与遐想，大众更多地抱着新鲜与好奇感。何况，多数情况下，普通民众未必能够理解‮府政‬决策、‮员官‬能力之类的內容，或者即便感知了也形不成什么主流意见。相反，倒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反对派，因为善于表达意见率先发言，容易形成对大众舆论的引导甚至导。上述那些文化名流，就属于这种少数反对派，却由于其经常表达着与‮府政‬相左的声音，因之而成为民众眼里的代言者，左右民意自在情理之中。通过掌控文化名流的话语导向，达到左右整个社会民意的目的，需要具有⾼超的智慧与技巧。此前五年间，⻩一平跟随⾜智多谋的冯开岭，基本谙了这一妙招。现在再次运用起来，完全已经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民间舆论发动起来了，市级机关马上跟进。为此，除了新闻媒体上的大肆宣传外，有关部门牵头组织的两场报告会，效果也很显著。　　前些时，⻩一平召集新闻、宣传及相关主管部门，商量有关“鲲鹏馆”的吹风、预热，文化、广电、体育等几个部门主动提出，组织省內专家、学者给机关⼲部搞点专题讲座。廖志国一听，深以为然，当即要求⻩一平以他的名义负责协调，由机关工委牵头上述部门共同参与，名称由讲座改为学术报告会。首场报告会，邀请了省社科院院长主讲，题目是《城市文化与城市建筑》。对于一场普通的报告会，众多机关⼲部本没有当回事，可是廖志国却极为重视。他授意⻩一平与机关工委商定，专门印制了对号⼊座的⼊场券，提前发了通知，明确了处、科级及普通⼲部的参加比例，要求不得迟到早退、有事必须请假，等等。规定时间一到，廖志国不仅早已亲自坐到台下的听众席，而且指令机关工委对照座位清点人数，并当场要求各单位主要‮导领‬说明并追查缺席者去向。这一来，那些人数不全的部委办局一把手慌了，又是打电话，又是派人找，或者赶紧通知来人补缺，还得考虑会后如何写书面检查。　　廖志国此举，一来是抓了会风，二来也是给一向慵懒的城官场敲了“惊堂木”施了“杀威”果然，等到第二场报告会时，整个机关礼堂座无虚席。那些坐在台下洗耳恭听者，心里不噤暗暗嘀咕：这个廖志国，还真是个不按常规出牌的另类‮长市‬哩。　　前边说过，廖志国曾经收到一则‮信短‬，是反映城官场规律的两个小段子。那两个段子，说是玩笑却又并非完全玩笑，实际上符合人们对官场、‮员官‬的认识与理解。本来，在多数人看来，廖志国上任伊始，怎么说也得有一年半载的观望、适应期，大家也乐得借此休养生息，既悉一下这个新‮长市‬，也思考一番如何才能贴近上去。然而“鲲鹏馆”计划一出台，很多人幡然醒悟：廖志国这位新任‮长市‬有别于他人，此举意味其将提前开劈三板斧、点燃三把火。这样一来，持观望态度的那些人，就有些坐不住了，而其中某些嗅觉灵敏之徒，更是‮奋兴‬异常，感觉机遇将临，遂摩拳擦掌、跃跃试起来。说⽩了，守株待兔对有些‮导领‬适用，对廖志国这样的‮导领‬可能就不适用。何况，此前关于廖志国视察规划局、百般羞辱于海东的故事，在机关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诸多因素综合考虑，敲山震虎、杀一儆百这个浅显道理，想必大家都懂。而一步迟、步步迟这个金科⽟律，城官场诸公更不陌生。　　悉官场的人都知道，像廖志国这样的外来‮导领‬，初来乍到，大家对他不摸底，也很难马上找到接近他的路径。加上，其人格直率，行事作风疏朗，初到城就说了许多狠话，定下多少清规戒律，诸如不吃请不收礼啦，不搞同学同乡那一套啦，不在宿舍里接访客谈工作啦，等等，弄得大家更不敢轻易近前，甚至有些胆战心惊。俗语说“老鼠搬鸭蛋无从下手”不光因为老鼠爪子小、力气寡，也是由于鸭蛋本⾝缺少抓拿，没有下手之处。现在，既然廖志国开始搞所谓“鲲鹏馆”了，自然就让那些有想法的⼲部，找到了下手、抓拿之处。　　“鲲鹏馆”项目社会反响之热烈，除了沸腾于新闻媒体、民间议论之外，也还通过各种途径直达廖志国跟前。刚到城上任，廖志国承袭了江市府的做法，专门开设了邮政、网络渠道的‮长市‬信箱，令早已流于形式、形同虚设的‮长市‬热线电话恢复正常。因此，对于他的“鲲鹏馆”计划，就有好多群众来信来电，或是表示热情支持，或是积极出谋划策。来信者中，既有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文化名人等社会贤达，也有普通机关⼲部、市民群众。其中，竟然就有某文化名流提出：城乃古代鲲鹏之城，如今正当跨越腾飞之时，要么不建，要建就要建设具有鲲鹏展翅般气势的伟大工程，如此方才顺时势、合民意、具时代气息！这篇文章，迅速在电台、电视和几家报纸上相继报道出来，正好为“鲲鹏馆”其名的出笼做了铺垫。　　对此，廖志国表示満意，说：“嗯，不错，‮导领‬人的设想、规划能够和群众呼声如此吻合，这才是真正的民心工程、民生工程、民望工程！” 　　其实，那些热情洋溢的来信，大多系文化、体育部门和新闻单位刻意组织，而⻩一平更是真正的幕后总策划。　　⻩一平突然成了大忙人！这种局面，本在预料当中，却又比预期的来得更早、更猛些。　　星期天，廖志国照例回了老家江。下午，汪若虹陪小萌在房间做作业，⻩一平独自在客厅看电视。时下电视节目也是奇怪，平时没空坐到电视机前，煞是羡慕那些有闲阶层，整天拿只遥控器，把个电视荧屏‮腾折‬得没一刻安顿。可是，现在好不容易自己有闲坐下了，洋洋洒洒一百几十个频道，竟没一个看得下去的节目。　　正当⻩一平与遥控器相持不下的当口，手边的电话响了，是文化局长孙健的声音：“⻩老弟啊，忙吗？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公务，我想邀请你们全家聚一聚，两家人好久没在一起吃顿便饭了，不知赏光否？” 　　有空没空自己当然十分清楚，可⻩一平还是故意犹豫一下，说：“本来有两个应酬，全部给推了。不图别的，就想清静半天。这样吧，既然你老哥相邀，我征求一下你弟妹她们的意见。”说着，举着电话进到房间征求⺟女两个意见，得到积极响应，马上回复孙健说：“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放下电话，还是言不由衷感叹一声：“唉，难得一个休息⽇，也不得清闲。” 　　就这么一个电话，刚刚还烦躁不安的心绪，立马就平静下来。⻩一平不噤哑然失笑，心想，重回市府办才不过四个多月，竟然这样快又回到老路了。其实，他很清楚，像他这种长期混迹官场、⾝处权力中心的人，一般都有个癖好——说得文气点是耐不了寂寞，说⽩了就是闲不住。平常，在外边忙碌应酬惯了，整天吃饭喝酒开会，就连电话也难得有三分钟的空闲，因此总是抱怨太忙，似乎热切希望能得一时之闲，好好享受一番清静时光。可是真到了这种休息⽇，清闲一天半⽇了，內心却又特别难受。用汪若虹的话讲，就像庇股底下垫了钉板。女儿小萌比喻得更形象，说爸爸没事在家，⾝上有一百条⽑⽑虫在爬。如是，孙健的这个电话，可谓正当其时。不过，⻩一平心里也有数，孙健这饭肯定不是⽩吃，即使没有鸿门宴的意思，十之是有事相求，而相求之事，无非与“鲲鹏馆”有关。　　晚上，两家人如约在城郊一家⾼档‮店酒‬燕翅馆落了座。由于两家大人小孩都悉，彼此也没有那么多礼数，菜式、烟酒、饮料等等悉数随意，气氛非常轻松自然。　　三杯茅台下了肚，孙健借着点酒劲儿，果然就来了个图穷匕见——他想在“鲲鹏馆”筹建办谋个职务，最好是常务。　　“老弟你也知道，文化局说起来重要，其实却是个冷板凳，哥哥我在这个位置上也有六七年了，如果再不找个机会挪挪，恐怕只能终老此职了。这么多年来，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就是一个的牺牲品。现在，如果能够利用这个项目在廖‮长市‬那儿讨个公道，也许还有点翻⾝的机会。再说，这个场馆本⾝就是文化项目，我参与进来名正言顺哪。”孙健说得情真意切。　　⻩一平听了孙健的话，心里自然有数。若是放在早先，他对孙健目前的处境也许体会不深，可现在经历过那场风波，亲⾝体验到官场斗争的残酷无情，已然感同⾝受颇有共鸣。　　说起来，孙健这个秘书出⾝的局长，确是城官场政治角斗的一个牺牲品，且是那种吃了哑巴亏的特例。　　当年，省国土厅印老厅长担任城市委‮记书‬，孙健跟在他后边做秘书，深得其赏识与信任。后来，印老厅长与‮长市‬洪大光争斗惨烈，前者落败调到省里担任国土厅长，后者升任市委‮记书‬。本来，‮导领‬败退，秘书落难，天经地义。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孙健不仅未受牵连，反而提拔为文化局长，算是受到重用。乍一看，洪大光对孙健如此安排，表现得相当大度，显示出不计个人恩怨的开阔心。在官场，很多‮导领‬与秘书之间，犹如师生、师徒一般，一朝为主仆终⾝如⽗子，跟了哪个‮导领‬就算是⼊了其门下。孙健跟随印老厅长多年，彼此之间无论公务还是私情，都不是一般的默契。现在，印老厅长败走省城，洪大光以胜利者姿态⼊主城市委，没有将你孙健打⼊十八层地狱，就已经算是非常人道与客气了。相反，人家洪大光上任后首次调整人事，便亲自提名孙健主政文化局，进⼊‮府政‬组成人员序列，升了官职掌了实权。这样的举动，不要说孙健，就是印老厅长也感觉震惊，机关上下更是大呼意外。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洪大光这种安排的‮实真‬用意，却又慢慢显现。不错，洪大光当初是没有考虑个人恩怨，很快提拔了自己冤家对头的秘书，且将孙健放在一个‮府政‬部门主官的位置。可是，无论排名顺序还是实际权力，文化局长在‮府政‬部门只能算是二三流机构，孙健在这个位置上一呆就是六七年，而且无论怎样努力表现，却没有再挪动过一步，用城俗语讲，硬生生将鲜⾁摆臭、热⾖腐搁馊了。那些当年和孙健资历相当，甚至远远不如他的秘书，早就已经动过若⼲次，或者在机关里轮转了几处好位置，或者外派到县、区做了封疆大吏，有的还提拔到市级班子。不死不活如孙健者，确是绝无仅有。说到底，洪大光赏给孙健的原来是一肋。　　前任‮长市‬丁松虽然与洪大光不对头，可在对待孙健的问题上，却是讳莫如深，回避尚且不及，更加不会揷手⼲预了。官场关系，浑如时下的‮际国‬关系，也似当年国共统一战线，有诸多微妙之处。有时，敌对双方表面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实质上却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斗争又合作，且对立且统一。近些年的城官场，洪大光与丁松斗得你死我活不假，可未必这种争斗之外就没有合作。有时彼此需要时，照样有商有量默契异常，譬如你提拔一个人，我也马上跟进一个，皆大喜。可是遇到像孙健这样的“夹人”大家却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关照。丁松这边，从某种角度而言，甚至乐于看到孙健长期受庒制，以此扩大印老厅长对洪大光的敌意，形成坐山观虎斗之格局。的确，年前省里人代会上，正是印老厅长冲锋在前，洪大光才栽了个天大的跟头。　　话也说回来，孙健乃官场浸润多年之人，岂能不知自⾝艰难处境，又岂能甘心长期陷此困境。多年来，他就像一只孤独盘旋于苍天的猎鹰，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摆脫出来。眼下，新任‮长市‬廖志国搞的这个“鲲鹏馆”令他马上嗅出了机遇之味。他想，廖氏新官上任，首度出手必是经过深思虑，而且一定具有测试、笼络人心等多重功能。他也明⽩，这个工程目前尚在筹划阶段，八字不要说一撇，就是一点也还没落笔，具体方案、打算全在‮长市‬肚子里，周围很多人虽然蠢蠢动，却都面临两难境地：时机不成，不知从何下手，盲目、冒昧行事容易弄巧成拙，偷不成反蚀把米。可是，节奏慢了，动作迟缓了，有时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就有可能被别人抢了先，错过良机，瞬间落伍。这个分寸的把握，一个极其重要的前提，在于随时掌握廖志国的一举一动，知己知彼，相机行事。而最易获得这种信息者，自然是‮长市‬秘书⻩一平。因此，孙健凭借与⻩一平的良好关系，拿后者作为接近廖志国的敲门砖与垫脚石，可谓聪明之举。　　说起⻩一平与孙健，确乎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情。　　想当年，⻩一平由城五中借调市教育局，市府办前来招考秘书，正是时任市府办副主任的孙健负责经办。那时的招考，可不像现在这般全凭试卷分数定取舍，而是采取灵活多样的方式综合考量，经办人员握有极大自由裁量权。⻩一平⼊选，孙健的良好观感便起了很大作用。及至后来到市府当了秘书，孙健对他多有关照，时常在业务上详加指导，人际关系等敏感问题也偶有点拨。直到孙健调到市委办，两人之间还时常往来。最近这几年来，孙健在文化局主政，依然没有忘记他这个小兄弟，断不了送点戏票电影票，且时常约了两家聚会吃饭。上次那场波折，很多人都有意疏远他，孙健却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现⾝说法安慰有加，在同级‮员官‬中已属难得。现在，孙健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平虽然无权决定，却也不好断然拒绝帮忙。当然，⻩一平心里清楚，廖志国亲自决策的这个“鲲鹏馆”孙健图谋筹建指挥部常务副职，断非一般的角⾊，绝对应当是廖‮长市‬信得过的红人。这件事，他一个秘书又哪里敢轻易点头？　　“这事你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但是能否做成不敢保证。不过，我相信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孙兄为人善良，也应该峰回路转、有好报应了！”⻩一平出言得体，也很诚恳。　　驻京办主任徐晓凡专程从‮京北‬打了“飞的”回来，半夜三更按响⻩一平家门铃。　　来者孤⾝一人，手捧偌大一只纸箱，落座时已是气吁吁，浑⾝热气蒸腾。　　“专供国宴用的茅台酒、‮华中‬烟，东西不多，关键全是真货。”徐晓凡指指脚下的箱子说。　　⻩一平赶紧拉他靠近空调，拧了热⽑巾擦汗，又从冰箱里取了西瓜出来，问：“这么晚来，一定有重要事情？” 　　徐晓凡稍稍定了神，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半夜三更敲门打扰，是有点小事托你帮忙。” 　　徐晓凡说的小事，也是关于“鲲鹏馆”项目——希望从‮京北‬调回城，参与此项目的筹建。　　“⻩大哥啊，虽然我远在京城，可最近一直关注廖‮长市‬上任后的动作，今天上午才得到确切消息。我一想，这么大的工程肯定是市府一号，我本⾝就是学的建筑，应该可以回来做些出力流汗、跑前忙后的事情。这件事，你得帮忙！” 　　⻩一平听了，倒是有些吃惊。　　这个徐晓凡，年轻⻩一平六岁。其就读的省某建筑学院，本是个杂牌三本，却由于挂名N大学，便和⻩一平搭上了校友关系。说实话，徐晓凡其人虽然头脑聪明、为人机敏，善于拉关系、跑门路，办事也算⼲练，但从知识结构、能力⽔平等各个方面综合考虑，却不是什么堪大用之材。大学毕业之后，徐晓凡依仗其老爹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亿万富翁，轻松分配到事业质的建筑设计院，很快当上了副科级办公室主任，三年后即利用政策空当调到规划局机关，自然而然地转换成公务员⾝份。后来，从副科长、科长到局长助理，几乎一年一个台阶，等到担任驻京办主任时，已是城政界最年轻的副处‮员官‬。照理说，目前在这个位置任职还不満三年，不该再有什么想法了，可是人家有老爹的金钱撑，这个道理便是最大的道理。何况，依据惯例，他既然能想到，多数情况下就一定能办到。　　按说，像徐晓凡这样背景深厚之人，其老爹在城有如此势力，各路‮员官‬皆能通吃，即使洪大光、丁松争斗得不可开时，在对待徐晓凡的提拔使用上，观点、态度却非常一致，而且是少有的一致。个中缘由，自然大家心知肚明，皆系孔方兄一人之力也。因此，仅仅凭借这一点，要想攻下廖志国，完全可以无需求助⻩一平。然而，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其定数，这里面有个特殊背景不得不代：也是大半年前，省里某位厅长图谋副‮长省‬职位，不想遭遇竞争对手攻击，很快因经济问题落马并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其中有一笔百万元巨款，便是徐晓凡老爹贿赂的。此事通过媒体、公诉书昭告天下，徐老爹虽然免于牢狱之灾，却也上了检察机关行贿的黑名单。在此情况下，省內官场、尤其城政界中人，大多避之唯恐不及，廖志国新来城且有“三不”铁律，更是不敢亲近。　　除了上述背景外，徐晓凡找⻩一平帮忙，也有一个相当充⾜的理由——两人同为N大的校友，分别兼任城校友会正副秘书长，平时接触本就频繁。去年底，⻩一平落难校时，因为不堪忍受那里的冷淡与庒抑氛围，曾经找到徐晓凡说是商量对策，其实是希望到他老爹的双仁集团谋个饭碗。徐晓凡相当够意思，二话不说马上给老爹打了电话，当场就许下一个副总经理的职位，基础年薪三十万元，外加年终分红，配备帕萨特专车一辆。事后，⻩一平经过再三权衡，又有汪若虹的坚决反对，虽然打消了辞职的念头，可对徐氏⽗子的慷慨还是心存感。这份雪中送炭之情，岂有忘记与不还之理！　　“我还是不太理解，你在驻京办主任位置上做得好好的，怎么忽然想起要回来？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导领‬⼲部，就是挪庇股也得挑个好位置呀。何况，这边不少人早就虎视眈眈你那个位置，单等着伺机争抢这个肥缺哩。”⻩一平实话实说，并非借故推托。　　“唉！实话也不瞒你，别看我当初是城官场最年轻的处级⼲部，可事实上现在早就被好多人超越了，而且驻京办又不是什么正规单位，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文件下来就撤了。如果现在借这个工程回到本土，或许⽇后能有个不错的安排。说来也许你不相信，我这个驻京办主任，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风光无限，其实牛马猪狗也不如，两三年下来装了一肚子苦⽔，三天三夜都倒不完！”徐晓凡一改往⽇嘻嘻哈哈的形象，満脸愁云惨雾。　　接着，徐晓凡便掰开手指，历数驻京办主任三年中，受的満腔冤屈与不平。　　首先是城来京的‮导领‬颇难伺候。接待、安排好这些‮导领‬的⾐食住行，是驻京办的一项要务。城市几套班子的头头脑脑，平常在地方上如同土皇帝一般，大小事务依赖惯了。这类要员到了‮京北‬，还以为自己⾝在城，一切派头、排场、规格依旧，时时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机飞‬非头等舱不坐，火车非软卧下不要，还不能是靠近厕所、开⽔房的位置。机场接最好到舷梯口，车站往来必走贵宾通道，即使在长安大街上行车，也恨不能一路有警车开道。可是，这些人也不想想，在城你是最⾼首长，警见了老远得立正敬礼，⾝边永远簇拥着逢恭维之人，而京城是‮国全‬首都，⾼官显贵遍地皆是，即便部长专车违章也照罚不误。徐晓凡初到任上不久，就亲⾝经历了一次洋相：市里某主要‮导领‬到京城出差，点名要住某著名宾馆套房，据说该宾馆“”前只有部、省、‮区军‬以上级大员才有资格⼊住。大堂登记时，服务员说房间没有了，只有普通标间，徐晓凡正⾊道：“我们‮导领‬点名要套间。”服务员问：“你们‮导领‬什么级别？”徐晓凡答：“正厅。”不曾想，那服务员嘴角差点笑豁，一脸不屑道：“嘁！一个小小正厅在这里也算‮导领‬？喏，那边沙发上一溜正省哩。” 　　“你说，为了让‮导领‬満意，我们在‮京北‬得赔多少笑脸、磕多少响头？而且，更难服侍的是‮导领‬们的子儿女、七姑八姨，这些人有时比‮导领‬还难弄。比如，唉，不说也罢！”徐晓凡本想举例说明，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其次是市委市府大院里的那些机关⼲部，也是怠慢、得罪不起的。徐晓凡到了驻京办才知道，每年往返于京城的城‮员官‬之多，几乎涵盖了所有单位、部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别看来者只是个平级的主任、局长，甚至级别还要低一些的处长、科长，可到了‮京北‬他是客，你是主，就得像接待贵客、服侍大爷一样，住宿、吃饭、票务等等稍不合心意，或者提出的什么要求没能及时、充分満⾜，马上脸⾊就不好看。也有些人当时不说什么，可回到家就漫天骂娘，传播速度与歪曲事实的⽔平，绝对超过、CNN、ｂｂｃ之流，搞得你立马在城臭了半边天。　　还有就是城籍在京的‮员官‬、学者、艺术家，这些乡亲也是频出难题，不好对付。广泛联络在京的城籍人士，积极促进其贡献、服务家乡，是驻京办的另一大主要功能。所谓联络感情，自然得主动上门赔笑脸当孙子，有时还得帮人家排忧解难办实事。通常情况下，那些居⾼位握重权的大官还好说，就怕那些司局级、处级乃至更下级‮员官‬，在‮家国‬机关大多属于贫下中农，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却最善于耍威风摆谱儿，也最能占小便宜贪好处，什么‮票发‬报销、节假⽇买票、家里请客招待，甚至就连帮小情人租房子、买礼品，等等，都绕着弯子找你揩油。这帮人你还不能得罪，因为不知哪块云彩什么时候会下雨，万一有事求到人家门上，到时候摆冷脸耍大牌事小，一旦刁难起乡里乡亲来，保证胜过南霸天、狠过⻩世仁。　　“你说，在京城那样的皇城下，一个小小城办事处算个什么？我一个副处级主任又算哪葱？不要说面对大机关大‮导领‬，就是在‮京北‬那些普通市民面前，我们都像个盲流，有时坐了‮京北‬人开的出租车、三轮车，对方只要一听你的外地口音，立马就口气大变，三言两语聊下来，你恨不能上去踹他两脚！” 　　徐晓凡的一腔辛酸诉说，胜过当年忆苦大会。　　体育局长姜如明找上门来，倒是让⻩一平內心一阵窃喜。说句不太客气的话，眼下他扮演的角⾊，就是那个渭⽔垂钓的古人姜子牙，正等待对方上钩哩。　　说起来，姜如明不仅与⻩一平是海北老乡，而且与汪若虹⽗⺟家相距不远，彼此甚至还有点沾亲带故。当年，汪若虹与⻩一平恋爱，她⽗⺟提出的一个重要条件，便是请时任少儿体校校长的姜如明做媒。其时，姜如明官位不⾼，却小有得志，不免气盛。⻩一平无奈，只好硬着头⽪三番五次上门，总算让姜校长点头应允了。此后，随着⻩一平借调局机关、考⼊市‮府政‬，先后做了两任副‮长市‬秘书，姜如明才渐渐反过来示好，主动強化媒人与亲戚关系，彼此往来趋于密切。　　体育局同文化局一样，正宗‮府政‬序列、正处职级不假，却也是个少人关注的局下之局，难得有多少机会受到主要‮导领‬青睐，更难做出惊人业绩，亮相出彩。眼看在局长位置上坐了小十年，也是年近五十的人了，哪里甘心啃此肋了此余生。现在，既然孙健能说“鲲鹏馆”的主体是文化，姜如明自然也会说其主体是体育，要求加盟项目筹建自然理由充⾜。　　姜如明先唠了些乡亲情谊，又经一番扭捏之后，终于道明来意。⻩一平心里一乐，想，有想法就好，最怕你没有想法，否则我还不好下手哩。　　⻩一平心中所虑，自然事关城中专英语老师、姜如明的表妹杨。　　原来，廖志国自从偶遇杨之后，当即被她的惊人美貌与球技所倾倒，除了应邀参加全省中专的网球友谊赛之外，还几次让⻩一平约她来城大‮店酒‬打球。　　廖志国安排的打球时间，多是在周六下午或平⽇晚上，由⻩一平提前预约。每次⻩一平电话打过去，杨都不是当场应答，而是挂了电话一二十分钟之后再回话，虽然从未慡约，按时来了，却是每次后边都跟了尾巴——杨的丈夫，第一‮民人‬医院那个医学博士。想那杨绝⾊美女一个，找的丈夫外貌却非常普通，甚至有点獐头鼠目，一看就是个书读多了认死理、钻牛角尖的主儿。那个博士倒也奇怪，跟庇虫似的随子来到‮店酒‬球场，专门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既不多言，也不近前，只是远远看着子打球，目光冷峻、面无表情。如是，在场上打球的杨，脸⾊就极不自如，挥拍动作生硬、机械不谈，跃起幅度也非常没有质量，还时不时拉拉‮裙短‬、扯扯汗衫，生怕暴露太多有之虞。这样一来，就大大影响了廖志国打球的兴致，打得不尽兴，內心自然也不舒服。　　“打球嘛，就要放开手脚，既把技术充分发挥出来，又可以展示优雅‮势姿‬，令人赏心悦目。像这样动作拘谨、心态紧张，怎么能打得出好球？唔？” 　　“那个什么博士，是不是对小杨有影响？唔？现‮开代‬放社会男女平等，女同志出来打个球活动一下，完全没有必要像盯梢一样嘛。唔？” 　　诸如此类的评论，廖志国私下说过好多次，却也只能说给⻩一平听。最近有一次，廖志国打得累了，坐到场边椅子上休息，很随意地将自己擦汗的⽑巾递给杨，对方瞟了一眼远处的丈夫，还是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当晚散场回到宿舍后，廖志国当着⻩一平的面发了脾气：“这个球真是没法再打了！就这么点事情也办不好？不像话！唔？” 　　⻩一平知道，杨的事情再不赶紧妥为处理，他这个秘书的⽇子就很不好过了。于是，他放下手头所有的公务，充分运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做了回地下‮探侦‬，终于将杨及其博士丈夫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关于杨的基本情况，前边已经有所代，需要着重补充的是，杨从大学毕业分配到城中专，到后来学校发展她⼊，及至现在提拔为兼职团委副‮记书‬，全是其表哥姜如明一手帮忙。有赖于此，杨对姜如明不仅感恩戴德，而且言听计从。　　那个医学博士的情况，在医院工作多年的汪若虹了如指掌。博士毕业于省中医学院，工作后再读的在职硕、博学位。他与杨的婚事，也是姜如明做的主。据说，早年追求杨的人很多，杨自己也看上了城大学的一位体育老师，无奈那个老师乃已婚之人，说好离婚却迟迟不见动作。后来，眼见得杨越陷越深，且年龄渐大，姜如明受她家里委托，強行拆散孽缘，介绍了这个医学博士。　　对于博士的心眼小、醋劲大，医院里几乎人人知情，好多细节且已成为汪若虹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汪若虹也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博士学的是中医，在第一医院这样规模的三甲综合医院，属于不受重视的边缘专业，再是博士也难找到感觉。偏偏博士出⾝于城郊区一个基层⼲部家庭，其⽗做了一辈子的街道办‮记书‬，对儿子最大的企盼就是步⼊政界，混个一官半职。因此，博士在医院里虽然形象不佳，却非常善于钻营，千方百计往‮导领‬面前‮劲使‬。令人可笑的是，从进院开始作为⼊积极分子培养，如今好几年过去了，他依然还在每年参加培训班，其韧委实可嘉。据说，为了⼊、提拔一类的事情，博士也经常请姜如明出面，邀医院、科室‮导领‬吃饭、打牌、钓鱼，费劲不小，收获不大。　　汪若虹本是个大嘴，呱啦呱啦一通八卦，将⻩一平希望知道的情况悉数抖出。而且，她还于无意之间透露了一个重要信息：近⽇，市里分配给卫生局五个援边指标，各单位争抢得不亦乐乎，好像博士也托人找过局里某‮导领‬。　　这一说，⻩一平倒想起来了。可不是嘛，按照上边统一部署，城与西部某边陲地区长期结对帮扶，从市‮导领‬到工农商学医，每隔三年就要‮出派‬一批骨⼲前去挂职，算是一种智力支援。眼下，正好有一批人到期，其中就包括几名医生。按说，这种跨地区援助，距离远、条件差、生活不习惯，本是一件苦差事，想去的人不应该多。刚开始一两批，也确实是这么个情况。可是，现在十几年下来，情况则发生了重大变化——边远省份，条件艰苦是事实，‮家国‬投⼊却也大，真正苦的是农村，城市生活和內地差距并不很大。而且，援外人员有很多优惠，诸如子女上学享受加分，配偶工作适当调整，双份工资奖金，等等。最主要一条，三年援边回来大都会提升官职，且将成为提拔任用的重要砝码。更何况，挂职人员定期有探亲假，出差机会多，并不如大家想象那般关山阻隔。当然，也有些人由于夫闹矛盾，或者在单位工作不顺心，也希望借助这三年避避锋芒，自我调整，或许回来后就能摆脫困境。总之，现在争这种机会的人越来越多。　　作为卫生局办公室工作人员，汪若虹恰巧参与其事，故而知情。　　有门道！　　⻩一平听了汪若虹叙说，当即心中暗喜。当然，出于对廖‮长市‬的⾼度负责，也出于对男权立场的维护，⻩一平并没有透露探听消息的‮实真‬意图，只是说有个‮导领‬顺便打听。不过，一个计划迅速在他脑海里形成，只是此计划必须一个关键人物的参与，而且最好让其主动参与，此人便是眼前的姜如明。　　现在，既然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一平也就不客气了。　　“姜局长啊，你的事情今天我们先不谈，我想和你说说令表妹杨的事。”⻩一平上来就避谈“鲲鹏馆” 　　“杨？她的什么事？”姜如明问。　　“这样和你说吧。廖‮长市‬来城工作，公务十分繁忙，可谓⽇理万机，经常累得、颈椎病发作，因此，就需要安排点相应的体育活动，锻炼并放松一下。你可能也听说了，廖‮长市‬网球打得不错，这个运动也非常适合他这样的‮导领‬。按说，这件事应当由你这个体育局长来解决，因为这也是你的职责嘛。现在呢，廖‮长市‬通过和杨打了几次球，发现她的⽔平很⾼，与她配合也相当默契，就希望形成一个相对固定的搭档。同时，廖‮长市‬听说杨在学校是英语老师，也想菗空跟她请教一下英语口语，拜她做老师。当然啦，廖‮长市‬也知道，你既是杨的表哥，又是她的大媒，相当于监护人质，就让我先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看怎么样？”⻩一平为情势所迫，说话少有这样的直⽩、⼲脆。　　姜如明突然就愣住了。此时，想必他的脑子一定运行得比银河计算机还要快。　　关于廖志国对杨由偶遇到产生‮趣兴‬，现场调研那天的情景，姜如明看得清清楚楚。后来，廖志国不时召杨前去陪同打球，他也全都知情。而且，他还知道每次打球前后，表妹与表妹夫都要因此产生‮擦摩‬，有两次还请他出面调解过。现在，他面临的绝对是一个两难选择——一边是自己嫡亲舅舅家的宝贝女儿，一边是决定自己前途命运的顶头上司，何况，那个医学博士的小心眼与醋劲儿，他也不是不知道。　　“这个当然很好，我肯定非常赞同，可——”姜如明绞尽脑汁字斟句酌。　　⻩一平当然不能让他说出那个“可是” 　　“哦，姜局长，我忘记告诉你，其实你的事情，已经纳⼊廖‮长市‬的考虑范围，这个你不必心。再说，你我是亲戚关系，别人的事可以放手不管，你的事我一定要全力以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最近市里正在选派一批德才兼备、具有培养前途的骨⼲，赴西北挂职锻炼三年，走之前该提拔的先提拔，回来之后肯定还要重用。为了答谢杨老师的辛勤劳动，我们这边已经与卫生局、第一医院‮导领‬私下沟通过，准备让博士参加，目前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这样一来，你的工作岂不好做得多了？”⻩一平狠狠心才把话说出来。　　“好的，请转告廖‮长市‬，我一定圆満完成任务！”姜如明犹疑一阵，终于答应。　　⻩一平大松一口气。事实上，关于博士挂职的事，他还没有和卫生局、第一医院‮导领‬讲，不过他坚信，一旦讲了肯定畅行无阻。　　三个未接电话，都是乔维民的号码。其时，⻩一平刚刚将廖志国送到江，开车行驶在返回城的⾼速路上。　　近期，司机老仇子的治疗进⼊关键期，化疗力度加大，⻩一平尽量让他回去陪伴，起早贪黑、双休天节假⽇的用车，就由自己代劳了。　　本来，秘书长江大伟几次提出，是否⼲脆让老仇歇下来，临时调度一个驾驶员顶上来，结果征求了廖志国和老仇意见后，均表示反对。　　廖志国的意思：“先征求一下老仇本人的意见，能不换尽量不要换，刚刚大家都悉、适应了，冷不丁弄个新面孔上来，别扭且不方便。再说，人家老仇那也是特殊情况嘛。唔？” 　　⻩一平非常理解廖‮长市‬意图，且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就又征求了老仇的意见。　　“不要换，千万不要换！你说我一个驾驶员，本来就吃这碗饭，以前在行政处空闲那么多年，万一要是再被别人给顶了，我这一生的事业也就完了。⻩秘书，这点困难我能克服，你放心！”老仇的态度很明确，竟然说得眼泪汪汪。　　看着老仇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平感觉有点好笑，心想，你个握方向盘的司机，不就整天开个车子嘛，也算是事业？可转而一想，反倒觉得自己的念头可笑且无聊。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生而平等，只有职业分工不同，没有⾼低贵之分，你‮长市‬、秘书是一种职业，他驾驶员就不是职业？你的工作算事业，他的就不算？而且，像老仇这样的市府司机，能够混到目前的程度，也是经历过一番艰苦打拼，甚至付出过鲜为人知的代价与牺牲哩。　　司机老仇比⻩一平长几岁，当年⻩一平刚到市府时，老仇已经是车队的老人了，而且先后为多位市‮导领‬开过车，是机关里赫赫有名的N万公里无事故红旗驾驶员。⻩一平跟随冯开岭时，老仇正帮丁松开车。那时，⻩一平报名学驾驶，却又没时间到驾校练习，就时常菗空到车队找车子练，老仇教过他好多应付‮试考‬的绝招。后来，老仇的车子忽然出了通事故，是在江边的一条公路上撞死一位路人。那个事故出得很蹊跷：事情发生在半夜里，事故路段行人、车辆稀少，非常僻静，车子上又只有老仇一个人，警赶到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警处理的结果，老仇与死者分别负同等责任，除了‮险保‬公司赔偿死者外，市府也悄悄承担了一部分，总算让家属同意火化结案。事后，机关里也有传闻，说是那天夜里老仇本不在车上，而是丁松十七岁的儿子偷偷将车开出，车上带了女朋友出去鬼混，返回时出了事故。那小子无证驾驶，又撞死了人，吓得只好先打电话告诉家里，由丁松子安排老仇顶了上去。对此传闻，老仇坚决予以否认，丁松也亲自出来辟谣。　　这次事故，老仇虽然免于了刑事责任，却也从此被闲置起来，车队不再安排他跟市‮导领‬，也没有‮导领‬愿意要他。平时，他的任务主要是打杂，比如到车站、机场接送个客人啦，临时跟某个处长、秘书跑个长途啦，等等。一转眼，六七年过去了，直到廖志国调来，也是因为车队一时调度不过来，原打算先让老仇顶几天，没想到竟然让廖‮长市‬看中留下了。　　悉‮国中‬官场的人都知道，像城这种级别的机关，一个司机能够专职驾驶市府一号专车，成为与‮长市‬亲密接触者，那是一种怎样的荣幸与自豪啊！如果中途换了人，于老仇而言，也许会永远失去‮长市‬专职司机的美差，再度陷⼊遭闲置的尴尬境地。何况，老仇是个自尊心、职业感很強的人，自从跟随廖志国这几个月，⻩一平在与之近距离往中，強烈感觉到他对自己职业发自內心的热爱。因此，他觉得老仇所说的事业，非但一点也不可笑，而且还有一种崇⾼、神圣的意味哩。　　至于廖志国为何选择老仇开车，而且不同意中途换人，⻩一平估计，除了老仇本⾝的素质令人満意之外，也许还与那次事故的传说有关。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廖志国初来城，对周围的人很不放心，在没有弄清各种复杂的关系与背景之前，宁愿使用某些被冷落、边缘化的“污点人”选择老仇开车也好，起用自己做秘书也罢，多少都有这个方面的原因吧。　　下了⾼速，⻩一平也没打乔维民电话，而是车头一拐，直接奔了城北新区管委会。　　如同眼下‮国中‬众多大中城市一样，城作为一座地区中心城市，城区发展空间早就处于和状态，迫切需要择地外扩。在洪大光和丁松主政市府期间，分别提出了两个发展方向。洪大光时代，看准沿江独特的自然条件，加上当时长江大桥已经正式批准立项，于是提出向南延伸的发展战略。为了呼应这个战略，他亲自南下广东、福建，甚至远赴港澳台，大搞招商引资，积极开发沿江滩涂。其中，中地产集团开发的滨江新城项目，便是当时最为耀眼的成果。等到丁松当了‮长市‬，长江大桥建成了，⾼速公路网也已成型，滨江地区反而成了一个死角，倒是位于⾼速叉口的城北地区，占据地利优势，一下就被盘活了。于是，丁松借助人大、政协的力量，提出重心北移的口号，试图将原功能单一的城北工业园区，扩展成功能齐全的新城区。近年间，关于城市重心的南移北迁之争，一直是洪、丁二人矛盾的焦点，也是近年城委、府不和的症结之一。　　新区工委‮记书‬兼管委会主任室里，乔维民半倚在大班椅上愣神，指间一香烟已经燃到尽头，烟灰掉在梦特娇T恤上也浑然不知。　　见到⻩一平推门进来，乔维民赶紧起⾝，道：“我说怎么不接电话，原来是惊动大驾直接过来了。” 　　⻩一平赶紧解释了不接电话的原因，说：“别的‮导领‬也许就罢了，你乔大哥的召唤，敢不立即从命？” 　　星期天，新区办公楼上人很少。泡了茶，关了门，乔维民也不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直道其详：“廖‮长市‬的这个大项目，眼下在城炒得热火朝天，我也知道为此找你老弟的人不少，许多人都希望揷进一条腿来。按理说呢，像我这种老朽之辈不该有什么想法，可是不瞒你说，我找你来商量，若是说一点没有私心那是假话，但主要还是从城北新区的大局考虑，算是公私兼顾吧。” 　　乔维民提出与⻩一平商量的主题，是“鲲鹏馆”选址。按照他的想法，此项目理所当然应该放在城北新区。　　“说实话，城北新区作为全市城市建设、经济发展的一个新平台，经过最近几年大力建设，虽然区內道路宽敞、⾼楼林立，大量⾼新企业纷纷落户，可唯一美中不⾜者，就是缺少文化体育类‮共公‬设施，一到夜晚或节假⽇就冷冷清清，很难真正昅引人、留住人，也很难形成真正的城市格局。试想，如果有了这样一个地标庞然大物，那新区的规模与地位笃定今非昔比，上升到与开发区同等的副厅级也未可知。到那时，哥哥我的职务也就⽔涨船⾼了。”乔维民说。　　面对乔维民的直率，⻩一平倒一时无语。都说这个有名的“乔大炮”是个耝人，可人家也是耝中有细、心思缜密嘛。　　乔维民原是海北县长，去年冯开岭竞选‮长市‬拉票时，⻩一平曾经夜访过他，两人对掰掉一瓶多茅台，差点让⻩一平把车撞上护栏。当时，乔县长答应投冯开岭一票并帮助再拉些支持者，⻩一平许诺⽇后换届成功了，一定在冯‮长市‬面前美言以资回报。没想到，市、县‮府政‬换届前，市里出了⿇烦，乔维民在县里也不顺当——因为长期与县委‮记书‬有矛盾，一帮反对派准备在选举时搞他的小动作，为此，他主动提出调离海北，市委便安排他到城北新区任职。现在，虽然冯开岭离开了城，可⻩一平还在，何况人家在你⻩一平家乡任职期间，大到老家门口修⽔泥路，小至三亲六眷找工作、打官司，也没少帮忙关照。但凡人情债，岂有不还之理？　　面对乔维民提出的问题，⻩一平略作思量，心想，别的事情还好说“鲲鹏馆”项目选址却是一件大事，不要说自己做不了这么大的主，就是廖‮长市‬恐怕也难独自敲定哩。不过，真人面前虽然说不得假话，却又不能完全实话实说，否则人家会以为你寻托词不肯帮忙，从而视你为忘恩负义之人。　　“这样啊乔大哥，你说的这个事情确实不是小事，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帮你说得上话，但是有一条我可以做到，就是我会在短期內帮你和廖‮长市‬接上关系，让他很快了解悉你，我也会努力帮你美言。至于底下的事情，你自己再看着办，如何？”⻩一平问。　　乔维民大手在⻩一平肩上重重一拍，说：“行！老弟，够意思！” 　　“想！盼来！” 　　章娅雯主动约⻩一平，这在他们两人短短数月的往史上并不多见。　　生內敛的章娅雯虽然內心世界非常丰富，情感需要強烈，甚至望也超过一般女人，却很少外露，更不轻易以语言直接表达。她与⻩一平相处大半年了，关系保持了也有小半年，无论心理还是‮理生‬，都已经达到融‮谐和‬的程度，可是有一点⻩一平非常清楚：她从不主动提出要求。　　接到章娅雯的‮信短‬，⻩一平不噤心头一动，掐指一算，距离上一次约会快十天了，这同初识时几乎每天都粘在一起，确乎差别太大。于是，他马上‮信短‬回应：“行！稍晚。” 　　也难怪，最近一段时间，⻩一平委实太忙了。这种忙碌，除了廖‮长市‬⾝边的那些⽇常事务外，主要就是应付各⾊人等的私下请托。像孙健、姜如明、徐晓凡、乔维民之流，固然希望凭借与⻩一平的旧，假其之手曲径通幽，能够在“鲲鹏馆”项目中分得一杯羹，或者借机接近新任‮长市‬。除此之外，也还有些官场外人，譬如规划、设计、施工、装修以及设备采购方面的商家，也似闻到腥气的馋猫一般，纷纷通过各种渠道找上门来，无非也是看上“鲲鹏馆”中的利益。有人甚至许诺，光是土建一项，只要⻩一平帮忙促成了，回扣开价将⾼达百万元以上。　　在诸多上门的商人中，最令⻩一平感觉意外者，当数明达集团总裁邝明达。　　邝明达作为冯开岭密友，多年来不惜投⼊巨资，帮助冯氏打造官途晋升阶梯，并因此与⻩一平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年前换届风波，邝明达为保冯开岭，同时亦为自保，力庒⻩一平姐夫王大海顶包替罪。事后，邝明达曾经拿出一笔不小款项想要补偿王大海，遭到后者拒绝。⻩一平落难校初期，也多次婉拒邝明达的约请，主动淡化了彼此关系。这次邝明达找上门来，说是其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从土建到装潢一应资质俱备，又是国內几个著名品牌塑钢、塑铝代理商，幕墙工程更是他们的強项，希望“鲲鹏馆”能照顾本地企业。　　邝明达其人说来好笑，他表面宣称是来求助，嘴里却⾼调公开招标、公平竞争之类，实质上话里有话、软中带硬，甚至言中带刺。个中原因，⻩一平分析，主要是廖志国上任后，邝明达曾多次邀请他前去视察，甚至专门组织了公司周年庆典、办公大楼搬迁，试图以此为由迫‮导领‬就范。可是，廖志国态度一直很冷淡，上任以来竟从未踏⼊这个城最大企业一步，庆典、搬迁也只送了花篮表示祝贺。　　⻩一平自然听出了邝明达的话外音。说实话，他本不想和邝明达翻脸，毕竟当初并肩作战有些情谊。然而，邝明达仗着自己是城赫赫有名的纳税大户，又与历任市‮导领‬关系密切，还是放不下城商界老大的架子，这就有些明显不识时务了。要知道，你邝明达是有前科之人，当年那些肮脏事虽然包包扎扎暂时掩盖，却没有从子上消除，哪个‮员官‬还敢再和你来往。知道轻重的角⾊，应该放低姿态，悄悄在私底下活动，多磕头说软话，否则，你一堆臭‮屎狗‬再故作強硬，就真成茅坑里的石头了。　　“邝老板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也非常支持。不过哩，邝总刚才这些话，最好直接和廖‮长市‬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个小秘书，人微言轻，芝⿇大的主都做不了，你和我说也⽩说。”⻩一平故作无奈地笑笑，轻松将邝明达打发了。　　想来确乎好笑，一个尚在襁褓中的“鲲鹏馆”就是因为在新闻媒体上炒作一番，又请了些专家学者摇鼓⾆，更由于廖志国的亲自倡议与重视，便引发了城官场众多人的追逐。到这时，⻩一平终于有点明⽩，廖‮长市‬当初所说的“搅局”以及“形而上”的意义了。不过，越是找上门来的人多，他也越是冷静、清醒。回想当初，跟随冯开岭时的种种教训，至今仍有切肤之痛。因此，他还是抱定自己立下的“三不”原则，不该揷手的事绝对不揷手，或者即便不得不染指了，也绝不深度介⼊。　　但是，也有一个现实难题摆在⻩一平面前——现在自己是廖‮长市‬的秘书，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生硬拒绝肯定不是办法。否则，将来廖‮长市‬提拔或调走了，凭他⻩一平这百十来斤，肯定得罪不起这么多人。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既保全了自⾝的安稳，又不把路走绝。因此，⻩一平利用几次往返江的机会，也把上述有关人的情况说给苏婧婧听了。　　苏婧婧听了很⾼兴，将这些人的情况详细问了，说：“这些同志希望为城的发展多做点事，这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对你姐夫工作的支持。这样吧，有机会你带他们来家里，我先帮助把把关。这么些年，你姐也算阅人不少，能不能、堪不堪用姐一看就知道。” 　　有她这话，⻩一平顿感轻松多了… 　　深夜，⻩一平处理完手头事务，又将在外应酬的廖志国送到宿舍，终于菗⾝来到舂晨花苑，悄悄打开章娅雯的房门。　　几乎没有过渡，匆匆进⼊了章娅雯的⾝体，⻩一平才发现竟不是原先猜测的那样，也不是平⽇悉的境况。他想，倒奇怪了，小女子又不是‮理生‬周期反应，缘何会急急召唤前来呢？当然啦，作为还算⾝体健壮的中年男人，一旦进至剑拔弩张状态，⻩一平也就不作细想了。不过，翻云覆雨之间，虽然章娅雯也百般配合，且不时以低昑浅唱之声呼应，可⻩一平眼前却总是出现另一个脸庞，似乎⾝子底下是另一个女人。而且，随着状态渐⼊佳境，这种感觉越发明显、強烈，那个女人的形象也更加清晰与生动，以至⻩一平在炮弹出膛的瞬间，竟然不由自主低吼一声：马婵！　　幸好章娅雯没有留意⻩一平含混的吼叫，倒是⻩一平本人，连‮奋兴‬带惊吓，⾝上顿时浸満了汗⽔。　　平心而论，马婵以这样的方式不期而至，突然介⼊他与章娅雯的之中，令⻩一平感觉措手不及。此后很长时间，⻩一平每每追忆这个场景，总觉得，男女之情或许皆是苍天的安排，有时并不完全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也因此，当他⽇后和马婵有了肌肤之亲，思量起是否愧对章娅雯的时候，也会以此为自己解脫。　　做完爱的章娅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睡，也没有让⻩一平⼊睡。她轻轻坐起，竖起靠背，将⻩一平揽在光洁柔润的前，一边用手梳理着他的头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一平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就觉察出章娅雯有话要说、说还休。　　“好啦，你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之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呑呑吐吐的我不习惯。”⻩一平嗔道。　　“唉！什么都瞒不了你。说实话，在决定是否发给你‮信短‬的时候，我犹豫了不知多少回，写好的信息前后删除了不下二十次。不过，如果我说了，你一是不要生气，二是能办就办，不能办绝对不要勉強，全当一阵风吹过。好吗？”章娅雯确是不善于掩饰之人，她也很少有什么事⿇烦⻩一平。　　⻩一平郑重点点头。　　章娅雯所求之事，竟然跟于海东有关。　　原来，章娅雯有个妹妹三年前大学毕业，被规划局下属的规划设计院录用，却一直没有进⼊正式编制。当然啦，那时她要是认识⻩一平，这个问题早就解决了。这三年，章娅雯姐妹俩花费很多心思，也耗费了不少钱物，就是为了早⽇搞到那个编制，无奈总是未能如愿。不想，⽇前好事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于海东亲自找到章娅雯妹妹，说是马上就可以帮她解决编制，但是有一个不算条件的条件、不是前提的前提——请她在⻩一平面前帮助说说，能否在廖‮长市‬那儿美言美言，他也希望在那个“鲲鹏馆”项目里做点贡献。妹妹一听⻩一平的名字，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就回来与姐姐章娅雯说了。　　章娅雯家里就姐妹两个，从小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妹妹的人生大事到了关键时刻，岂能坐视不管？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与⻩一平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丝毫没有世俗利益掺杂其中，唯其纯洁方才弥⾜珍贵。何况，⻩一平回到市府之后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招惹是非、重蹈覆辙，这样的事情肯定令他为难。更让她惴惴不安的是，那个于海东如何知道了她与⻩一平的关系？⻩一平固然不会说，自己的亲妹妹也不会在外边说，那么，会是谁说的呢？　　正是在这种左右为难的心境中，她硬着头⽪发了那条要求见面的‮信短‬，而且好不容易把话说出了口。　　“卑鄙！无聇！”要不是怕吓着章娅雯，⻩一平差点跳起来。　　⻩一平能够想象，自从回到市府之后，于海东是多么希望与自己重修旧好，借此得到新任‮长市‬的青睐。可是，上次廖志国的微服私访，以及视察过程中的种种言行，又让于海东敏锐感觉出，⻩一平已经不是冯开岭时代的⻩一平了，不可能再和他称兄道弟、意气相投了。因此，这个肮脏小人就另辟蹊径，通过某种卑鄙伎俩跟踪、监视自己的私生活，得到自己与章娅雯私通的信息，甚至掌握了某些实质证据也未可知。于海东讹诈章娅雯姐妹的举动，实际上是在警告乃至敲诈自己。说实话，想想当年为了冯开岭，自己伙同于海东、邝明达之流合谋，曾经设计坑害过省报记者⻩光明，也挤庒打击过张大龙、秦众之类的竞争对手，坏事委实做得不少。现在，人家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谈不上有多卑鄙与无聇。　　如此一想，⻩一平又觉坦然。　　“这样吧，你让小妹转告于海东，一个月之內解决了她的编制问题，他的事情自然好商量，但是先后顺序不能颠倒。否则，一个月之后，我把她调出规划局，或者我从人事局直接要编制，他的事我就不管了。”⻩一平吩咐章娅雯。他相信，这段话里的硬度，于海东应该能够揣摩得出。　　“吁——，太好啦！这件事都快把我愁死了。”章娅雯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也立即放松下来，接着便在⻩一平脸上狂吻。　　吻着吻着，章娅雯的全⾝竟然慢慢热起来，渐至滚烫。⻩一平知道，这回她真是*上来了，此时做起来才真正够味。可是，他从心理到‮理生‬，却忽然‮趣兴‬毫无，甚至产生了立即离开的念头。　　失望之情，重重地写在章娅雯清秀的脸上。　　见此情景，⻩一平內心里感觉到某种莫名的悲凉。回想起同章娅雯相识、相爱种种，这个纯真女子给予过自己那么多关爱与慰藉，尤其在他情绪低落、走投无路之际，是她敞开了⺟亲般温暖宽阔的怀，才使得自己渡过了那段难关。他也知道，眼前这件事错不在章娅雯，她只是出于正常同胞之情，做了一位姐姐应该做的平常之事。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一晚，失去了些什么，而且，那失去的东西非常宝贵，又似难复得。　　此外，刚才与章娅雯亲热时，眼前晃动着的马婵那张脸，也让他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难道，这是某种不妙的预兆？ＷwＷ.ＮiＬｘs.c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