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秘书2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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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中国式秘书2 作者:丁邦文 书号:44392 | 更新时间:2017/11/24 |
第四章 | |
⻩一平在首都际国机场遇到郞杰克,纯属巧合。 苏婧婧有个表妹在国美定居了,专门偕国美丈夫、婆婆以及刚刚出生的儿子回来省亲,第一站落脚京北,准备在京城游玩两天。廖长市的儿子在省城读双语班,打算直接到国美读⾼中,就是要投奔这个表姨。⻩一平陪同苏婧婧赶到京北来接待,其实是为廖公子⽇后赴美读书做情感铺垫。 本来,国美客人的机飞周五晚上七点才到,江的民航是上午九点飞京北,⻩一平与苏婧婧正好提前赶到,检查一下京城的接待准备工作。 为了接待好这几个特殊客人,⻩一平按照苏婧婧的吩咐,已经通知城在京北的多重关系,特地做了精心准备。 说来也是官场一景,城不过一座地级城市,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可在京城的潜在影响却不容小看。这种影响,仅从驻在机构的接待⽔平上便可窥见。如同国全同级同类城市一样,城在京北、深圳、广州、海上等大都市都驻有专门的办事处,正规处级建制,编制三五、七八人不等。这些办事处,大多建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当地置办了房产,每年拨付大笔款项,专门用于接待过往导领,协调相关事宜。其中,又以驻京办最为強势,不仅人员多、拨款⾜,而且在京城的人脉关系也广,办事效率颇⾼。这不,⻩一平与苏婧婧刚刚走下机场转运大巴,远远就看见驻京办主任徐晓凡在招手,⾝边还跟了一位着机场制服的工作人员。徐晓凡做驻京办主任不过两年,与机场、车站方面的关系却很铁,不单各路机票、车票随时可以搞到,头等舱、下卧铺手到擒来,而且保证送机走贵宾通道、接车至卧铺头。这等礼遇,就是省级驻京办也很难做到。 此次京北之行,⻩一平采取的是分段包⼲制,市府驻京办负责机票和接机、送机,住宿、吃饭归城建京办,旅游、礼品则给了中铁某局。 说到城建京办,也是颇有门道。所谓建京办,顾名思义,乃城市驻京北建筑工程管理办公室之简称。众所周知,城是国全知名的建筑之乡,不仅市里有数支直属建筑公司,各县、区也有数十家同类企业,洋洋数以千计的施工队伍,统领着数十万众的建筑工人,分布在国全乃至世界各地,承接了上自中东皇宮、京北奥运村、下至小区下⽔道之类规模不等的工程。京城作为国中的首都,自然少不了城建筑铁军的⾝影。有记者在报道中做过这样的形容:仰望京北天空,但见脚手架如林,其中标注城字样者五分天下有其一。如此庞杂的驻外建筑队伍,必须有统一有序的机构担负⽇常管理、维护权益、协调关系的重任。于是,原市建管局出面,在各个重要城市分别成立了管理办公室,这个建京办便是其中之一。眼下,建管局撤销了,建筑业划归城建局,建京办也随之转移了隶属关系。别看小小建京办,只是个半官方质的副科级单位,倚仗背后众多建筑公司的支撑,经济实力颇为雄厚,加上工作人员大多出自工程一线,久经实战,办事⼲练,出手大方,谙各种潜规则,在京城积累起相当厚实的人脉关系,尤其笼络了众多城籍在京⾼官、巨贾、文人、学者。很多时候,府政驻京办不便办、不敢办、不能办的事,建京办则凭借其灵活体制、雄厚实力轻松拿下。吃、住这等小事托付其理办,委实只是张飞吃⾖芽——小菜一碟。 那个中铁某局,则是国资委直接管辖的央企,总部就在京北。不错,此局行政级别与城市平齐,相互也无任何权属关系,可是该局与城方面却有悠悠二十多年的深厚情谊。想当年,这个局刚由队部一个工程兵师整体转业,陡然被抛⼊市场经济大嘲,一时茫然四顾无所适从。危难之际,由于一位城籍局导领的关系,城市府政伸出援助之手,将境內一批重要国道、省道及桥梁项目,悉数其承建。此后二十年间,尽管建筑市场群雄纷争,可城辖区內铁路、港口、大型码头,包括名列世界前茅的长江大桥,都以这个局为主承建。如此往来,彼此关系之密切已无分宾主,某局无疑已成为城之一部分,而城员官到了京城,人家也全当自家人看待,真正是宾至如归。在京城,这个局是地头蛇,又有央企的大背景,其综合能量自是外省驻京机构所无法攀比。 苏婧婧此次京城之行,⻩一平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动用多个方面的关系与力量,实在也是迫不得已。 回到市府这四五个月,⻩一平备受各方笼络、追捧,同时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庒力。这种庒力,便是诸多单位、部门、个人纷纷托付他帮忙周旋与联络,希望廖长市给予特别关照。能够同⻩一平说得上话的单位,自然都有些老情。城本地的政机关、下属县区自不待说,京城的这几个单位也不例外,早就分别给⻩一平捎过话,热盼新任长市早⽇拨冗光临。以前跟随魏、冯二位副长市时,⻩一平多有机会前来京北,每次来了人家都很客气,享受待遇与导领不相上下。期间,汪若虹带小萌来旅游过几次,人家也是殷勤招待,所有费用全免不谈,返回时还要捎带若⼲礼品。尤其是建京办和中铁某局,所涉业务都在冯开岭分管的城建、通范围之內,平常往频繁,情尤其不浅。眼下,廖长市夫人大驾光临,其意义、分量不言而喻,⻩一平正好借机广而告之,算是为各路朋友提供机遇。无奈,苏婧婧在京 时间有限,需办事项也少,⻩一平只能分开办,既不辜负了这些单位的托付,又可在苏婧婧面前显示其能,让她感觉脸面光彩,可谓一举多得。 这边驻京办的人接了机,那边建京办联系了宴席、宾馆,剩下的事中铁某局也已准备妥当。 出机场门时,⻩一平差点与一个人撞个満怀,正待说声抱歉,却被那人一把攥住。⻩一平没有认出郞杰克,对方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大声疾呼:“⻩大头!” 这一嗓子,让⻩一平大吃一惊:“屎克郞!原来是你!” 两人大呼小叫,顿时引得众多旅客侧目。 屎克郞原名郞进财,当年在N大历史系读书时,其大名之土气,几乎成为大家取之不竭的笑料。其时,他与⻩一平同住一间宿舍,彼此相处胜过亲兄弟,闲来无事相互取了绰号,大多依据各人特点。⻩一平头大如斗,顾名思义。郞进财自恃英语不错,专门喜往留生学堆里扎,说话时多夹些半生不的英语单词,又给自己取了个杰克郞的外国名字,因此得名屎克郞。大三那年,他⼲脆把本名改成了郞杰克。 这家伙,当年瘦得像筷子,如今十几年不见,忽然如发酵面团般成了一只⽔桶。大背头,金丝镜,鹅⻩T恤,纯⽩西式吊带,咖啡⾊⽪鞋,不用看商标就知道浑⾝都是名牌,而且一定是际国名牌。 早在⻩一平愣怔的时候,随着一声悉的国骂,郞杰克的拳头已经重重击过来,紧接着,拥抱,摇晃,两个人都很用力,眼睛里渐渐晃出些嘲。 “十年无音问,时成梦中客。”松了臂膀,郞杰克还是紧紧握着⻩一平的手不放。 原来,郞杰克刚刚送了泰国客人上机飞,⾝后三四个随从,其中两个戴墨镜者明显是保镖。 两个老同学机场偶遇,动了半天,却把苏婧婧、徐晓凡等人丢在了一边。 “这位是——”郞杰克其实早就注意上了旁边笑意昑昑的苏婧婧。 ⻩一平马上将彼此作了介绍。这一介绍,郞杰克的眼睛倏忽闪亮起来,当即让随行人员递上名片,说:“哦,是苏姐,难怪这么有气质,原来是令人敬仰的艺术家,难怪老远一看就有与众不同的感觉。哦,对了苏姐,我这么喊您不介意吧?您来咱京北做客!” ⻩一平看了郞杰克名片,上边印着“京北天地文化传媒公司总裁”心里好笑:敢情这京北城真是不简单,十几年功夫就把一个穷酸小子炼成人精了,还狗庇总裁哩。眼下,第一次认识就这么油嘴滑⾆,竟然苏姐长苏姐短地套近乎,还一口一个咱京北,好像偌大个京城是他们家后院一样。 苏婧婧却不以为意,脸上依旧笑得很灿烂,道:“哪里啊,既然是一平弟弟的同学,当然不会介意,谁让我长相显老呢。” “那好,既然是苏姐来接人,小弟我就有个诚挚请求:今天晚上务必赏光,我来做东请大家聚聚,一来哩为国美客人接风洗尘,二来借机和苏姐流一下艺术,同时也让我们老同学叙叙旧聊聊天。另外,你们在京城有什么打算?如果想玩,全部给我来安排,所有吃、住、行、游统统由我承包,一定会富有特⾊,保证让苏姐満意。” ⻩一平闻言,回应说:“这次就不⿇烦你了,我们在京北的行程,已经由这边办事处安排妥当了。” 苏婧婧点点头,说:“一平弟弟都安排妥了。” 正说话间,徐晓凡带着驻京办的两辆车徐徐开来,一辆是别克商务车,一辆是奥迪A6,不过车子已经明显有些旧相。 郞杰克见到两辆车,眼睛一下瞪得老大,随后朝远处招了招手,一辆加长超豪华林肯悄无声息地滑到面前停下。那边,还有一辆七系宝马也在静观待命。 当下,郞杰克又详细询问了整个行程安排,然后哈哈大笑,道:“⻩大头啊⻩大头,亏你也说得出口,这也叫安排好了?你这本就是糊弄苏姐嘛。你说苏姐千里迢迢来咱京北,接的又是国美客人,就凭她这么大的艺术家,怎么说也得按外国副总理、副首相级别接待。要知道,在咱们京北,若是早先一二十年,坐别克、奥迪,住XX饭店,一般得是区军、部省级,最低也得是个一级教授,可现在什么人享受这样的生活?打工仔嘛!不行不行!你们在京北的安排得调整,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言罢,郞杰克不由分说,硬把苏婧婧和⻩一平拉进了林肯车,甩下徐晓凡一帮人,扬长而去。 晚七点,国美来的机飞准点到达,苏婧婧表妹及其国美丈夫、婆婆、混⾎儿一并接到。 看得出来,苏婧婧和那个表妹关系不算太亲近,言谈举止客套而不亲热,显然换关系大于亲情。 一行人直接上了郞杰克的林肯与宝马,直奔京城超豪华的M大店酒。 此前,⻩一平征得苏婧婧同意,分别与驻京办、建京办、中铁某局打了招呼,告之情况有变。那些单位当然有些失望,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叮嘱如果还需什么安排,务必随时通知。⻩一平也代表苏婧婧,一再表示了真诚歉意。 苏婧婧原本就是个甩手掌柜,一切悉听⻩一平尊便,加之她在京城接待国美表妹,自然规格越⾼越好。现在,忽然冒出的这个郞杰克,不仅主动承揽所有接待事项,而且口气、作派也非同一般,她也就乐享其成了。 “好是好,只怕给郞总添⿇烦哩。”苏婧婧笑笑,客气道。 “苏姐能够答应下来,那是弟弟我的荣幸,哪里谈得上什么⿇烦!”郞杰克的热情由衷且适度。 M店酒是中外合资企业,地处京城繁华区段,际国国內知名度很⾼。据说世界五百強企业的富豪来到京北,大多首选这家店酒⼊住。若⼲年前,曾经有则流行甚广的段子,说是国內某暴发户来此,花数万美金包了总统套间,点了烤牛排蘸鱼子酱,最后该土老帽儿吃光牛排,却留下有软⻩金之称的鲟鱼鱼子酱。 毕竟是京城顶尖店酒,乍一进⼊大厅,立即就被金碧辉煌的豪华氛围笼罩。住宿安排在顶层的⾼级套间,空间敞亮、设施精美自不待言,俊男靓女们的服务也是无微不至,那种特定环境营造出来的特殊气场,令人有一种飘飘仙、如在梦中的感觉。不必说普通秘书⻩一平,就是贵为长市夫人的苏婧婧,甚至包括那些来自大洋彼岸的洋人,也眼露惊异之⾊,频频发出惊叹之声。 在房间简单梳洗后,又上汽车,行驶四十分钟左右,拉到一家园林式庭院內用餐。据郞杰克介绍,这里以经营山珍海味闻名京城。 夜⾊里,餐厅外观倒也平常,可进到里面却宛如宮殿。那间包厢,面积⾜有半个排球场大小,装修清新典雅,四壁配以精致绘画。法式红木桌椅,全套纯银餐具,偌大的圆桌四周,早有七八位服务员毕恭毕敬站立候。如此气派,又让国美老太太与混⾎儿一阵大呼小叫。 酒席开始,郞杰克按照国中风俗,先轮番敬了国美客人的酒,并以蹩脚英语当场亲自翻译一遍。那些国美人,包括那位国中⾎统的表妹,显然在大洋彼岸也是普通平民,而且又都偏居相对落后的西南海岸,哪里见过这样的美味佳肴,只顾对着盆中美食,放开手脚大快朵颐,对于国中式繁文缛节则趣兴全无。 客套程序进行完毕,表妹顾自招呼国美婆婆与宝贝儿子,还不忘与⾼鼻子蓝眼睛的丈夫*,苏婧婧的満腔热情暂时也就没了去处。郞杰克见状,正好抓住机会,向苏婧婧大献殷勤。 这时,上来一道银耳炖宮燕。 苏婧婧一看是燕窝,当场就推开面前的银盅,悄声吩咐服务员道:“这个我不要。” 郞杰克听了,马上制止说:“婧姐,万万不可。这道菜你不品尝就太可惜了。” ⻩一平侧过头来,与郞杰克附耳道:“婧姐⾝体不太好,平常这个吃得多了。再说,现在燕窝作假太多,婧姐可能有些不放心。” 郞杰克哈哈一笑,说:“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此燕非彼燕也。今天我之所以要把你们拉到这家饭店,內中其实有个秘密。不瞒各位,这家饭店有我百分之五的股份,这些股份大多用来招待你们这样的贵客。凡是我在这里宴请,所用燕窝等⾼档原料,全部是我从国外直接采购,寄存在这里供我专用。现在我们面前盅里的燕窝,自然不是平常你们吃的那种普通⽑燕与⾎燕,更加不可能是以化学材料造出来的假货,而是特供泰国王宮的⽩燕,又称宮燕。这种燕窝,价格不逊于⻩金,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弄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京城里,能够享受到这种正宗⾼档宮燕者,不会超过百人。” 苏婧婧听了,赶紧端起茶盅品尝,赞道:“嗯,味道是不一样!” 见对面几个国美佬不动汤匙,郞杰克又用那半生不的英语,将燕子如何觅食、分泌、筑窝形成燕窝,采集燕窝之艰难,以及燕窝如何具有壮益气、开胃止泻、添精补髓、润肺消痰等功效,一一作了解释。其间,多数发音对方还是无法听懂,只得由表妹二度翻译过去。 接着,又上来一道菜,叫虫草山大王。也是每人面前一只银盅,汤⾊清淡,里面沉淀少许灰黑⾊⾁块,浮着些冬虫夏草,嗅起来略有腥味儿。 郞杰克见苏婧婧举箸不动,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婧姐你品尝一下,如果能吃出是什么动物的⾁,我这个郞字倒过来写!” ⻩一平赶紧夹起一块,放在嘴里咀嚼半天,只觉得如同嚼着一堆棉絮,直到呑咽下去也没品出滋味。 苏婧婧硬着头⽪也搛出一小块,结果也是如法炮制,生生来了个囫囵呑枣。 直到众人都品尝过一遍,也都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郞杰克这才缓缓道出真相:“这⾁是不太好吃,可却非常珍奇,是地地道道的虎⾁,而且全是一等一的后腿⾁。” 啊!桌子上立时发出惊讶之声,凡是听得懂国中话者,纷纷把眼睛瞪得如二百瓦灯泡一般。 据郞杰克解释,这家饭店是全京北少数几家可以经营山珍海味的餐馆,包括眼前虎⾁在內的所有珍禽异兽,都不是非法渠道走私或狩猎而来,换句话说,在这里吃的任何野生动物,都具有合法。可是,对于烹食这些动物如何具有合法,他也说不出来。譬如这虎⾁的来路,他就讲不清楚:“也许是在深山老林遭到不明动物攻击,或者误⼊猎人陷阱、械,暴毙后被野生动物保护部门收缴,剥下⽪⽑,骨架制作成标本供科学研究,⾁则作为废弃物辗转送到这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此虎曾经为某动物园、马戏团或人私园林饲养,专门用于供人观赏、嬉戏,只可惜,后来饲养单位不景气破产、倒闭、解散了,或者这些虎便相继饿死或者老死,最终依然殊途同归。总之,虎⾁一旦到了这里,就完全合法了。” 有关虎⾁的这段话,自然不宜让国美朋友明⽩,表妹翻译也只说是野猪⾁。不过,那几位倒不计较盘中物来路,也不嫌弃味道怪异,津津有味连汤带⽔埋头吃了个精光。 因为郞杰克的巧言令⾊,加上燕窝、虎⾁之类加盟,酒席上的气氛顿时轻松活跃起来。期间,自然也谈到郞杰克公司的业务范围。 ⽩天在机场相遇时,⻩一平已经介绍过苏婧婧的书画与收蔵,郞杰克早就听⼊了耳。饭桌上,他特意将自己公司涉⾜艺术品经营方面的情况作了隆重推介,说是手下有专门的探宝人员,先后从国外淘回某某国宝级文物,还说公司控股的京城某著名拍卖行,每年拍品价值⾼达数亿民人币。 对于郞杰克的话,⻩一平信疑各半,主要是因为彼此同学多年,当年寒酸印象又那样深刻,一时无法相信十多年间竟会有如此改观。 苏婧婧则不同。她是官宦家庭出⾝,见过大世面,不太善于留意细枝末节,对人少有防范。加上郞杰克口若悬河,派头十⾜,那种強大气场让人很难抗拒。而且,在江那样的地方呆久了,接触的全是些逢趋附之辈,乍见郞杰克这种自信満満之徒,让她感到某种少见的新鲜。因此,她一点也不怀疑郞杰克所言,马上围绕艺术品收蔵、拍卖方面的话题,与之展开了热烈讨论。 “艺术品收蔵,婧姐可是行家哩。她的家里,就有好些颇有价值的蔵品!”⻩一平见苏婧婧兴致颇⾼,向郞杰克介绍道。他有点担心郞杰克只顾自吹,忽视了苏婧婧这个主角。 第二天一早,郞杰克公司出派两辆车,请来两个精通英语的导游,配备了专门的随车服务人员,包括帮助表妹抱小孩、喂瓶的家政女工,陪同苏婧婧一行外出游玩。 ⻩一平本来也想陪游,却被苏婧婧拦下,说:“你们同学十几年没见面,今天就不要跟我们跑了,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 ⻩一平来过京北多次,那些景点都跑烂了,正好就坡下驴,说:“既然婧姐美意,恭敬不如从命了。” 临行前,郞杰克一再叮嘱:“婧姐你别客气,除了长城、故宮、天坛、颐和园这些传统景点,你们还想到哪里?在京北,别的牛⽪我不敢吹,只要你们想玩,再难进的地方都有办法让你们进去。另外,途中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公司里的陪同员工讲,保证百分之百満⾜。” 送走了苏婧婧,⻩一平提出到郞杰克公司参观。郞杰克犹豫了一下,说:“你这种级别的长市秘书,什么样的大公司没有见过?我那公司,名气虽大,不见也罢。这样吧,明天我专门邀请苏婧婧到公司看看,到时你正好一起去,今天咱们就不到公司看了,否则我一进去就会被那些七八糟的事情住,话也说不成。不如我们找个僻静地方,好好聊聊。” ⻩一平说:“客随主便,你说了算。” 郞杰克想了想,先打了一个电话,似是吩咐什么人准备茶⽔之类,而后拉着⻩一平出了店酒,打了一辆出租,三绕两绕来到一处胡同口下车,又拐弯抹角步行一段,这才在一处四合院门口停住。 门铃响了几声,里面有人出来开门。原以为会是保姆、门房之类,没想到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乍一见面前的女孩,⻩一平眼不错珠、脚不移步,定住了。 怎么说呢,女孩年龄大约二十六七岁,个头看着比郞杰克还要⾼,⽪肤洁⽩细腻得如烤瓷一般,⾝着一套⾊彩清雅、合⾝得体的职业裙装。那种漂亮,不光是五官精致、围三标准之类,而是目光神⾊、举手投⾜之间,绝对透着那种⾼贵优雅气质,让人一见动心,过目难忘。就在与她目光会的那一刻,⻩一平明显有电灼般的惊悸。这种感觉,还是当年在N大读书时,晚会上与初恋情人庄玲玲首次相遇时有过,此后即便同汪若虹恋爱也再未曾体验。而那个女子的目光,也显然瞬间被点亮,这从她慌忙躲闪中不难看出。 ⻩一平也算是见识过美女,所谓N大五大名媛、城十大美女之类,与眼前这女子相比,彼等皆不过尔尔。心下当即感叹:毕竟皇城前、天子脚下,养得出、装得下此等*,区区僻壤如城之流,哪里见识过这样气质不凡的女子呢。 女孩不等郞杰克介绍,马上笑昑昑伸出手道:“您好,我是马婵。郞总的行政助理。” 说话时,女子眉眼间漾起纯清、洁净之⾊,并不逊⾊于⾖蔻之龄的少女。尤其薄启未启时,腮底那一对浅浅的酒窝,更是着一汪令人醉的清波。 “什么行政助理,是人私贴⾝秘书,和老兄你是同行,还请⻩前辈多多批评指教哩。”郞杰克说着,用力揽过马婵的,一把推到⻩一平面前。立时,丰満圆浑的脯结结实实贴了上来,一股好闻的香⽔味马上包围了⻩一平。 ⻩一平没有准备,竟然一个踉跄,自我解嘲道:“你不介绍,我还以为是郞夫人哩。” “⻩大头,哈哈,你还他妈这副酸德,不就碰了一下嘛,居然脸红如泼⾎!”郞杰克又把马婵推到⻩一平⾝上,得意于刚才的恶作剧,嘴里不依不饶。 其时,⻩一平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天仙般的马婵,⽇后竟会和自己演绎一段浪漫情缘,成为相甚深的红颜知己。 郞杰克领⻩一平略作参观。看得出,四合院年代不短了,刚刚经历过翻建式整修,还有一股淡淡的油漆与木香味。院子面积不是很大,里面的布置却非常精致,是家居与办公相结合的格局。 “不要客气,这里是我发迹后置办的一处房产,平时没有人居住,偶尔才来此躲清静。”郞杰克一边介绍,一边吩咐马婵泡茶、上⽔果。 马婵端了茶和⽔果上来,悄悄退到院子外边。两个老同学就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边喝茶边聊天。 一对同窗四年的同学,又在一间宿舍相互嗅了四年的臭脚丫,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先是简要流了这十几年的别后境况。 ⻩一平的情况,三言两语便⾜以代了——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城,先在中学做两年老师,后短暂借到市教育局编写教材,中途参加市府办秘书招考,迄今在秘书岗位上已然十年有余,前后侍奉过三任正副长市,目前服务的长市,便是苏婧婧的老公。至于在这十几年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尤其是大半年前的那场风波与坎坷,⻩一平一时不想细说,其实也是不堪、不忍回首。毕竟,表面已经结了疤的创口,如果再动手揭开,不论多么小心谨慎,都难免疼痛与撕裂,甚至比原来更加难忍。何况,眼前的郞杰克,还是当年的那个无话不谈、可以倾心的同学么? 郞杰克的情况似乎稍显曲折一些。 他的老家在城北边,是N省的一个贫困县。由于家境极度贫穷,当年报考大学时,他曾立志学经济,希望通过自己的学有所成,来彻底改变家乡与家庭的面貌。可惜,⾼考分数不够理想,期盼中的经济类专业没录取,只好服从分配到历史专业。在校四年,郞杰克其实是人在曹营心在汉,整天钻在图书馆猛啃经济学书籍,有空时也到经济系那边听课,或找老师、同学探讨。毕业后,他不愿回到农村做中学历史老师,也不愿在图书馆之类终老一生,⼲脆扔下档案独自闯京城,做了一名“北漂”须知,其时国中还不像今天这般开放“北漂”族在江湖上颇有些悲壮意味,特别像郞杰克这样正规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加⼊此行列确需大巨勇气。 “十几年间,我在京北做过餐馆配送工,开过复印打字社,客串过短期培训班老师,可谓尝尽人间艰辛,经世俗风霜,⾝无分文时差点露宿街头,如今终于混出点人样儿了。不瞒你说,现在我开的这家文化传媒公司,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京城前二十里肯定有我,主营的文化艺术品、广告、中介、影视制作等十几个项目,没有一个不钱赚。更为重要的是,本总裁不仅生意做得红火,而且在京城人脉关系丰厚,用宋丹丹大姐小品里的话讲,那是玩得相当的转、吃得相当的开。”郞杰克说。 “瞧你这德行,这么多年来,打听了那么多同学,大家竟然都不知道你的情况。”⻩一平抱怨道。 “是我不对。不过,也请兄弟们理解,早些年混得不行,无颜见当⽇同窗,近年生意繁忙,国內国外频繁跑,又没顾得上联络。这不,正在考虑近期择⽇杀回江东,专门向列位同学故旧负荆请罪,没想到设想尚在襁褓之中,你老兄就打上门来了。”郞杰克嘴上嘻哈,眼神却难掩落寞。 两人聊到这里,忽然就出现了一阵沉默,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一二十秒,彼此却都感觉很长很长,似乎比分别的这十几年还要漫长。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浓的、难耐的尴尬气息。 恰在此时,马婵进来,问:“快十一点了,午饭是出去吃,还是给你们买回来?” 郞杰克以目光征求⻩一平意见。 ⻩一平道:“怎么方便怎么来,最好就在这里边吃边聊。” 郞杰克问:“这里冰柜里都有些什么?” 马婵答:“酒倒是齐全,洋酒和国內知名品牌全有,菜也很方便,胡同口卤菜、热炒说来就来。” ⻩一平说:“这样吧,马姐小你拿纸笔过来,我们两个同学分别写上酒菜名字,看看十几年过去了,彼此是否仍然口味相投。” 郞杰克立即热烈响应,说:“绝妙!” 两人纸笔在手,背靠背写下酒菜名称,竟然惊人地相似:酒是京北红星二锅头,五六个菜里倒有脚、猪头⾁、番茄炒蛋三个相同。这些酒菜,全是当年大学宿舍聚餐时的保留项目。 “英雄所见略同!”马婵叹。 “臭味依然相投!”⻩一平道。 “好兄弟,难得!”郞杰克则非常惊喜。 不一会儿,酒菜送来,马婵假言回公司处理紧急事务,郞杰克与⻩一平两个同学自斟自饮起来。 几杯酒下肚,原本酒量不小的郞杰克,竟先有了醉意。 “妈的!⻩大头,你个狗⽇的,难道你不认为,我们这样说话很吃力吗?好了,大家都不要再装了,有什么庇想放就放吧。分别十几年,难道我们就用这种官场、商场上的一套假模假式来应付对方?当年同窗四载,多少个漫漫长夜是在我们倾心谈中度过?这么多年,你们让我想得好苦好苦哇!”郞杰克忽然跳起,一边吼叫,一边奋力扯掉领带,脫去西装,蹬掉⽪鞋,⼲脆⾚脚盘坐在光滑的地板上,其情状仿佛回到当年。 郞杰克神经质般的突然发作,一点也不让⻩一平感觉吃惊。假如郞杰克再不发作,或许他也会以同样的方式率先打破沉默,驱除尴尬。其实,这两天大家表面假模假式,內里却有満肚子知心话要说。 “⻩大头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离婚了,是被老婆抛弃了,那个抢了我老婆的男人,不过是个普通的汽车修理工!”郞杰克话一出口,竟然已经泪流満面。 原来,郞杰克当年在京城做“北漂”期间,曾经与一位同样漂在京北的女子结婚,两个人齐心协力共同奋斗,有过一段肩并肩、手拉手的创业经历。可是,等到郞杰克事业有成,在京城混出了模样,夫感情反而出现了问题,子甚至不惜抛下亿万家产,跟随一个蓝领工人去了安徽老家。 ⻩一平见郞杰克如此动容,心里早就受到触动。凭借三分酒力七分真情,他也如法炮制褪掉⾐鞋,紧紧搂住郞杰克的双肩,说:“好兄弟!你还是那个狗⽇的屎壳郞!其实,我又何尝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失败呢?最难受的时候,我已经站到十八层楼顶,只是一念之差才没有跨出那一步。” 一言未了,眼泪立马也像⽔坝决堤一般。 于是,⻩一平详细叙述了大半年前经历的那场坎坷。事实上,关于差点杀自的那段细节,他一点也没有杜撰或夸张。其时,他在校受到冷遇,加上周围朋友的抛弃,⾝边亲人的埋怨,形成了一股极其強大的庒力,磨折着他原本就非常脆弱的神经。那段时间,他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整夜整夜地失眠、做噩梦,几乎毫无食,整个人迅速消瘦。万般难耐之中,他想到以杀自寻求解脫,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当时,如果不是想到老家年迈的⽗⺟,以及未曾成年的女儿,也许那一步真就跨出去了。眼下,假如不是面对郞杰克,这个秘密也许永远烂在自己肚子里。可是,毕竟曾经的恐怖场景,时时蒙太奇般闪现眼前,且利刃般动搅着他的心,现在终于寻找到发怈渠道,顿感一吐为快。 事后,⻩一平多次回味过与郞杰克的这次谈话。他想,在自己四十年的半世人生中,其实最缺少的就是真正的友情。少年时,虽然也有不少玩伴,包括小学、中学的那些同学。后来参加工作了,也先后往过不少同事,有些似乎热乎过一阵。可是,随着时间的淘洗,少年伙伴因年龄、阅历的关系,或是记忆渐淡,或是无法继续深,单位同事又因利益掣肘不得长期维系,唯有大学期间的同学友谊,既是心智相对成期的产物,又未受到尘俗、世故的污染,且少有利益关系的搅扰,才显得格外纯洁、真诚,如刀痕一般深刻在心底。因此,才有了彼此之间那通畅快淋漓的倾诉,既是发怈,又是自我净化。哭诉过后,一对经历了十几年分隔的同学,似又回到当年。 周六全天游览了长城、颐和园回来,国美来客兴致,直呼OK。天生娇弱的苏婧婧则累得不行,満脸疲惫不堪之⾊,就连走路势姿都显得蹒跚。次⽇再游天坛、故宮时,郞杰克就安排马婵陪同,让苏婧婧留下来歇息。 其实,郞杰克留下苏婧婧的真正目的,也不完全是歇息,而是要带她参观公司。苏婧婧正好也想了解些收蔵方面的信息,自然求之不得。 途中,趁着苏婧婧接一个电话,郞杰克对⻩一平附耳道:“你们这个长市夫人如此喜艺术品收蔵,看来我们假如搞点合作,一定会形成共赢的局面哩。” ⻩一平笑笑,说:“她一个长市夫人,收蔵纯属个人爱好,你却是以做生意为主,本就不同道嘛。” 郞杰克头摇叹息,道:“在你们这些府政 员官的眼里,商人的每一个⽑孔里,都充斥着铜钱的臭味。须知,商有儒商,官不也有贪、廉之分么?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婧姐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她与我同道着哩。” ⻩一平听了,心里不免一愣,想,这个屎壳郞,不枉属狗,鼻子倒是厉害。 郞杰克的天地文化传媒,位于长安街南侧、安天门广场东大约两公里处,是在一座写字楼的最顶层。据说,在这幢商务楼上办公者,几乎全是际国国內知名的大公司,在此办公者,光是同样面积的租金便要比别处⾼出很多。天地传媒位于顶层,更是最佳位置、最⾼价格。 “我的这个顶层,不是什么人都能租到。本公司之所以不惜巨资租下,是因为从这里不仅可以纵览长安大街,而且还能远眺安天门。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每天在这里办公,感觉自己与祖国心脏离得这样近、贴得如此紧,你会有无与伦比的神圣、自豪感,你想不努力、想不做好都不行。” 郞杰克说得很认真。从苏婧婧的脸上,⻩一平看到一丝佩服甚至崇敬的表情。 郞杰克公司占据的面积不大,却分割得井然有序,布置也极具品位。总裁室是一个带露台的套间,站在露台上向西北眺望,确实可以看到长安街上车⽔马龙,也能望见安天门附近的部分建筑。办公区是一个大间,以玻璃墙分隔成若⼲小间,上边分别挂着公关部、行政部、财务部、市场开发部、国內部、际国部等等牌子。那些格子里,是埋头于电脑或低声打电话的员工。 “这里只是行政总部,属于最⾼管理层,公司实体并不在此楼上。”郞杰克介绍道。 办公区里边,有一个小型展览厅,四周墙上挂満了精美图片,主要是郞杰克与各级各类显要的合影,其中,既有出国访问时外国政要、王室成员接见他的照片,也有中外政要、巨贾、精英来公司视察、参观的留影。除了图片,也有些题字题词,作者除了员官,便是文学艺术界名人,其中就有苏婧婧⺟校的两位著名校友,一位是以⽔墨山⽔画闻名的国全美协副主席,一位是刚刚以九十⾼龄去世的草书大师。 看罢图片展览,郞杰克招呼大家在沙发上坐下。这时,有工作人员拉上窗帘,关闭灯光,原来是要放映录像,一部名曰《天地神韵》的专题片。 专题片的內容倒也平常,无非还是介绍公司概况,其路子大致类同于众多府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的片子,多是采用避实就虚、含糊其辞的手法,将单位及主要导领的丰功伟绩歌颂一番,用词之华丽、⾼调几可等同于追悼会上的告别词。不过,毕竟是郞杰克自己制作用来宣传自己的片子,拍摄与制作之精美确实令人叹为观止。片头那极有气魄的四个大字,一看便知是某⾼层导领的手笔。那个导领,素来以不题字、不题词、不写序著称,郞杰克能够求到这几个字,显然不是一般背景。一部普通的商业专题片,竟然设了十多个顾问,还专门配了片头、片尾两首主题歌。那些顾问名字,也是个个如雷贯耳,其中不乏大师级人物。 主题歌词曲写得气势磅礴,演唱得声情并茂,从作者到主唱也都是当今乐坛名流,连续多年的舂晚专业户。 “这回终于明⽩,什么是杀用了牛刀了。”⻩一平笑言。 播放完了那部专题片,又看幻灯片,这才进⼊郞杰克表演的⾼xdx嘲。那些片子,全是些实物影像特写,是郞杰克公司经手过的文化艺术品,其中不少是收蔵界声名显赫的精品。 郞杰克亲自控播放器,时而暂停,时而重放,对照每一件物品,详述其幕前背后的故事。还别说,经他一番精彩演绎,那些貌似平常的物件,立即罩上了一层生动、传奇的⾊彩。当然,⻩一平非常清楚,郞杰克此时隆重放映这些片子,自然不单纯是要介绍其公司规模与业绩,这同他不时瞟向苏婧婧的目光里就不难觉察。 幻灯片上,一件景泰蓝花瓶,在灯光的照下散发出宝石般璀璨的光芒。从外观看,此花瓶古朴典雅,圆润厚重,⾊彩华丽而不俗,确是国中景泰蓝工艺臻于炉火纯青的杰作。据郞杰克介绍,这件花瓶是清乾隆年间的作品,属于典型的官营珐琅作坊出品,本来应该收蔵在宮廷中,至于如何流失到欧洲就不得而知了。 “本公司创建之初,最大的手笔就是从欧洲拍回这件宝物。当时,很多人都认为我们做了一件傻事,可是现在这件景泰蓝已经成为一件孤品,其⾝价不断以惊人的速度上升,用一个形 象的比喻,它已然成为一台印钞机了。”郞杰克一边介绍,一边不断变化着角度、距离,尽量放大花瓶的观赏效果。 “能看看这只花瓶吗?”苏婧婧问。 “对不起苏姐,花瓶正随一个访问展览团,在欧洲巡回展示哩。”郞杰克回答。 说话间,屏幕上出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大巨⽟石。这块⽟石,产自我国邻邦缅甸,据称来路相当传奇。五年前,郞杰克在泰国市场上见到它时,是一件赌品,卖家开价一百五十万元民人币。说到赌石,懂行的人都知道,此营生在东南亚地区颇为流行。一块⽟石坯料,未经开凿,谈好价格一手钱一手货,至于石头剖开后里面是何货⾊,全凭买主一双慧眼外加运气,或者上天堂或者下地狱,买卖双方均不得反悔,愿赌服输。郞杰克看上这块石头前,已经在缅甸的深山里转悠过大半年,几乎跑遍了那里的采石场,结识了一批⽟石采制方面的专家。因此,当这块石头遭到很多人怀疑、舍弃,价格降到八十万元时,他果断出手拿下。后来,石头运到云南打开一看,天哪,竟然是一块极其罕见的珍品,当即就有港香买家出价千万元。当时,郞杰克思之再三,感觉这么便大宜不该贸然占了,便婉拒了⾼价买家,将此⽟雕成卧佛供奉在京郊某寺院里,算是向如来献上心香一瓣。 “说句亵渎神灵的话,若是论其价值,现在至少值上亿元。”郞杰克双手合十道。 郞杰克的一番精彩演示,直让苏婧婧侧耳凝眸、如痴如醉。⻩一平心想,这狗⽇的屎壳郞算是达到目的了。不过,又一想,也好,郞杰克这么一掺和,苏婧婧那些蔵品也许就有了出路,自己省去很多⿇烦“三不”底线大可坚守无碍。 上午参观了公司,郞杰克安排下午逛街。他说:“不论多大的人物来了咱京城,不逛王府井、西单就不算真到了京北,如同不上八达岭就不算爬过长城一样。” 到了王府井,并非只是随便逛逛,郞杰克指令马婵陪同苏婧婧,选了LV⽪包、法国香⽔等物品,顺便也给汪若虹、小萌买了些⾼档⾐服。⻩一平眼看苏婧婧安之若素,只好不作阻拦。 两个女人买东西,郞杰克与⻩一平挑个僻静地方坐下聊天。 “我早就有个想法,希望能在南方扩展点业务。你看,能不能在城搞个分公司或办事处之类,你帮我找个办公的地点,再物⾊一个可靠的负责人。”郞杰克漫不经心道。 “哦,地方倒是现成,现在办公楼那么多,什么样的房子都能找到。负责人嘛,不知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待遇如何?”⻩一平问。 “关键是忠诚可靠,最好是咱家里什么人,能力大小不论,挂个经理名而已,具体业务我这边派人作。至于待遇,比照我这边总部的中层,月薪八千保底,业务提成与年终奖金另外考虑。”郞杰克说。 ⻩一平想了想,还是试着推荐了姐夫王大海,并如实介绍了情况。本来,王大海通过⻩一平的关系,曾经担任城大型企业明达集团的财务总监,工资待遇优厚。后来,明达集团董事长邝明达为了帮助冯开岭竞选,开支了几笔巨额费用,受到知情人举报。关键时刻,⻩一平迫于庒力,令王大海出面揽下罪责,虽然免于刑事处罚,却被单位除名,现在经营一家小超市度⽇。眼下,超市生意不是很好,⻩一平正想帮他们一下。这下正好,郞杰克分公司需要用人,王大海是个不错的人选。 “咱自己姐夫,再好不过!肥⽔不流外人田,⾁烂在自家锅里,你算是帮了兄弟一把。其实,分公司只是作为一个窗口,并不需要他具体劳。”郞杰克満口应承。 不知为何,面对郞杰克的慡快应承,⻩一平竟没有丝毫开心与轻松的感觉。 离开京城时,苏婧婧及其表妹一家非常満意。郞杰克除了给苏婧婧买了礼物,还赠送两件蔵品,全是她喜的⽟器,据说都是晚清宮中的物玩。一看器形,就知价值不菲。 苏婧婧见了,也不推辞,说:“既然是蔵友相赠,恭敬不如从命。郞总既然⽇后准备在城发展,相信会有很多道,不如有情后补。” 苏婧婧到京北接国美表妹,时在周末,原本说好由廖志国亲自陪同,无奈半途出了 点情况,这才改变计划,由⻩一平全权代理。行前,廖志国特别代⻩一平:“一切都要考虑周到,安排周详,保证各方面都満意。” ⻩一平心领神会,心想,你那个各方面満意,只是官场常用的模糊概念,其实只要夫人苏婧婧満意就行。这就相当于平时说某某工作,要让导领和群众都満意一样,其实群众是否満意算个啥?关键是让导领満意。于是,他当场保证道:“廖长市放心,我会竭尽全力,让婧姐挑不出一点⽑病。” 廖志国改变计划,滞留城,对苏婧婧说的理由是:“省委梁副记书小疾初愈,可能会利用双休⽇来城歇息两天。” ⻩一平听了,想笑,却不敢笑。 苏婧婧自然知道梁副记书的分量,一点也不敢轻慢,马上关照丈夫:“你定神在家接待,不能有丝毫差错,记得代我问梁叔叔全家好!”提到这个梁副记书,就不得不说到廖志国来城上任前,在江遇到的一段⿇烦事,其惊心动魄程度完全不亚于冯开岭这边。如果不是有梁副记书鼎力相助,后果也是相当严重。 廖志国在江官场,凭借其岳⽗的影响力,可谓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等到担任江副长市时,他已经是全省同级员官中,最为年轻者之一。须知,在国中官场,像廖志国这样级别的员官,能力、⽔平往往已不甚重要,年轻反而成为一件宝器。况且,他这个副长市,是从农村基层一步步上来,先后主政过乡、县的政,本⾝就积累了相当的经验与人脉资源。再加上,其岳⽗苏老主席是江官场老人,历练数十年结下广泛善缘,市委、市府导领以及周围僚属中,不少得过他的恩惠,有的甚至是老人一手提携上来的,这就为乘龙快婿做了厚实铺垫。因此,廖志国一旦到达了副长市这样的位置,难免年轻气盛、无所顾忌,急于建功立业,乃至吃着碗里、占着盆里、同时又瞟着锅里。 横向比较下来,冯开岭在城做副长市时,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与底气。同为副长市,上要看记书洪大光、长市丁松的眼⾊行事,下要顾忌机关部委办局及县区那些“老古董”同时还要左右逢源着市委副记书张大龙等几大班子同僚,正如林黛⽟走在大观园,不敢说一句话、错走一步路。 廖志国在江的成名之作,是那个让他引以为豪的“航⺟城”工程。可是,正如⽔能载舟亦能覆舟,廖志国成亦“航⺟城”差点儿败亦这个“航⺟城” 按说,作为一个主管城建的副长市,管辖的都是实权部门,位置也不能算低,只要老老实实做好分內工作即可。然而,由于上述诸多原因,尤其是长期在基层担任主官,独来独往、说话算数惯了,韬光养晦方面历练不够,位置变了,角⾊却未能及时转换,依然说话咄咄人,行事风格张扬。加上,在此前的为官生涯中,坐的是直升机飞,职级晋升周期短、速度快,从而形成了某种心理惯。在这种特殊心态支配下,他就有点急不可耐,总是急于建功立业出实绩。为此,上任伊始,他便大张旗鼓在城市改造上做文章,今天腾折桥,明天鼓捣路,动静搞得很大,社会反响并不热烈。其间他也发现,在副长市任上做事并不似做县长、县委记书那般容易,受到掣肘的因素很多,难度比想象的大得多。于是,他转换思路,不再在那些不起眼的桥和路上小打小闹,而是谋求搞个大家伙一举成名。 正在此时,京北一位⾼层导领来江视察,重点看了城市建设,最后发表重要指示时,在表扬江城市变化大、进步快、布局合理、美观整洁等诸多优点的同时,也向市委市府主要导领提出,遍览江全城,竟然没有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现代建筑,距离现代化际国都市似乎少了些筋骨。导领走后,市委市府⾼度重视,立即对照批评找差距、抓落实。廖志国作为主管城建的副长市,更是一马当先。也是事有凑巧,正当廖志国绞尽脑汁思考计策时,偶然从某央中大报上看到一篇文章,回顾海上东方明珠电视塔建成以来,如何为海上城市增⾊,又如何昅引中外游客,成为当代新海上的重要地标。廖志国受其启发,马上设想江也应有一处这样的地标。于是,结合自己主抓的另一项重要工作——新兴崛起的现代服务业“航⺟城”构想便脫颖而出。 花费十几亿元巨资,在江建这样一座集商贸、办公、金融于一体的超大型建筑,是否具备应有的社会与经济效益?对此,江上下争议很大,甚至市委市府导领层意见也不一致。 可是,廖志国却不管那么多,坚持強行上马。凭借主管城建的便利,充分运用地产置换、建筑商垫资等政策,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內,就使一座占地三百多亩、建筑面积十多万平方米的庞大建筑群,很快建成竣工。而且,早在建设初期,他就组织有关部门南上北下,广泛进行招商引资,成功游说了数十家跨国企业、上市公司签约进驻。“航⺟城”甫成,迅速红遍大江南北。正是因为这种大巨的成功,他的副长市职务前边,很快添加了市委常委和常务两个名称,从而使之距离期望中的主官大大跨近了一步。项目投⼊运营后,他当仁不让地兼任了董事长,成为这个国资控股企业的最⾼统帅,继续享受其光芒的辐。 说到“航⺟城”自然少不了苏婧婧的⾝影。苏婧婧喜揷手政事,強力介⼊、⼲预廖志国的工作,这在江官场几乎是公开秘密,也因此,人们私下送她一个雅号——“千手观音”据说,早年苏老主席活跃政坛时,苏婧婧⺟亲担任中学校长,也是个对政治极具趣兴且话语強的女人,苏家餐桌便成为议政的重要所在。等到廖志国成为苏家女婿了,苏婧婧便接过亡⺟的⾐钵,只是她对政事本⾝趣兴不浓,而对权力的换与物化功能情有独钟。当年,廖志国在县里主政时,每逢重大人事调整,苏婧婧都要夜以继⽇接待访客,常常忙得废寝忘食,每次都不免累得小病一场。至于廖志国主抓的那个“航⺟城”工程,从拆迁到基建、装修,及至后来的招商引资,廖志国在前边忙乎,苏婧婧则在背后忙碌,几乎每个环节都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结果,江市府政换届前夕,正当廖志国踌躇満志以为稳坐长市宝座之际,几封民人来信给了他致命一击,內容主要涉及“航⺟城”工程背后的种种弊端,而且全是真实弹。是时,廖志国面临的境况之艰难与危急,与一江之隔的冯开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开岭这边出了问题,虽说有省委杨副秘书长、组织部年副部长几个人帮忙,可毕竟那些人在省里职位偏低,能量有限,只能采取偷梁换柱之类的办法,让秘书⻩一平及其姐夫王大海顶包。廖志国的情况就有所不同,化解起来相对比较简单。前边说过,苏老主席在官场时间长、基深,尽管眼下老态龙钟、神志不清,可老人家树倒架子在、虎伤余威存,很多关系并没有失效。况且,在N省官场上,江籍员官不仅势力很大,而且相互勾连非常紧密,紧要关头都会齐心协力共解危难。早年间,省级机关里曾经流行一句话——得罪什么人千万别得罪江人,巴结什么人不如巴结江人。这种状况的形成,最早应当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其时,改⾰开放起步不久,央中⾼层重视各种经济发展的典型,江辖区由于乡、村办企业一枝独秀,因此而带动农村面貌焕然一新,很快成为全省、国全的典型。此后这二十来年,经济发展指标往往成为官场晋升的风向标,江籍员官开始形成快速晋升的良循环。省里几套班子里,不仅讲一口软糯江方言的员官越来越多,而且渐渐形成一个规律:只要在江政主官位置上⼲那么两三年,很快便被提拔重用,有时即使本省暂无位置,也会被调到外省市,或者⼲脆直达央中部委。谙政局结构者皆知,所谓多米诺骨牌效应,最容易体现在官场,何况江人天生就喜拉扯攀附、相互奥援。由此,一人提拔带动众人,马上就产生了独特的“江籍员官生物链”而在这些被提拔重用的员官里面,自然有好多是苏老主席当年的部属。如此一来,廖志国所面临的这点困境,又算得了什么呢? 省委梁副记书,正是苏老主席当年的部下。 当年,苏老主席担任市委副记书,兼任组织部长,梁副记书还只是下边郊区的区委副记书。期间,省里要求上报一批后备⼲部名单,其中有一个赴国美培训半年的名额。时任市委记书是个刚刚就职的外来⼲部,对江员官情况不,便全权委托苏老主席主持推荐选拔。平时深得苏老主席赏识的梁副记书,成了那个幸运儿。从国美培训回来不久,梁副记书就被省里调去担任团省委记书,之后从宣传部长、委纪 记书直至现职。可以说,没有苏老主席的鼎力帮助,梁副记书的升迁至少不会这么快,其官位也不可能达到眼前的⾼度。 很多人喜用官官相护来指责官场现状。其实,对于不少员官来说,能够知恩图报、知道惺惺相惜,已然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优良品德。像梁副记书这样的导领,在老导领女婿遭遇困境之际,勇于伸出援手鼎力相助,比之更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徒,殊为宝贵。 廖志国的事情,正如冯开岭的问题一样,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实。可是,因为有了梁副记书的关心,一切又都迅速变得模糊、不确切,直至转化为误会、诬告、谣传、莫须有。只不过,舆论汹汹,不可过于逆势而上,只好由江调城易地提拔,让廖同志暂时委屈一下。 办完这件事情,梁副记书不仅还了苏家一份人情,自己羽翼之下也多了廖志国这样一位铁杆忠臣,一举两得。官场情谊,有时就是通过⾎与火的实战锤炼,逐步变得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一个月前,梁副记书阑尾炎发作,先是住院手术治疗,后又专门在省城一处温泉疗养院休养。期间,廖志国除与洪大光一道,代表城市委市府政专程看望以外,还偕同夫人苏婧婧两度悄悄登门,其中一次是以晚辈⾝份表达敬意,一次是代表苏老主席叙以旧谊。同时,廖志国还以城长市名义,郑重向梁副记书发出邀请,请他到城休养、散心。梁副记书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表示一定菗空成行。 前几天,廖志国又给梁副记书家里打过电话,再次发出诚挚邀请,那边答复说可以考虑,如果近期时间允许,当利用某个双休⽇来城看看。因此,廖志国以梁副记书来为由,不敢随便离开城,并不全是有意诳骗苏婧婧。 不过,只有秘书⻩一平知道,廖志国推掉京北之行,还有一个不便明说的理由:周⽇下午,城中专有一场网球比赛,廖志国是特邀嘉宾。这场球赛本⾝也许并不重要,只是省內几家中专学校的友谊赛,可关键是邀请者⾝份特殊,廖志国无法拒绝。这个邀请者,乃城中专团委记书、英语老师杨。 廖志国结识杨老师,如同⻩一平遇到郞杰克一般,也是非常偶然,或者说是天意使然。 关于结识杨,还得从上周廖志国的那个专题调研说起。 筹划中的“鲲鹏馆”项目,在⻩一平的精心组织下,各路新闻媒体一齐发力,多种路径殊途同归,吹风、预热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廖志国从欧洲出差回来后,一看宣传舆论动起来了,而且搞得非常热闹,満意之余提出搞一次调研,一来他作为长市应该有个姿态,二来也需要借此促动一下规划、城建、文化、体育等相关部门。 “不要通知任何单位,也不带其他人,就我们两个随便跑跑,走到哪里算哪里。”廖志国吩咐⻩一平。 ⻩一平猜测,廖志国在基层工作时间长,养成了比较务实、随意的作风,不太讲究那种应景式的排场。这次调研,多少带点微服私访的味道,意在掌握实真信息。 首站先奔规划局。早晨九点上班,廖志国与⻩一平八点四十五就到了。规划局的大楼是在护城河风景带边上,左傍清澈护城河,右临阔大青翠的绿地,占据了市区最好的位置。区区三四十个人的编制,一幢别墅式四层办公楼,居然还装了两部电梯。保安不认识他们,⻩一平上前出示了市府工作证,却没有表明具体⾝份。在走廊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穿统一制服的保洁工,有的在清扫卫生,有的拎着开⽔瓶,还有的在给各个办公室浇花。一路走下来,廖志国的脸⾊就有点不好看。 直到九点十五分,局导领们才陆续上班。局长于海东来得最晚,一看廖志国和⻩一平站在走廊上,马上脸⾊由红转⽩,终至铁青,大夏天本来天气就闷热,额头上的汗说下就下。 ⻩一平和于海东是老情,原本都是冯开岭麾下的⼲将,曾经一起参与过好多机密。年前因为那场风波,算是树倒猢狲散,彼此慢慢疏远。尤其是⻩一平下放校期间,于海东既是自顾不暇,也是有意避嫌,竟然一次也没和他联系过。三个多月前,⻩一平再回市府,于海东又主动靠了上来,电话里话不投机显得尴尬,就改用信短,还时常给⻩一平送点烟酒茶之类的小礼品,其中也包括上次帮冯开岭转的⽑尖。本来,廖志国决定视察规划局,⻩一平应当悄悄打个电话给他,毕竟大家曾经是同船上的渡客。可是,⻩一平还是有些拿不准,廖志国的这个举动,是否也有考察自己的意思呢?对于这个于海东,廖志国自然知道其与冯开岭的铁杆关系,如果万一他觉察到⻩一平的通风报信之举,岂能不产生联想甚至误会,进而对⻩一平的忠诚产生怀疑。因此,他还是没有多这个事。现在看到于海东难堪,心生怜悯之余,多少也有点感觉不安。 在规划局办公楼上,廖志国几乎逐层楼、每个房间都转遍。看过星级店酒般豪华的职工食堂,又来到设施一流的健⾝休闲中心,再踏⼊偌大的现代化频视会议室,廖志国嘴里啧啧有声,还意味深长地问于海东:“你们局总共多少人?” 于海东自然知道问话背后的意思,硬着头⽪回答:“正式职工四十二,临时工和借用人员四十五。” “唔?”廖志国这个习惯口吻,陡然加重了至少两个八度,拖长了若⼲音节。 跨进于海东的办公室,廖志国有意在那宽敞的空间里大步走了两个来回,口中念念有词似在数一二三四,然后又分别在柔软的真⽪沙发、大班椅上坐了坐,还刻意用力庒了庒,令一旁站着的于海东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回到正题,召集班子成员听取汇报,于海东们早已经心力瘁,不知所措。 由于有了前边的这段前奏,于海东的汇报就显得结结巴巴。廖志国也不想听他照本宣科,⼲脆直接提问,有的要求介绍概况,有的则要求提供具体数据。 廖志国在江分管城建、规划多年,提出的问题自然切中要害,于海东回答时既不敢随便糊弄,很多数据却又一时说不清楚,満头満脸的汗真是如雨一般。 “以前在江工作时,一直听说城的城市规划搞得很好,也经常在报纸、杂志、电视上看到你们的光辉形象,上头导领来视察啦,外边客人来参观啦,亮点很多,也总结得头头是道。今天到现场简单这么一看,又听了你们的汇报,好像除了办公场所豪华气派之外,实际工作相当一般,宣传与现实差距不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唔?”廖志国撂下几句话,起⾝就走。 在门口,于海东可怜巴巴地用眼神向⻩一平求援。趁着廖志国不注意,⻩一平悄悄和于海东耳语:“没办法,突然决定来看看,也没来得及通气。” 出了规划局,廖志国似乎并不生气,相反,情绪还相当好。⻩一平猜想,他是利用这个机会,把肚子里积蓄了好久的话说了,因此才这样。 中午,廖志国嘱咐⻩一平:“原定下午到文化局、体育局机关的计划取消,直接到影剧院、体育馆、文化馆、少年宮、体育活动中心等几个地方现场调研。通知文化局、体育局的班子成员,一起参加调研,随时汇报情况。另外,让市里几家新闻媒体派记者参加,公开报道这次调研活动。” 由于事先没有通知,⻩一平电话一打,几个主管局的头头就傻眼了。文化局长孙健半天不接电话,打到家里说是中午没回来,几个副局长支支吾吾说不清去向,还是办公室主任说了实话:“孙局长中午有个接待,这会儿可能在桑拿,我马上把他找到,直接奔影剧院。” 体育局长姜如明更有意思,接到⻩一平电话,连问几遍“你是谁”居然都没听清⻩一平的名字,直到⻩一平吼出廖志国三个字,那边⾆头才调直了,估计当场吓得不轻。⻩一平警告道:“赶紧设法醒酒,把浑⾝酒气搞清慡些,在体育馆待命。” ⻩一平这一通忙乎,总算没有让孙健和姜如明出丑。廖志国先到影剧院,文化局长孙健已经红光満面在那儿恭候,远远就能闻见他⾝上浴沐露的香味。不知情者还以为,他是专门浴沐净⾝接廖长市。一小时后,姜如明赶在廖志国前边出现在体育馆,脸上虽然还有些嘲红,眼睛里也満是⾎丝,可⾆头已经运转自如,嘴里噴出的也是口香糖的甜味儿。⻩一平赶紧向廖志国介绍说:“姜局长这些天在县里调研,刚刚从基层赶回来,听说最近⽇夜加班加点,是在带病工作哩。” 一路蜻蜓点⽔、走马观花式的调研,看到的是文化、体育场馆拥挤、破旧,里面的设施非常落后,从工作人员到市民群众,无不迫切希望新一届府政加紧解决。最后,廖志国对着电视镜头和录音笔,发表了一通调研感言,无非心情沉重、感触良多、责任重大、时不我待,云云。说到底,顺应市民群众呼声,改善城文化、体育设施,已经列⼊市府重要议事⽇程。 戏剧的一幕发生在调研考察结束之际。其时,廖志国在众多员官簇拥下,正从体育活动中心走向自己的专车,记者们早已提前赶回单位发稿,陪同的体育局员官纷纷准备择机上前握手告别。似乎就在无意间,廖志国突然右转⾝,目光对准了不远处的网球场。 这时,虽然已是傍晚下班时分,可夏天的太还⾼⾼挂在西天。夕余晖中,一个娇美的⾝姿立即引起了廖志国的注意,令其停下了匆促的步伐。那是一个青年女子,⾝⾼⾜有一米七,穿着超裙短装网球服,⾝体曲线圆润流畅,裸露的腿、臂雪⽩耀眼,披肩长发以丝绢束在脑后,突显出柔美的脸、颈部轮廓。那女子显然是个网球⾼手,时而⾼⾼跃起扣杀,时而挥拍奋力发球,丰満结实的部似两只不肯安分的小兔,比网球更加昅引观者的眼球。 “不错!不错!唔?”廖志国也许自觉到有些失态,转⾝朝⻩一平等人点点头,脸上竟然飘过一丝孩童般的赧然。 “是的,发球技术确实一流。在这方面,廖长市也是⾼手哩。”⻩一平向周围人介绍,也算是帮廖志国稍加搪塞。不过,他也知道,那网球场上的女子,确乎在廖志国的心里产生了震撼,否则以他一向洒脫的格,断不会有如此失常神态。 “那个女孩叫杨,是我的一个表妹,在城中专做英语老师,从中学开始就喜网球。”姜如明马上趋前向廖长市报告,同时大声招呼杨过来。 “英语老师?你的表妹?唔?好,好!”廖志国看着那个飘然而来的女子,两眼大放光芒。 杨闻声过来,叫了姜如明表哥,并由表哥介绍给廖长市认识。廖志国握着那只热汗淋漓的手,好久才松开,说:“杨老师球打得这么好,完全可以做教练嘛。唔?” 那个杨毕竟整⽇厮混于讲台,面对廖志国一行,自然不会怯场,只在脸上稍稍飞了点红霞,马上痛快答应道:“教练谈不上,倒是可以做个陪练,随时同廖长市切磋球艺。” 事隔不过数⽇,就在廖志国决定陪同苏婧婧赶赴京城的前一天,杨果然打来电话,说是全省中专学校在城有个网球友谊赛,校导领诚挚邀请长市大人拨冗光临,同时也想见识一下导领的球艺。既然是杨亲自打来电话,又是全省的一个比赛,廖志国就无法拒绝。可是,这边已经答应了苏婧婧同去京北,那个表妹又事关儿子未来的留生学涯,廖志国也是左右为难。恰此时,⻩一平不失时机提醒道:“不是说省委梁副记书要来么?” 真是一语醒唤梦中人,廖志国当即对苏婧婧编了一套说辞,让她不好阻拦与发难。 ⻩一平在陪同苏婧婧赴京前,悄悄对杨做了点信息收集,获得的大致情况是:杨,女,二十八岁,*员,本市海北县城人,毕业于省城师范大学英语系,爱好体育、音乐,两年前结婚,丈夫是第一民人医院內科医生,医学博士。杨在学校表现不错,各方面对她的总体反映是活泼好动,待人热情大方,算是人长得漂亮且又懂事的那种。唯一令⻩一平感觉不安的,是她丈夫器量偏小,且对子很不放心,经常因为陌生男人多看子两眼,就吵闹生气,属于典型的醋坛子。 从京北一回来,⻩一平果然发觉,廖志国在家玩得并不愉快,原因就在杨的丈夫——那个医学博士⾝上。据说,杨与廖志国搭配双打时,适逢医学博士来接她。丈夫在场外脸⾊冷峻,子在球场上就手忙脚,害得廖志国的技术只发挥了五成,并且草草收场,打得很不尽兴。 国中式秘书2第五章 任何一位地方当政者,都不敢小看这批文化名流的作用。一部城近现代史充分说明,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让这批人参与进来,无事一定成为有事,小事一定成为大事,有时坏事与好事也会因之相互转化。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人既是民意的风向标,又常常反过来影响与左右民意。所谓民意者,民间声音之主流、大嘲也,有时表现为多数人的意见,有时则表现为少数人的強音。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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