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伊斯德毕竟不敢说出讨厌那座岛。即使努力想摆脫,但在他心中,还是无法完全从长久的束缚中自由解脫。可是那个孩子却不同。他只给予我同伴般的信赖。不,应该也不是完全地信赖。虽然他年纪还小,但已经立志要立独生活。不管是相信谁,或者帮助谁,都得在每一瞬间做出判断,他既不阿谀,也不会对我有所求,更没有欺骗夺取的意图。你以为我会教这小子?完全不对。我们之间是我以一个人类,他也是一个人类的⾝份,像朋友般互相尊敬,互诉彼此的理想。实际上,我反而很羡慕那孩子的立独精神。到哪里都没有必要被束缚,即使进到海岸峭壁的洞**里,一个人隐居,他也会很心満意⾜的,那是一种只要一个人就⾜够了的那种…自由自在…他很自由自在。他希望能成为一个名誉、怨恨都无法束缚得住的人。为何我却无法这样做?或者说,为何岛上的孩子却无法这样?丹笙皱起眉头,在声音里注⼊力量,说道:大哥…这是因为我们长久以来一直有责任需要扛着啊!当初所有人该死的时候没有全死,所以这笔债必须算清楚。这笔大巨的债务不是只断送一两人的幸福就能结清的!这债务如同一口漆黑深邃的空井!现在连井底都还没装満…你以为那些人是为了我们族人的债务才如此的吗?你错了。本不是!他们只关心未来的荣耀与自豪。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负有多大的责任,只不过是贪求我的位子而已,所以当然会对我好。实际上,他们却连我骨头里的精髓都想夺走,所以他们愿意牺牲去做我的侍从。不管做了几年、几十年,都不算什么。是啊,确实不算什么!反正那样的岁月也不会很长,这谁都知道,不是吗?哥!丹笙原本撑在桌上的手肘猛然垂放下来,结果酒杯啪地往旁边倾倒,桌上便传来了一阵陈放了几年的酒味。从酒杯里,同时从脑中,同褐⾊的酒流怈而出。不知从哪里透进了一阵风。放在楼梯前方的油灯,照出了不同形状的影子,像⽪影戏在舞动。可是…后面接下来要说的话,两人都很清楚內容。像是在做确认似地,响起了说话声。不能带外人去那里啊!丹笙依照岛上的法规,在外面称伊斯德为哥哥,不过,他确实也是长久以来都将伊斯德视为亲哥哥。所以即使他和伊斯德想法不同,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但他还是很明显地在心中觉得有些惋惜。丹笙与一直在外流浪的伊斯德不同,他在接受指示之前,是完全不可能到陆大来的跟随者。所以,他现在的发言也可视为岛上老一辈们经常说的话。接着,他像是一副很有同感似地开口说:虽然我看他很文静,眼角却存有一股深沉的忧愁,这孩子的个似乎很郁。他几岁了?伊斯德像是被问到自己孩子几岁的⽗亲似地,神⾊中带着一抹自豪,答道:今年七月就満十四了。呵,那他是十三岁喽!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十三岁。我还以为他少说有十五岁了。他这么小竟能带着那样的一把剑,力气可真不小。实力也很不错。这孩子是杀过人的。丹笙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低声说:这听起来就不怎么好了。伊斯德嘻地笑了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就算⾎迹⼲了也显而易见,隐蔵不了什么,是吗?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无法到那些会认出⾎迹的人面前去。不是有一个方法吗?伊斯德抬头直视着丹笙,而丹笙则用认真的表情说:让他当个见习巡礼者。不行,绝对不行!伊斯德忽然站了起来。他瞪着坐在椅子上看他的⽩发弟弟,用低声但很清楚的语调说:你要我让这孩子步上我想要脫离的路子?绝对不行!他现在才十三岁!他这个年纪,事理都还无法分辨得很清楚,不能让他选择这种无法回头的路。这是什么样的路,才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懂?你怎能确定他以后不会恨我?就算是因为我的私心而劝他去,这事也还是太过重大。丹笙用力地头摇。如今他是带着确信的语气在说话了。照哥哥这么说,幸好这孩子才十三岁,都还不到十五岁,不可能让他⼊门的。如果你不想和他分开,就带他去吧。去到那边,教他岛上的风俗,教他剑术,和他过一辈子,不就行了?有什么是不好的路子?哥哥你不喜,但你不能保证这孩子也会讨厌啊!如果是这样,哥哥你回岛上之后,我会很⾼兴在老一辈面前帮这个孩子做保证,做人会仪式。甚至我也能当他的代⽗。一起回岛上去吧!我们,全都一起回去。丹笙这番话令人难以拒绝,可是伊斯德却费力地头摇,说道:不,我不能这么做,这样会让他套上枷锁,使他在不知不觉中被束缚,最后变得无法解脫。只要一踏进去,就无法回头做个立独、自主的人类了。在那里出生的我,是不得已才如此,可是我怎能让一个无罪的人背负这种负担呢?这是他自己自愿的。答话的声音并不是来自坐在对面的弟弟,而是从油灯摇曳的楼梯那边传来的。接着,一个人影站了出来,然后慢慢地往这边走来。你,怎么…对不起,偷听你们说话,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波里斯首先向丹笙慢慢低头行了个礼,然后又再抬头,说道:非常感您,为我设想这么多的事。波里斯刚才就一直坐在楼梯上,手撑着下巴听他们说话。丹笙所说那些难以理解的话、伊斯德的感情反应、还有不知是什么的某种枷锁以及选择套上枷锁的事,他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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