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屋犯罪 终幕 第四场 会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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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斜屋犯罪 作者:岛田庄司 书号:44286 | 更新时间:2017/11/23 |
终幕 第四场 会客室 | |
“仔细想想…” 滨本幸三郞开口说,他的手上照例握着烟斗。餐桌旁坐着牛越、大熊、尾崎,还有御手洗和我。 “这种夜晚正适合我做这么异常的告⽩,因为那个我不希望她听见的人,已吃了安眠药正在觉睡。” 大概是听见不寻常的动静,陆续有人来到会客室。除了阿南和英子,全员都到齐了。屋外的风声依旧很強,大家似乎都睡不着吧。我望了一眼会客室的大钟,差十分就夜午三点。 “如果你不希望太多人在场,我们几个可以换个地方。”御手洗说。 “不,没关系。我没资格做这种非分的要求。这些人都尝尽了恐惧的滋味,有权利听我说明。不过,唯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幸三郞迟疑起来。 “我女儿…” “如果你想叫我把英子姐小叫起来,很遗憾,那恐怕没办法。因为那种安眠效药力相当強。”御手洗明快的说。 “原来如此。现在我总算明⽩了。让英子服下安眠药的,还有在她上点火的,都是你吧?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你应该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我都搞糊涂了。” “这个待会儿再按照顺序说。我现在要说的,如果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请你纠正。” 客人都若有所思的坐在桌边。从现场的气氛,大家都感到这个事件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好。不过,我想大概没那个必要。” “杀害上田的动机害我想了很久。” 御手洗急的开始说,看起来似乎在赶时间。 “不,不只这一点,这个事件的动机的确教人想不透。尤其是上田,你应该对他毫无杀意才对。然而,一想到菊冈命案,我立刻就明⽩了。换言之,按照当初的计划,你想杀的只有菊冈一个人。因此你花费时间和金钱,盖了这座别有玄机的房子。这全是为了杀菊冈。可是上田对菊冈也怀有杀意,你费了这么多心⾎,如果被上田半路杀出抢先下手,那就糟了。是这样没错吧?” “我有不得不杀菊冈的理由,否则就无法做人了。前阵子,康平他们从女儿的丧礼回来后,我发觉他们怪怪的。经过我不停追问,他才说出拜托上田去杀菊冈的事。我听了很慌,于是就说:‘剩下的钱由我出也没关系?你去取消这个约定吧。’因为我很信赖他们,所以我相信康平一定会听我的。可是上田却坚持不肯取消计划。他很顽固,有点大男人主义。他自己也对菊冈抱着強烈的憎恨,听说这是因为发生过一件小事。” “什么小事?”牛越刑警用公事化的口吻揷嘴问。 “照我们看来,其实本没什么。菊冈因为一点小事,侮辱了上田的⺟亲。据说他⺟亲位于大阪的房子,和邻居为了庭院的问题起了纠纷。那个邻居家发生火灾,把围墙也烧毁了,两家界线变得暖昧不清,结果上田的⺟亲好像收钱让附近的车子停在那里,于是就演变成官司。他⺟亲也赌起气来,双方僵持不下、互不相让,结果变成要花钱解决。菊冈大概说他⺟亲是死要钱的老太婆还是什么的,而且说得很难听,让上田打从心底愤怒。可是这并不是值得杀人的大事,哎,这种话由我来说也很奇怪吧…” “结果你就决定连他也一起杀掉。不过,既然要杀,⼲脆把它设计成杀害菊冈的伏笔,或是籍此让警方的调查陷⼊混。所以你就在那把刀上绑了绳子,是吗?” “是的。” 我看了早川夫妇一眼。千贺子始终低着头,康平的视线则一直没离开过主人。 “那是因为在杀死菊冈时,一定要用到绑着绳子的刀,不,应该说‘刀柄必须要系上绳子’。于是为了埋下伏笔,你就在杀害上田的刀上也绑上绳子,是吧?其实杀上田的刀,本不需要绑绳子。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为什么要用绳子将上田的右腕绑在铺上呢?” “那个连我自己也不明⽩,当时在惊慌之下,我的脑筋的确有点混了…我没有用刀杀过人,也无法预料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他在垂死的情况下跑出去就糟了。我当时大概是这么想的,不,这是后来我这么想的…” “光凭你一个人,居然能杀死自卫队出⾝的壮汉,你还真厉害。”大熊说。 “是啊。所以我非用点计谋不可。我曾经和他聊过很多次自卫队的事,他对我毫无戒心,不过就算对方很大意,如果硬碰硬,我毕竟不是他的对手。他甚至还受过特别的训练。我怕万一遇见别人,穿了一件夹克,用来在事后遮掩⾎迹,事实上那的确帮了我大忙。我本来打算先脫下来,杀了他以后再罩在溅満⾎迹的⽑⾐上。可是这件夹克还有另一个用意,当我去他房间时…” “你是怎么混进去的?”牛越说。 “不,我去敲门,报上名字,就轻易进去了。当然,若是康平去找他,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本没想过我会要杀他和菊冈。康平说要取消计划,应该也只说是他自己的意思。” “嗯,你继续说。”大熊说。 “我进⼊他的房间后,就脫下夹克,看着上田。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就那样直接拿刀刺他。可是看起来本办不到。他的块头大,我尤其害怕他的右腕。临到要杀人时,脑袋果然变得很不正常,我一边握紧袋中的刀子,一边在想,要是能把他的右腕绑在上,动手就容易多了。然而,我还是决定按照计划进行。 “我递上自己还算⾼级的夹克,说我穿有点嫌大,如果你能穿就送给你, 众人听到此处,似乎都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杀人者似乎将刀揷进对方的心脏后还是会很不安,怀疑对方究竟死了没有。我没有在门闩下塞雪,是因为那时我只想赶快把门锁上算了。” “你制造密室是像上次那个生学说的,用那个铅球吗?”牛越问。 “一点也没错。” “就算是在慌下的无心结果吧,那条手腕上的绳子可说完全达到‘犯人进⼊密室中’的效果。因为在下一桩命案,你并未进⼊密室,但有这点做伏笔,发挥了很大的效果。然而,奄奄一息的上田,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吊起,就想到可以留下死亡讯息。只要把两手向上⾼举成U字型,在旗语信号中就是‘Ha’。这是他偶尔学到的。旗语信号多半是用两个动作来表示一个文字,唯有这个‘Ha’是一个动作。 “可是这时出现了一个问题。光用一个‘Ha’动要表示‘滨本’ “等一下,御手洗,还有很多问题,不是吗?”我说。 客人也窃窃私语,似乎跟我有同感。御手洗在这种时候,因为他自己早就知道了,所以说得很草率。 “雪地上的那两子呢?” “偷看我房间的那具人偶呢?” “迟了三十分钟才发出的悲鸣,也请你解释一下好吗?” 众人纷纷提出疑问。 “这种小事?…好吧,首先该从哪个说起呢?这都是互有关联的。石冈,两子的问题你应该懂吧?要消灭雪地上的⾜迹,比方说弯倒退着走,边用手抹去⾜迹边往回走,也是个方法啦,也就是说,来回都走同一路线,可是这样不够完全,立刻会被拆穿。那么该怎么办呢?很简单,再下一场雪就行了,而且‘只下在走过的地方’。” “这要怎么做?求老天爷降雪吗?” 我这么一说,御手洗立刻瞪大眼睛。 “而且还只下在走过的地方?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说正好相反啦,是走在可以下雪的地方。” “什么?那要怎么让它下雪?” “当然是从屋顶降下喽。只要把屋顶上的积雪抖落就行了⿇。碰巧雪是粉雪。平常如果要抖落屋顶的积雪,没有风吹的话只会落在屋檐下,可是凑巧这个屋子是歪的,如果垂直落下,就会落在距离屋檐大约两公尺的地方。” “我懂了。”牛越说。 “然而,可以盖住的地方毕竟有限,就是沿着屋梁的一直线,绝对不能超出这个范围,所以事先在那里画条线,在那条线上正确的来回,是最理想的。可是也不能特地做这种⿇烦事吧?而且如果一下雪,线立刻就会消失。这就是理由,懂了吧?” “不懂。为什么要竖两子?” “我懂了,杀死上田后再爬上屋顶让雪落下…” “是让雪‘降下’。” “原来如此,这样啊。” “接下来…” “慢着!在十号房附近被拆得七零八落的人偶呢?那是为什么?有什么理由吗?”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那一带‘没办法让雪降下’啊。只有屋檐下才行嘛。” “啊?你的意思是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然还是⾜迹的问题…” “如果在楼梯附近,还可以攀在扶手外侧,走到楼梯末端角上的地方,设法不留下脚印。可是从建筑物西角到楼梯之间就无能为力了。所以只好放置人偶,从它⾝上走过去。” “啊。”槌学堂の精校E书 “可是光那样放着,离楼梯还有一大段距离,所以就把手脚拆开,在上面跳着走。” “啊。” “因此他才选可以拆卸的人偶。” “原来如此。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发现?咦?可是,这样的话,人偶从窗边偷看相仓姐小的房间,就应该是在那之前喽?” “不,那个呀,其实只有脑袋。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 “由我来说明吧。”幸三郞说“正如刚才这位先生所说,我踩在人偶的⾝体上,拔掉当作标记的子,一边把有脚印的地方抹平,一边回到屋內。然而那个时候我只拿了脑袋。我打算把脑袋放回三号房,自己则在三号房或隔壁的图书室待到天亮。本来,我应该待在塔上的房间,但是要放下跳桥会发出吵人的声音,必须等到平⽇早上起,来到这边主屋的固定时刻才行。所以我的计划是,等到早上七点左右,趁着还没人起,我就走到跳桥那里,让它下上动一次,装作是我早起。 “我只拿着脑袋走,是因为不忍心让头部在雪地待上一整晚,使它受到损伤。我也想过先把头部放回三号房,可是反正最后也要去,而且如果去三号房两次,会增加被人看到的危险,所以我就拿在手上,从跳桥那里爬着梯子走上屋顶。为此,之前我就没把跳桥完全关上,留了一条只要侧着⾝子就能勉強通过的隙。 “然后我把雪推落。就在我工作完毕时,不巧英子起来了,把跳桥的门完全关紧。门无法从外面打开,而且如果硬是扳开,被人听见声音看到了我,我一定会被怀疑。因为我己经把上田杀了。在我没杀菊冈之前,绝对不能被捕。 “我在露天的屋顶上拚命动脑筋。在屋顶⽔塔的地方,有一条大约三尺长的短绳。那是以前业者用来攀登⽔塔,留在那里的。可是那当然不够降到地上。梯子只到跳桥为止,爬下去也没有用。会客室的门已经被我从內侧锁上,如果我不回到主屋或塔上房间,绝对会被怀疑。忽然间,我看到手上拿着⾼雷姆的脑袋。能不能利用这个人偶的脑袋和三尺长的绳子,想办法回到屋里去呢?…我总算想到一个办法。 “首先,我把那条绳子绑在屋顶的扶手上,然后降到相仓姐小房间的窗边,让⾼雷姆的脸从窗边窥伺吓她,当她清醒时,一定会先发出尖叫。英子刚刚去关闭跳桥,所以一定是醒着的,当她听见尖叫声,一定会从上爬起来。我再趁这个时机,回到屋顶开解绳子,改去绑到英子房间这头的扶手上,接着我再大叫。因为就在英子房间正上方,如果顺利的话,英子或许会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上的锁,探头察看屋外。那孩子胆子大,这是很有可能的。 “当她发现窗下什么都没有,接着她会怎么做呢?我想她一定会先去刚才传出尖叫的相仓姐小房间。运气好的话,由于英子急急忙忙的,即使关上窗子,可能也不会锁上,然后我就攀着绳子从窗户进⼊英子的房间。这时我把⾼雷姆的头,从屋顶西端朝着地上全力抛出去。 “如果英子顺利进⼊一号房,我就可以从二号房房门附近加以确认,立刻放下跳桥,装出是从塔上房间听见尖叫才赶来的样子。 “是,如果英子只是站在一号房的门边说话,那我只好躲在英子房间的柜子里等到早上。此外,即使英子进⼊一号房,但是刚好在我开锁的时候就出来,我可就很难解释了。而且说不定窗子也打不开,也可能会被金井夫妇看见我从窗子进⼊。总之,只能赌一赌了。不过由于我很了解英子的个,我判断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应该很大。而当我试着做了之后,的确也非常成功。” “原来如此。你实在太聪明了。”牛越佩服的说“要是我一定会立刻敲女儿的窗户,叫她让我进去。” “我当然也这么想过,而且几乎差点就要这么做了,可是我还有任务没完成。” “对,就是杀死菊冈。牛越先生,如果你听到这里就这么惊讶,那等你听到接下来的说明,一定会吓得腿软。这才是真正完美的计划,令人敬佩的点子。” “杀死菊冈?可是那时候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死亡推定时间也一直在一起喝着上等的好酒。你是怎么做到的?”牛越问。 “当然是用‘冰柱’吧。我来这里时,还有看到斜塔时,就发现正如我所预料的,有很多大巨的冰柱。” “冰柱?”刑警们一起大叫“可是应该是刀吧?杀死菊冈的凶器是刀子耶。”大熊喊道。 “是‘內蔵刀子的冰柱’。”御手洗一字一字缓缓的说。 “把刀子用绳子吊在屋檐下,就可以做成前端有刀子的冰柱。是这样没错吧?” “一点没错,全都如你所料。” “这个地方形成的冰柱很大巨,甚至超过一公尺以上。等到冰柱做好后,就把前端泡在热⽔中,让刀尖露出,这样就更完美了。然后再把它放进冷冻库保存。”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绳子。真是太厉害了。不过…”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个实际做起来,远比想象中困难,因为冰柱总是从刀尖开始结冰。为了做出理想的凶器,我花费了不少时间。” “可是为什么非用冰柱不可?不,为什么刀子非要加上冰柱做的‘尾巴’?”牛越问。 这也是我想问的。 “不,应该说凶器是知道了,可是怎么利用它…” “那当然是‘让它滑行’。” “在哪里滑?” 包括我在內,好几个人都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是‘楼梯’呀。请你们回想一下,这个屋子的楼梯分为东西两侧。只要在斜塔架上跳桥式的楼梯,从塔上厨房的窗下到十四号房的换气孔为止,就变成一直线、又长又陡的‘滑板’了。这个屋子分成两侧的怪异楼梯,正是为此而设计的。” “你…等一下!” 我在一瞬间有种难以释然的感觉,不噤叫了起来。 “你说让带有冰柱的刀子滑过楼梯…可是到了转角处不就会停住吗?” “为什么?转角处和墙壁之间全都留着十公分的空隙。” “难道它一定会通过那里吗?楼梯这玩意是很宽的。谁知道刀子会从哪里滑落,可能是正中间吧。怎么可能那么巧,从楼梯边上滑…我懂了!” “没错。就是为了这个,这个屋子才会斜着。屋子既然是斜的,楼梯当然也是斜的。这个长楼梯的滑板,说得极端点,是一个U字型的滑板。由于屋子是向南倾斜,刀子必然也会滑向楼梯的南端。” “原来如此。” 我和刑警,还有客人,都不噤忘我的发出感叹声。如果英子在这里,对于她引以为傲的⽗亲,不知会送上多少赞赏的言词呢。 “所以它一定会通过转角处和墙壁间的十公分空隙(图九)。没想到居然会为了杀人而特地盖一栋屋子。可是,御手洗先生,这样冰柱就会飞进十四号的换气孔吗?可是…”牛越沉昑道。 “应该是经过多次实验,才把换气孔开在刚刚好的位置。在不加任何外力的状态下,把冰柱放在跳桥式楼梯的最上面,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我也注意到牛越想说什么。 “对了,可是在那滑板的正央中还夹着三号房天狗屋。该里并没有东西可以支撑冰柱滑行呀” “当然有。” “是什么?” “‘天狗的鼻子’呀。” “啊!”不只我一人这么叫道。 “我总觉得南边的墙壁另有玄机。而且本没那个必要,还说什么要换气,老是把窗子打开三十公分,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懂了。那整面墙上的天狗面具中,蔵着和楼梯延长线形成一直线的鼻子,可是光是那样未免太明显,所以就把整面墙都挂上天狗面具、使那一排变得不显眼。原来是障眼法啊,这个主意真聪明。原来如此。” “你一定实验过很多次吧?” “是的,面具的位置也让我费尽心思,冰柱的速度快慢也会造成完全不同的结果…事实上,其他还有很多设计,可是说起来好像是在炫耀,所以我不大想说。” “不,我很想听。” “总而言之,因为时间多得是,我编造借口把康平和女儿打发出去,做过很多次实验。我怕冰柱会在中途裂成两半,或是因为滑行距离太长,擦摩生热使冰柱溶解。关于这一点,事先把冰柱做得大一点,是可以简单解决啦,可是留在十四号房里的冰块如果太大,就算把暖气调得再⾼,一个晚上可能也溶化不了,而且溶化后⽔量太多也不行。最好能尽量细小一点,而且正好可以滑到十四号房,这个大小寸尺必须事先决定好。可是实地实验后我发现,这么长的距离,冰柱一下子就滑到了,而且出乎意料的,因为擦摩而溶解的量也非常少。” “可是,溶化出来的⽔也让你很担心吧?” “你说得没错。我曾经认真考虑过很多次,打算用⼲冰算了。可是那样的话,有可能在购买的地方留下线索,所以就放弃了。因此,就必须冒险在菊冈尸体上浇⽔才行。不,关于⽔的问题,其他还有很多让我担心的情况。首先,楼梯会留下少许⽔。还有,当它飞进十四号房时,虽然量不多,但还是会滴到地下走廊,或换气孔下方的墙壁。这点也有可能会被人注意到。不过,走廊很暗,而且屋里又开了一整晚暖气,到了早上如果没被发现,我想应该会蒸发掉。毕竟量很少嘛。” “说得也是,不过我没想到是用天狗的鼻子。这让我想起关于出口天狗面具的故事。” “那是怎样的故事?”我问。 “据说从前欧美向⽇本订购了大量的天狗面具,令面具业者大赚一笔。于是业者接着又作了大量的丑女多福面具出口,结果却毫无销路。” “为什么呢?” “因为欧美人用天狗面具来‘挂帽子’。看到天狗的鼻子,却没想到可以用来挂东西的大概只有⽇本人吧。” “这么说,从楼梯飞进换气孔之间,没有连接物喽?”大熊警佐说。 “十四号房的换气孔前面是这样。不过那是因为到了这里速度己经非常快了。至于天狗屋的换气孔前面,我在墙上挂了一个饭团形的大型浮雕装饰来支撑。” (唯有这一点,似乎对读若不太公平,令笔若有点遗憾。不过对于对实真拥有独创见解的读着来说,我相信不会形成太大的妨碍。) “对了,从天狗屋的鼻子上,飞往第二个楼梯的地方,就算有点马虎也没关系。”我也说。 “有道理,所以才用那种脚固定的狭窄铺啊。”尾崎刑警从天狗屋到这里,头一次开口说话。 “那是‘为了固定心脏’。还有薄的电毯,也是为了方便透过寝具杀死他。如果盖的是厚棉被,刀子就很难穿透了。至于从毯子上刺进刀子,是可以杀死人的。不过现实是很奇妙的,这时发生了意料之外,非常幸运的事,和非常倒媚的事。” “什么事?”大熊和牛越不噤异。同声的问。 “这个计划最巧妙的地方,就是一旦冰柱溶化后,尸体上就只剩下刀子,看起来像是被刀杀死的。此外,由于之前上田一哉的确是被刀杀死的,更会令大家这么认为。” “原来如此。” “同时为了让冰柱溶化,那晚他命佣人把暖气开得比平常強。我所谓的幸运,就是菊冈因此热得把毯子拿开觉睡。所以刀子直接戳到菊冈的⾝体。不妙的是,他是‘趴着’睡的。 “这个计划,本来是在对方‘仰卧’在十四号房上觉睡的状态下,让刀子正好戳到心脏上。可是菊冈却有趴睡的习惯,因此刀子刺中了右背。不过这一点又带来了另一桩幸运,所以也不能算是倒媚吧。菊冈的个非常小心、由于发生了自己的司机被杀这种异常事件,光是在门上锁了三道还不够,他又把沙发搬去挡住门,再把桌子堆在上头。因此他⾝负重伤后,虽然急着想逃到走廊,却没办法打开门。要是没有这些阻挡,在没有刺中要害的情况下,菊冈或许可以负伤逃到会客室也不一定。他使尽最后力气推开挡路的桌子,把沙发向自己的方向推倒。然而这时他己经没力气了。现场的这种状况,正好和上田遇害时的状况互相呼应,偶然形成了滨本先生也没意料到的‘犯人进⼊室內的痕迹’。” “没错。关于这一点我算是‘运气很好’。只有一点不太幸运,就是出现你这个人物。”滨本幸三郞看来似乎不怎么懊恼的说。 “噢,我想起来了。”牛越大叫起来“菊冈死的十一点,我和你在塔上喝⽩兰地,你放的曲子是…” “那是《离别曲》。” “没错。” “我女儿虽然不喜,不过我是因为这首曲子才知道萧邦这个音乐家的。” “我也是。”牛越说“可是到现在我还是只知道这首曲子。” “那是因为教科书上有嘛。”大熊在旁边说。 “那时我要是想起这首曲名就好了。”牛越懊恼的说。 不过就算他从这件事猜出了真相,结局一定也会变得很没趣吧。 “关于这个真相我有个感想。”御手洗站起来说“当我听说⾼雷姆的脸从相仓姐小房间的窗户偷看时,我立刻就想到这是常常利用跳桥式楼梯的人物⼲的,因为其他人恐怕很难想出在滨本先生的地盘——跳桥——把门略微打开这种计划。不过我再想一想,虽然可以举证罪行,却无法证明犯人是谁。要做个实验,解说犯人就是这么做的,是很简单啦,可是并不只有滨本幸三郞一人能够这样做。” 我们一边思索一边点头。 “简单的说,住在一、二号房的人立刻就能动手,如果早川千贺子是在犯罪时刻去塔上的房间,那她也有可能犯案。 “刚才的说明是假定从楼梯端顶让刀子滑下去,但是如果从滑板通过三号房的地点,也就是向上通往三号房的楼梯,从那里如果用手臂增強弹力,让它滑下去的话,虽然不容易,但绝非不可能。因为动机暖昧不明,所以每个人都有嫌疑。在动手前,只要把冰柱做的凶器挂在自己房间窗外就行了。于是我想,这样只好让凶手自己来说明了。也就是把凶手得走投无路,这时他所采取的行动,就等于是在招出罪行。像那种穷追猛打、人招供的野蛮方法,我可不喜。” 御手洗说着看了尾崎一眼。 “我当然己经猜到凶手是谁,既然要他,我决定让他以为,他最心爱的东西——也就是女儿的生命,正受到威胁,将被人用和杀害菊冈相同的方法杀死。所以才设计让她睡在十四号房的上。做⽗亲的虽然明⽩这一点,可是当然无法告诉警方女儿会被用什么方法杀害,只好自己想办法阻止。因为他自己就是凶手。同时,幸运的是,外面刮着大雪。咦…雪停了啊。” 外面的风声已经减弱了。 “因为这种杀人方法,必须‘外面声音很大’。因为冰柱滑过楼梯会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如此,所以上田命案和菊冈命案才会连续发生。”我说。 “没错。他不能错过暴风雪的夜晚,因为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暴风雪。不过,如果把耳朵贴在柱子上,还是听得见凶器滑过楼梯的声音,所以…” “那就是蛇的声音。” “还有女人的啜泣。” 刑警们争相叫道。 “当然,既然是用冰柱,冬天也是一个必备条件。不过,就算今晚外面安静得像坟场一样,我也不在乎,还是打算照计划讲行。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滨本并不知道是谁想杀他的女儿。因此无法‘直接’谈判。但是对方知道杀害菊冈的手法,正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复仇,这点他明⽩。他大概以为是菊冈的手下吧。 “这时滨本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跳桥是关着的,犯人也不可能发出声音去打开它,所以大概打算从眼前,也就是主屋东边楼梯的顶上用弹力出冰柱吧。可是要进一步预测幸三郞接下来的行动就很困难了。他会去东边楼梯吗?这样恐怕会和犯人正面冲突吧,幸三郞会选择这条路呢,还是在西边楼梯阻止凶器滑行呢?很难下判断。可以想得到的行动模式有好几种。也许他会在西边楼梯放上砖头,再跑去东边楼梯也不一定。不过,只有一件事我确信他应该会做,那就是把三号房的天狗面具从墙上拆下。” 我们又说了不知第几遍的“原来如此” “可是,这也不一定如此。或许他没去拆面具,而改用别的方法,这多少也有点赌运气的成分。不过,距离天亮时间还很长,犯人不知道会在何时动手,只要不被人发现就行了。光是放一块可以立即搬开的砖头,滨本大概不会安心,他又不可能整晚站在楼梯上。可是天狗鼻子的位置却很微妙,只要拆下这个,将其中几个烧掉或把鼻子折断,便可百分之百的封锁从东边楼梯发动的攻击。不管怎样,我认为他不可能不这么做。 “而且,如果幸三郞在拆卸天狗面具时被人完全目击,他百分之九十九无法辩解。如果是别人,或许还可以说是在上忽然想到杀害菊冈的手法,可是因为讨厌警方所以单独采取行动。但是幸三郞的情况不同,因为那是他要保护的亲生女儿,如果不跟警方商量,未免太不自然。唯有一个理由,就是‘他是犯人’。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 “可是,那该在‘哪里’目击呢?这又是另一个困难的问题。潜伏在隔壁的图书室里等着吗?可是幸三郞进⼊三号房前,应该会检查一下图书室吧。因为这时候就算撞见了人,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幸三郞在这个时刻,还可以说他突然想出杀害菊冈的手法。他是建造这座杀人斜屋的始作俑者,照理说立场会变得很可疑,但是如果他坚称这纯粹是偶然,当初在设计时完全没注意到有杀人的可能,还是可以全安过关,因为他毕竟是位名人。 “总之,不管怎样,他是设计者,对于家中哪里可以蔵人,应该比我清楚好几倍。我就算跟他比也赢不了他。不过,如果等到幸三郞上楼后,过了一阵子才上去,抓到他手上己经卸下来的面具,以证据来说太薄弱了。我想你应该不至于这么鲁莽,不过你可以辩解说,你睡不着觉,结果来了一看,就发现三号房被人破坏成这样。以你的聪明才智,或许会利用刚从被窝爬起来的模样,临时拟定作战策略。毕竟那时面具己经卸下了,只剩下西边楼梯,惊动刑警反而对你比较有利,所以绝对必须当场目击你‘正从墙上拆下面具的镜头’。不只如此,为了完全避免事后的⿇烦,使事情明快单纯的解决,也必须让你自己亲眼确定我在场。所以那个绝佳的隐蔵地点,就成了我的贵宾席。” “了不起。”幸三郞再次说“不过,那个面具,⾼雷姆的面具是怎么做出来的?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內,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这是我把头部拆下,去请一位识的艺术家做的。”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御手洗把面具给幸三郞。 “噢…做得真好,就连细部的伤痕都一模一样,真是⾼明的手艺。北海道有手艺这么⾼明的人吗?” “大概只有京都才有吧。我和石冈有个共同的朋友,是制作人偶的名人,住在京都。” “啊!”我不噤叫出声。是那个人! “到京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 “三十一⽇晚上从这里出发,就算再怎么赶,也得要三⽇早上才能做好。我己经事先打过电话,所以非要等到三⽇晚上才能解决。” “整整工作两天啊…”幸三郞不胜感慨的说“你有个好朋友。” “你请官警跑去京都吗?”我问。 “不,怎么好意思叫察警先生做这种工作呢?” “可是,我一点也没察觉到。你是什么时候收到做好的⾼雷姆面具的?” “这种小问题无所谓吧。倒是⽇下命案的密室,请你解说一下好吗?”大熊说。 这点我也没有异议。 “可是滨本先生,”御手洗说“我还有一件事不了解。那就是动机。唯独这点我实在不明⽩。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只为了好玩去杀人。可是你和菊冈荣吉并没有什么私,你没理由去杀他。这点请你说明一下好吗?” “喂,在那之前,先说明十三号房的密室吧?还有一大堆事情不明⽩呢。”我说。 “这个本不需要说明。”御手洗不耐烦的打断我的话。 “我来说明吧。”幸三郞平稳的说。我以为他要说明十三号房,就不再吭声。 “这样的话,还有一个人有权利听这件事,应该把他也叫来。”御手洗说。 “你说阿南吗?”大熊说“好吧,我去叫。”说着他就站起来朝十四号房走去。 “大熊先生,那就顺便…”御手洗叫住他,警佐停下脚步转过⾝来。 “⿇烦你也叫十三号房的‘⽇下’来好吗?” 这时大熊的表情,不用说,自然是目瞪口呆。我想就算飞碟降落在他鼻头上,从中走出一个双头外星人,他也不会有这么惊讶的表情吧。然而我也没资格笑他。包括我在內,餐桌旁的客人应该都有类似的表情。 当⽇下和阿南一起出现在会客室时,由于这是一连串忧郁的事件中唯一令人开心的事,众人发出了小小的呼声。 “这是从天国回来的⽇下。”御手洗愉快的介绍道。 “看来天国似乎不需要医生。” “那去京都的是他喽?”我不噤大声说。 “初江看到的⾼雷姆幽灵,还有放火烧铺的也是他。” “偷吃面包和火腿的也是他。”御手洗明快的说。 “他是最适合扮演尸体的人。因为他是医学系的,用不着使用蕃茄酱,他也很清楚心脏瓣膜的出⾎量。” “害我不吃不喝,一下子躲在十号房,一下子在外面等,一会儿又要躲进二号房的柜子,真的快要死掉了。”他快活的说。 看那样子,多少可以理解御手洗为何把这个重要任务给他。 “原来如此,在道理上说不通的密室杀人,果然是不可能成立啊。”我说。 “你必须相信逻辑。”御手洗说。 “你叫我去京都不就好了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你看起来一点演技也没有。就算你前揷着刀躺在地上,人家也只会把刀拔起来叫你快起来。而且,死掉一个原本就在的客人,对滨本的庒力会比较強。” “那封恐吓信也是你写的吗?”牛越说“伤脑筋,幸好我没叫大家做笔迹鉴定。” “不过我这位朋友说,下次他想写哟。”御手洗拍拍我的肩膀。 “那也用不着连我们都骗吧。”尾崎刑警的声音有点愤怒。 “噢?如果我把计划告诉你,你会二话不说的协助我吗?”御手洗一开口就要讽刺人。 “不过,亏我们局里那些老顽固会答应…”大熊感叹的说。 “这是这个事件最困难的地方。” “我想也是。” “不过幸好中村在电话中不断说服他们,他们才勉強答应。” “嗯,中村也満有眼光的。”牛越低声说,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好了,该说的应该都说完了吧,那么…” “难怪!难怪那晚你一直劝嘉彦和英子留在撞球台边。只要跟官警在一起,没有比这个更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了。” 牛越说,幸三郞无言的颔首。由于有⽗爱这个致命的弱点,他才会掉⼊御手洗的陷阱。 “牛越兄,你已经从那家伙听说一些了吗?”尾崎小声的说。 “嗯,关于凶手的名字,还有大略经过,然后他就叫我照着他的话去做。” “结果你就乖乖听他的吗?” “是啊。可是这个决定并没错吧?那家伙可不是普通人物。”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我看他本只会作秀。” 尾崎懊恼的说完后,就不吭气了。 “是吗?不过,我看他也是看对象吧。” “啊…对了,头发是滨本和你在一起时,握着门把转动时弄掉的吧?就是我黏在十四号房的头发。”尾崎突然想起来说。 “啊,对了…还有,我现在才想到,那‘绳子上的⾎’,上田遇害时绳子被染红了,可是菊冈遇害时却没被染到。明明两桩案子中绳子都有碰到⾎,我应该早点注意到的。” “好了,如果没别的问题,那就开始请教我最想知道的事吧。” 御手洗这种丝毫不带感情、公事公办的说话方式,让我感到有些残酷,口隐隐作痛。这是他在这种场合惯用的作法。 不过,他绝不会像官警常做的那样,一旦知道犯人就态度倨傲。对于滨本幸三郞这个可敬的敌人,他并来忘记表达敬意。 “这个嘛…该从哪里说起呢?…” 幸三郞沉重的开了口,他那副样子,我看来实在很痛苦。 “各位大概很奇怪,为什么我要杀菊冈这个没什么情的人?这也难怪。我和菊冈既非幼时玩伴,也没什么特殊情,更不是年轻时就认识的老朋友,我个人和他毫无恩怨。可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我后悔的是杀死上田。我本没必要杀他。那是我的自私作祟。现在我就说出非杀菊冈不可的理由吧。这绝不是什么美好的、正当的,或是正义感下的产物,而是为了弥补我年轻时犯下的过错。”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忍受什么痛楚。那种表情,恐怕会令任何人都联想到良心的苛责。 “那己经是将近四十年前的事了,滨氏柴油公司当时还叫做村田发动机工厂。我就长话短说吧。当时村田发动机只有一间在玄关门。摆着桌子的办公室,和在火场废墟上临时搭建的工厂,顶多只能算是一家乡下小工厂。由于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有点自信,从一个小工升格为工头。老板很器重我,事实上,我自己这样说似乎有点那个,工厂要是没有我就完了。 “老板有一个独生女,其实她上面本来还有哥哥,但是在战争中死了。这个女孩和我很投缘。当然,在当时那种时代,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她显然很需要我,我觉得她⽗亲似乎也认同这一点。跟那女孩结婚,坐上工厂继承人的位子,对我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了。我不敢说我毫无这种野心,不过当时我对她的感情是很纯真的。在我去打仗的期间,我的⽗⺟己经死于空袭,所以我就算⼊赘也不成问题。 “这时,出现了一个叫做平本的人。这个人是某个政治家的次子,是富美子——这是那个女孩的名字——的同学,似乎从以前就看中了富美子。 “我可以断言,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无药可救的流氓,当时似乎也正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同居。如果他是个正派的男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富美子幸福,所以一定会像个男人一样,好好的处理这件事。关于她该跟我在一起,或是该跟一个拥有社会地位、人品⾼尚的男人在一起,还有她⽗亲和工厂的事等等,我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对这些情况无法做出客观判断的男人。可是平本这个人,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实在配不上富美子。然而,她⽗亲似乎对这件婚事很感趣兴。 “我当时实在无法理解她⽗亲的想法,⽇夜为此烦恼。可是我现在自己当了⽗亲,多少可以理解了。⽗亲对于女儿要嫁给心爱的人这件事,心里多少会有种排斥感。总而言之,即使牺牲自己也无所谓,我绝对不让心爱的富美子嫁给平本,我要把她从这种悲惨命运中救出来。当时我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是为了将富美子据为己有,当时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就在这时,我的一个老朋友野间忽然出现了。他是我童年的玩伴,我一直以为他己经战死在缅甸。我们为了这次重逢欣喜不己,两人喝了很多酒,又聊了很多往事。不过野间看起来瘦了很多,脸⾊也不好,⾝体似乎很虚弱。 “我就挑重点说吧。野间来到东京,是为了追踪一个男人。那个人虽比他年轻几岁,却是他当兵时的长官,据说是个忍残的家伙,在外地让野间吃了不少到现在都无法忘怀的苦头。 “这种事在当时多得数不清。可是他的情况稍有不同,那个军官对他来说,是他的战友和情人的仇家。那个军官在战时以对部下动私刑为乐,据说是家常便饭,不少战友因此被整得遍体鳞伤,不成人形。野间说,他在战地和一个当地姑娘谈恋爱,那个女孩长得很美,他本来打算战争结束后,如果自己还活着,就和那个女孩一起留在当地。 “可是后来那个军官命人逮捕了那个女孩,理由是她有间谍嫌疑。野间质问理由,拚命着军官不放,结果军官说:‘美女一定是间谍。’简直是鬼扯。而且他还对那个女孩做出种种非人的行,最后把她当作俘虏关了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等到战局逐渐转为不利,要开始撤退时,那个军官命人将俘虏全部杀。不仅如此,后来投降时,他还命令部下绝对不准对敌军说是他下令杀俘虏的。野间的一个同胞当时负责执行命令,据说就因为这样被处死刑,而那个军官却苟活下来,过了一定的留拘期后就复员返国了。 “野间原本是个学究派,情纤细敏感,一心一意只想报复军官,逐渐把⾝体搞坏,开始吐⾎。在我看来,他可能己经不久人世。他告诉我,他对死毫不畏惧,可是如果就这样死了,他死不瞑目,因为就在前几天,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军官。野间在⾝上蔵了一把南部式的手,从不离⾝,可是里面只有一发弹子。他说己经弄不到手了,但是当他持站在军官面前时,军官却动也不动。 “军官复员回国后,等于失掉了一切,每天过着借酒浇愁的⽇子。当时他拿着便宜的劣酒酒瓶,看到野间后,他说:‘是你啊?你可要瞄准心脏击噢。’当野间迟疑畏怯时,他还扬言:‘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死亡对我反而是一种解脫。’ “和自己以及战发,还有心爱的女孩受的苦比起来,他实在无法这么轻易的杀了军官,野间在我面前涕泪纵横的说着。 “这种事或许并不罕见,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我愤慨不已,甚至想代替好友去报仇。由于野间也问起我的近况,我就把自己的事也告诉他,跟他比较起来,我的烦恼本不算一回事。 “当我说完时,野间的眼睛一亮。他说:‘喂,那个叫什么平本的家伙,就用我剩下的唯一一发弹子解决掉吧。这样你就可以和那个女的在一起。相对的,我己经活不久了,等那个畜生拥有很多可以失去的东西时,你代替我杀了他好吗?’这是我的挚友字字⾎泪的呐喊。 “很烦恼。如果没有平本,我就可以顺利的娶富美子为,也可以把村田发动机纳为己有。同时这件事不管怎么想,对老板、对富美子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我正年轻,精力旺盛,也认为自己才能非凡,不让我做一番大事业,实在没道理。我有自信能让公司大展鸿图,甚至已经有了具体的腹案。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又是如何烦恼的,即使一一代,各位想必也没趣兴听。总之平本死了,我得到了心爱的女人和村田发动机。当时到处都有断腕的复员兵在火场废墟徘徊,每天都有好多孩子饿死,大家却都无能为力。 “竭尽全力,把小小的乡下工厂发展为现在的滨氏柴油公司。唯有在这方面,我多少觉得有些自傲。可是即使我的西装逐渐变成上等货,但是在前的內袋里,一直放着野间给我的军官旧照片,还有写着他的地址的纸条。不用说,那个军官就是菊冈荣吉。” 幸三郞这时沉默了一阵子,我立刻偷看了相仓久美一眼。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辗转听说菊冈开了公司,可是我丝毫不打算和他接触。我的公司逐渐经营顺利,野间的事也变得仿佛年轻时的一场恶梦。穿着名贵的⾐服在董事长室坐上十年后,很不可思议的,走的路、坐的椅子,全都变得和以前没钱时不同,简直就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和过去贫困时代的东西重逢。我几乎开始有种错觉,以为现在的地位全是靠自己的本领闯出来的。可是,如果没有平本的死,村田发动机或许依然是个乡下小工厂,我应该也只是一个小职员。是我子的死让我察觉到这一点。 “果然不该做坏事。我子还不到该死的年纪,她是病死的,而且死因一直不确定。我感到野间从地下传来的讯息,他好像是在催促我。 “那时,菊冈的公司也逐渐上了轨道。我尽可能用不刻意的方式接近他。对他来说,这大概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吧。 “接下来的事各位都知道了。我隐居起来,盖了这栋奇怪的屋子。大家都以为这只是狂人的狂疯之举,可是我却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正如这位先生昨晚所说。 “我虽然犯了罪,可是也从中得到一些收获。前几天我听华格纳时才发现,我过了这么多年大声也不敢出的生活,耳边听到的都是谎言,简直就像被⽔泥封住一样。我⾝旁有无数的应声虫,对我说的话,全是奉承拍马,令人倒尽胃口。不过我认为我己经成功的敲碎了其中的一部分。年轻时围绕我的实真又回来了。你上次不是说过什么JumpingJack吗?” “是JumpingJackFlash。”御手洗说。 “傀儡人偶的短暂实真,那不是⾼雷姆,是我自己。这二十年来我的生活,就算叫我的人偶来做也可以胜任。只有刚开始有创造,之后就像个雪人似的,虽然我刚才形容得很好听,但那绝不是美好的差事。我只想尽快找回自我。找回过去那种有好友,很纯粹,令人目眩的自我。所以我履行了约定。四十年前,和无可取代的‘自己’所做的约定。” 众人皆无言。这是成功可能要付出的代价。 “换做是我,才不会去管它呢。” 金井道男突然说出这句很像他会说的话。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初江捅了一下他的,叫他闭嘴,可是他却不加理会。他大概认为这是他表现男子气概的时候吧。 “要是我才不会那么老实呢。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互相欺骗。不,这不是一般说的那种坏的意思,欺骗也是一种艺术,一种工作。上班族要是不说谎,本没法工作。这有时候也是一种善意,不是吗? “比方说医生骗胃癌病人说是胃溃疡,有人会因为这样而怪他吗?病人虽然死了,可是他以为自己是胃溃疡恶化而死,没有得到可怕的癌症,啊,真是幸运,这一生真幸福啊,病人到死都是这么想着。你的朋友也一样。他相信自己的朋友会替他杀了那个畜生,安详的死了。这跟曾癌病人有什么不同?你必须坐在滨氏柴油公司的董事长宝座上,所以你坐了,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其实我也没尊敬过菊冈,也常想⼲掉那个臭老头。可是这个世界就是互相欺骗,还不如利用这个家伙到死,昅⼲他的骨髓,这样还比较划算。我认为,其实你也应该这么做。” “金井先生,”幸三郞说“今晚各位的这种…该怎么说呢…不可思议的善意,令我很感动。以前我坐在董事长室时,从来体会过这种滋味。也许你说的没错。可是野间是裹着牢房里的薄⽑毯死掉的。一想到这个,我就无法继续安心睡在名贵的上。” 不知不觉中,天己经亮了,风也停了,屋外一片宁静,雪花也不再飞舞。从会客室的窗户望出去,深蓝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朵。 客人默默坐了一会儿,终于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向幸三郞深深一鞠躬后,为了结束这个异常的年假各自回房准备去了。 “对了,御手洗先生。”幸三郞似乎想起了什么。 “啊?”御手洗茫然的应道。 “你知道那个的解答吗?你应该听户饲说过了吧?就是我出题给他们猜的花坛之。” “啊,那个啊。” “你知道解答吗?” “那个…这个嘛,我不知道。” “噢?这不像你的作风啊。如果那个没有开解,我就不觉得是完全输给你了。” “啊,这样吗?这样不是比较好吗?” “如果你以为这是一种善意,那我可不欣赏,我只会觉得无法释然。” “好吧,刑警先生,你们还有力气去那个山丘散步一下吗?” 幸三郞听了发出慡朗的笑声。 “我果然没猜错。真⾼兴能遇见你这种人。这绝不是死鸭子嘴硬,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早点认识你,那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实在太遗憾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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