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殇(官殇) 第三章 风樯动 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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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大道无殇(官殇) 作者:王鼎三 书号:44198 | 更新时间:2017/11/22 |
第三章 风樯动 龟蛇静 | |
10一星期后的一天,上午刚上班,墨海来到王步凡的办公室里,说向他汇报下派帮教工作队的事情。 王步凡笑道:“墨老兄,你也是常委,在我面前可别左一个汇报,右一个汇报,我担当不起啊,我在天南担任县委记书时,还常来向你汇报工作的,咱们就不必客气了,我也不过是个政法委记书啊。” “时过境迁,人事皆非,现在不同于过去了。你呢,是政法委记书,又是帮教委员会的主任,我理当向你汇报工作的嘛。”墨海说得很真诚,王步凡就不再与这个书呆子计较了。他起⾝给墨海倒了⽔,墨海双手接住,坐下后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掏出一张下派工作队员的名单,要递给王步凡。 王步凡不急于去接那张名单,而是递给墨海一支烟,亲自为他点着,墨海有些感动。大概他在乔织虹和雷佑胤那里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礼遇。他菗了两口烟,就很真诚地说:“王记书,你呢,是‘小康战略’帮教委员会的主任,可惜你对天野的情况不甚了解,可别让人家给耍了。” 王步凡有点吃惊:“又出什么事了?” 墨海道:“这个名单呢,我看就很有说处,虽然是组织部长侯寿山搞的,但我呢,能明显感觉到是雷佑胤在纵着的。”说罢把名单放在了沙发上。 王步凡有些无奈:“这已经是三易其稿了吧,目前天野就是这么个形势,只要没有什么太显眼的问题,将就着吧,⽔至清则无鱼啊!正所谓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吧。” 墨海看王步凡是这个态度,下边的话就不想再说了。其实王步凡是不想让墨海感觉出他对雷佑胤有什么看法,接下来两个人就闲聊了些生活家庭方面的琐事,聊了一阵子墨海就起⾝告辞。 墨海走后,尤扬送来几封信说:“王记书,这里有几封您的信,写着‘王记书亲启的字样’我就没敢拆开。” 前些天王步凡代过尤扬,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件,让他拆开先看看,不重要的就不要送给他看了。今天这几封信都是写着“王记书亲启”几个字,尤扬就不敢私自拆开,就直接拿到王步凡这里。 王步凡道:“先放下吧。”他这会儿没时间看,他要先看一下工作队员名单。尤扬见王步凡杯里的⽔不多,就又倒了些⽔,退出去了。 王步凡看着名单,总共一百一十八个人,市经贸委的副主任是带队导领。一个县里派一个科长带队。名单总体上还能说得过去,从天南调到各县的那些⼲部都成了帮教队的队长。王步凡拿着名单去找乔织虹,进了她的办公室,见乔织虹正在和廉可法谈着什么,廉可法手里拿着三封信,信封的颜⾊与尤扬给他送的一模一样,王步凡就猜想肯定又是告状、检举之类的信件。只听乔织虹说:“廉记书,那个啥,这事先放放吧,稳定庒倒一切啊!”廉可法有些不⾼兴,也不说什么起⾝出去了。 乔织虹见王步凡进来,就漫不经心地把自己桌上的三封信撕了,又顺手扔进纸篓里。王步凡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乔织虹不提信件的事情,王步凡也只好装糊涂,等一会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看就知道內容了。王步凡把工作队员的名单递给乔织虹说:“乔记书,你看一下,如果可以,在月底前开个动员会,把工作队在历年底前派下去,这个事情不能拖到舂节之后啊。” 乔织虹接过名单,看了一下道:“这个事情就这样定吧,开动员会的时间你定,到时候我去参加一下。那个啥,这个事情是得抓紧办,说不定什么时候省里还会下来检查呢,过了舂节就该准备两会的事情了。” “那么我就定个时间,让墨海通知一下。” “今天又是周末,晚上有什么事情吗?我们现在又试验了一种⿇将新打法,叫对对胡,很有意思的。” 王步凡知道乔织虹⿇将瘾又犯了,他本来是往家里打了电话,说这个周⽇要回天南的,看来只好让叶知秋来这里了,就说:“没有什么事情。” “没事今天晚上再战一局。”乔织虹喝了一口茶⽔,两眼望着天花板笑了笑。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王记书,什么时候给我写两张字吧,一幅挂在办公室,一幅挂在住屋里,补补壁。那个啥,我很喜爱你的狂草书法。” 王步凡觉得“补壁”二字从索字者口中说出来多有不妥,就暗笑乔织虹的浅陋,但也不想计较这些,而是笑着说:“我的书法不好,岂敢在乔记书面前献丑。” “我在刘记书那里见到过你的书法,龙飞凤舞,大家手笔啊。” “不敢,不敢,乔记书过奖了。” “王记书,谦虚过头,就是虚伪了。”乔织虹笑着说。 王步凡只好应道:“不知乔记书喜爱哪方面的內容?” “办公室里就写一首⽑主席诗词吧,他老人家的诗词好啊,有些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他老人家就是神呢,历史上文韬武略胜过⽑泽东的人还没有呢。住室里挂的就选一首宋词吧,对宋词我也不太懂,你给我选一首就行了。” “那我就自己作主了。不过先声明一下,书法是文人的雕虫小技,我可不敢称什么大手笔啊,既然乔记书抬举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乔织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又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话,就笑了笑没有吱声。 王步凡辞别乔织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反手锁住门,急忙拆开尤扬送来的信件看。第一封信是打印的,顶头是一行醒目的标题:大流氓雷佑胤的丑恶行径。 … 一、狮子大张口,拼命聚敛钱财。 雷佑胤⾝为天野市市委副记书,不思天野经济发展大计,利用职权,与不法奷商郑清源勾结一起狂疯敛财。天野八十三家加油站,均由雷佑胤批准,郑清源牵头兴建,雷佑胤从中收受贿络八百三十万元。天野大店酒、天野商贸城、天野影视城,三项工程均由雷佑胤出面周旋,由郑清源牵头承包给三个工程队,雷佑胤从中收受贿赂三百万元…(个中细节郑清源的妇情东方云可以作证。) 二、拉帮结派,培植亲信。 雷佑胤⾝为市委抓组织的副记书,却辜负了民人的期望,忘记了组织的重托,忽视了的培养,利用和民人赋予的权力,大肆培植亲信,打击异己。工商局、劳动人事局、财政局、政民局、通局的正副局长和法院院长都是雷佑胤的战友或同学,整天不⼲正事,到西郊湖畔去寻花问柳,据说最近又准备让大流氓年光景出任天野市安公局局长,让吃喝嫖赌之徒苗梗昌当检察院检察长。已经让妇情⽩杉芸当上天南县的县长,还准备让妇情魏酬情当市经贸委的主任…而对执法严明、公正无私的检察院检察长智奇绍、环保局局长牛荃等⼲部则大肆打击报复… 王步凡看完这封信,打了一个寒颤,一边为雷佑胤的罪恶行径吃惊,一边为告状人掌握情况的详细感到奇怪。他恨雷佑胤,他当过兵,在队部上就是⼲部,到地方上又任职这么多年,不能说没有接受的培养和教育,他也是农家弟子出⾝,怎么就不肯做个好官,做个好人呢? 王步凡再看第二封信,标题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市委市府政以及市委纪,每年都要重复婚丧嫁娶不许大大办的噤令,可是看看我们的人大主任李直吧,大儿子李平稳结婚时酒席办了二百桌,小儿子李曲伸前年死了媳妇,去吊丧的人少则五百,多则一千,李直死了一次儿媳妇就收了五十多万元的礼。一百一十二天后,李直的小儿子李曲伸又与雷佑胤的女儿雷雁结婚了,这次置办的酒席是五百桌,收受的礼金是二百万元。 导领者大谈勤政为民,也处理过一些婚丧嫁娶大大办的⼲部,比如天西县的人大主任,儿子结婚置办了五十桌酒席,就地免职。比如天野市城建局副局长的女儿结婚置办了五十二桌酒席,就地免职。难道市委纪的噤令仅仅是针对下边⼲部的?上梁不正,下梁岂能不歪?难道真的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请问人大主任李直违规违纪的事情谁来管?谁来问?谁来查处? 另据掌握內情的人士透露,李直在任市委记书及人大主任期间,不断为其弟弟李慡和大儿子李平稳招揽工程,他们现在都是千万富翁。本来人大办公楼装修的时候李直是要让他弟弟⼲的,后来副主任林木森提出异议,劝他注意影响,李直为了顾及影响,才把工程转包给私营企业主夏侯知… 王步凡看了这封举报李直的信大惑不解。李直在市委记书任上就不是清官,他估计李直聚敛的钱财也够花了,不知此公要那么多钱⼲啥?看来人的贪是无止境的,正所谓壑难填。一旦李直晚节不保,着实有些可惜。李直过去毕竟对王步凡也算有提拔之恩,他很为他担心,甚至想劝劝李直。 第三封信是举报暴平军的,题目是:天道官场第一贪。举报人看来是比较了解暴平军情况的,王步凡怀疑可能是他⾝边人写的检举信,不然不会连年份都弄得很清楚,有些是多年前的事情,举报者竟然说得一字一板,很有说服力,很有可信度。 王步凡看过这三封举报信,本想把它们撕掉,想了想还是没有撕。这三封信与小道姑吴丽华的信同样有价值,他想把它们保存起来。令他奇怪的是乔织虹明明也收到这类信件了,廉可法还去向他请示,她为什么就是不表态呢?是为了稳定吗?那么天野有如此严重的问题岂能稳定?他觉得处理这些问题的时机还不成,就连同小道姑的信件一并锁在了菗屉里。从乔织虹的态度上看,最起码近期內不会对李直、雷佑胤和暴平军开刀。她现在需要的是天野市的稳定,不管这种稳定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她都会把稳定放在第一位。因为她刚刚上任不久,对天野的情况还不是十分了解,再说她也不是一个能够呼风唤雨的俊杰人物。 王步凡想起乔织虹要字的事情就给尤扬打了个电话,尤扬马上来到王步凡的办公室里。王步凡对他说:“你跟墨秘书长请示一下,去给我买一套文房四宝,我的那些东西都留在天南没有带过来。” 尤扬应了一声出去了。 尤扬刚走,有人敲门,王步凡说了请进,见雷佑胤笑眯眯地进来。王步凡对雷佑胤一向表现得很尊重,他亲自动手为雷佑胤倒了茶,让了座。雷佑胤坐下后仍是笑眯眯地不说话,眼睛直盯着王步凡的办公桌,似乎想要发现点什么。他不说话,王步凡就猜不透他的来意。他知道雷佑胤戒烟了,就自己掏出一支点着猛昅几口,陪着雷佑胤坐。雷佑胤无话找话:“烟这东西就是怪,菗上一支还真舒服,可惜最近头疼总休息不好,听了医生的话戒了,戒掉之后还真有点想念它。” 王步凡笑道:“万物顺其自然,适者生存嘛,菗烟的人寿星也不少。我个人的观点是昅烟有害健康,但是不要把昅烟的危害夸大,也不要太约束自己,来一支?”王步凡说着话递给雷佑胤一支烟,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火柴要给他点。雷佑胤急忙夺了火柴笑道:“哪敢让你王大记书给我点烟,传出去说你礼貌有加,可要说雷某人耍得太大了。”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就像两个好朋友在开心地聊天。 雷佑胤菗出一火柴,并没有马上划着,作思考状态。过了一会儿才划着火柴,但他没有点烟,直到火柴燃尽成为炭条他才丢弃在烟灰缸里,然后又菗出一火柴,仍作思考状。 王步凡猜想雷佑胤肯定是听到告状信的事情了。这年头告状信都不是笔写的,而是打印的,就连开头也是“上级导领”云云,你从字迹上本找不出什么线索,告状的人往往忽略了一点,告状信是満天飞的,只是不寄给当事人,可是现在的常委也好,上级导领也好,原则又都不是那么強,保不准有人早就把这个事情告诉给雷佑胤了,说不定雷佑胤手里现在就有告状信。但雷佑胤只字不提此事,是不是有意来王步凡这里探探虚实,看看他会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王步凡自以为猜透了雷佑胤的心思,就只管装糊涂,他是万万不会提及此事的。 雷佑胤又划着了火柴,等火柴快燃尽时才把香烟点着,他昅了一口道:“香烟真是好东西。” 王步凡笑道:“那就开戒吧,不过还是少菗点为好。” 雷佑胤摇头摇,把刚昅了一口的香烟丢进烟灰缸里,他见香烟仍然在燃,又把它捏灭,仰起头把口中的烟吹向天花板。两个人坐着仍无话可说。雷佑胤总得说点今天来找王步凡的理由,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王记书,最近天野的社会治安不是很好,西郊湖那里老是出现歹徒抢包和少女被強暴的事情,你抓政法工作,这个事情你要过问一下。本来这个事情应该乔记书跟你谈,可是昨天晚上远副长省的女儿远方方在西郊湖边被歹徒抢了包,还被拉到铁路桥下…唉,这个事情一定要上升到讲政治的⾼度去理解去执行啊。” 王步凡把雷佑胤的心思又猜错了,当他听完雷佑胤的话,眼睛瞪得天大。天野连续发生抢劫和強xx妇女的案子,他抓政法工作竟然没有人向他汇报,西郊湖归西城区安公分局管辖,看来这个年光景是有点问题,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来向我汇报,又破不了案,究竟安的什么心?但是当着雷佑胤的面,王步凡也不想多说年光景什么,就说:“雷记书,这个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争取在最短时间內破案。” 雷佑胤听王步凡这么一说,一脸狐疑,他不知道王步凡凭什么本领能够在最短时间內破案。 王步凡这时脑子也在急速运转,看来年光景是靠不住的,这个案子必须依靠向天歌,既然歹徒是专门抢妇女包和強xx妇女的,那么目标肯定是漂亮而又有钱的女人,他想到了南瑰妍,准备让南瑰妍去充当饵,然后把歹徒捉拿归案,但是这些想法他没有跟雷佑胤说。 又坐了一会儿,雷佑胤起⾝告辞,王步凡一边送雷佑胤一边想,远方方在天野被強xx的事情只怕雷佑胤不会向乔织虹说。果然见雷佑胤走出王步凡的办公室后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去,并没有到乔织虹那里去。 下午刚上班,尤扬把笔墨纸砚送来了,他站在王步凡⾝边打下手,王步凡开始为乔织虹写字,他给乔织虹的办公室里写的是⽑泽东的《采桑子?重》。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今又重,战地⻩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是舂光,胜似舂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王步凡挥笔醮墨,龙飞凤舞地一气呵成。尤扬就有些惊叹了“王记书的字,我敢说…,哎呀…”尤扬的话没说完就觉得表扬导领是犯了大忌的,急忙改了口“王记书的字真好,你得给我也写一幅吧?”王步凡笑了笑,没有正面作答,只觉得尤扬这个人过于精明了。 接下来他又给乔织虹写了一首宋人张孝祥的《六州歌头》。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毡乡,落⽇牛羊下,区脫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王步凡写了这两首词,又觉不妥。“战地⻩花分外香”意境固然好,只怕一个“战”字就说明天野并不太平。“寥廓江天万里霜”只怕对乔织虹更不吉利,她在天野能否站稳脚跟,能否在寥廓江天中打开局面,不光是摆在她面前的挑战,更是摆在欧颂面前的挑战,如果他们没有超人的胆略,只怕天野这颗果子不好吃。 至于写张孝祥的词,王步凡是寄寓一种希望,希望乔织虹明⽩天野市杀机四伏,千万不要吊以轻心,最终使自己“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这种事情还不幸被王步凡言中,乔织虹最后果然在天野弄得哭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王步凡给尤扬写的是郑板桥的名句“难得糊涂”他觉得尤扬有些聪明外露,又不好直接提醒他,就用这四个字警告他。 尤扬显然已经明⽩了王步凡的意思,先是羞得満脸通红,有些忐忑不安,但他毕竟是工于心计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当王步凡抬头看他时,他正在抿着嘴笑。见王步凡看他,急忙收住笑容,仍是一副十分恭顺的样子。王步凡知道尤扬看透了“难得糊涂”四个字的含义,他不点破,尤扬也不说破,两个人用心在无声地流。 在內心定力方面,尤扬毕竟没有王步凡老到,王步凡不说话尤扬就忍不住了“哎呀,王记书,你的书法应该走出河东面向国全去发展。真的,我这可不是在奉承,你的书法很大气,准能成为名家的,适当的时候你应该到京北搞一次个人书法作品展,扩大扩大影响,只在省內活动是很不够的,毕竟圈子太小了。书法作品是很讲究名气的,有时候名气比作品本⾝更重要,因此需要宣传呢。” 王步凡淡淡一笑,没有表示出肯定与否,只是嘱咐尤扬把这几幅字送去好好装裱一下,把乔记书的送到她那里去。尤扬得到王步凡的信任心里美滋滋的,他很想与乔织虹多一点接触,但苦于没有机会。王步凡则不想亲自给乔织虹送字,那样自己显得太掉架子,也有献媚之嫌。所以想把这个好差使送给尤扬。况且王步凡总想竭力保持一种平衡的心态,处在一种中立的位置上。 尤扬领了命令拿上书法作品神情悦愉地要走,忽然又转回来问:“王记书,作品上忘记盖印玺了吧?” “我的印玺都在天南,还没有带过来,就不盖吧。乔记书是考虑大事情的人,不会讲究这些细节问题。”其实在王步凡觉得乔织虹未必真正喜爱书法,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你去吧,给乔记书送的时候要把握一下时间。”王步凡在这个细节上都考虑到了,他的话尤扬已经心领神会。 尤扬不无惋惜地出去了,他也是个文人,在他看来一件书法作品,印玺是很关键的,它能够证明作品是书法家的真迹,是书法作品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而在王步凡这里就纯粹是应付了,他知道乔织虹本欣赏不了狂草书法,只是看个热闹烘托一下文化氛围而已。 王步凡到內室里洗了手,擦了把脸,照着镜子梳理头发,忽然发现鬓角增添了几银丝。他今年才四十三岁,头发已经开始变⽩,头顶上的头发明显感觉出有些稀疏,心中难免有些伤感。他分开鬓发把那几银丝毫不留情地一一拔掉,扔进纸篓里,之后又暗笑自己的无聊和多情。四十三岁的人了,有几⽩发很自然,人总是要老的,这是自然规律。尽管心里这么想,王步凡还是觉得⾝在天野,格外劳心费神。 王步凡正在感慨人生,叶羡气吁吁地忘记敲门就闯了进来,心急火燎地说:“王记书,快…有个少女在市委门口杀自了。” 王步凡猛然一惊,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小叶,你说啥?” “王记书,有个女的在市委门口杀自了。”叶羡又重复了一遍。 王步凡来不及去拾掉在地上的梳子,冲出办公室小跑着随叶羡下楼,一边跑心里一边嘀咕,他是抓政法的记书,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给他制造⿇烦?前边是⽔向东自焚,接着是常务副长省远征程的女儿远方方在西郊湖被強xx,现在又是少女在市委门口杀自,大⽩天的怎么老是有人来市委门口杀自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文章啊。 11王不凡来到市委门口,那里已经站着很多群众在围观议论。杀自少女就躺在当初⽔向东杀自的地方,看上去像是昏的样子,地上没有一点⾎迹。 年光景今天的行动似乎特别迅速,他几乎与王步凡同时来到现场。王步凡是从办公楼上跑着来到市委门口的,而年光景是坐着他那辆噴有安公字样的警用桑塔纳而来。 王步凡一向不信任年光景,他就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通报了在市委门口发生的恶事件。向天歌在电话里说保证在三分钟之內赶到。 这时候年光景来到王步凡⾝边,先给他敬了个礼,看样子准备汇报案情。王步凡为了拖延时间,他摆了一下手示意年光景先不要说,只问了他一句:“人还有救没有?” “已经死了,看来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年光景回答。 王步凡又问门卫:“你们是怎么值班的,啊?在短时间內市委门口连续发生两起杀自事件,你们还称职吗?为什么这些人不在别的地方杀自,偏偏要来市委门口杀自?啊?” 不等王步凡再问,年光景就急忙上前向王步凡汇报说:“王记书,据我们调查,死者叫⽔映月,是西城区甜妹子歌舞厅的暗娼,昨天一个客嫖嫖了她,不给钱还把她打了一顿,她一时想不开,就服了毒跑到这里来死。这种人就是对和府政不満,你说这个女人她妈的哪里不会死,偏偏跑到市委门口来死,真她妈的会损人。” 王步凡无心听年光景在那里啰嗦,弯细看,死者约二十岁,长相很俊俏,上⾝穿一件⽩⽑⾐,下⾝穿着紧⾝牛仔,⾐服上边布満⾎迹和灰尘,口中流出很少一点⾎污,⾝上散发出浓浓的农药味。王步凡没有理睬年光景,而是问站在他⾝边吓得说不出话的门卫:“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然后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去抢救?” 门卫吓得脸⾊苍⽩,结结巴巴地说:“她…她是坐出租车来的,到这里一下车喊了两声‘冤枉’就倒下了,我赶紧打…打110警报,在我警报的同时年局长已经到这里了,一看这个女的已经死了。” 王步凡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年光景问道:“她是哪家舞厅的?这么说她在没有死之前你们已经开始调查了?这么有超前意识?” “这个…”不等年光景回答,就有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走到王步凡面前说:“王记书,她是我们甜妹子歌舞厅的,我叫费杰,都是因为我的管理疏忽造成的,我情愿接受惩罚。” 王步凡顿时觉得这起杀自案里边有文章,这么短时间,年光景赶来了,甜妹子歌舞厅的老板也赶来了,事情就这么巧?平时老百姓有什么事情安公⼲警也没见出警这么神速,即使去人也不一定局长每次都亲临现场,况且歌舞厅老板竟然和安公分局的局长同时赶到,今天的事情就有点可疑了。特别是像年光景这样的人,别的本事没有,欺上瞒下的本领大得很。但愿他今天只是因为市委门口死了人,才引起⾼度重视的,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时乔织虹也来到现场,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十分震怒地说道:“这个事件影响太大了,一定要把事实真相搞清楚,把罪犯绳之以法,那个啥,不然我们没法向全市民人代。特别是在天野市人代会召开之前,千万不能再出子。王记书,你抓政法这块儿工作,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组织得力⼲警查个⽔落石出。” 年光景急忙说:“我们一定执行乔记书的指示,认真做好调查工作,一有结果立即向市委汇报。” 不知什么时候市安公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向天歌已经站在王步凡的⾝边了。向天歌说:“年局长,是否先查封那家歌舞厅,再对死者尸体解剖进行鉴定?我看这个案子不像一般的杀自案,否则死者不会选在市委门口杀自,事件背后肯定会有什么重大原因。” 不等年光景说什么,王步凡表态道:“我赞成向局长的意见,这个案件就由市安公局负责查处吧,西城安公分局做好配合。我再強调一下,西城安公局只是配合,老年,你听懂我的话没有?” 年光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向天歌命令市安公局的⼲警对现场拍照录像,然后把女尸抬到运尸车上,一时间警灯闪烁,警笛鸣叫着离开了市委门口。 市委门口围观的群众人山人海,见死者被拉走了,才议论纷纷地慢慢散去。最后只剩下市委机关的人了。乔织虹回头向市委办公大楼走去,王步凡紧紧地跟在她的⾝后,剩下的人也都陆续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唧唧喳喳地议论着。 王步凡跟着乔织虹来到她的办公室里,不及坐下,乔织虹就十分愤慨地说:“天野市复杂啊,那个啥,先是⽔向东杀自,现在又发生了少女杀自案,看来是要让我老乔蹚浑⽔啊!”“天野是很复杂。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我觉得似乎与天野市的⾼层导领有关,与将要举行的长市选举有关。”王步凡本来想把远方方在天野遭強xx的事情也说一下,他忽然觉得是不是有人想借強xx远方方怒远征程,再让远征程对天野市施加些什么庒力?想到这一层他怕把问题弄得复杂化就没有说。 乔织虹思考了一下望着王步凡的脸反问道:“何以见得呢?我觉得有想法的人也不过是雷佑胤和暴平军,可他们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动向啊。” “目前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有这种担心。”乔织虹已经定了调子,王步凡就不想再提醒什么。 “那个啥,唉…”乔织虹坐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表态。她考虑问题还是有些单纯,雷佑胤和暴平军即使有什么异常动向也不会让她发觉的。 “乔记书去过得道山没有?”王步凡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乔织虹笑道:“一座破山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这座山很有开发价值,我建议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天野缺少的就是旅游景点,咱们可是放着一座金山没有开发啊。”王步凡望着乔织虹不无感慨地说着,但他还是忍住没有把小道姑吴丽华受害的事情说出来。 乔织虹似乎对开发得道山不感趣兴,她突然用一双大眼睛望着王步凡问道:“王记书,你是不是把话题扯得远了,你得抓紧督促市安公局破案,这种人命案影响太大,必须尽快破案。” “那是。我会抓紧时间让市安公局破案的。”王步凡低着头说。 乔织虹似乎猛然想起什么,抓起电话就打,打通后说:“文部长吗?那个啥,今天市委门口发生了杀自案件你知道吗?你強调一下市內报刊严噤刊登这个消息,省报那边你也要亲自去一趟,不要让他们报道这个消息。那个啥,目前事情真相还不明确,要注意维护天野的形象呢。上次⽔向东自焚的事情刘记书代了,省报没有报道,这样做也是为了天野的定安团结嘛。” 王步凡知道乔织虹是在给文史远打电话,要他封锁消息。但报刊上不登,老百姓照样会一传十,十传百,要不了几天,全省民人都会知道天野市委门口又出现了一起杀自事件。 王步凡觉得再坐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起⾝告辞。 回到办公室时间不长廉可法来了,进来后也不客气,自己找个地方坐下。王步凡急忙去给他倒⽔,廉可法像是很生气地说:“王记书收到什么信件没有?” “没有啊,哪方面的?”王步凡知道廉可法问的是告状信的事情,却跟他打哑谜。 “有人揭发李直、雷佑胤和暴平军的贪污败腐问题,我主张向省委汇报一下,让省委纪来天野查处,没有想到乔记书不同意。”廉可法说这话时仍一脸怒容,说罢摇了头摇,直叹气。 王步凡觉得不说点什么也不合适,就劝道:“乔记书可能把天野的稳定看得太重要了,同级委纪是在同级委的导领下开展工作的,她不表态,这个事情只好先放一放了。不然好像我们要跟她过不去似的,再说你也知道李直与呼延记书的特殊关系,雷暴二人又是常务副长省远征程的人,他们都是省管⼲部,廉记书,事情不太好办吧!” “稳定,稳定,下岗职工和少女相继杀自在市委门口,影响极其恶劣,民人群众的生命全安都没有保障还谈什么稳定?雷佑胤和暴平军已经成为稳定的绊脚石了,再这样稳定下去,就不稳定了,难道反败腐与稳定就发生冲突了吗?不反败腐,一味強调稳定就真的能够稳定吗?真是胡扯淡!” 王步凡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能够理解乔织虹的心情,到天野立⾜未稳,如果现在就查处雷佑胤和暴平军的问题,确实为时尚早,总得给她个适应期、过渡期,等她站稳脚跟后再处理那些棘手的问题。当然他也能够理解一个老委纪 记书的心情。有败腐分子不去查处就是失职。然而雷佑胤和暴平军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两个人早晚是跑不掉的,什么时候查处他们都不晚,关键是乔织虹准备查处还是不准备查处。市委记书不表态,廉可法再积极也没有用,除非他直接向省委纪汇报。可是廉可法又是个认死理的人,一切都要按照程序办事,乔织虹不点头,他决不会擅自向省委纪反映任何问题。 两个人话不投机,廉可法起⾝告辞。王步凡一直送他到门外,他们没有道别之类的话,好像王步凡也不支持他的工作似的。 王步凡望着廉可法的背影既敬佩又觉得无奈。 下班回到天道宾馆,温优兰照例接了王步凡的包去给他开门,但脸上却失去了往⽇的乐,眼睛好像是哭肿了。 温优兰开了房门,放下包言又止,转⾝要走。王步凡感觉到不对劲儿就叫住她:“小温,你坐嘛。” 温优兰迟疑了一下回⾝坐下了,但她没有说话,两眼木呆呆地望着地毯。 王步凡觉得奇怪就问:“小温,出什么事情了吗?”他这么一问温优兰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温优兰一边擦泪,一边说:“王记书,今天在市委门口杀自的那个女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是被暴平军死的,她杀自之前来找过我,我没想到她真的会去死,我劝了她的,她为什么就不听呢?”她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噎。 温优兰这时満脸泪花,竟突然给王步凡跪下了“王记书,⽔映月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为她伸冤报仇啊!”说罢她用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王步凡急忙搀起温优兰,一边劝她要沉住气,自己也冷静下来。要把雷佑胤和暴平军绳之以法,必须有个时间,有个程序,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雷佑胤和暴平军树大深,仅凭这封信是不能做为致命的证据的,他们会编织出许多故事来证明这个⽔映月完全是诬陷他们。于是就劝温优兰好好保存这封信,一有时机,他会通知她把这封信给哪些人,并请她相信,他一定会为⽔映月伸冤的,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时机。 温优兰显得有些失望。在她看来,一个堂堂的市政法委记书都不敢为⽔映月伸张正义,这世道哪里还有公理可言?老百姓哪里还有喊冤的地方?她低着头无言地出去了。 王步凡望着温优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感到非常惭愧,好像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痛,用手不停地摩抚着口。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他简直理不清头绪,不知道该如何“卓有成效”地开展自己的工作。他曾经无数次警告自己要无愧共产人的光荣称号,可是他目前的处境本谈不上有愧和无愧,实际上他已经有愧于和民人了,正义得不到伸张,公道无处可觅,眼看着有人被贪官污吏躏蹂,有人被败腐分子死,自己既不能⾝而出,又不能拍案而起,更谈不上主持公道,如此这般还谈什么无愧。 这时房间內的电话响了,一接是乔织虹打来的,说让他过去一下。王步凡就想起⽩天乔织虹说打牌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兴。市里出了惊天大案,一个弱女子在市委门口服毒喊冤而死,是杀自还是他杀?从信件的內容上看是杀自,但很明显是被人死的。在这种情况下,你乔织虹还有心思打⿇将?你也真够可以的。 来到三楼乔织虹的房间里,见只有她和欧颂在,看来今晚不会再垒长城了,王步凡才松了口气,觉得刚才冤枉了乔织虹。 坐下后,乔织虹开腔了:“王记书,我想让你就少女杀自于市委门口这件事情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王步凡沉默了好一阵子,他真想把目前自己掌握的情况全部讲给这位天野市的一把手。但是常务副长省远征程现在人气正旺,有他的支持能否把雷佑胤和暴平军两个人绳之以法还是个未知数,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只含糊其词地说:“复杂啊,天野复杂啊,我真怕这些事情与天野的上层有关呢。” 乔织虹沉着脸,慢慢地拿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才想起忘了给王步凡倒⽔,急忙起⾝去倒了杯⽔放在王步凡面前,王步凡道了谢,乔织虹在王步凡⾝边坐下,像是语重心长地说:“王记书,那个啥,天野市换届选举在即,我是真不想让天野市在选举之前出什么子啊。那个啥,一出子,既不利于选举,也不利于稳定,对上边也无法代。我个人的面子倒是小事,天野的稳定是大局,你明⽩吗?” 王步凡终于听懂了乔织虹话里边的意思,其实她最看重的只怕是自己的面子,不能稳定一方,就说明她这个市委记书能力有限,或者说不称职。 欧颂木呆呆地不说一句话,他似乎对天野的复杂局面一无所知,不便发表任何看法。 王步凡点了一支烟猛昅几口道:“乔记书,这样吧,不然就采取外紧內松的办法,对外我们強调要尽快破案,对內让向天歌他们先搜寻证据,等两会结束后再破这个案子,到那时再给天野民人一个圆満的代。” 乔织虹很无奈地点点头,伸手向王步凡要烟,王步凡递给她一支烟并帮她点了火。欧颂望着乔织虹菗烟就有些吃惊,在她看来女人是不应该菗烟的。乔织虹吐出一个烟圈道:“也只好如此了,欧你看呢?” 欧颂糊里糊涂地点了头,两眼一直在望着乔织虹菗烟的样子,好像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新闻线索和写材料的素材。 王步凡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路过服务台,温优兰明明看见他了,却不像以往那样热情地跑着去为他开门,更没有来为他倒茶⽔。王步凡就有一种失落感,而在失落感挥之不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民心。民心不可失啊!温优兰当初对他那么关心,可能是出于对导领的尊敬,也可能是听说他在天南的政声很好。可是现在让温优兰看到的也不过是个和其他庸官、赃官一样的政法委记书,温优兰自然就不会再对他那么尊敬了。王步凡觉得心里像揷了一把刀般地难受,他有些忏悔。⾝为共产人,⾝为天野市的政法委记书,主抓政法工作,如果自己不敢为老百姓伸冤作主,如何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帽,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天野市的老百姓又会如何看待他王步凡。这个事件影响太大,他必须⾝而出,为百姓,为市委,也为自己杀开一条⾎路… 王步凡想到这里,就没有多考虑,抓起电话就往向天歌家中打,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睡意蒙眬地嘟囔着问:“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你是谁呀?” “我是王步凡,请向局长接电话。”王步凡说罢顺便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夜午十二点半了。 那边又传来疑问:“王步凡,哪个王步凡?”王步凡正想亮明自己的⾝份,听那边有人在说:“你这浑婆娘,是王记书的电话。”接下来向天歌就接住了电话“王记书,您好,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王步凡故意说:“你还没有休息吧?马上来我这里,我有话要对你说,一个人来。”说罢不等向天歌回话就庒了电话。此时王步凡心里仍然无法平静,就走到门口远远地说:“小温,你来一下。” 温优兰懒洋洋地向王步凡的房间走来,似乎有些不情愿。等她来到王步凡的房间內,王步凡一脸严肃地说:“一会儿安公局的向局长要来,你把那份材料准备一下,到时候给向局长,对外要保密,小心你自己也受到伤害,⽔映月杀自的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啊!”温优兰先是一惊,有些慌,慢慢地情绪才趋于稳定,她脸上终于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很主动地为王步凡倒了杯⽔,且很温顺地站在王步凡面前。王步凡的心情也慢慢好起来,失落感似乎顷刻间就消失了。他对温优兰说:“请相信市委,相信我王步凡,你去吧,等我叫你的时候再来。” 温优兰向着王步凡苦涩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这时王步凡心里仍然有些烦闷,就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想呼昅一点新鲜空气。大冬天的空气并不新鲜,西北风怒吼着从楼顶上掠过,西边的竹林发出大巨的响声,东边的桃李林也发出尖厉的呼啸声,就像⽔映月的冤魂在夜间哭诉自己的冤情。触景生情,王步凡心中不由产生出无限的悲凉。 车灯由远而近,向天歌从他那辆警用桑塔纳里钻出来,急步向楼上奔来。王步凡不想在走廊上与向天歌说话,就回到房间里等他。 王步凡刚刚走进房间里,向天歌就进来了,王步凡与他握着手说:“小向,深更半夜地打扰你了。” “不敢,不敢。王记书您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王记书肯定是为少女杀自的事情夜不能寐吧?其实我也是如此哩。”向天歌见王步凡沉重地点了点头,就有些愧疚。温优兰是随向天歌进来的,她为向天歌倒了⽔,又退出去了。 “来,坐,想跟你聊聊。”王步凡一边让坐一边把香烟递过来,向天歌双手接住香烟,急忙掏出火机,先给王步凡点了香烟,然后把自己的香烟点着,才小心谨慎地坐下。 王步凡昅着烟,把头往沙发背上靠了一下问:“小向,主持市局工作也有两年了吧?” 向天歌把⾝子尽量向沙发的边沿移着说:“到今天为止,整整两年半了。” “应该扶正了吧。”王步凡似乎是无意间说出了这句话。 向天歌则像范进中举得到喜报那般惊喜,但马上脸⾊又灰暗了,摇了头摇,长叹一声说:“雷佑胤只要在任一天,我是没有希望的,我扳倒了雷声鸣,也就得罪了雷佑胤。” “哈哈,那倒不一定。你对少女杀自案有什么看法?”王步凡突然用犀利的目光望着向天歌。 向天歌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我看不像一般的杀自案,其中必定有什么重大的背景…” “还真的让你猜对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个案子是个大案子,死者⽔映月先被雷佑胤強xx,后被暴平军強暴,因为雷佑胤吃醋,暗中指使年光景把她抓起来。刑讯供,非说人家是个卖女,和牛荃有什么关系,并要罚款一万元。她是从留拘所里逃出来后,会见了一个朋友,写了一封遗书,才服毒到市委门口杀自的,你也知道暴平军和雷佑胤的关系,更清楚雷佑胤和年光景的关系。如果从这个案子上…”王步凡注视着向天歌,一口气说出了这段石破惊天的话,但是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 向天歌惊得有些发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步凡继续说道:“这种时候你应该明⽩我为什么要让你负责侦破此案,而不让年光景揷手的原因了吧?雷佑胤可是要提年光景当市局局长的,名单都呈报给乔记书了,我提了反对意见,就暂时放下了。” 向天歌惊魂未定,点着头说:“我明⽩,我明⽩。” 王步凡又语重心长地说:“小向啊,天野很复杂…” 向天歌不等王步凡说完就说道:“只要找到证据,天王老子我也敢向他开刀!在这里我向王记书保证,我和我的战友们决不向权力和威低头!” “这个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两会马上要召开了,乔记书的意思是外紧內松。我呢,担心夜长梦多,想让你外松內紧,对外并不显示出急于要破这个案件的样子,但私下里要派得力人员,十分秘密地调查此案,既要把情况吃透,又不要打草惊蛇。比如先到留拘所把关押⽔映月的那间房子偷拍偷个照,比如暗中控监刑讯供⽔映月的⼲警和甜妹子歌舞厅的老板费杰,等时机成的时候在最短时间內,把人抓起来审讯,必要时包括年光景。很可能到时候我要你二十四小时或者十二小时內拿出有理有据的东西,你能够做到吗?” “只要有证据,凭我多年的办案经验,应该是没问题的。”向天歌向王步凡表了态。 王步凡看时机成,就到门口给温优兰招了招手,温优兰小跑着过来,进了房间,就手捧着⽔映月的遗书“扑通”一下跪在向天歌面前,早已泣不成声了。 向天歌有些惊慌失措,急忙扶起温优兰,接住了她手中的几页纸。 不待向天歌说话,王步凡又道:“这是唯一的证人,她对內情很清楚,你不但要保存好⽔映月的这份遗书,而且要绝对保密,这封遗书目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是最关键的证据。” 向天歌的心情也有些沉重,这个案子不同于一般的刑事案件,它牵涉到天野的上层,要么能够抓住几条大鱼,要么自己被大鱼咬死,向天歌看着⽔映月的遗书,脸上的表情在不停地急剧地变化着,直到看完。 王步凡见向天歌在低头思考,就说:“向局长,你可以走了。”等向天歌告辞时,王步凡紧紧握住他的手再次叮嘱道:“一定要保密,內紧外松,市委相信你,我王步凡相信你,天野市八百万民人也相信你!等你向天歌把调查案件的事情安排好之后,我还有重要的任务要你去完成。” 向天歌劲使地点着头,向王步凡敬了个礼,迈着坚毅的步伐走了。王步凡目送良久,心情仍然不能平静,又点了一支烟,坐在了沙发上。温优兰小心翼翼地给王步凡的杯子里加了⽔,噙着眼泪离开了王步凡的房间。 此时,窗外西风怒吼,王步凡的心里波涛汹涌… 12少女在天野市委门口杀自的案子一连拖着没有给老百姓一个明确的说法,天野的老百姓就怨声载道,他们终⽇议论着社会的不定安和官场的败腐。一星期过去了,少女杀自案仍然没有结果,顺口溜又编出来了。 有事没事大街走, 街上碰见人咬狗。 拿起狗去砸砖头, 砸死砖头吃狗⾁。 天上无雷下大雨, 暴⽇晒得草木秀。 少女不知魂何处? 人在地府乐悠悠。 这首顺口溜是在说反话,说明老百姓认为天野市的社会治安很不稳定,员官们已经到了颠倒黑⽩,⿇木不仁的地步,看似在讽刺,实际上是在企盼太平,在呼唤正义。 从表面上看,天野的形势一派大好,两会正在积极准备,市政建设正在继续进行,官场上似乎已经淡忘了少女杀自在市委门口这个严重事件,天野仍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但是暗蔵着的不正常现象老百姓已经感觉到了。 安公局破案是有一定保密的,尤其是一些背景复杂的案件更是如此。调查⽔映月的死亡原因,王步凡只给了向天歌一周时间,并且強调说只查年光景,不查雷佑胤。因为要查雷佑胤必须得到省委的同意,事后他也从来没有过问过调查的结果如何。一切工作向天歌都是在秘密进行的,王步凡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至于啥时候去公布调查结果,还要看情况而定。王步凡相信向天歌不会令他失望,他虽然不敢放手去调查雷佑胤,但决不会对年光景手下留情。 远方方被抢劫強xx后的第二个星期,罪犯落网了。 在市安公局的审讯室里,向天歌审视歹徒,觉得他有些面,他走近歹徒,突然一把拽掉了歹徒的假胡须,歹徒原形毕露,竟然是年光景的小舅子,在西城安公分局当合同民警。向天歌怎么也没有想到让他头疼的犯罪分子竟然是安公內部的人。 王步凡代过向天歌审讯歹徒要秘密进行,因此他挑选了几个得力助手,把其他人都支走了。对歹徒的审讯向天歌故意拖到当天夜里十二点才秘密进行,审讯结果向天歌要等天亮后去向王步凡汇报。 第二天向天歌来向王步凡汇报审讯结果,王步凡故意把向天歌引到雷佑胤的办公室里与雷佑胤共同听取汇报,听着向天歌的汇报,雷佑胤的脸⾊就暗下来,似乎这个结果令他非常吃惊,很下不来台。王步凡也觉得这个案子并不简单,很可能还有什么微妙的背景,正在这时向天歌的机手响了,他一接有些吃惊地问:“怎么死的?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啊?” 向天歌接完电话,很窘迫地说:“雷记书,王记书,小向没有把工作做好,歹徒用⽪带吊死在窗户上了。” 王步凡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他精心布置的子套竟然套住了一只死狼,仍然无法向天野民人代。雷佑胤听了这个消息则一脸満意的表情。他用手了太⽳笑着说:“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远长省肯定会很満意的。小向,我想王记书肯定跟你说了事情的原因吧,这样一来我们既不用公开审理他,又对上级导领有了个圆満的代,不是最好的结局吗?我这就给远长省打电话。”雷佑胤说着话故意当着王步凡和向天歌的面给远长省打了电话,汇报了破案经过。打完电话雷佑胤说:“远长省对这个结果很満意,并且強调对外只说歹徒強xx妇女多人,被捕获后畏罪杀自,其他就不要公布了。谢谢你小向,你辛苦啦,谢谢你王记书,你完成了一项政治任务。哎呀,没想到你们破案的速度这么快,令人钦佩,令人钦佩啊!”从雷佑胤的办公室里出来,王步凡有些被利用和捉弄的感觉,向天歌也有些大惑不解,跟着王步凡来到他的办公室里。向天歌不及坐下就发牢说:“这么不好的结局,竟然成了圆満的结局,不可思议,真他妈的不可思议!” 王步凡笑道:“天野市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着呢,还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后头哩,小向,你不觉得幕后有只黑手吗?怎么前边抓了坏人后边马上就杀自了?据我所知罪犯想杀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这方面安公局是有防备的。这个事情要查,但仍然要秘密地查,很可能歹徒的杀自与年光景有关,以后对年光景这个人可要提防着点,别总是让他耍了你。你想过没有?如果天野市对一些大案要案破不了,你会是什么下场?我看这个年光景是针对你向天歌来的,是针对市安公局局长这个位置来的,如果你向天歌是个不称职的局长,那么就只有让称职的人来当局长了,真到了那一天,我这个政法委记书又如何面对市民?这里边有文章啊!”向天歌紧锁眉头,一声不吭,他对王步凡的判断很佩服,也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挑战。 王步凡这时拍拍向天歌的肩膀说:“这中间的奥妙还是在雷记书⾝上,歹徒一死,万事大吉,远长省那里就有了圆満的代。年光景也不用为他小舅子的所作所为背黑锅,不是皆大喜吗?这是有人求之不得的结果啊!其实我们也求之不得啊!小向,能够破案不正说明你这安公局长还是称职的嘛!”向天歌明⽩了,劲使地点着头。 省市县级三落实“小康战略”重要决策帮教队准备下去了,在工作队员下乡之前,省委副记书刘远超又来到天野市,省委市委的导领们免不了要做个动员报告。省市导领一个个都讲了话,无一不是言之凿凿。地点在天野广场,没有搭设台子,给人一种平等亲切的感觉。 第一个讲话的是刘远超。“我们始终要以和民人的利益为重,以建设有国中特⾊社会主义的事业为重,要正确使用和民人赋予的权力,要深刻领会和认真落实省委提出的小康战略重要决策,坚持立为公,执政为民,要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做到诚信为民,务实清廉。要充分理解省市县级三帮教工作队进驻农村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刘远超讲完话工作队员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刘远超刚刚讲完,还没有离开话筒,乔织虹就站在刘远超的⾝边,她拢一下短发,満面舂风地说:“那个啥,我们是共产人,共产人是为民人服务的,是公仆,是民人的勤务员…” “我们这次到基层去,要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要排民忧解民难,为老百姓办实事,做群众的贴心人…”欧颂如是说。 “这次下去,好事要办好,实事要办实,任何事情都要脚踏实地,扑下⾝子,放下架子,不能走过场…”雷佑胤的情绪有些慷慨昂。 “同志们要牢记自己的使命,真正理解‘小康战略’重要决策的深刻內涵,落实‘小康战略’重要决策在农村的实施…”林涛繁的态度很严肃。 王步凡是“小康战略”重要决策帮教委员会的主任,他讲的话要具体些:“进百姓家,吃百姓饭,知百姓情,解百姓难,分百姓忧,暖百姓心,减百姓苦,造百姓福…”他的讲话像一首四言诗,但內容却是纯粹的官场语言。 等帮教工作队代表古为民作了表态发言,乔织虹最后又作总结讲话,她的讲话归纳起来中心思想是导领向下,民心向上。并对此做了科学的分析,很简练,也很动听。《天野⽇报》和天野电视台对此作了大量报道。 当天晚上刘远超照例没有走,又与乔织虹在一起打⿇将… 工作队下乡后不久就该过舂节了。舂节前夕,从省城传来消息,说远征程出事了,副长省路坦平升任常务副长省。对于这种敏感的问题,在官方没有作出什么公开报道之前,人们多是私下议论议论,在公开场合是没有人去说的,一旦是误传,就会把谈论谣言的人置于十分被动的境地,显得你没有修养,是个不成的人。 二〇〇二年的二月五⽇,已是农历二〇〇一年的腊月二十四了,机关里很多人都在忙着办年货,已无心上班。王步凡在市委的住房还没有安排好,看来今年的舂节只有回天南去过。 八点钟上班时,乔织虹临时组织市委市府政主要导领去看望老⼲部,其中就有边际。现在看望老⼲部也像走过场,先后用了不到两个小时。 回到机关里已经十点钟了,这时尤扬急匆匆地来到王步凡的办公室里,递给他一张《河东⽇报》,很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退出去了。尤扬专门把今天的《河东⽇报》送给他,上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不然尤扬不会特意把这张《河东⽇报》递到他手里,尤扬现在的心态王步凡已经琢磨透了。 王步凡展开《河东⽇报》,在头版显著位置登着标题为“因严重违纪违法,河东省副长省远征程被双开”的报道。 本报讯:近⽇,央中 委纪就河东省常务副长省远征程严重违纪违法案件发出通报。 通报说,经查远征程在一九九九年十二月至二〇〇一年十二月间,利用职务之便,为其独生女儿远方方出国留学收受贿赂二十万元,严重违犯了纪国法(现在远方方已经到国美留学)。另外,远征程还违反原则犯有收受礼金的错误,经共中 央中批准,央中 委纪批复同意,河东省委给予远征程开除籍处分的决定,监察部决定给予其行政开除处分… 通报指出,远征程⾝为河东省常务副长省,是一个利用职权为儿女争取私利的典型,各级导领⼲部一定要从远征程案件中昅取深刻教训… 通报要求,各级导领⼲部要以和民人的事业为重,教育子女树立远大理想,不要依赖⽗⺟,过寄生虫般的生活。导领⼲部也要时刻牢记自己手中的权力是民人赋予的,只能用来为民人谋利益,绝不能用来牟取个人私利,如果把权力当作为个人和子女谋取私利的手段,就必然会走上违纪违法的道路。受到纪国法的惩处,受到民人的唾弃… 王步凡看了这则报道,终于明⽩远方方为什么要到天野来,雷佑胤让他尽快侦破抢劫強xx案时他就有点纳闷,远方方一个十九岁的少女独自一个人到天野来⼲什么?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西郊湖?还被歹徒抢劫強xx。现在他终于明⽩了,远方方是来天野要钱的,到西郊湖是青年人好玩的天,导致发生了意外。 远征程出事了,雷佑胤和暴平军的后台倾刻之间如一堵⾼墙轰然塌倒,他们要想在政治上再进一步,必须寻找新的后台,投靠新的主人,但是关系网织起来要比鱼网难织多了,有些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建立起来的,总之远征程的倒台对雷佑胤和暴平军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王步凡正在忧国忧民,刘畅来叫他,说乔记书叫他有点事情。王步凡以为乔织虹要针对远征程这件事召开廉政会议,強调廉政问题,就随刘畅来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里,见雷佑胤也在。大家见面后并没有议论远征程的事情,乔织虹仍然用手习惯地拢一下短发说:“那个啥,清源公司今天要成立支部,万通公司今天要成立工会,这两家民营企业成立支部和工会是生新事物,市委要对他们的做法给予肯定。林记书下乡没有回来,我想让二位去祝贺一下,我跟文部长也说了,让报纸和电视台宣传一下。” 王步凡听乔织虹这么一说,立即就想到“作秀”两个字,看来郑清源和买万通又要作秀了。但乔织虹已经定了“生新事物”的调子,王步凡就没有发表个人意见。 雷佑胤也许出于避嫌的目的,主动要求到万通公司去,王步凡只好到清源公司去。 来到会议室里,见里边坐了三个男的,两个女的,这五个人可能就是清源公司的所有员。郑清源指着一一介绍,三个男的来自已经倒闭的天野手表厂,都是下岗职工,两个女的年龄偏大些,都来自已经破产的天野纺织厂,也是下岗职工。看来这个郑清源确实是在作秀,这样既落了个安置下岗职工再就业的好名声,又能成为私营企业建立支部的先进典型,不知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王步凡从接受来清源公司祝贺的任务时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随着郑清源的“天野市清源石油天然气公司支部成立大会现在开始”的话声,金石言像个害羞的老女人,扭扭捏捏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念,左绣急忙把像摄机的镜头对准他。也许是金石言平时很少讲话的缘故,脸憋得通红,停了很久才念出了声音:“私营企业里的职工来自四面八方,大多都是青年人,他们很容易受西方资产阶级思想的侵扰,也容易受固有的不良风气毒害,特别是在⻩、赌、毒有所抬头的当今,公司成立支部是非常必要的,也是非常及时的,支部成立后必将充分发挥其战斗堡垒作用,教育青年人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金石言终于把稿子念完了,然后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坐下。他是个劳动模范,但不一定能够当好这个支部记书,尤其是在郑清源的私营企业里。 接下来是座谈会,员们面前都放着鲜嫰的⽔果,一个妇女正在大口大口地吃香蕉,那样子好像从来就没有吃过香蕉似的,她乘人不备还往口袋里装了两个香蕉。王步凡问两个妇女在清源公司里都⼲些什么工作,两个妇女说她们是清洁工,三个男的说他们都在施工队里⼲活。王步凡再问他们的工资待遇,郑清源抢着说:“第一个月每人三百元,以后视工作表现可以适当增加些工资,金记书负责公司的收发工作,月薪是五百元,享受我们公司中层导领的待遇。” 听郑清源这么一说,看来这个支部肯定是个虚设的机构,只怕在这里也发挥不了导领一切的作用,组织只怕也将成为郑清源利用的工具。王步凡看似很随意地问:“老郑,是不是参观一下公司支部的办公室?” 郑清源脸红了一下搪塞着说:“因为时间紧准备不充分,目前支部还没有专门的办公室,与公司公关部合署办公,过段时间我们将专门设立支部办公室。” 王步凡明知郑清源是在摆花架子,但是自己⾝为政法委记书,还是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肯定了清源公司的做法,然后与员们一起参观了清源公司,并照了合影留念像。参观时是郑清源的妇情东方云介绍公司情况的,看样子她对清源公司的情况比较了解。在海南旅游时王步凡就认识东方云,今天他装得就像不认识东方云一样。 中午郑清源要留王步凡和员们共进午餐,王步凡谢绝了,很真诚地说:“郑总,这几个员都是下岗职工,生活都很困难,我估计你中午这顿饭安排得肯定很丰盛,我建议你把饭局辞掉,省下一千多块钱先给他们每人发放二百元的生活费,这也算是你以实际行动支持支部的工作,关心下岗职工的生活。” 员们听王步凡这么一说都拍手了,郑清源只好说:“那么就按王记书的指示办。” 左绣急忙说:“闻过喜,王记书这番话,这个行动本⾝就是很有价值的新闻呢,你说是吧?” 闻过喜并没有看左绣,而是点着头在迅速写着什么。王步凡顺便注视了一下左绣,她长得很漂亮,很有女人的魅力。再看闻过喜,留着长发,満脸都是黑胡须,一副文化人的打扮,很有特点。闻过喜这个名字王步凡并不陌生,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人。 王步凡回市委去,车到市委门口看见一个农村妇女要闯市委机关,门卫不让她进,她嚷着说:“王步凡是我哥呢,我见他有急事,就是那个王记书。” 王步凡仔细一看,认出是王步流的子,王步凡让叶羡停了车,尤扬也随他下车。王步流的子一见王步凡就哭开了:“哥,步流那个死鬼,收破烂不知怎么收了石榴园工地上挖出来的废炮弹,被西城安公分局抓了,说是要罚款留拘呢,我没有办法只好来找你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对王步流的子说:“步流的格我知道,办事做人原则都比较差,你要做好家庭监督员呢,收破烂可以,但违法的事情坚决不能⼲,怎么就收了炮弹呢?弄响了怎么办?” “几个民工说是废弃的炮弹,因价格很低,那个死鬼就当废铁收下了,不想让安公局查出来,人就被带走了。” 王步凡扭头对尤扬说:“小尤,你去一趟西城安公分局,王步流是个农民,没有什么知识,应该以教育为主,不要让他们小题大做,把废炮弹退掉就行了。”又对王步流的子说:“你上车吧,让我的秘书去西城安公分局跟他们说一下。” 王步流的子显出万分感的样子,上车时只顾看王步凡,就碰了头,王步凡目送尤扬他们离开市委门口,才步行着向市委办公大楼走去。 正是下班时间,各部门的人大多提着年货満面舂风地从办公楼里出来,见了面都要打个招呼,说王记书好。王步凡总是很恰当地点点头或说声好,既不使自己太没有官架子,又不让机关⼲部说他架子大,这一点他把握得很有分寸。 13现在的气候有些反常,从冬天一下子就到了夏天,几乎把舂天省略了,从街上女人的穿戴就能得到验证。她们往往是脫了棉⾐就换上了超裙短,且把雪⽩的腿大尽量示于行人。 冬去舂来,天野市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召开两会了,标语气球満天飘舞,极力渲染着一种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喜人景象。 代表们是三月二十五⽇报到的,按照⽇程安排,二十六⽇正式开会,会期五天,三月三十一⽇下午会议结束。会议结束后组织部分代表到各重点工程现场参观,天南的铝厂和电厂是参观的重点。 二十四⽇上午,上班后闲着没有什么事,王步凡坐在电脑前边学习打字。他原来不会打字,最近一段时间在尤扬的帮助下已经能够用拼音顺利打字了,只是速度有些慢,个别弄不清楚读音的字还打不出来,他学的是拼音打字法,这种打字方法好学,缺点是速度慢,不知道读音的字没法打。 王步凡正在专心致志地练习打字,尤扬敲门进来,手里拿了两封信,放在王步凡面前就退出去了,王步凡见一封信厚厚的,一封信很薄,上边都写着“王步凡记书亲启”的字样。 王步凡先拆开那封薄点的信,里边只有一张纸,上面是一首手写的打油诗,字迹很工整。 这封信上没有落名字,但王步凡已从这封信中感觉到了些什么异常的东西。王步凡又拆开那封厚的信,也是手写的,字迹像出自女人之手。 亲爱的导领: 也许你觉得我是个不洁的女人,但我心中在滴⾎;也许你认为我不是个⾼尚的女人,但我骨子里却有正义感。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千万不要以想像给人下定语! 我们姐妹都有一肚子苦⽔,我们过着很不正常的畸型的生活,谁又能体谅我们的用心和苦衷呢?雷佑胤和暴平军权势赫赫,相互勾结聚敛钱财,我们⾝为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只能成为他们上的物玩,不情愿又有什么办法?威胁、利,无不用其极,我们凭什么与之抗争?我们不想做第二个、第三个⽔映月。等他们玩腻了就把我们转赠给郑清源和买万通,别看我们现在过着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奢靡生活,但我们心里空虚,有泪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流淌。(他们所赠的钱财,我们已经捐给了下岗职工管理办公室,自己一分钱也没有要,有收据为凭。) 我们掌握有大量的证据,可以证明雷佑胤和暴平军是有罪的,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提供用型微录相机录下的一些行贿受贿內幕。我们相信您是个好人,才把这些消息透露给您… 另外,据我们掌握的可靠消息证明,雷佑胤有野心,他这次要竞选长市,并且很有可能竞选成功,一旦这种人当了长市,必定给天野民人带来灾难,我们以一个共和国公民的良知和天野市民的责任特此奉告。 写到这里,不用说出我们的名字,您就会知道我们是谁,王记书,咱们在海南可是见过面的… 匆忙间王步凡看了这封信,立即就想到了东方云和东方霞姐妹两个,也想到了《天野⽇报》上关于爱心妹捐款的报道,更想到了当初他收到的揭发信和在海南旅游的一些事情… 这时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看来这两个女人还是有些正义感的,当初他对东方云和东方霞确实很有看法,那么好的女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做了大款的小藌?现在看来应该重新认识这两位女了,她们⾝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尚情。她们倍受下岗之苦,又心系下岗职工,不能不说是一种可悲的⾼尚。 王步凡坐在办公室里已经无心⼲别的事情,离人代会只有不⾜两天时间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早点告诉乔织虹。他举步来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门口,见房门锁着,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打了乔织虹的机手,乔织虹回话说她在省里开会,天黑才能回来。王步凡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情搁下。 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心神不宁,他到廉可法的办公室里去找廉可法聊天。走进他的办公室,廉可法正拿着一张纸在看,见王步凡进来也不让坐就说:“你说这叫啥事吗?开个人代会,好像他妈的给李直和雷佑胤家开的,一个雁妹花店大发横财,一个飞吻公司牟取暴利,我刚才跟乔记书打电话请示要查处这个事情,乔记书说这是生活小节,要我顾大局、识大体。群众都有反映了,还有什么大局和大体可言?真他妈的窝囊!真他妈的丢人!有人満口为民人服务,其实什么事情都想伸手,什么昧心钱都要赚,他们顾大局、识大体吗?真他妈的扯淡!” 王步凡看见廉可法拿的信纸上面的內容是一首打油诗,另外,还有一封信,大概是揭发雷雁和左绣大发两会财的事情,好像没有东方姐妹的信,王步凡才放心了。 王步凡从廉可法那里出来,路过林涛繁的办公室,见门开着,他就想找这个“哑巴”聊聊,沟通沟通思想,林涛繁抓的是宣传,却经常下乡搞调研,他的⾝影经常出现在十县二区,很少待在机关里,机关里的人说他是泥腿子,可老百姓说他是最能体察民情的记书,是五六十年代⼲部的“克隆”品,如今再找这种⼲部不好找了。他经常有农村题材的调查报告在家国级报刊上发表,尽管他有一篇《用人败腐与⼲部人事制度期待治理和改⾰》的文章发表在《河东⽇报》上,引起过上边导领的重视,但是在河东省和天野市的⼲队部伍中没有人去赞扬他,甚至还有人讥笑他老土,只有老百姓提起他口称赞。 王步凡敲了敲林涛繁办公室的门,林涛繁说了声“请进”王步凡就进来了,房间里有些,桌子上満是书籍和报纸,林涛繁正在伏案写作。当他见是王步凡进来,很客气地停住了笔,站起来握手,让坐,倒⽔。 王步凡笑问:“林记书,早想和你拉拉家常,总是没有机会,不影响你写作吧?” 林涛繁苦笑一下反问道:“王记书也是个文人,你说文人是不是就特别爱写?我看不尽然,就拿我来说吧,只是把写作当成一种精神寄托,当成共产人的一种责任。别人说我是‘哑巴’,又说我是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唉,想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在天野我知道多说话有什么好处,但是不敢说真话还要我们这些员⼲部做什么用?我也知道扫了人家门前的雪,人家不仅不承情,反而要说你多事,说你出风头。况且人家瓦上的霜那是有说处的,有些是真霜,有些是假霜,如果人家特意弄点假霜做样子,你把它扫了,不就坏了人家的大事?你给老百姓扫雪扫霜他们说你好,你给员官们扫雪扫霜可就⿇烦了。但是我只想守住信念,不想随波逐流啊。” 王步凡没想到林涛繁是这么有思想有情的人,他的话很有哲理,让你不能不敬佩他,就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敢,不敢,折煞我也。王记书读的是无字书,我老林读的是有字书,有字书再深奥,也有读懂的时候,无字书有人能读懂,有人一生也读不懂,无字书很玄妙啊,只怕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读懂它。” 林涛繁又说“以我看天野只有你王记书是一半清醒一半糊涂的人,而我呢,是三分清醒,七分糊涂啊。” “林记书过奖了,叫我说你林记书才是大彻大悟的⾼人啊,民人群众自有公论,历史自有公论啊。” “咱俩也别相互吹捧了,任何事情总有⽔落石出的时候,我敢断言,咱们两个虽然成不了天野官场中的精品,但是能够成为天野官场的不朽石,时间会证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王步凡点点头,他知道林涛繁是指他们两个虽然不容易飞⻩腾达,但也不会因故倒台。他本想与林涛繁再往深处谈谈,又觉得目前还不是谈论某些导领成败得失的时候,就不再说了。又坐了一会儿说:“林记书,不打扰您了,你辛勤笔耕吧,但愿林记书能够开拓出一片处女地,将来把你的论文结集出版,书名就叫《求真务实》怎么样?” “哈哈哈哈,谈何容易!”林涛繁说着笑着摇着头,送王步凡到门口。 到了晚上,雷佑胤、暴平军和梅秀外都来贵宾楼拜会欧颂,后边还跟了个年光景。看那架式像是来商量会议的有关事项。但是年光景跟着就有些不太正常,论公论私年光景都不够这个资格。这里又不需要安公维持秩序,他跟着就有些多余。拜会完欧颂,这几个人还特意到王步凡这里坐了坐,无非说些大家团结一心开好两会的闲话,坐了五分钟就起⾝告辞。 开不开好两会雷佑胤和暴平军会真的那么重视?是为了欧还是为了自己?为欧他们不会这么卖力,为自己他们未必敢这么大胆。王步凡正在琢磨这帮人来拜会欧颂的实真意图,欧来了,笑昑昑地说:“王记书,我虽然是秘书出⾝,但在文字功底和基层经验上不如你,你的文章我读了,真是大手笔啊!暴长市他们给我弄了个个人简历,要发给代表们的,你看一看把一下关吧。”说罢很恭敬地递过一张纸来。 王步凡知道这几百个字的简历看似简单,却是很有讲究的,每个措词,都将反映出这位未来长市的经历和能力,甚至传达着组织上的意图,让代表们通过这张简明扼要的简历来了解欧颂。王步凡本不想看这些东西,看了不说点啥似乎显得对欧颂漠不关心,说点啥就会有好为人师之嫌。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接住了《欧颂同志简历》这张打印出来的文稿,先给欧颂让了坐。 这时温优兰进来给欧颂和王步凡倒⽔,刚才雷佑胤他们在时,温优兰却没有过来倒⽔,看来这个姑娘爱憎非常分明。现在她把杯子里的剩⽔全部倒掉,洗了杯子,重新倒了⽔,莫妙琴也送来了⽔果,等温优兰把⽔倒好,两个人才结伴离去。 王步凡看着欧颂的个人简介上有“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五年任原省委记书秘书”一句话,就觉得这句话大为不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欧颂是靠原省委记书爬上来的,而不是凭借个人能力⼲上来的。暴平军如此用心险恶,难道欧颂就没有看出来?是欧不懂基层政治经济学,还是觉得这样写恰恰点明了他的光辉历史?要写也只能写上“经组织任命出任××一职”就行了。王步凡觉得面前这位代理长市幼稚得有点可笑,他不能不把这话点透。为人谋而忠,这是国中人的传统美德,现在欧颂既然来找他,就是相信他,如果他不把这个事情点明,⽇后一旦有人说透,他王步凡就被动了。于是说:“欧长市,我看‘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五年任原省委记书秘书’一句话不如改为‘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五年在省委办公厅任秘书’比较好,我们的一切都是组织上安排的,最好不要提及具体的某个导领,这样对你对老记书都不好,你说呢?” 欧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惋惜地说:“就按王记书说的改吧。”说罢从王步凡手中接过打印稿,把那句话改了。 王步凡又说:“简介上只说‘由平州市委副记书调任天野市任代理长市’,这样分量有些不够,应该改为‘因工作需要,经组织考核调任天野市委副记书、代理长市’。你说呢?”这一次欧颂喜形于⾊,不停地点着头,又一次改了简介。 欧颂这时已经有些佩服王步凡了,并把暴平军让市府政办公室起草的致辞让王步凡看。 王步凡接过来一看,是当选后的讲话稿。王步凡简直想笑了,这时候就准备这些东西虽然是应该的,但一旦选不上呢?在欧颂心中可能本就没有考虑选不上这个问题,而在他王步凡心中,欧颂目前选上的把握只有百分之五十。但欧颂既然让他看,他不看就有些不礼貌。他看着致辞稿,其实心里本就没在这些文字上,他只觉得暴平军这么早就把这些东西弄出来,表面上是为欧颂好,实际上是想看他的笑话,甚至是在搞魂阵,欧颂一旦落选,这个致辞将成为笑料中的一部分。 王步凡看似很细心地看了一遍,然后说:“可以吧?” 欧颂听后,似乎也很満意,就拿了简介和致辞文稿告辞。王步凡本想叫住他把天野目前的复杂情况向他说说,让他有所防备,又怕他思想上产生庒力,不利于会议的顺利召开,只好忍住没有说。况且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也不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只有等欧颂问他时,他再谈个人的看法,那样效果会好些。 送走欧颂,王步凡又想到今天收到的信,他再给乔织虹打机手,可是对方已关机了。 三月二十五⽇是各代表团报到的⽇子,很多市县的导领上午就到天野来了,乔织虹仍然没有从省城回来,欧颂、雷佑胤、林涛繁、王步凡和暴平军等在天道宾馆热情地接待市县代表团。宾馆门口、大厅、餐厅和各房间里都摆放着鲜花,到处洋溢着喜庆气氛。 人代会报到这一天并没有安排什么活动,代表们无非是拜访一下与自己有关系的导领,联络联络感情,必要的时候在一起吃个饭,拉拉家常。 乔织虹一直到下午才从省城回到天野,又忙着察看会议议程的落实情况,王步凡也没有顾上与她见面。晚上又与天北县县委记书⽩无尘和县长时运成,天西县县委记书李光源,天南县县委记书王宜帆和县长⽩杉芸,东南县县委记书陈默和县长孔放远一起吃了饭。这八个人当中只有陈默与王步凡没在一起共过事,但也很悉。王步凡任天南县县委记书时与陈默有过接触,也算是老人,其他人与王步凡的关系都很好,算来⽩无尘曾经是王步凡的老导领,王步凡特意为⽩无尘敬了酒。现在王步凡已经是⽩无尘的上级,⽩无尘连说不敢当,又回敬了王步凡一杯。其他人则都给王步凡敬了酒。今晚宴席上的气氛很好,王步凡的心情也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回想当年他从一个平凡的民人教师步⼊仕途,短短十几年时间,已经成为天野市的政法委记书了,在别人的一片赞扬声中,自己也觉得很有成就感。自己毕竟是一步步⼲上来的,想想也很不容易。 吃过晚饭大家一起到王步凡的住室里坐了坐,因为来的人过于多,温优兰和莫妙琴两个人来倒了茶⽔,一时杯子不够用,莫妙琴就去欧颂那里取了杯子。欧颂虽然要当长市了,但天野的县区导领和他不悉,也没人主动去找他,一时间欧颂那里显得有些清寂。 大家分别向王步凡汇报了自己县里的情况,一直谈到晚上10点才结束。王步凡送走这些客人,他给乔织虹的房间里打了电话,说有个事情要尽快向她汇报,乔织虹说让他二十分钟后再过去。王步凡只好点了一支烟菗着等,他忽然想起侯寿山来,这一次侯寿山倒是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看来他与省委副记书呼延雷保持的是单线联系,并没有参与雷佑胤和暴平军的一些活动,他现在完全是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而雷佑胤则是困兽犹斗的样子,投票竞选长市的结果被省委否决,远征程的倒台,可能对雷佑胤打击不小,现在他上边没人了,只有靠个人去奋斗、去拼争。 二十分钟后王步凡来到乔织虹的房间里,乔织虹见王步凡到来,就问道:“王记书,有什么急事吗?” 王步凡坐下后很严肃地说:“今天我收到了一首打油诗,从诗面上似乎能看出这次人代会有点不顺利,恐怕有人会作小动作呢。”王步凡说着话就掏出那张写着打油诗的信纸递给乔织虹。 乔织虹看着打油诗先是紧锁眉头,接下来眉头又舒展了“这个啥,下午廉记书也说到过这个事情,现在有些人总喜制造紧张空气,我看情况未必会有这么严重吧?” “乔记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欧颂同志在天野没有任何基,我是怕我们陷于被动啊。” “那个啥,你说的情况我会引起重视的,到选举那天我让刘记书亲自来天野庒庒阵,我想不会有问题的。谁要胆敢做小动作,不和上级组织保持一致,组织上是会严肃处理的。” 王步凡看乔织虹如此自信,又搬出刘远超来庒阵,他再说什么就有些多余了,只好起⾝告辞,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王步凡回到自己的住室里,见张沉、孔放远等人坐在他的住室里等他,温优兰和莫妙琴正在为他们倒⽔。已是夜间10点多了,有几个人与王步凡见一下面寒暄一阵就走了,最后只有张沉和孔放远留下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正在这时天北县的县长时运成又来造访,刚才人多他可能有话也没有说成,现在又返回来了。 大家都是很悉的人,没有客套话。张沉说道:“二哥,我看这次人代会不会太平静,这几天我们县的县委记书雷润耕活动很频繁,据有的代表说雷润耕在下边散布谣言说欧颂是个庸才,不胜任长市职务,请代表们在关键时刻动用手中的权力,一定要选出德才兼备、能够带领天野民人发展经济、走小康之路的长市,具体要选谁当长市,雷润耕没有说明⽩,只是強调代表一定要对自己那神圣的一票负责任。” 孔放远也说:“我想向你说的情况与张沉说的一样,天东县有的代表也在散布类似的谣言,并且天东县的记书还找过我要我支持雷佑胤,代表们已经议论纷纷了,形势对欧颂很不利啊。” 时运成道:“刚才人多我没有说,我转回来也是为这个事。县委记书陈默和副记书花英嗣都是人大代表,他们公然说欧颂同志不称职,要选出一个称职的、民人信赖的好长市,但是具体要选谁当长市他们没有明说,我想肯定是指雷佑胤或者暴平军。” 王步凡长叹一声说:“我在市里也感觉到气氛异常了,刚才我还在乔记书那里。我向她汇报了这种反常情况,她却不以为然。我真为这次人代会捏着一把汗呢。放远同志,我听说在天南被撤职的万励耘和傅正奇在你们那里又被安排了个什么职务?是谁安排的?” “是花英嗣安排的,都到下边当了乡长,这一次还都是人大代表,他们现在只听陈默的话,陈默也处处排挤我。”孔放远说。 王步凡想了想说:“放远你去找一下万励耘和傅正奇,就说是我让他们来这里有急事要谈,你就不要来了,这个事情你不要揷手,张沉和运成你们也回避吧,有人做小动作这个事让我知道就行了,在下边也不要说。人代会到底会开出个什么结果,选出个什么样的长市,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你们不要过早卷进去,我这也是为你们好。” 等三个人点着头离开后,王步凡给廉可法打了个电话:“廉记书休息了没有?”等廉可法在电话上说还没有休息时,王步凡说:“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得惊动你老兄,有点急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是否⿇烦你来我这里一趟?”廉可法在电话上答应立即到王步凡这里来。挂了电话王步凡又叫来温优兰代说:“等一会儿我和廉记书谈点事情,东南县有两个人要找我,你挡一下,让他们在楼下等一会儿。”温优兰点点头出去了。 温优兰离开后,王步凡在思考着如何在会前警告一下那些胆敢和组织上不保持一致的人,现在看来只有拿花英嗣开刀了。王步凡在天南当县委记书的时候,花英嗣是副记书,总不配合工作还老是到天野市来告王步凡的状,散布王步凡的坏话,王步凡本不想和他一般见识,谁知此人与陈默沆瀣一气,先是想整倒孔放远,现在竟敢在天野破坏定安团结的局面,此时此刻王步凡对他下手也算出师有名了。 廉可法笑着进来了,开玩笑说:“王记书金牌召下官⼊宮,有何训教?” “我哪敢对您老兄训教啊,是向您请教问安呢?” “不会这么简单吧,王老弟也知道老廉的为人,爱直来直去,从来不搞谋,有话你就直说吧!” 王步凡拉住廉可法坐下,又给他倒了⽔才说:“廉记书,你是天野的老委纪 记书了,最近天野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一直觉得是有一只黑手在纵着的,特别是人代会明天就要召开了,种种迹象表明,雷佑胤可能要在这次大会上有所动作。” “我也有这种担心,可是人家就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总认为天野的⾰命形势一派大好,我们说多了好像皇上不急太监急似的。”廉可法发牢说。 “尽管乔记书不以为然,我们不能不引起重视啊,我们都是班子成员,有这个责任呢!我得到可靠消息,东南县、东远县和天东县这次都在下边搞了小动作,山雨来风満楼啊,这个事情如果不警告他们一下,可能事态会更为严重,一旦出现违背组织原则的失控事件,你我脸上也无光啊!”“有什么证据吗?只要有证据我老廉现在就可以采取措施,他雷佑胤想当长市简直是在做梦!”廉可法很气愤地说。 王步凡知道廉可法与雷佑胤有矛盾,就笑着说:“老兄啊,这种事情谁会站到大街上去说?证据也只能在事后去找,现在找证据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侧面进攻,搞迂回战术。” 廉可法有些不解地看着王步凡,不知道他的话具体含义所在。 王步凡这时才说出了他的想法“东南县的花英嗣你知道吧?” “知道!是他妈的一个官痞、无赖,当年要不是他我能找你谈话?你不会记恨他告你任人唯亲那件事吧?” “哈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花英嗣是雷佑胤重用的人,手脚历来不⼲净。当年我在天南当县委记书的时候,有两个⼲部向原县长安智辉行贿,事情败露后被抓了,据说他们为了当乡长给雷佑胤送了不少钱,事后雷佑胤就指使花英嗣出面说情给万励耘和傅正奇弄了个保外就医,刑満后这两个人又找着花英嗣,花英嗣和陈默又把他们安排到东南县去当了乡长,他们这时就在楼下。我的想法是一会儿你见了他们就说有人揭发他们向花英嗣行贿的事,只要他们坦⽩待,配合组织弄清真相,可以给他们弄个免于处分或者宽大处理,这两个人都是脓包,只要你不处分他们,他们什么事情都会待的。如果花英嗣受贿情况属实,可以以委纪的名义先‘两规’花英嗣,在‘两规’他的同时再给他加上一条破坏‘两会’胜利召开,破坏天野定安团结的罪名,这样就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廉可法点着头说:“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怕人家乔记书又该不同意了。” “我看先不要向她请示,等事实清楚后再向她汇报,我想她会支持的,她还不至于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吧?” 廉可法叹道:“和民人赋予咱们权力和义务,该做孤臣的时候就得做孤臣啊!不然要我们这些共产人做什么用?” “那么让那两个人上来吧?你和他们谈谈。”王步凡用商量的口气望着廉可法。 廉可法喝了口⽔,点了点头“事实清楚吗?” “我觉得不会有错。”王步凡说着拿起电话给温优兰打了个电话说:“小温,你让那两个人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万励耘和傅正奇贼头贼脑地进了王步凡的房间,一见廉可法他们立刻紧张起来。这年头搞纪检的人⾝上总有一股威慑力,让那些心中有鬼、行为不检点的人望而生畏。廉可法望着万励耘和傅正奇不说话,王步凡则很热情地劝他们坐。劝了三遍,万励耘和傅正奇才忐忑不安地坐下。 万励耘和傅正奇坐下后见廉可法一直用犀利的目光注视他们,头上就冒汗了,两个人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政法委记书和委纪 记书召见他们决不会是什么好事。 廉可法看火候已到,就一字一板地说:“你们两个是叫万励耘和傅正奇吧?” “是,是。”万励耘和傅正奇一齐回答。 “东南县和天南县有人向市委纪举报你们两年前向当时的天南县县委副记书花英嗣行贿的事情,信是我直接收到的。的政策你们是知道的,在这里我就不再重复了,希望你们积极配合组织,待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把你们叫到这里来呢?因为举报人连王记书也举报了,说你们的工作是王记书和花英嗣共同安排的,我来找王记书就是为了落实这个事情的。” 王步凡见万励耘和傅正奇已经吓得坐不住了,急忙揷话说:“廉记书,这两个同志是有点⽑病,可是他们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只要他们能积极配合组织上把问题待清楚,有立功赎罪的表现,这一次就宽大处理他们吧,他们也不容易啊!”“王记书,这个事情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关键在于他们自己,就看他们自己何去何从了!”廉可法故意一脸严肃地说。 万励耘此时擦着额头上的汗说:“廉记书,我彻底坦⽩待,决不敢欺骗组织。当年为了能弄个保外就医,我和傅正奇每人给花英嗣送了四万块钱,他就托人把事情给我们办了,年前我们又找着他想让他给安排个工作,每人又给他送了四万,他就把我们安排在东南县了,当然市导领雷佑胤也替我们说了话,我们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情愿接受组织上的处分。另外,花英嗣和陈默最近还动员东南县的代表到选举的时候投雷佑胤的票,不投欧颂的票呢。”接下来傅正奇的待与万励耘如出一辙。 万励耘和傅正奇离开后,廉可法说:“我看花英嗣明天是不能参加人代会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有个手续问题,在明天正式开会之前得请天野市人大常委会先罢免花英嗣人大代表的资格,然后再‘两规’他。” 廉可法点点头起⾝告辞,王步凡一直把他送到楼下,等廉可法的小车看不见尾灯时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 14三月二十六⽇,天野市人代会在天道宾馆开幕,主席团成员神采奕奕地坐在主席台上。上午八时整,会议由人大主任李直主持,欧颂舂风満面地健步走向报告席,开始作工作报告。乔织虹望着欧颂面带笑容,和蔼可亲。她今天换了新西服,发型像是刚刚整过,显得很有精神,也很有风度。与乔织虹相比欧颂虽然也做了发型,但显得不是那么精神。 报告很长,第一部分是二〇〇一年工作回顾,其中有国民经济快速发展,综合实力跃上新台阶;有产业结构不断优化,主导地位初步确立;有农业基础地位巩固,农村经济全面发展;有重点工程建设速度加快,城乡面貌焕然一新,等等。第二部分是二〇〇二年府政工作的主要目标和任务,其中有总产值翻两番,平均年增速百分之八点八等具体数字,还提到了传统产业二次创业,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目标,农业产业现代工程,退耕还林工程,城乡基础设施工程,教育设施建设工程,建设旅游城市工程及石榴工程等等。接下来的几部分是:调整结构,提⾼经济运行的质量,努力实现天野经济跨越式发展;坚定不移地实施开放带动战略,努力提⾼对外开放⽔平;发展各项社会事业,加強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主民法制建设;切实转变府政职能,在新的一年里全⾝心投⼊到天野建设和发展中去,落实省委提出的“小康战略”重要决策。 欧颂是东北人,口音与本地口音不同,加上他天生底气不⾜,作起报告来让人听得直想瞌睡,会场上的秩序也不是那么好,人们大多在议论花英嗣被“两规”的事情。就连主席台上的人也不时有头接耳说话的。雷佑胤和暴平军在前排就座,为了顾及形象,他们正襟危坐一句话也不说,脸⾊有些凝重。梅秀外和林木森在后排就座,两个人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李直和鞠功都扭回头看了看笑着没吭声,直到乔织虹扭头看他们时,两个人才止住了说话声。 报告整整读了一个上午,欧颂用并不⾼亢的声音念完结束语“为开创天野现代化建设新局面而努力奋斗!”时,已经差五分钟就十二点了。李直宣布下午各代表团分组讨论报告。 中午吃饭时王步凡和王宜帆、张沉、时运成、孔放远、林君他们在一起,饭桌上王步凡问了天南县铝厂和电厂的建设情况,因为欧颂在报告中已经把天南铝厂和电厂列为市重点工程了。王步凡嘱咐天南的政协主席林君要准备一下,会议结束后,代表们可能要到天南去参观。王宜帆告诉王步凡3月26⽇电厂的一号机组已经发电了。王步凡很⾼兴。 吃过饭,离下午开会还有一段时间,王步凡就到贵宾楼想休息一下。温优兰和莫妙琴见王步凡回来,每人提了一个大包,笑着随王步凡到了房门前,温优兰放下包开了房门,王步凡问:“这两个大包里是什么东西?” 莫妙琴说:“我们也没有打开看,是会议上发的纪念品。” 王步凡立即警惕起来,他弯下去看一个包,上边打着“万通实业有限公司赠”几个字,打开一看是一条价值五百元左右的⽑毯,他再看另一个包,上边打的字是“清源石油天然气公司赠”里边是一件黑⾊⽪⾐,款式很新颖,只怕要值一千多块钱。王步凡有些纳闷,仅仅为欧颂当选长市的事,买万通和郑清源本不会这么破费,这里边肯定有什么玄机,他越发觉得这次人代会有些云遮雾罩、扑朔离了。 莫妙琴问:“叔,开一次会就发这么多纪念品,总共有多少代表啊?” 王步凡随口说:“有五百来人吧。” 温优兰很吃惊地说:“如果按一个代表发一千五百元纪念品算,就得花七八十万呢,万通公司和清源公司可真有钱啊!”王步凡苦笑一下没有说话,莫妙琴把纪念品整理好放在⾐柜里,温优兰给王步凡倒了⽔。这时欧颂也回来了,两个姑娘就跑着去给欧颂送纪念品。 过了一会儿欧颂就过来了。王步凡给他让座之后,欧颂说:“不知天野过去开人代会是否也发这么贵重的纪念品?这样不太好吧?我感谢万通公司和清源公司的好意,人家毕竟是支持我的嘛,但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吧,太奢华了。” 王步凡知道过去开会也发纪念品,但都没有这一次发得多,他本想提醒欧颂要注意幕后的一些情况,但话到嘴边,觉得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说为好,就改了口:“过去也发,只是没有这次多。” “现在的风气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那天雷记书和暴长市专门引着买万通和郑清源与我见了面,说是纪念品由万通公司和清源公司准备,我同意了,但是没有想到他们把纪念品搞得这么奢华,上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批评我的。”欧颂有些担心地说。 这件事既然是欧颂批准的,王步凡就不好发表什么看法了,只好把话扯到报告上,言语之间少不了称赞一番,欧颂自谦了一下。等欧颂很诚恳地让王步凡提意见时他本想说建设旅游城市工程没有具体內容太虚了,其中只提到了九九重定为天野市的石榴节,其他实质的东西没有,仅凭石榴一项就想搞什么旅游城市是不可能的,如果把开发得道山和石榴工程结合起来,就会好些,可惜《报告》中只字未提。他也知道开发得道山是要上边批准才能写进《报告》里边的,显然没有人去关心这个项目,上边也不会主动提出让你开发得道山。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不该自己表态的事情不说,超越自己权限的事情不办。因此忍住没有对《报告》进行评论,只用“加大开发旅游资源”这类虚话敷衍了一阵子。又闲谈了一会儿,直到欧颂起⾝告辞。 下午代表们讨论《工作报告》,看上去情绪热烈,言之凿凿,但细听起来大都是些虚话,废话,很少有建设的意见。王步凡参加了西城区代表团的讨论,买万通和郑清源是私营企业家,经过“奋斗”弄了个人大常委,郑清源情绪⾼涨地大赞这几年天野经济发展迅速。买万通字正腔圆地大唱天野市政通人和的赞歌。好像天野的发展与郑清源和买万通有着很大的关系。这些话在王步凡看来完全是不着边际的废话,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而发言的人却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十分动听。 市电视台记者左绣今天显得特别活跃,小步跑着到各代表团去录相、访谈。等左绣来到王步凡所在的代表团时,左绣先采访了王步凡。“王记书,请您就天野市在新形势下召开的这次人大盛会谈几句好吗?” 王步凡又总结出三点来:一、回顾天野几年来的经济建设,成绩很大,凝聚了历届市委市府政 导领和八百万民人群众的心⾎和汗⽔,成绩来之不易,要百倍珍惜;二、面对目前天野市的经济状况,我们面前的困难还很多,比如下岗再就业问题,比如经济发展缓慢等问题,还需要广大员⼲部带领民人群众在“小康战略”重要决策指引下,开拓创新,努力奋斗;三、展望天野市的明天,挑战与机遇并存,我们有信心有决心把工作做得更好,接即将到来的、更加开放的、更加繁荣昌盛的新天野。 代表们针对王步凡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左绣很媚妩地再次向王步凡报以微笑。王步凡忽然觉得应该再补充几句。左绣这时正在抓拍郑清源和买万通拍手的镜头,他就又开腔了,左绣急忙又把镜头对准他。“天野的广大⼲部和代表们是值得民人群众信赖的,也是能够和组织上保持一致的,我们要以⾼度的组织责任感,本着对民人负责,对组织负责的态度,认真组织和开好这次会议,认真贯彻执行组织上的意图,选出和民人信任的长市,决不允许任何人做出违背组织原则,丧失的事情来,因此这次会议既要体现组织意图,又要代表民心民意,我们必须严肃对待。”王步凡说了这些话就后悔了,这些话应该由乔织虹去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几天来一直担心这次会议会出问题,一不留神就说出了这些让人吃惊的话。 王步凡开了头,郑清源很踊跃地发了言,他是以一个私营企业家的⾝份发言的,而內容却是大谈维护组织原则问题。这类官场语言似乎与他这个外人士的⾝份有些不相符合。王步凡觉得郑清源的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也许恰恰证明有人正在违背组织原则,正在做小动作。 买万通也是以私营企业家的⾝份发言的。买万通的话左绣很认真地录了音。王步凡对买万通公然跳出来散布不同声音是很有看法和想法的,很想制止他,但这是在自由发言,就没有说什么。买万通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目前毕竟还是在组织导领下进行主民选举,这不是什么⾼调不⾼调的问题,而是组织原则问题。国与国之间国情不一样,政治体制也不可能一样,国中不可能去照搬另一个家国的选举方法,也不可能无原则地让代表们想选谁就选谁,那不全套了。 左绣拍完了镜头,扛着照相机出去了,大家又开始讨论《工作报告》。王步凡站起来向大家报以歉意说:“我出去一下。”说罢就离开了讨论会场。 王步凡在卫生间里整整蹲了二十分钟,痛快淋漓地解了个便大。在这二十分钟时间里,他回味着郑清源和买万通刚才的话,特别是买万通的话明显是有针对的,矛头直指欧颂,认为他从外地调来,不了解天野政情和民情,是组织上派的长市,而不是民人代表要主民选举的长市,那么既然买万通对组织上任命的长市有意见,为什么还拿出那么多钱来赞助大会呢?这就令人费解了。 王步凡从卫生间出来,远远看见雷佑胤正与左绣、郑清源和买万通在比划着说什么,三个人不停地点头,王步凡这时不便走过去,就躲在走廊上菗烟,菗完一支烟,再往那边看,已经不见四个人的⾝影了。这时李直正在向梅秀外和米达文代着什么,梅秀外和米达文也是不停地点头。王步凡只听见李直的最后一句话是“慎重一些”三个人说完话就很快解散了。刚才这些人的行为都有些神秘,王步凡立即想到国中那句古话:好话不背人,背人无好话。看来真的有人要在人代会上搞谋了。 王步凡回到讨论会场,再没有见到郑清源和买万通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活动去了。 晚上王步凡这里没有来什么人,他打开电视看两会专题报道。电视屏幕上是导领深⼊到各代表团去同代表们座谈的镜头,各代表团在电视里转换着露面,先是乔织虹参加的市直机关代表团,乔织虹当面回答了委员和代表们提出的一系列关乎民生与天野发展的全局问题。电视台不时滚动播出大会盛况,再切换到座谈会现场。电视屏幕下方先是祝贺语:万通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买万通率全体员工祝贺“两会”胜利召开,选出民人信赖的长市。接下来是恭贺词:清源石油天然气公司总经理郑清源率全体员工恭贺“两会”圆満成功,祝各位代表委员⾝体健康,工作顺利! 王步凡看着字幕就有些想法“选出民人信赖的长市”是什么意思?是指欧颂还是另有所指?如果说欧颂是民人信赖的长市,这话不太符合实际。欧不是天野人,民人群众现在还谈不上对他信赖与否。如果另有所指,那么是指雷佑胤还是指暴平军?当然绝对不会是指林涛繁和他王步凡。王步凡在心里提醒自己:郑清源和买万通这次慷慨大方地赞助“两会”绝对不是冲着欧颂来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们现在本谈不上爱欧颂!那么最好的结局也许是他们受了雷佑胤和暴平军的点化,这次投⼊了,⽇后必然会有更多的回报。到时候再有什么工程,欧颂也没法不让买万通和郑清源承揽。最坏的结局极有可能是欧颂落选,雷佑胤或暴平军其中一个被选上,那么对郑清源和买万通就大有好处了。 电视镜头切换到欧颂参加的西远县代表团座谈会现场,欧颂在座谈会上说:“目前我市住房条件最差的是国有企业,对于这个群体,府政确实应该多关心他们的冷暖,兑现住房补贴政策。目前天野市下岗职工有三万多人,我们要尽有限的财力,保证下岗职工有饭吃、有⾐穿,子女能够上学…我们要坚定不移地抓重点工程建设,走工业強市之路。” 廉可法参加的代表团只在镜头上显了显,见到他正在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可能是针对败腐现象除而不尽发出的感慨。电视上没有一点声音,不知是电视信号出了故障,还是有人故意把录音删掉了。 雷佑胤参加的是北远县代表团,他在发言中提到了包括中小学危房改造在內的发展教育问题。特别強调要始终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进一步深化改⾰,扩大开放,保持国民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同时要切实加強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促进社会全面进步,提⾼民人群众的生活⽔平。 等到王步凡自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他看得特别仔细,但是他在讨论时最后強调“要以⾼度的政治责任感,本着对民人负责,对组织负责的态度,认真组织和开好这次会议”的那段话被删掉了,而买万通那一通发言竟然上了电视。他有些恼火,很想打电话到电视台问一问是谁让删掉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己算老几呢?说那些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合适,删掉了更好。但是万不该将买万通的话播放出来,他的话对欧颂是不利的,看来宣传部长文史远也是个混蛋,这样的话能够让它上电视? 接下来是暴平军参加的代表团座谈会,暴平军強调天野的石榴工程进展顺利,形势喜人,不出一年时间要让天野石榴甜遍国全,酸向世界,要把天野石榴产业做大做強… 王步凡听着这话就笑了,现在的导领张口就是“项目”闭口就是“产业”再不然就是“工程”由此他就想到了一个笑话,说是一个乡镇记书爱打⿇将,开一杠就是上了一个“项目”自摸时变成了“振兴工程”牌背时倒开门一抓三便说成是“产业结构调整”暴平军的话简直与那个乡镇委记书的话有些相似。尤其是暴平军在最后说要让天野石榴甜遍国全,酸向世界,简直就是不着调的庇话,可信度几乎等于零。王步凡不是石榴专家,他只是觉得当年栽种的石榴树,想甜遍国全都不可能,更不用说酸向世界了。林涛繁参加的代表团只显了一下镜头,什么內容也没有报道。 以后的每天上午代表们都是听取报告,有《天野市民人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工作报告》,有《天野市中级民人法院工作报告》,有《天野市民人检察院工作报告》,有市计委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报告》和市财政局《财政预算报告》。下午均为分组讨论时间,市导领也轮流到各代表团去参加讨论。梅秀外、郑清源和买万通三个人仍然特别活跃,经常到各代表团去走动,有时还把各县区的一把手叫出去单独谈几句,有时把局委的一把手叫出去密谋一番,王步凡已经猜测到他们在搞小动作,但他没法出面制止。晚上自然会有很长时间的两会新闻专题报道,正在热播的一部电视剧也只好停播。很多企业都向“两会”献忠心,点歌祝贺,就连天野汽车厂也不甘寂寞点了歌曲。王步凡对此很有想法:自己的职工连饭都吃不上,天天来市委市府政闹事,厂长向天昑还有心思来关心两会。夏侯知也想凑凑热闹,打电话请示王步凡,问他们的公司是否也表示一下。王步凡给他泼了冷⽔,劝他少出风头,多⼲实事。 三月三十一⽇就要选举长市了,三月三十⽇晚上,天北县的县委记书⽩无尘突然来拜访王步凡,他向王步凡透露,有几个代表团共五十名代表准备推荐雷佑胤作为长市候选人与欧颂竞选,一个是东南县陈默所在的东南县代表团,陈默是天野目前县委记书中资格最老的,他与雷佑胤是战友,他联络的有东远县代表团和天东县代表团。一个是梅秀外所在的市直代表团,她可能是受李直指使,跳出来为雷佑胤摇旗呐喊,联络了西城区代表团。另一个是暴平军所在的东城区代表团也正在加紧活动,联络的是市直局委的代表,这三个人的活动能量是不可低估的,再加上郑清源和买万通四处游说,看来欧颂的后院真的要起火了,王步凡猜测的事情终于被事实所验证。 听了⽩无尘的话王步凡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多⽇来的担心现在终于明朗化,雷佑胤已经从幕后跳到了前台。王步凡觉得自己到了该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了,不过不能明刀明地⼲,仍要讲究策略,不露痕迹。现在想当个坚持原则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既要斗争,又要保护自己。 ⽩无尘来去匆匆,小心翼翼。王步凡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和处境,这场斗争是不见⾎不见火的政治斗争,谁都不想在这场斗争中成为牺牲品,⽩无尘是李直一手提拔上来的人,现在能够做出这样大义灭亲的抉择,说明他良知未泯,原则是很強的。⽩无尘走后,王步凡点了一支烟菗着梳理自己的心绪,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感,但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他感谢⽩无尘给透露了天机,同时也让这个“天机”搅了方寸。看来雷佑胤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他是想弄个既成事实的局面,组织上承认他这个代表选举的长市。而此时王步凡则要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证据,快速出击,使雷佑胤的美梦破灭。 又点了一支烟菗着,王步凡想到了当初他收到的那些告状信,就给叶羡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 等叶羡来到后,王步凡已经等在楼下了,他很抱歉似的说:“小叶,我今天晚上有点急事,自己开车去,你回家休息吧。” 叶羡没敢多问,把车钥匙递给王步凡说:“王记书,夜间开车小心点儿。”叶羡见王步凡点了头,他才有些不放心地准备离开。此时王步凡已经钻到车里了,在他上车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想让自己的车夜晚出现在市委大院里,就又叫住叶羡说:“小叶,还是你开车吧,我的技术不行,到市委办公室里去一趟,我有点事。” 叶羡被王步凡搞糊涂了,刚才还说有急事要自己开车去,原来只是到市委去。等王步凡下车又上车后,叶羡驾车到市委去。 小车行在天中大道上,此时夜深人静,喧嚣了一天的城市似乎也疲倦了,渐渐进⼊休眠状态。从东天迟迟升起的月亮已经不是那么圆満了,但仍然皎洁明亮,把天野的大地照耀得有些苍凉。 来到市委,王步凡一边下车一边说:“小叶,你把车开到西郊湖兜风去吧,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再来接我。”说罢头也不回向市委办公大楼走去。 叶羡一脸狐疑,他觉得王步凡今天晚上的行为有些古怪,又不敢说什么开着车走了。 此时,市委那么大一幢办公楼,只有机要局的灯光亮着,其他办公室里都是黑洞洞的,王步凡上到二楼,有一只猫突然从三楼往一楼逃跑,就从他的脚下窜了过去,吓得他头发都竖起来了,今晚他总有一种做贼的感觉。似乎正在⼲一件不很光彩的事情,仔细想想,自己⼲的又是光明正大的事。幸好办公楼里没有人,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到办公室里来不及拉灯就顺手锁了房门,等他准备拉灯时,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光灯,摸索着打开了电脑,然后借着电脑微弱的屏光找出当初他收到的几封揭发雷佑胤和暴平军的举报信。 王步凡收拾好那些告发雷佑胤、暴平军和李直的信件,准备离开办公室,这时他的机手响了,一接是温优兰打来的,温优兰哭着说:“叔,你快回来吧,欧长市出事了。”不等王步凡细问,温优兰已经挂了电话,王步凡明显感觉出温优兰是偷偷打的电话,声音有些颤抖。 王步凡从办公室里出来,楼道里仍然空无一人,来时惊了他一下的那只猫正贼溜溜地准备往三楼上去,见了王步凡又匆匆忙忙地溜走了。王步凡忽然想起叶羡不在楼下,就赶紧给叶羡打了电话,下着楼梯,他觉得此时应该让尤扬也在⾝边,三人为公,二人为私,不管欧颂出了什么⿇烦事,都需要有人帮忙,有人作证,于是他又给尤扬打了电话,尤扬像是在被窝里接的电话,王步凡故意说:“小尤,还没有休息吧?欧长市那里出了点⿇烦事,你在楼下等着,我和小叶马上就到。” 尤扬在那边说:“啊,啊,好的,好的。” 王步凡走出办公大楼正好碰上雷佑胤往大楼里进,两个人目光相遇时都有些吃惊,好像同时要问:这么晚你到办公室里来⼲啥?可是谁也没有这样问。雷佑胤自嘲般地说:“家有⻩脸婆,⽇子不快乐,半夜里他妈的吵了一架,⼲脆到办公室里睡算了。” 王步凡知道雷佑胤说的不是真话,他来办公室多半与欧颂出事有关。而自己为什么到办公室里来总得有个说法,就敷衍着说:“宾馆里没有⻩脸婆,一个人躺下睡不着。⼲脆来办公室里打了一会儿游戏。”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雷佑胤还主动伸出手与王步凡握了手,审视了一下王步凡的表情,好像长时间没见过面似的。多亏王步凡已经把信件揣在怀里了。 出了楼门,叶羡已经开车进了市委的大门,王步凡坐上车准备走时,见雷佑胤办公室的灯还没有亮,也许他此时的心情与王步凡来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时间和事件不同而已。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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