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底线 第十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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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男人底线  作者:陈彤 书号:44130 更新时间:2017/11/19 
第十三部
  有些事儿,不能细琢磨。细一琢磨,就能把自己琢磨恶心了。赵通达虽然跟沈聪聪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也清楚沈聪聪是什么人。赵通达在沈聪聪那儿是绝对得不着便宜的。他好心提醒过沈聪聪,别跟魏海烽走得太近,结果被沈聪聪平⽩无故地抢⽩一通:“我单⾝我爱跟谁来往跟谁来往,你管得着吗?”

  赵通达被噎得好几天没吃下饭去。他起初咬牙切齿地恨沈聪聪,但很快他就不恨沈聪聪了,他认为问题出在魏海烽⾝上。他认为魏海烽其实是存心恶心他。天下女人那么多,比沈聪聪年轻、漂亮、有才华的,多的是,你魏海烽怎么就能天天在我眼⽪子底下跟沈聪聪“工作来”“工作去”的?男盗女娼就是男盗女娼,打着工作的旗号,就能道貌岸然了?但是,赵通达吃的是哑巴亏,因为他一直对自己和沈聪聪分手的消息严防死守。他有自己的想法,往这么短,说分开就分开,毕竟传出去不好听。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在通厅这种地方,无风还起三尺浪呢。这明⽩事理的,知道是沈聪聪不肯了;这要是不明⽩的,肯定说赵通达道德败坏,你跟人家都出双⼊对双飞双宿了,怎么说分手就分手,这是什么质的问题?

  可是,赵通达越这么蔵着掖着,沈聪聪倒越浑不吝,天天跟魏海烽说说笑笑进进出出,好像真就是为工作什么别的都没有似的。赵通达心说,谁不是过来人?一男一女谈工作,有这么投⼊的吗?就说都是工作狂,也不至于吧?可怜赵通达碍于自己这张老脸,还得给他们打着马虎眼。人家见到沈聪聪到通厅来,故意跟赵通达说:“秘书长,沈聪聪够给你面子的,又上咱们这儿采访来了。”赵通达只好強颜笑,说:“啊,啊。她是记者,这是她该⼲的。”这不,自打郑彬被举报以后,沈聪聪几乎天天来,光明正大地来,大大方方地来,来了就找魏海烽,俩人进办公室关上门就说,⽩天说完了,晚上还说。这就让赵通达出离愤怒了,而且不仅是赵通达愤怒了,连着陶爱华也受不了。陶爱华跟魏海烽吵也吵了,闹也闹了,魏海烽死咬着,说陶爱华是多心了,疑神疑鬼,庸俗。有几次,魏海烽还雷霆震怒,发特别大的脾气,让陶爱华觉得可能真是自己冤枉了魏海烽。

  赵通达曾经找过魏海烽一次,算是旁敲侧击敲山震虎。他特意找到魏海烽办公室,跟魏海烽特诚恳地说:“昨天我看见你和聪聪了,坐在丽堇‮店酒‬的大堂。”然后大手一挥,不待魏海烽开口,马不停蹄地做慡朗状“肯定又谈平兴⾼速了吧?”赵通达这就是给魏海烽面子了,哪里想到,魏海烽本不伸手接招,居然就是轻描淡写地笑笑,什么都没解释,倒把赵通达弄得脸红了。赵通达的假装大度⽩⽩假装了,人家不跟他配合,他只好自己接着问:“沈聪聪跟你谈我了吗?”

  魏海烽对这个问题没思想准备,连忙说:“没有没有没有。我们谈的全是工作。”由于说得太急,反而显得心中有鬼,边说还边找补:“她怎么可能跟我谈你呢?”

  赵通达点点头,对魏海烽说:“我们最近闹了点矛盾…我这个人有缺点,不太善于表达感情,沈聪聪呢,又过分自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我让着她,她比我年纪小嘛,我是男的又比她大,让着她也是应该的,结果呢,就把她这⽑病给坐下了。这结了婚,还得什么什么都让着她,我们俩说话,都得是她说最后一句,要是偶尔让我说了最后一句,那可不得了,记仇!”

  魏海烽边听边看表。赵通达故意问:“你有事啊?”

  “我得去趟标办。”

  “好,好,我长话短说。我相信沈聪聪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对她呢,不用说了,我们之间的矛盾都是‮民人‬內部矛盾,不是不可化解的。你要是方便,就把我这个意思跟她表达表达,大家都下个台阶。”

  魏海烽感到为难,也是不愿掺和。

  他对赵通达说:“通达,你们不是已经分了吗?…”

  赵通达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什么分?就是一句气话。你以为我不愿意公开这事儿,是怕丢面子啊?我是想给沈聪聪一段时间,等她冷静下来,再跟她谈谈,婚是要结的,⽇子还是要过的。她现在肯定也后悔了…你们要是最近还谈工作,方便的时候,就替我劝劝聪聪!其实,就是给她一个台阶。你说她也那么大岁数了,再找也不见得能找到合适的。前几天我在报上还看了篇小文章,说是不管多大岁数的男人,都喜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噢对,还就是她们省报上的文章,她不应该没看到,应该有点危机感了。”赵通达原来想,点到为止,他把话跟魏海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魏海烽应该明⽩了吧?哪里想到,人家居然揣着明⽩装糊涂,反过来劝赵通达,说分了好,他赵通达和沈聪聪就不是一路人;还说赵通达想太多了,现在离婚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况个女朋友觉得不合适分手?赵通达当即回敬魏海烽一句:“你想得也不少——要不,就你们家那个陶爱华,你能跟她过到现在?”赵通达心说,你魏海烽跟我装什么孙子。

  其实,就在赵通达紧锣密鼓地查举报信的时候,魏海烽和沈聪聪也在紧锣密鼓地查另外一件事——泰华集团和一桩烂尾工程。这事儿说起来很凑巧,沈聪聪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接待了几个到报社‮访上‬的民工,说是泰华集团拖欠他们的工钱。据那几个民工说,泰华不仅欠他们一家的,还欠了几十个施工队的。沈聪聪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省城东郊的东方‮乐娱‬城二期是泰华的项目,已经半半拉拉地扔那儿四五年了。

  沈聪聪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魏海烽。魏海烽听了,大吃一惊,说:“不可能啊!从泰华报过来的财务情况看,本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沈聪聪忍不住嘲笑了他一句:“你光看报表能看出什么问题?你要是问你弟弟魏海洋就更没问题了!”

  魏海烽这时已经全然失去了斗嘴的‮趣兴‬,他一脸严肃外加満腔诚恳地跟沈聪聪说:“如果不太⿇烦的话,聪聪,这事,能不能⿇烦你继续深⼊调查一下?这种调查不在我们通厅的权限范围之內。他报给我们的预审文件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凭什么去调查他?即使调查,也得是工商税务证监会。…聪聪,你有记者这个方便⾝份…行吗?”魏海烽这段话分三次还没说完,因为陶爱华这中间给他打了四个电话。第一个电话问他“在哪”第二个电话问他“⼲什么”第三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第四个电话问他“和谁”关于这四个问题,魏海烽依次回答为“在标办边上”、“开会”、“会开完了就回来”、“行啦”

  沈聪聪等魏海烽说完“行啦”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柔语地说:“你们男人怎么瞎话张嘴就来?”

  魏海烽一笑:“我刚才说的哪一句是瞎话?…‘正在开会’——两个人以上,含两个人,在一起商量事情,就叫开会。在招标办旁边——这里的确是在招标办旁边吧?”

  沈聪聪笑着摇了‮头摇‬:“诡辩!”

  魏海烽也笑了:“不,是生活智慧。”

  魏海烽没有想到,他的这点“生活智慧”对付陶爱华远远不够。人家陶爱华也不是傻子,他三天两头开会,而且每次开会还都是晚上,一开就开到十一二点回来。陶爱华跟踪了魏海烽,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恰巧看到魏海烽和沈聪聪在一起,魏海烽冲着电话说一句,沈聪聪那边笑一下。看得陶爱华怒火中烧,几乎想冲过去直面惨淡的人生。但最后,她还是庒下这团火,回到家,静静地等魏海烽回来。魏海烽回到家,跟陶爱华打一招呼,就想往自己屋里钻,冷不丁看见陶爱华凄然一笑,笑得魏海烽脊背一阵发凉。陶爱华冷冷地说:“我看到你们了,在茶室,和沈聪聪。还看到你当着沈聪聪的面接我的电话,撒谎,骗我。…”

  魏海烽急火攻心,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爱华,你听我给你解释。…我跟她谈的都是工作!爱华,最近…”

  “我不听。百闻不如一见。”陶爱华既不知道举报信,也不知道东方‮乐娱‬城二期,她只是觉得老公升了官,嫌弃她了。

  陶爱华这一闹,闹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魏海烽几乎‮夜一‬没睡,被得最终答应以后不和沈聪聪再“谈工作”如果要“谈工作”“非谈不可”的,那么一定先请示;如果事先没来得及请示,事后一定汇报。

  厅长一脸“严肃活泼”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林‮长省‬则一脸“团结紧张”稳步下车,跟厅长点点头。厅长忙前头带路,引着林‮长省‬上电梯。在电梯里,林‮长省‬口谕,马上召集在家的全体处级以上⼲部开会。

  第二天,上班。

  魏海烽一开门,正撞上赵通达,俩人赶紧争先恐后地冲对方点点头。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叫“內紧外松”从家到办公室,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钟。通厅周山川带头,上下班,从来不坐公车。一来锻炼⾝体,二来贴近群众。‮导领‬以⾝作则,下属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前,整个通厅也就许明亮同志例外,他例外是因为住得远。魏海烽现在意识到许明亮同志为什么不愿意住在通厅院里。他说是迁就老婆上班,‮实真‬的原因,可能是“保持距离”大家上班在一起,下了班还在一起,躲都躲不开,就是没矛盾没意见,见了面找话说,也累得慌啊。

  赵通达和魏海烽一前一后下楼,下楼的时候,赵通达问了魏海烽一句:“你和小陶又闹了?”赵通达这话问得亲切友好,既家常又随和,魏海烽不能翻脸。况且昨天晚上,陶爱华为沈聪聪的事儿,闹了大半夜,估计赵通达多少也听见点了。魏海烽摇‮头摇‬,避重就轻,打了一句哈哈:“小陶?都四十多岁了还小陶!”

  “你们也老夫老了,为什么呀?”赵通达的话绵里蔵针,那蔵着的针若隐若现,隐隐绰绰——夫之间吵架,说是隐私,也是隐私,说不是隐私,也不是隐私。魏海烽没敢立刻接茬。与赵通达长期斗智斗勇的经验告诉他,赵通达的话,是绝对不能随便接的。尤其是现在,关键时刻。祸从口出,这方面,魏海烽是有教训的。

  赵通达晃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看来这老婆没也不行,有也不行!…要是男人庒不需要女人就好了,再不,这女人要是素质能⾼一点就好了,能够做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好了。…”

  魏海烽放松了警惕,笑出了声:“做梦吧你就!”

  赵通达倒一本正经起来:“以前我总认为你和陶爱华,发生矛盾是因为你们俩各方面差距太大,现在看,不是这么回事。沈聪聪得算是有文化的了吧?在外人看来,得算是有教养有素质的吧?”说着一挥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女人呀,只要一进了家门,都一样!本质上,沈聪聪跟陶爱华,完全一样。…”

  赵通达和魏海烽似乎越说越知心,说着说着,赵通达就说到自己前宋雅琴。魏海烽也就劝赵通达,说了句:“你不能总拿宋雅琴的标准来要求沈聪聪,这对沈聪聪不公平。”

  赵通达脖子一梗:“有什么不公平的?宋雅琴可以做到的事情,怎么沈聪聪就做不到?要说宋雅琴也是研究生毕业,这么多年,对我对这个家…我跟你说啊,海烽,娶个女人,如果她什么什么都要问你一个‘凭什么’,那⽇子真没法过!宋雅琴,从来就没有问过我‘凭什么’,家里家外,洗⾐服做饭带孩子,她全包了。过年过节,我忙,分不开⾝,她就一个人带着孩子走亲戚,没有抱怨过我一句!还到处替我做好人,在别人面前,都是说我好话,维护我…”

  魏海烽本来想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话到嘴边,呑了回去。他觉得赵通达是故意把话题引到沈聪聪⾝上。赵通达说了半天,眼看快到通厅办公楼了,魏海烽还是不接招,只好做豁达状,反过来劝魏海烽:“知⾜吧,海烽。陶爱华对你不错,为了你,护士长当得好好的,说辞就辞了!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魏海烽也做豁达状:“你是光看到贼吃⾁,没看到贼挨打。我们家陶爱华,确实像你说的,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她那样,全心全意为丈夫服务…她对你好,为你牺牲是真的,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条件,那条件就是…”

  赵通达接过去:“失去自由,把你的⾝心全部给她,让她二十四小时监管,对吧?跟你说海烽,要是哪个女人给我准备这么一个牢笼,每天热汤热⽔热炕头地伺候着,我求之不得!我不要自由!自由有什么用?自由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出来进去,冷冷清清,不管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永远是冷锅冷灶连个亮着的灯都没有!…”

  魏海烽笑起来:“还是钱钟书说得好,婚姻就像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赵通达抓住话头,开玩笑说:“你想出去了?好,我可要告诉陶爱华去,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魏海烽笑:“就陶爱华那脾气!你要是敢,你就去告!”

  赵通达也笑:“别说!我还真不敢!”

  两个男人,话都说透了,又都没说透。表面上说说笑笑,心里面,谁不是装着千斤的心事?以前,赵通达跟沈聪聪关系还行的时候,俩人私下里说起魏海烽,沈聪聪曾经顶过一句赵通达,说赵通达老是把事情想复杂了,魏海烽不见得那么有城府。当时赵通达就跟沈聪聪掰扯,掰扯到最后,赵通达说,告诉你吧聪聪,没点城府的人,本就别想进这个大院,这个大院的人,一个顶一个,都是人里头的尖子。而进了这个大院并能居人之上者,那就是尖子里的尖子!

  往事如烟。现在回过头去一想,赵通达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没事儿跟沈聪聪说这些⼲什么?

  郑彬的事儿,雷声大雨点小。

  刚收到举报信的那两天“雷声大”得吓人。不止林‮长省‬雷霆震怒,而且郑彬的⽗亲郑长舟同志也雷霆震怒。据说,郑长舟同志直接电话打到林‮长省‬办公室,责问郑彬有没有这样的事,如果有,为什么不及时向他汇报。话说得很重,同时对通厅的有关负责人也提出了严厉批评,说不能因为是他的子女就不敢坚持原则,说这是对他的不信任,是在害他。还一再強调,正因为是他的儿子,才要更严格要求,如果确实涉及违法犯罪,从严从重!

  接着,赵通达同志的调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经查实,到目前为止,郑彬的青田建设并没有行贿、串标、买通等违法犯罪行为。郑彬⾝为青田建设的副总,他的一些做法虽然有待商榷,但是,在其位谋其政,无可厚非。”这份报告写得让各方面都很満意,既实事求是,又合情合理——是呀,郑彬作为一个企业的副总,为自己企业积极争取机会,这说得过去啊。一场预想中的狂风暴雨,转成了⽑⽑细雨,润物细无声。

  赵通达的报告递过来的时候,林‮长省‬的眉头还紧锁着,看着看着,眉头就舒展开了。看完了,就风和⽇丽喜眉笑眼了。郑彬的事儿可以放一放了,林‮长省‬把郑彬叫到家里,以长辈的⾝份和颜悦⾊地问了问郑彬今后的打算。郑彬也知趣,一到林‮长省‬家,叔叔阿姨的叫完,就对林‮长省‬主动认错:“林叔叔,我爸已经批评我了,您是‮长省‬,⽇理万机,我不能一有事就来找您。”

  林‮长省‬一笑:“也不一定都这么教条。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说着岔开话题,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来吗?”郑彬‮头摇‬。“小郑,你年轻有为,机会以后有的是。我请你来,是想以长辈的⾝份,和你谈谈。”说到这里,停顿,郑彬正襟危坐,洗耳恭听。林‮长省‬态度和蔼,口气却不容置疑:“按说,省里有责任扶持新兴企业,但是平兴⾼速的情况特殊一些,它是省里首次被列⼊通部勘察设计的典型示范工程。你们青田建设是一个新成立的公司,缺乏重大工程的施工经验,实事求是说,实力上也差一些。我的建议是,你们不要贪大,从小处做起,比如县级公路、市区一级的道路修补…”

  郑彬懂了林‮长省‬请自己来的目的。他虽然失望,但还是努力着点头,并保持微笑。林‮长省‬又跟郑彬扯了几句闲篇,郑彬就手向林‮长省‬反映了魏海烽同志的弟弟魏海洋的问题。郑彬说,光是他看见魏海洋和洪长⾰在一起就不止一次。林‮长省‬神情严肃,边听边点头。

  林‮长省‬惯于搞“突然袭击”

  又是事先没有任何招呼,林‮长省‬直奔通厅。车子进院了,厅长才接到小刘秘书的电话,赶紧跑跑颠颠下楼,刚冲到一层,林‮长省‬的奥迪就停在了大厅门口。车还没全停稳当,小刘已经从副座上⿇溜地下来,拉开后排座位的门。厅长一脸“严肃活泼”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林‮长省‬则一脸“团结紧张”稳步下车,跟厅长点点头。厅长忙前头带路,引着林‮长省‬上电梯。在电梯里,林‮长省‬口谕,马上召集在家的全体处级以上⼲部开会。

  厅长说,魏海烽恰巧去了“标办”让秘书赶紧去打电话把他叫过来。林‮长省‬听了,个脸,说:“不等了。”

  会议室里,黑庒庒的全是人。

  林‮长省‬当仁不让,连必要的客套都没有,开门见山:“我们中的一些同志,存在一种危险的倾向,认为可以以一种‘双赢’的思路来使用手中的权力,他们心目中所谓的双赢,就是私和公!具体说就是,自己赚了钱,企业赚了利润,工程上也过得去。于是,在众多有实力的企业里,就本着这个原则,优先选给自己好处的,或跟自己关系好的,以使方方面面利益最大化。但是,我认为,这种双赢是变相地滥用‮共公‬权力!是一种新的‮败腐‬,它严重败坏了我们社会的风气,损害了我和‮府政‬的形象!…”

  所有人都紧绷着脸,不说话。气氛肃静、沉默,有一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味道。林‮长省‬说到这里,把头转向坐在自己右侧的厅长,说:“通达同志办事效率很⾼啊!”说完这句话,又把脸转向左侧的赵通达,一个停顿,调整好语气:“平兴⾼速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通达同志,你觉悟⾼,原则強,没有私心杂念,不计较个人得失,组织上对你一直很信任。我听说,你们这里有的同志,上任没多久,他的弟弟就捷达换宝马,怎么换的?你作为秘书长,主抓廉政,该敲的警钟要敲,该得罪的人要得罪。”说到这里,又把脸转到厅长一侧,说:“最近就不要给通达同志安排其他工作了,让他集中精力抓廉政,这个抓不是表面文章走走过场,要真抓实⼲,一旦查出问题,绝不姑息。希望每个同志,都要端正态度,摆正位置,正确对待组织的调查,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林‮长省‬说到这里,一口气,同时目光扫视一下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林‮长省‬満意了,语重心长地说:“…平兴⾼速因为许明亮同志的意外去世,已拖了一段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

  厅长赶紧点头附和,同时为自己开脫:“我也正是想到平兴⾼速,才不想给海烽同志过多⼲扰——”

  “这不叫⼲扰!叫把关!…告诉魏海烽,平兴⾼速的工作不许有丝毫的影响和耽误!…平兴⾼速要上,但怎么个上?不等于说,让你抓平兴⾼速,你就可以凌驾于纪国法之上。”林‮长省‬雷霆万钧,气贯长虹。厅长只有点头的份。赵通达神情端庄凝重,隐隐透着被信任、天降大任于斯人的动。所有人都知道,林‮长省‬说的“有些同志”是谁,大家也明⽩“有些同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说你没事儿跟郑彬较什么劲?是,写举报信是每个公民的权利,你举报人家也没什么错,人家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但人家本不跟你追究举报信的事,人家直接抄你后路。常在井边走,哪能不鞋?你自己庇股沟里就没夹着屎吗?

  山雨来风満楼。魏海烽在林‮长省‬来之前,就已经隐隐觉得哪不对了。他的车跟林‮长省‬是前后脚,他前脚离开通厅,林‮长省‬后脚进来。魏海烽在车里接到沈聪聪的电话,大致意思是说,泰华集团资金链百分之百有问题;同时,又提醒他,魏海洋有些事做得太不规矩,对他影响极其不好。

  沈聪聪的提醒,以前赵通达也跟他说过。但赵通达说,魏海烽就听不进去。赵通达私下里说,他觉得人家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公开场合说,他又觉得人家是要让他下不来台。现在沈聪聪说,他就觉得问题严重了。到了“标办”二话没说,先给魏海洋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以后没事别往“标办”跑,又黑着脸训了洪长⾰一阵。洪长⾰唯唯诺诺,说他和魏海洋什么都没有,他没跟魏海洋说过一个字平兴⾼速,魏海洋也没跟他打听过一个字平兴⾼速,就是单纯的往。魏海烽听了,心里好受点,但嘴上还是坚持着:朋友也得讲政治!真要往等开标以后再往!

  东方‮乐娱‬城二期的事,沈聪聪很快就跑得七七八八。这事说起来也简单:东方‮乐娱‬城的所有工程全是负责施工和提供材料的乙方垫资⼲的,等到乙方⼲到要拿钱的时候,甲方就強行清理施工队伍;这样,⼲一阵换一个施工队,⼲一阵换一个施工队,‮乐娱‬城就建起来了,债务也就欠下了。

  沈聪聪把这些个事跟魏海烽一说,魏海烽出了一⾝冷汗。魏海烽自己也知道,以泰华的树大深,绝对不是沈聪聪能对付得了的。可是,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现在看来,泰华很有可能中标,因为泰华不仅是预审文件做得漂亮,而且听说还正打算重金聘请郑彬来做泰华的副总,这事儿要是真的,那泰华可就如虎添翼了。但泰华要真是有问题,万一再故伎重演,用平兴⾼速玩一把空手道,玩砸了,那砸的是谁呢?郑彬到时候最多混个“协助调查”可他魏海烽则没那么容易金蝉脫壳。沈聪聪见魏海烽面沉如⽔,倒是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样子,表示一定要把泰华集团查个⽔落石出,她还就不相信了!

  当天晚上,沈聪聪就去了东方‮乐娱‬城。魏海烽说,你去了人家也不会跟你说实话,去也⽩去。沈聪聪说,要你这么说,法官这职业就没法⼲了?反正你问也⽩问,人家也不会把犯罪事实告诉你。我们做记者的不就得会提问吗?我们问了,你可以编瞎话对付我们,然后我们负责揭穿瞎话。好记者和坏记者的区别,就在于会不会提问,而不在于会不会写文章。魏海烽听了,说好啊好啊,我说不过你,我陪你去吧。魏海烽就陪着沈聪聪去了。结果无巧不成书,恰巧被丁志学他们撞上,丁志学就拉魏海烽和沈聪聪进去跟他们坐坐,丁小飞和魏海洋在边上也帮了帮腔。就这么点事儿,结果被郑彬派的人全拍下来了。第二天一早,这些照片就通厅厅长周山川手里。郑彬说:“周厅长,我跟您反映魏海烽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证据确凿了吧?”

  周山川把赵通达叫来,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摆在桌子上,赵通达一看,脸上立刻‮辣火‬辣地烫起来。他是看到沈聪聪了。周山川也听说点沈聪聪和魏海烽的闲话,但他做大‮导领‬的,总不好问下属这些事。现在见赵通达这样,心里替他难受,嘴上倒为他找台阶,顺嘴问一句:“沈聪聪怎么跟他们搅和到一起啦?”

  赵通达这个人这辈子吃亏就吃亏在太要脸。魏海洋曾经有一句名言,鸟儿太爱惜羽⽑,就飞不⾼,人太要脸就⼲不成事。

  赵通达看着照片,心里难受,嘴上却说:“聪聪是记者,整天东跑西跑,回头我提醒提醒她。”

  周山川听了,也就不多说了。只是问赵通达的意见,郑彬要求彻底查清魏海烽的问题,但是查,怎么个查法?平兴⾼速说话就要开标,这个时候牵一发而动全⾝。查来查去,耽误了开标,那就得不偿失了;但如果不查,万一海烽同志真有什么问题,将来也是一个事儿。赵通达沉昑片刻,建议先开组会,敲山震虎。周山川也觉得这个方法相对比较折中,不过他提出,照片內部掌握,不要给海烽同志太大负担。其实,周山川这话是考虑了赵通达,毕竟里面有沈聪聪。周山川在这些方面是很善于为人着想的,赵通达马上也领悟到周山川的这层心意。说是给海烽同志留面子,其实,也兼顾了自己。

  魏海烽一进会场,就感觉这个会是冲自己开的。他坐下,摊开本子,以不变应万变。

  周山川开会一般有两种方式开场。一种是同志们先说,一种是自己先说。如果是同志们先说,那基本上是摸摸大家的底;如果是自己先说,那么就是定调子。今天开会,厅长采取的是后一种方式,也就是先定下调子。

  周山川说:“今天开会,主要是传达省‮导领‬的几点指示,重申任何‮府政‬部门和个人,特别是各级‮导领‬⼲部,不得以权谋私,采取暗示、授意、打招呼、递条子、指定、強令等方式,⼲预和揷手具体的招投标活动。今天,每个同志都要表态。通达同志,你先来吧。”

  赵通达翻开记录本,先是云山雾罩谈了一通体会,然后把话题直接切到魏海烽⾝上。赵通达说:“目前,平兴⾼速开标在即,各路人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的目标直指主抓这项工作的魏海烽同志。为此,林‮长省‬特别做出指示,要我们加強对招投标执法活动的监督,严厉查处招投标活动中的‮败腐‬和不正之风。…”

  这期间魏海烽出去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接的时间还短,且刚回来,又去接了一个。赵通达脸上率先露出不満,接着是厅长。其他人则面无表情,事不关己⾼⾼挂起。当魏海烽出去接第三个电话的时候,厅长火了,他对赵通达说:“通达同志,去叫海烽同志回来。”

  赵通达还没起⾝,魏海烽回来了。他正要跟厅长解释,厅长先下手为強:“宣布一下今天的会议纪律,开会期间,不得接听‮机手‬!”

  谁都不敢看魏海烽。魏海烽在静默的庒力中坐下。按道理说,他这些‮机手‬也不是非接不可,但他不能不接。电话是沈聪聪打来的。沈聪聪提醒他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泰华的事情有了进展,而且他弟弟魏海洋和泰华极不正常;第二件事情,省里对他本人可能有动作。

  “海烽同志,你谈谈吧。”厅长点名了。不该谈的人,都积极地谈了体会,而该谈的人,却跟个泥塑似的,三缄其口,什么态度!

  魏海烽被点了将。虽然说擒贼先擒王,那是沙场擒贼,但现在是在会议室,是在开会,你魏海烽尽管是对厅长有意见,但你的炮火得先冲着厅长边上的走狗,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有效防止其他“墙头草”顺风倒。如果魏海烽在这个时候对赵通达低眉顺眼了,那以后他需要低眉顺眼的人可就多了去了。机关的人还不是这样,墙倒众人推,墙要是不倒,谁吃了撑的去推?魏海烽横条心,今天豁出去就当这堵墙了,看你们谁上来推?于是得直直的,说话声亮比平常凭空洪亮了很多。魏海烽说:“我听出来了,通达同志刚才是批评我呢!”

  赵通达抬眼去看魏海烽,不明⽩这个人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这么又臭又硬。

  魏海烽接着说:“不错,从我主抓平兴⾼速以来,各类明示暗示不计其数,我菗屉里的条子有这么厚。”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条子的厚度“从大学到研究生,七年的时间,我学习了各类与道路建设相关的专业知识,但遗憾的是,没有学习过如何对付这些条子。…”

  “无私就能无畏,只要你心底无私,完全可以做到以不变应万变,有什么可怕的?”赵通达最烦魏海烽说这些,好像就他的工作特别困难似的。

  魏海烽针锋相对:“我说过我怕了吗?但仅仅不怕就够了吗?这些条子你处理不好,处理不力,直接影响到平兴⾼速的大局!”

  赵通达也发扬了大无畏的英雄主义作风:“海烽同志,我不明⽩,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些条子给组织呢?⼲工作,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什么事都单打独斗,当然困难重重!我以前做基建处处长,也不止一次地收到过各种条子,但我始终认为苍蝇不叮无的蛋,上去让组织去查嘛!…”

  魏海烽冷笑一声:“组织去查?查什么?那些条子措辞严谨既不违法也不纪,比如说:魏海烽同志,某某企业系大型国有企业,请在同等条件下,酌情优先考虑。或者⼲脆给你写一个:某某企业系新兴企业,请在政策法律允许的范围內,给予适度扶植。你能说什么?你能查什么?对一名级别比你⾼、在一定程度上主宰你命运的‮导领‬来说,给你写一个这样的条子,你能查出什么?!人家关心平兴⾼速,关心你的招标方案,关心竞标单位,无可指责!将来平兴⾼速顺利通车,你还要感谢人家的关心,还要说‘在各级‮导领‬的正确‮导领‬下’!…”

  “海烽同志!”厅长周山川一声断喝。在他的从政生涯中,他从来没有这样严厉过。

  魏海烽一怔,全场屏住呼昅。周山川的脸上刀剑出鞘剑拔弩张,但随即,刀剑回了鞘,厅长缓和了态度和语气,慢呑呑说:“今天一早,郑‮记书‬亲自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责问我们,为什么在举报信出来之前,就没有一个人就他儿子的事,向他汇报。问我们的去哪里了,组织原则去哪里了。我们可以想象得出,这样一封广为散发的举报信给一生正直的老‮导领‬带来了什么样的恶劣影响!…魏海烽同志,赵通达同志的那番话不止是指你,我们在座的所有同志,包括我,都应该好好反思,好好想想,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敢于直言,敢于面对面,敢于襟怀坦⽩光明磊落地向组织汇报向上级‮导领‬反映情况!…下面,就这个问题,每个同志都谈一下。”

  魏海烽百口莫辩。他中午只匆匆地扒了两口食堂的饭,这个时候已经饥肠辘辘。而会议还在进行,而且看上去,肯定还要进行很长时间。厅组会,一共九个成员,每个人谈十分钟,就要九十分钟!

  所有人都谈了一圈,魏海烽是最后一个。他只说了三句:“同志们都说得很好,对我启发很大。我会严格要求自己,做好该做的工作。具体地说,做好平兴⾼速的招投标工作。”

  赵通达坐那儿“刷刷”记录,难以置信地停下,等了片刻,问魏海烽:“完了?”

  “完了。”

  “就这么点?”

  “工作光靠开会靠表态是不行的,工作得去⼲,⼲就需要时间!”魏海烽说着动作很大地看了一下表,示意开会时间已经不短了。

  赵通达合上本,慢悠悠道:“海烽同志,我看你对今天的会有一点反感啊!”“这你算说对了!我不仅对今天的会反感,对很多的会——没用的会,可开可不开的会——都反感!有些事,本来几分钟、几句话、电话里就能解决的,也要开个半天儿;上下楼抬腿就到的两个办公室,也要文件来文件去。什么叫官僚主义文山会海?这就是!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浪费生命。…”魏海烽今天还就跟赵通达叫板了。

  赵通达看厅长一眼,厅长面⾊难看。赵通达只能单兵作战了,同时心里也暗暗地把厅长跟许明亮同志比较了一下。如果是许明亮同志坐在厅长这个位置上,第一,魏海烽绝对不敢这么嚣张;第二,许明亮同志绝对不会坐视自己的爱将为自己浴⾎奋战,而自己却⾼⾼在上静观其变。赵通达说:“海烽同志,有群众反映,你弟弟魏海洋一直在变相揷手平兴⾼速的招标工作——”

  魏海烽火气撞上来:“什么叫变相揷手招标?还‘一直’!证据呢?”

  赵通达又看厅长一眼,厅长的眉头皱得比刚才更紧了,但似乎还是没有出手的意思。赵通达心说,那我又何必得罪人呢?于是给魏海烽找台阶,语重心长地说:“海烽同志,我也相信你是不知情,而不是协同或者唆使纵容。…”

  魏海烽烦了:“既然相信我,就不要再说这事!”

  这时魏海烽‮机手‬发出‮信短‬提示声,他伸手去拿‮机手‬,边拿还边理直气壮地对厅长说:“厅长,平兴⾼速的事情千头万绪,马上要开标了,长⾰给我发的‮信短‬,我去接一下!”

  厅长没说什么,不好说什么。魏海烽众目睽睽之下出去了,这就让赵通达出离愤怒了。屋里,众人沉默,有意无意看厅长。厅长脸⾊越来越难看,终于对赵通达说:“赵通达同志,把群众的检举照片给魏海烽同志看一下。”

  众人一阵动,目光中充満期待,不知又有什么好戏看。

  赵通达从包里向外拿照片,但他悄悄地留下了有沈聪聪的照片。

  赵通达把照片拿出摆在了魏海烽面前的桌子上。

  魏海烽左右的人伸头去看,左右之左右之人又要看,于是,传看。人人惊讶、‮奋兴‬,指着照片悄声议论:“洪长⾰!…魏海烽的弟弟!…看样子跟丁志学的关系不一般啊!…”

  魏海烽接完电话,回到屋里,立刻就感到了气氛异样。接着,他就发现了他桌前的照片,吃惊意外溢于言表。

  屋里极静。

  魏海烽抬头,问赵通达:“这些照片是哪来的?”

  赵通达冷淡地摇‮头摇‬:“这个问题你不该问。保护检举人是我们的纪律,是常识。”同时加重语气強调“不管是署名还是匿名”

  魏海烽听了,拿眼睛盯牢赵通达;赵通达毫不躲闪,一双眼睛也跟钉子似的盯住魏海烽。二人眼睛里都有一些心照不宣放马过来的意思。

  终于,魏海烽开口了:“通达同志,你是不是怀疑郑彬的检举信是我写的?”

  魏海烽情绪动起来了,他一动就开始滔滔不绝,把整个会场变成他的个人讲台:“我知道,厅里包括省里,有很多同志纷纷猜测,那封举报青田建设的匿名举报信出自我魏海烽之手,猜测据有两点:第一,我与郑彬有‮人私‬恩怨,我这么做是公报私仇;第二,我是魏海洋的亲哥哥,他又是泰华集团的公关代理,我是绕个弯子,替泰华集团出手打击了青田建设…”

  空气凝固,大家都在等魏海烽继续说出点什么。魏海烽着大家的目光和纷纷坐直的⾝子,说:“我重申一点,我和青田建设的矛盾,并不是‮人私‬恩怨。青田建设是一个什么样的竞标单位,大家有目共睹,不用我多说。对待郑彬和青田建设,我可能应对得不够理智、不够策略,或者说不够襟怀坦⽩,但是,我不会背后捅刀子!”

  “海烽同志,写检举信是公民的权利,是公民对权力的一种监督形式,怎么可以称之为背后捅刀子呢?…刚才你认为开这个会是浪费时间,现在却又为了一封检举信用这么长时间来解释,摘清撇清自己。…就是咱写的又怎么样?只要情况属实,有利于平兴⾼速,有利于公正公开公平,我看是好事!”赵通达一通话,把魏海烽噎在那里,无以反驳。魏海烽最终到底是认了一个错,说自己“刚愎自用”“有的时候主观霸道”并表示“以后注意”他到底还是员,到底还是知道,这些照片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导领‬⼲部不得出⼊声⾊⽝马场合,却是有纪律规定的!这就像规规定,开车必须系‮全安‬带,虽然大多数司机都不系,但如果人家‮察警‬要是决心管你,你还就是违章。

  魏海烽皱着眉头,问:“你想好离婚以后…怎么过了吗?”

  赵通达悄悄留下的那组有沈聪聪的照片中,有一张是沈聪聪和魏海烽的,两个人郞才女貌情投意合的样子。赵通达忍不住,终于还是犯了回,去找了沈聪聪。毕竟一⽇夫百⽇恩,他们虽然没有领那张证,但感情还是有的,他不能眼见着沈聪聪栽进去。

  赵通达有的时候,有的事情,显得鬼鬼祟祟不大方,其实,不是他鬼鬼祟祟不大方,而是那事情本来就不能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张立功跟赵通达发牢,说现在贪污行贿男盗女娼倒可以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反腐倡廉克己奉公倒得偷偷摸摸小心谨慎。人家说了,人家那是人,人就是趋利避害趋炎附势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你讲道德讲正气讲大公无私,那是庒抑人是道貌岸然是自己没机会‮败腐‬看人家‮败腐‬眼红是仇富是伪善是心理暗。

  组会开过之后,也就是间隔一两天,林‮长省‬忽然亲自给赵通达打‮机手‬,约他出来喝茶。大晚上喝什么茶呢?赵通达当然知道绝对不是喝茶那么简单。赵通达挂了电话就赶了过去,他是特意打车去的。这种小地方他是非常小心的。如果不打车,开车,那么势必要和小车班司机打道,即使自己开车,他那个车停哪里不停在哪里也是一个问题。

  茶楼在一安静的院落里,院子里栽着几竿隐隐绰绰的竹子,曲径通幽山石掩映。赵通达还是头一次上这样的地方来,跟在穿旗袍的服务员⾝后,心里呼呼往外冒冷气。服务员把他带到“西江月”是一石壁。“西江月”三个字是题在石壁上的草书。赵通达想,搞什么搞?林‮长省‬难道约他在这里见面?这不是张生会崔莺莺的地方吗?那个服务员还真有点像俏红娘呢。“俏红娘”回头冲他嫣然一笑,问他贵姓。这遍问,有核对⾝份的意思。赵通达说姓“赵”“俏红娘”说:“是林先生约的吗?”赵通达点点头。他还真不好意思管林‮长省‬叫林先生。

  “俏红娘”伸手拿出一对讲,说:“赵先生来了。”

  石壁“吱吱呀呀”地“芝⿇开门”了,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赵通达跟着“俏红娘”进去,三绕两绕进了一间“和室”“俏红娘”给他沏茶,上小点心,然后离开。过了一阵,林‮长省‬拉门进来了,红光満面,穿着休闲T恤,坐下就问赵通达最近怎么样?赵通达心想,这话不必上这儿来问吧?但还是恭谦地说,一般。

  赵通达猜对了,林‮长省‬叫他来,是要跟他谈一些“肺腑之言”

  “通达,你们厅长这个人我了解,稳重、稳健,轻易不愿意得罪人把事情做绝,尤其是快退了的时候,就更不想再为工作上的事情得罪⼲部了。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这心情可以理解。听说魏海烽在会上公然叫板,你们厅长都容忍了他?…”林‮长省‬消息真是灵通啊。赵通达心阵佩服。

  赵通达嗫嚅着:“…我们厅长爱才。”

  林‮长省‬目光锐利:“你确实是这样看这个问题吗?”

  赵通达不敢接话,以喝⽔掩饰。

  “通达同志,我单独把你找来,就是想就这件事与你沟通一下,跟你个底。省里刚开了会,再次強调,对贪污受贿滥用‮共公‬权力的‮导领‬⼲部,绝不姑息养奷,有一个查一个,该撤职撤职,该法办法办!”林‮长省‬这话是有所指的。

  赵通达沉昑半晌:“其实,我是一直在本着这个原则办的。只是——”

  林‮长省‬一针见⾎:“只是碍于魏海烽与你是同级!”

  赵通达不响了。

  “通达同志,⼲工作不能怕别人说三道四,要放开手脚,不能怕得罪人!”赵通达点头,听林‮长省‬接下去一字字道“必要时,可以对魏海烽双规。”

  赵通达心惊,那边林‮长省‬目光已经像两道闪电,照到了赵通达內心深处的每一个暗角落。林‮长省‬严肃地说:“通达同志!…你到底怕什么嘛!”

  赵通达直起了板,说:“这个,厅长,双规,现在恐怕,还不到时候。证据还不确凿。…”

  林‮长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赵通达,缓缓地点头,说:“我没有说现在,我是说必要的时候…通达,要抓紧啊。”

  赵通达一连几天,心神不宁。难道魏海烽的问题真有这么严重?他决定在正式开展“工作”之前,给沈聪聪一点点必要的“照顾”免得⽇后,给自己或者给别人留下遗憾。

  赵通达没有料到,沈聪聪看到那组被‮拍偷‬的照片时,竟然既不‮愧羞‬也不愤怒,而是轻蔑地说了声“无聇”

  沈聪聪问赵通达:“照片哪来的?”

  赵通达答:“无可奉告。”

  沈聪聪“哼”了一声,说:“既然无可奉告,你上我这儿⼲什么?咱俩有关系吗?”

  赵通达被怒了:“沈聪聪!…我们是没关系了,你现在单⾝是有恋爱结婚的自由,但魏海烽没有!”

  沈聪聪被击中,声调软了一半:“通达,我和魏海烽没事,至少没有你以为的那种事…”

  “那你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见沈聪聪不吭声,赵通达接着说“聪聪,这些照片我没在厅组会上拿出来,就是给魏海烽留着面子。但是,你们得给我一个解释!”

  沈聪聪说了:“魏海烽委托我查泰华的资金问题。”

  赵通达不解:“为什么要委托你?”

  沈聪聪道:“说来话长,也没有意义。你只要相信这一切都是为工作就好。”

  赵通达说:“我不相信。”

  沈聪聪想了想,拣重点跟赵通达说了一遍,还嘱咐赵通达一定要保密,如果这事让泰华知道,泰华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至少,她在报社就别混了。赵通达听了,不噤有点伤感:“想不到你为了魏海烽,肯去冒这样的险。…”

  沈聪聪辩解:“不是为魏海烽,是为工作。…”

  赵通达倍感凄凉:“从前,我为工作求你的时候,沈聪聪,你是什么态度?我找你发篇稿子,哪次你不是推三拖四?还说不做易?”

  沈聪聪脫口而出:“那不一样!”

  赵通达:“哪不一样?”

  沈聪聪一时间无言以对。的确是太不一样了,可是,怎么表达?

  赵通达默默看她,也不语。他在做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告诉她,魏海烽可能存在严重的问题?

  沈聪聪扛不过赵通达的一言不发神⾊凝重,想了想,尽量平心静气地跟赵通达说:“我和魏海烽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

  赵通达没好气地回一句:“是不是见不得人你说了不算!”

  沈聪聪也火了:“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你吗?”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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