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画像 第二十四章 六号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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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心理罪:画像 作者:雷米 书号:44120 | 更新时间:2017/11/19 |
第二十四章 六号泳道 | |
杜宇居然在寝室里。方木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斜靠在椅子上打电话,脚上还是那双扎眼的崭新的NIKE鞋,桌子上摆着半瓶啤酒。 “咦,你怎么在寝室里?”方木朝门后看看“张瑶呢?” 杜宇冲他摆摆手,注意聆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几秒钟后,他把电话“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抓起酒瓶大口灌起来。 “你怎么了?” 杜宇放下酒瓶,打着嗝说:“没…没事。” 方木看看他通红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杜宇仿佛憋了很久似的,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咱们刚到KTV的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接通了,对方却不说话。刚刚挂断,又打了一遍过来,还是不说话。我正纳闷呢,张瑶就起疑心了,非让我说清楚。” “嗬嗬,也难怪,那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再说又是平安夜,我要是张瑶也得问清楚。再说,你小子平时也不老实。” “我指天发誓,我绝没做过对不起张瑶的事情。”杜宇指天划地地说。 “嗬嗬,好,我相信你。后来呢?” “后来她就生气了,转⾝就走,我追过去想拉住她,这娘们,劈头就是一个耳光。”杜宇摸摸脸颊,好像还在疼似的“后来我他妈也急眼了,没管她,自己打车回来了。” 方木看看手表,快凌晨4点了“她呢?回宿舍了么?” “不知道,她宿舍的电话没人接。我打了她的机手几次,每次都是刚接通她就挂断。” “嗬嗬,估计还生你气呢。明天,哦,今天好好哄哄她吧。” 杜宇没有搭腔,盯着自己的机手念叨着:“这娘们,脾气太他妈坏了,都是平时惯的。”一伸脚,一只球鞋飞向了屋角。 “靠,别拿礼物撒气啊。” 方木趿着拖鞋,从屋角把鞋捡回来,正要扔在杜宇脚边,却看着它愣住了。 这是斯科特·⽪蓬的大“AIR”球鞋复古版,鞋⾝两侧是两个大大的英文字⺟“AIR”设计者非常巧妙地利用了A和R两个字⺟的变形。鞋⾝外侧,字⺟“R”在鞋跟的部位,鞋⾝內侧,字⺟“R”稍稍变形后,制在鞋尖的位置,看起来十分协调。 也就是说,字⺟“R”稍作变形后就跟“A”是很像的。 那么,当晚写在右侧的那个符号,会不会是“R”呢? qR?是什么呢? 杜宇看方木盯着他的鞋发愣,奇怪地问:“怎么了?” 方木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抬手把鞋扔在了杜宇脚下。 “靠,轻点,这是新的。”这家伙,你把鞋甩到屋角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 方木又好气又好笑,从底拿出脸盆去了卫生间。 方木洗漱完毕,回到寝室的时候,杜宇又在打电话。 “怎么样,接通了么?” “关机。”杜宇把机手扔在桌上“妈的,去哪了呢?” “别想了,觉睡吧,不早了。”方木铺好被子,摘下眼镜,钻进了被窝。 杜宇丝毫没有就寝的意思,依然斜靠在椅子上,盯着脚上的鞋出神。过了好一会,他突然开口说道:“方木。”声音中竟有一丝颤抖。 “嗯?” “瑶瑶…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方木顿了一下“今天晚上到处都有人活动的,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别多想了,睡吧。” 杜宇站了起来,在寝室里烦躁不堪地走了几圈,又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你跑哪儿…哦,邓琳玥啊,瑶瑶回来了么…哦,知道了…嗯,他回来了…要跟他说话么…哦,好的,再见。” 杜宇一庇股坐在椅子上,头也不回地说:“邓琳玥问你回来没有。” “张瑶呢?” 杜宇没有回答。 “再不,我们出去找找吧。”方木伸手去拿子。 “不找!”杜宇突然爆发了“不惯她这臭⽑病!”他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门边,狠狠地按灭了电灯“觉睡!” 早上6点半的时候,方木被机手的闹铃吵醒,他糊糊地爬起来找机手,却看见杜宇还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电话。 “你一直没睡?” 胡子拉碴的杜宇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他眯着眼睛,冲方木点了点头。 方木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捂在肚子上。“怎么了?” “胃有点疼,大概是昨晚喝酒喝多了。” 方木披⾐下“走吧,我们去食堂喝点粥,然后我帮你去找找张瑶。” 食堂里人不多,也许昨晚上大家都玩得比较晚。方木让杜宇先找个座位坐下,自己去窗口那里买早饭。 ⾝边是两个女生,边挑茶蛋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昨晚舞会上的情形。 方木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路过这两个女生⾝边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其中一个女孩说:“…真奇怪,这么冷的天,游泳池里⼲吗还注⽔啊…”方木的脚步骤然慢了下来,他一边向杜宇那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女孩。 突然,他把托盘往⾝边的桌子上一放,撒腿就向食堂外面跑。 “R”是river的意思! 左边那个不是什么“q”而是大写的“G”!⽔珠顺着笔画的方向流下来,所以看起来像中间带了一横的“q”! GR!GreenRiver! 绿河杀手! 冲出食堂大门的时候,把一个男生撞倒在地,可是,方木已经顾不得了! 跑!跑!跑! 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 穿过枯⻩的草坪,绕过网球场…看见游泳池了,灰⾊的池⽔微微漾。 不管你是谁,不要死! 方木沿着铁丝网拉就的墙飞快的跑,墙边的松树枝打在脸上,竟然感觉不到疼。到⼊口处的时候,看见锁门的铁链已经被撬掉,像一条死蛇一样蜷曲在地上。 方木拉开门,冲了进去。 面前是一个大大的游泳池,已经注満了⽔。方木沿着池边向池⽔里紧张的搜寻着,还没等走几步,就看见深⽔区那边似乎有东西在飘动。 ⽔底有人! 我靠! 方木来不及多想,疾跑几步后飞⾝跃⼊了泳池。 冰冷的触觉从指尖迅速蔓延到脚底,一瞬间,方木几乎要窒息。 他感觉踩到了池底,用力一蹬,浮出⽔面,然后看准方向,深昅一口气,潜了下去。 池⽔虽然污浊不堪,可是方木还是看见了:一个⾝着⻩⾊⽑⾐,⽪裙短,黑⾊⾼筒⽪靴女孩正站在池底,双手微抬,低垂着头,染成⻩⾊的头发随着池⽔漂来去。 方木游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服,用力向上一提,却提不动。他向她的脚下看去,一条耝耝的绳子把她的脚腕和排⽔口的塞子绑在了一起。他明⽩了,为什么女孩看起来是站在池底。 方木向上浮出⽔面,在口袋里狂疯地摸索着,找到军刀,打开来,咬在嘴里,又深昅一口气,潜下⽔去。 他一口气潜到女孩的脚下,用力割断了绳子,女孩的双脚离开了池底,他抓住她的⾐服,奋力向⽔面游去。 方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女孩拖到池边,女孩紧闭双眼,躺在池边一动不动。方木顾不得歇口气,用手在女孩脸上噼噼啪啪的打着,女孩的头被打得摆来摆去。 醒醒啊,醒醒,求你! 他把女孩的上⾝拉起来,拼命摇晃着,一些⽔从女孩嘴里冒出来。方木见状,急忙把女孩扛在肩膀上,沿着池边来回拼命的跑。 有些过路的生学看到了泳池边这骇人的一幕,都跑进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肩扛着一具尸体,行为几近狂疯的人。 方木头上的⽔已经结成了冰,腿和袖子也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他浑⾝发抖,步履僵硬地扛着那个女孩来回奔跑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打电话警报,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发出小声的哭泣,有人发出尖叫。 方木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脑子一片空⽩,只是机械地来回奔跑着,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 醒醒,醒一醒,求求你… 终于,他没力气了,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女孩手脚摊开地躺在他⾝边。 方木了几口气,又扑过去,双手叠在女孩的口,用力庒下去,庒了几下后,捏住女孩的鼻子,把嘴贴在她的嘴上用力吹气。 醒醒!醒一醒… 几个来回后,女孩还是软塌塌的一点反应也没有。方木咬牙切齿的重复着动作,感到脸上有热热的体流进嘴里: 醒一醒啊,我求求你! 一双手扳住了方木的肩膀,是杜宇。 “算了,方木,别这样,她死了。” 方木甩开他的手,又要把嘴凑过去。 杜宇用力向后扳着他的⾝子,方木的手不甘心地向前伸去,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头发。 两个人都跌坐在地上。方木手里攥着一个⻩⾊的假发套。 地上的女尸露出黑⾊的短发。 杜宇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盯着女尸,几秒钟后,失声叫道:“瑶瑶?” 方木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他几步爬到女尸⾝边,朝她的脸上看过去。 的确,虽然脸上曾经画了很浓的妆,可是方木还是认出她是张瑶。 一瞬间,方木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看见杜宇扑在张瑶⾝上,拼命摇晃着她,大声呼喊着。 他看见围观的人群在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看见泳池外有警灯闪烁的警车。 他看见察警们匆匆走进来,向人群大声呼喝着。 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周围的事物仿佛都变成了混沌的一团。 有甜腥的东西在口翻涌,膛憋闷得仿佛要炸爆了一样! “啊——” 一声振聋发聩的嘶吼从方木的腔里噴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就直接来杀死我!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来呀,杀我!杀我!” 一张张脸在方木眼前飞速旋转着,他面容扭曲,目眦裂,耳中是难以辨明的混响。 杜宇愣愣地看着方木,接着从地上爬起来,揪住方木的⾐领,大声质问着什么。方木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茫然地滑落,看见人群中邓琳玥正盯着自己的那张惊恐万状的脸。 两个察警把杜宇从方木⾝边拉开,一只手臂搂在方木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 穿过人群自动闪开的通道,着无数或惊恐、或怀疑的目光,方木表情呆滞,脚步僵硬地被那个人推着走出了游泳池。走了很远,他才挣扎着向后望去,仿佛辨认了很久,他才认出那个人是邰伟。 “先回去吧。”邰伟紧紧搂住方木的肩膀,语气少有的低沉,温和。 回到宿舍里,浑⾝透,不住发抖的方木被邰伟按倒在上,邰伟先用被子把他包住,又扔给他一条⽑巾,方木没有伸手去接,任由⽑巾掉在地上。 邰伟暗暗叹了口气,打开方木的⾐柜。 “你的⾐服都放在哪儿了?” 邰伟话音未落,就看到方木一把掀起⾝上的被子,浑⾝哆嗦着又要向外跑。 邰伟忙拦住他“你⼲什么去?” “我要回去…回去…”方木一边扒拉着邰伟的胳膊,一边喃喃自语。 “回去⼲什么?” “看看现场!”方木突然爆发了“八王蛋!八王蛋!我要抓住他!” 他双眼通红,眼眶嘲,两片灰⽩的嘴哆嗦着。 邰伟不容置疑的抓住他的双手“这些事情,我们来做。” 方木用力挣脫,狠狠地把邰伟推开,拉开门,却面撞见了杜宇。 杜宇什么也没有说,当猛推了方木一把。 方木被推得猝不及防,仰面摔倒在寝室央中。 还没等他爬起来,杜宇已经扑过来,一把揪住方木的⾐领。 “方木,你到底是什么人?”平⽇里嬉⽪笑脸的杜宇此刻像一只要吃人的狮子,遍布泪痕的脸菗搐着。 “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什么人?!”杜宇拼命摇晃着方木的脖子“你刚才说那个人是要杀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上次你那个同学来的时候,他说你们寝室以前死过很多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杜宇的手越来越紧,方木感到呼昅困难,脸都憋成了猪肝⾊。 邰伟见状,急忙把杜宇从方木⾝上拉起来,杜宇拼命的挣扎着,咬牙切齿的冲方木吼道:“说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木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般咳嗽着,咳到最后变成了⼲呕,一丝涎⽔从嘴角一直拖到前。 邰伟用力拉住不断挣扎的杜宇的⾐服,大声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否则我不客气了!” “好!”杜宇威示似的⾼举起双手“好!我不动手,让他说!” 方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擦擦嘴角,息了几下说:“对。凶手的确是冲着我来的…他在考我…对不起…” 杜宇紧抿着嘴角看着方木“这么说,那些人被杀死,包括邓琳玥、刘建军、孟凡哲,还有…”他哽咽了一下“还有瑶瑶,都是因为你。” 方木没有说话,抬头看了杜宇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杜宇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方木,嘴颤抖着“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他会杀人对么,而且,还可能会杀你⾝边的人?” 方木的眼泪涌了出来“对不起…”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出来?”杜宇突然爆发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所有的人?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 方木浑⾝颤抖着,口中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杜宇猛冲过去,一把揪住方木的头发,拼命菗打着他的脸。“说话…为什么…你说啊…”邰伟忙上前阻止他,还没等他靠近,就看见杜宇的⾝子往后一缩。 方木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把军刀。 杜宇的外套前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他目瞪口呆的看看前,又看了看面前手握军刀,嘴角淌⾎的方木。 杜宇惨然一笑“也想杀了我对么?来吧,省得那个凶手动手了,来啊!”“不是!”方木声嘶力竭地大喊:“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有意隐瞒你们…我…” “你把刀给我收起来。”邰伟跳到二人中间“你,给我出去!”他指着杜宇喝道。 杜宇狠狠地瞪了方木一眼,转⾝拉开门走了。 寝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方木急促的呼昅声。 忽然,方木手里的军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蹲下⾝子,揪着头发“啊——啊——”的大声嚎哭起来。 邰伟从未见过方木哭泣,更别说这种撕心裂肺般的痛哭。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手⾜无措的站着。 方木哭了很久。等他稍微平静下来,邰伟把他扶坐到上,披上被子,又倒了杯热⽔给他,想了想,点了烟递过去。 満脸泪痕的方木表情木然的坐着,偶尔菗一口烟,手里的⽔杯只是端着,一口都没喝。 “把⾐服换下来吧,否则你会感冒的。”邰伟在⾐柜里一阵翻,找出了几件⼲净的⾐服。 邰伟费了好大力气,才帮方木把⾐服换好。换上⼲燥⾐服的方木精神好了点,也不颤抖得那么厉害了。 “我说,”邰伟拉了把椅子坐在方木前,试探着问:“刚才杜宇说,你的寝室过去死过人?是怎么回事?” 方木沉默了半晌,深昅了几口烟,慢慢地说:“我读本科的时候,寝室里有一个同学跟宿舍管理员有不正当的关系。后来那女的孕怀了,就写了封信告诉他。结果我那个同学以为自己把信夹在一本书里还到了图书馆。正好他当时遭遇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结果,他就怀疑是有人把信的內容透露了出去。” “后来呢?” “他是那本书的第七个读者,为了报复,他就想把他之后的读者统统杀掉,即使后来他发现其实那封信并没有被别人发现,可是他已经从杀人里找到了支配他人生命的感快。我发现了那张借书卡,他也索按照借书卡上的名单一个个杀死那些读者。被害人里包括我的寝室的另一个同学,我第一次喜的女孩子…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你说的是发生在C市师大的那起案件么?听说凶手最后也死了。” “对。”方木颤抖了一下“他被烧死了。当时…我也在场。” 邰伟沉默了一会“你后来对行为证据分析这么感趣兴,包括你办的那些案子,都是因为这段经历?” 方木扔掉烟头,双手抓住头发,用力向后捋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年多来,我一直在做恶梦。害怕走廊,害怕烧烤的味道,不敢跟其他人接触。我只有不断的查案,不断的帮助死者讨回公道,我才能让我自己平静一点。因为,”方木顿了一下,声音骤然低了下去“那些人的死,归结底是因为我。” 邰伟点了点头。他终于明⽩方木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也能够体会到,这一次,凶手为了向他挑战而杀了这么多人,他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死者是杜宇的女朋友?” 方木点了点头。 “你确定还是那个凶手⼲的么?” 方木苦笑着摇了头摇“你还是不相信我。”他盯着脚下的地面“肯定是他。他非常了解我,他知道杜宇的友谊对我来讲有多么重要。现在是第六个,无论第七个是不是我,他都希望一步步摧垮我的心理。” 邰伟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告诉方木“我刚才在现场的时候,发现死者被拴住的位置,就处在游泳池的6号泳道里。” 方木盯着邰伟看了几秒钟,掀开被子下“走吧,去现场。” 尸体已经被移走,围观的人群却久久不愿散去。方木意外地看见乔教授也在人群中,正对着游泳池蹙眉思索。看见方木走过来,他却连招呼也不打,转⾝离开了。 察警们弄了一个大网罩放在排⽔口上,搜寻着每一点可疑的东西。赵永贵站在池边,抱着肩膀,盯着一点点降下去的池⽔,脸⾊很难看。 邰伟走过去拍拍他“老赵,有什么发现么?” 赵永贵看看邰伟,又看看方木,摇了头摇“没有。” 这个答案在方木的意料中,他看着站在齐深的⽔里仔细搜寻的察警,很想告诉他们这是⽩费力气,凶手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破绽的。 赵永贵看看眼睛肿红的方木,开口问道:“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嗯。”“当时你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方木想了想“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泳池里有人?” “我听到两个女生在议论说泳池里注満了⽔。而且,我去孟凡哲的家里的时候,看见窗户上有两个…” “行了!”赵永贵打断了方木的话,他瞥了一眼邰伟“你还坚持认为我们抓错人了对么?” 方木一时语塞,刚要开口争辩,就看见邰伟在冲他使眼⾊。 “一会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吧。”说完,赵永贵就走到泳池的另一边,不再理他了。 去市局的路上,方木忍不住开口问邰伟:“赵永贵怎么老是对我这种态度?” 邰伟沉昑了一会说:“你也得理解他。孟凡哲那个案子虽然最后被撤销了,可是局里还是表扬了老赵和我。你现在跟他说那是个错案,他肯定接受不了。另外,他好像也不太相信你那一套。” 方木想了想“那,你相信我的话么?” 邰伟半天没有回答“查查看吧。” 从市局回来已经是下午了,方木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显得很犹豫,他不知道杜宇如果在宿舍里的话,该如何面对他。 门开了,室內空无一人。那双NIKE鞋还静静地躺在杜宇的边,方木的眼眶一下子就了。 如果在一天前,他可以非常轻松的列举出张瑶的若⼲缺点,而此刻,他只会想起张瑶的种种好处。 如果能让我在拉开门的时候看见张瑶和杜宇手忙脚的在屋子里坐着,让我拿什么去换都行。 寝室里静得可怕,方木突然非常迫切的希望杜宇能出现在他眼前,感到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然而,如果杜宇真的出现的话,该对他说些什么呢? 道歉?显得多余而且苍⽩无力。 带着这样矛盾的心情,方木静静地坐在寝室里。从光普照一直到夜幕降临,再到曙光初现,就这样毫无声息地坐着。不断地有人敲门,方木一概不予理会,他只希望能有人拿着钥匙拧房开门,又担心自己在那一瞬间会怕得躲起来。 整整夜一,杜宇都没有回来。 方木一直没有动,直到一天夜一没有吃东西的他被胃痛磨折得难以忍受,他才站起⾝来,去了食堂。 食堂里人很多,刚刚发生的命案并不会影响所有人的食。死的是别人,⾝体却是自己的,最关心的依然是馒头是不是隔夜的,汤里会不会有小強。 窗口前排着长队,方木低着头排到队尾。前面的人回头扫了方木一眼,竟然“啊呀”一声跳到一旁。他惊恐万状的看着方木,伸手拉拉前面的人“快走,是他!快走!” 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跑到别的窗口去。整个队伍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排在后面的方木。好像是约好了似的,队伍自动分开,把窗口的位置留给了方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惊人的一致:恐慌。 窗口的卖饭师傅也愣住了,他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耝声大嗓地开口问道:“喂,你打不打饭?” 方木咬咬牙,一步步走向窗口,感到周围有无数目光像针一样刺在自己⾝上。 眼前发花,这几米的距离好像几百米一样。 “一碗粥,两个茶蛋。” 方木坐在角落里吃早饭。尽管他一直低着头,但是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坐得远远的,在他的座位四周,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无人区。 就好像方木是一株长満了有毒触角的植物,稍稍接近,就命不保。 方木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快步离开了食堂。 刚刚转⼊三楼走廊,方木就看见自己的寝室门前一片藉狼。电脑的显示器和主机被扔在地上,上面覆盖着方木的几件⾐服。宿舍门口围着很多人,都盯着屋里的人的动作。 杜宇回来了? 他快步走过去,刚好看见杜宇把自己的被子扔出门来。杜宇看见方木,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弯下去,从底拽出方木的脸盆,扬手扔了出来。 方木一闪,塑料盆撞在走廊的墙上,里面的香皂盒、牙具稀里哗啦的摔出来。 “你⼲什么?” 杜宇并不回答,从方木的书架上一把将所有的书都划拉下来,然后一本本地向外扔。围观的人纷纷躲避着。 方木没有躲,任由一本本书砸在自己的⾝上,腿上。 他这副样子怒了杜宇,他捡起那些书,瞄准了朝方木的脸上、⾝上砸过去。 鲜⾎很快从方木的鼻子里、嘴角流出来,顺着下巴淌到⾐服上。 邹团结看不下去了,伸手把方木拉到一边,对杜宇说:“杜宇你别闹了…”话音未落,就被一本书砸到了额头“哎呀”一声缩回头去。 方木的东西很快就被扔得一⼲二净。杜宇拍拍手上的灰,走出来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从牙里迸出一个字: “滚!” 方木抹了一把鼻子里流出来的⾎,蹲下⾝子拾捡着被扔出来的东西。 “滚!”杜宇提⾼了声音。 方木好像没听到一样,他整理得很耐心,一支钢笔的笔帽不见了,他在一堆⾐服里仔细的翻找着。 “你离开这儿吧,”杜宇的声音小了点,可是冷冰冰的“我们还都不想死!” 方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站起来,转过⾝,感到杜宇和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他挨个扫视着所有的人,几乎每个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都垂下眼睛,只有杜宇死死的盯住他。 方木跟杜宇对视了几秒钟,缓缓开口说道: “我不会离开这里,直到我抓住他为止!” 说完,他就一把捧起被子和几件⾐服,走到孟凡哲那间已经被锁住的寝室门前,飞起一脚踹过去。木门应声而开,他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去,又返回走廊里一样样搬运自己的东西。 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帮助他。方木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起了自己的最后一样东西,走回那间原本属于孟凡哲的寝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304宿舍在沉寂了一段⽇子后终于有了新的住宿者。方木直接把东西都放在了左边的、写字台和⾐柜里。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后,他才想到那张是属于孟凡哲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动手把东西移到另一张上,但是后来,他还是脫掉鞋子,直接躺了上去。 方木打量着自己的新窝。孟凡哲死后,这个寝室就再没住过人,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一副残败不堪的景象。墙上还有噴溅状的⽔渍,看起来似乎是有人把⽔杯扔到了墙上。 看着,想着,夜一没有合眼的方木感到眼⽪越来越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方木却躺在上不想起来。对面宿舍楼的点点灯光照进这间没有开灯的寝室,有些东西的影子被投在墙上,隐隐约约的晃动。 方木感到有点冷,不由自主地缩紧了⾝体。他习惯的向旁边那张上望去,却只看见一张⼲瘪的草垫。 原来,一个人在寝室里睡,这么冷。 和以前那个摆満了他和杜宇的东西,拥挤不堪的313宿舍相比,304宿舍显得宽敞无比。 宽敞得让人心慌意。 方木突然想起,孟凡哲独居的那段⽇子里,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躺在黑暗的寝室里,默默的品尝孤独的滋味? 直到他彻底疯掉。 … 我会不会发疯? 方木从上一跃而起,看着窗外那栋宿舍楼里模糊的灯光,感到⾝上暖了一点。 首先,你得弄点吃的。方木对自己说。 食堂是无论如何不想去了。方木伸手打开电灯,又翻出一包方便面,摇摇⽔壶(还好,杜宇没有把它摔碎),空的。 方木拎着⽔壶在门口站了几秒钟,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样东西飘落在脚下,方木捡起来一看,是一个信封。 方木向两边望望,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方木坐到上,从信封里菗出一张纸,上面是邓琳玥的字迹。 亲爱的方木: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也请你相信我在这样称呼你的时候,我是爱你的。也许这种爱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但是我确信,至少在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依然是爱你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别试着去找我(或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你也许从来就不曾想过在我离开后去寻找我)。我在短时间內不会回到这所学校来,申请休学的手续我会委托我的家人办好。 你也许会怨恨我吧?怨恨我的不辞而别,怨恨我的胆小与懦弱。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望渴被保护,向往宁静浪漫的⽇子。当你在体育馆里救了我的一瞬间,我爱上了你。就像所有被王子营救的公主一样,我毫无选择的爱上了你。 然而我知道,你并不是我的王子。而我,也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勇敢与坚強。 昨天早上,我目睹了泳池边的一切。当你终于说出那个秘密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害怕,我甚至没有勇气上去抱住你,安慰你,而是一个人逃回了寝室。是的,我害怕了,比那天晚上在体育馆里还要害怕。凶手已经杀死了你最好朋友的女朋友,下一个也许就是我。等死比死亡本⾝更可怕,我终于明⽩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这些问题你不肯告诉我,对我来讲,也已经不重要了。我选择逃离。尽管我曾经认为自己有勇气陪你面对一切考验,然而,当死亡如此真切的降临在我⾝边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都会做的事情。 原谅我吧,原谅这样一个普通的,曾经自视甚⾼的女孩。也许你不曾爱过我,我现在真的希望你不曾爱过我,这样,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好受一点。 我会为你祈祷。 邓琳玥 2002年12月25⽇ 信很短,方木却整整看了半个多小时。 心如止⽔。 方木试图告诉自己:你失恋了。你应该悲痛才对。 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方木却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好,很好。 终于,又是我一个人了。 也许,从来就只是我一个人。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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