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惊鸿 第十五章 相见不相识 孤女觅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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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木剑惊鸿 作者:玉翎燕 书号:44021 | 更新时间:2017/11/19 |
第十五章 相见不相识 孤女觅双亲 | |
当冷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戈易灵姑娘的怀里,她一跃而起,忽又将戈易灵姑娘一把抱住,哭着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非⽩呢?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他要是死了,我是不能活下去的。” 戈易灵拥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附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道:“冷月!冷静下来,一切事情我们慢慢地谈。” 冷月一直在低声饮泣,良久,她才抬起头来,擦去眼泪,低声说道:“戈姑娘!原谅我的失态,我…太…” 戈易灵一直搂着冷月的双肩,安慰着说道:“冷月!还跟我说客气话做什么呢?我们之间的情,还要说这些话吗? 不管怎样,我们又见面了。趁着这里无人,我们叙一叙别后吧!方才你一再提到非⽩的全安,是怎么样呢?骆大哥遭遇到什么危难吗?” 冷月脸上微微一红,随即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用眼睛看了朱火⻩一眼。 朱火⻩正⾊说道:“冷月姑娘!并不是我爱管闲事,按说呢,你们姑娘家谈话,我是不应该听的…” 戈易灵立即拦住说道:“爷爷!…” 朱火⻩却反拦住她说道:“戈姑娘!我可不愿意那么老,我们爷孙的关系,随着还我真面目告一段落。要不然,冷月姑娘又该怎么称呼我呢?叫我一声朱伯伯,也就⾜够了。” 朱火⻩打了一连串的哈哈之后,又正⾊说道:“方才我说,姑娘家说话,按理我是不应该听的,但是我想两位在谈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当中,说不定可以获得一些蛛丝马迹,有利于我们今后的行踪,所以,我还是冒昧地要做一个旁听的人。” 戈易灵说道:“朱伯伯!我们没有什么事可以瞒你的。” 这是一句真话,戈易灵和冷月互相倾诉着彼此的遭遇,没有一丝一点的隐瞒。尤其是冷月,说到骆伯言老爷子的杀自,说到骆非⽩的被制,忍不住泪珠潸潸而下,悲痛不已,连带戈易灵也为之感伤。 朱火⻩坐在一旁,听得十分仔细,每一个细小的过节,他都不放松,间或还要问一两句。直到最后,两位姑娘各为自己的⾝世和遭遇,相拥而泣。朱火⻩站起⾝来,在一旁来回踱着,一会搔头苦思,一会仰天凝眸,突然,他一拍手,叫道:“可惜呀!我们为什么会这么愚笨呢?” 戈易灵和冷月都吓了一跳,两个人都抬起头来望着他,不知道朱火⻩说的是“可惜”什么? 朱火⻩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两位姑娘!我们错过一次最好的机会。不过,也总算给我辛苦的历程,有了一点点收获。” 戈易灵说道:“朱伯伯!你说的话,我们听不懂。” 朱火⻩说道:“我们暂时先别谈这个。冷月姑娘!我有一个不合人情的意见。” 冷月连忙说道:“朱伯伯!快别这么说,冷月这次能脫离魔掌,是朱伯伯和戈姑娘的再生之德,冷月现在除了一条命之外,一无所有,朱伯伯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朱火⻩说道:“冷月姑娘和骆非⽩已有⽩头之约,如今冷月姑娘既然已经恢复了自由之⾝,第一件事当然他该专程赶回河南上蔡,探视骆非⽩的安危,就人情而言,这是无庸置疑的事。” 冷月知道下面还有下文,她咬着,忍着泪,在静静地听着。 朱火⻩望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可是,河间至上蔡,何止千里之遥,冷月姑娘离开上蔡,又不知几经时⽇,如今再兼程赶回,也不是三五⽇可以赶到…” 戈易灵立即接着说道:“朱伯伯!再远、再多些时⽇,我们也要赶到上蔡去的。凭我和冷月的生死之,一切事情都要丢开,专程去一趟上蔡。” 朱火⻩笑笑说道:“小灵子!这回你可领会错了我的意思了。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不通人情吗?” “对不起!朱伯伯!” “小灵子!我当然不会怪你,我只是告诉你,我和你一样地为冷月姑娘的处境焦急。但是,小灵子!我和你不同的地方,是我在焦急之余,我不会冲动,我要很冷静地分析利弊得失。” 戈易灵脸上飞起一层晕红,轻轻地说道:“对不起!朱伯伯!我们都会听你的教诲。” 朱火⻩用眼睛盯住戈易灵和冷月,缓缓而沉重地说道:“做一个成功的江湖客,我说成功的江湖客,意思是指:除了武功和经验之外,有时候还要忍受痛苦的韧力。当你衡量利弊得失的时候,往往要自动地张大嘴,呑下钢刀扎心的痛苦。唯有如此,你才能在途程多险的江湖仗剑行义。” 戈易灵和冷月规规矩矩,肃然地坐着,倾听恭聆。 朱火⻩接着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看,我把话又说远了。我的意思是说,按情接义,冷月姑娘…” “对不起!朱伯伯!容我打岔,清朱伯伯叫我冷月。” “好吧!冷月!你此刻在恢复本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到上蔡,探视骆非⽩的安危,那是千该万该。如果你不如此,那就有违常情。但是,如果你进一步再仔细想想,即使你能兼程⽇夜,三五天之內赶回,你能带给骆非⽩的是什么?” “朱伯伯!她该回去探听一个结果啊!”“结果是好是坏,早就有了定论,冷月回去并不能改变结果,反而可能落⼊陷井。” “朱伯伯!不是我为冷月说话,就是明知为陷井,她也不能不赶回上蔡,一探究竟。” “如果有一件事比这个更重要呢?” “会有吗?” “有!这件事就是在方才救醒我和冷月的那个神秘不露面的人⾝上。” “啊!这个人是谁,朱伯伯原来是知道的。” “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致说可惜二字。” “这个神秘客是谁?” “是令尊戈平戈总镖头,也就是你我万⽔千山,无头无绪在寻找的人。” 戈易灵不由地跳了起来,上前抓住朱火⻩的手,叫道:“朱伯伯!你看到他?你看到了斗笠下的脸庞?那为什么不早些…” 朱火⻩平静地说道:“小灵子!我如果看到了,也不会认识。真正说起来,我和令尊并没有见过面。” “可是,朱伯伯你方才又说…” “是的!我方才说那个斗笠戴得很低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也是目前许多人都在寻找的戈平戈总镖头。那是据我在听到你方才的叙述之中,使我得到了启示。” “我说的什么话,引起朱伯伯这样的推断呢?” “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在你们的谈话中,获得了许多证明。其中之一就是证明那个戴斗笠的人,他是什么⾝份。你还记得你说过的一件事?” “朱伯伯!我求你快些说明嘛!” “当我和冷月都还昏不醒的时候,你几乎被对方用毒弩死,这时候来了这位戴斗笠的人,是不是?这一段情节最重要,你能不能详细地再为我们说一遍?” 戈易灵想了一下,说道:“当对方要用毒弩我的时候,这位戴斗笠的忽然的出现,他不但阻止了对方箭,而且用大袖挥落了八张快弩出来的毒箭。我原以为他会惩罚对方…” “结果并没有,是吗?” “对!他没有给对方任何惩罚,只是说了一段话。” 朱火⻩立即说道:“这一段话是怎么说的?你如果记得,说得愈详细愈好。你能记得多少?” 戈易灵说道:“因为这一段话说得很奇特,所以,我记得很详细。他是说:今天卖剑的大会上,他和对方的目标是一致的,这应该是缘分。” “嗯!还有呢?” “他说虽然双方都扑了空,算起来对方比他输得更惨,因为对方居然当面不识真人。” “够了!这一段话就说到这里为止。这段话里面有三个可以肯定的事。第一,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什么目标是一致的?都是听说戈易灵在河间卖剑,前来寻找戈易灵的。第二,结果双方都扑空了,因为,发觉戈易灵是假的,岂不是双方都补空了么?第三,对方比他输得更惨,因为当面不识真人。这两句话重要极了。因为对方找戈易灵的目的是在发现戈平,结果戈易灵是假的,而戈平本人与之当面居然又不相识,岂不是输得更惨么?” 戈易灵松下了双手,低头在沉昑,显然对朱火⻩这样的说明,虽说无法反驳,却也难以心服。 朱火⻩接着说道:“下面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小灵子!你说当他说能够解除我跟冷月⾝上的琊术的时候,你不很相信。” 戈易灵说道:“是的。当他纵放对方逃走,而朱伯伯和冷月仍然没有解除⾝上的魔咒,我着急了。他说他可以解决,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可是他说的话,似乎有一股力量,使我不得不相信。他说:相信我,姑娘!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如果我的女儿在⾝边,跟你差不多年纪,我不能骗你…”朱火⻩一挥手说道:“好!只说到此地为止。在令尊的心里,念念不忘的,便是他的独生女儿。昔⽇方外之托,有了变化,如今行迹不明,他只有到处寻找。在这种情形之下,任何一件事都可以使他想起自己的女儿,这是人之常情。” 戈易灵神情黯然,流下了眼泪。 朱火⻩郑重的指出:“小灵子!请你注意你方才所说的一句话。你说,他的话似乎有一股力量,使你无法抗拒,不得不相信,这叫做⽗女骨⾁之情的天。小灵了!这种感受你以前有过吗?在海慧寺,那是骆非⽩的二叔四姑去接你的时候,你有这种感受吗?” 戈易灵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冷月默默地搂着她,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朱火⻩说道:“就目前来说,追寻令尊戈平戈总镖头,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小灵子!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戈易灵拭着眼泪,点着头。但是她又恍恍地说道:“可是冷月她…” 朱火⻩说道:“冷月如果要回上蔡,也决不能一个人回去。骆仲行是多么贪婪狠毒的人,还有倭人在背地撑,冷月好不容易脫离苦难,难道还要自投罗网不成?冷月要去上蔡,我们当然要陪着一同去,否则,叫我们如何放得下心?” 冷月连忙说道:“不!朱伯伯!正是你说的,当前的急务,是追寻戈伯伯,绝不能因为我的事而耽搁。” 朱火⻩点点头说道:“所以,单独让你回去,我们不放心我们也做不到。只有请冷月跟我们一齐走…” 戈易灵接着说道:“朱伯伯!骆非⽩骆大哥的安危未卜,我们如何能留着冷月不让她走呢?” 朱火⻩不觉反问道:“这么说你放心让她单⾝回到上蔡去冒险吗?” 戈易灵嗫嚅地说道:“我…当然不…” 朱火⻩说道:“小灵子!当你在两害相权的时刻,你能断然决定取舍,这就表示你成了。另外还有一个很要紧的考虑因素,我以为骆非⽩这位老弟必然无恙。在清江小筑我们也曾经有一面之缘,他是一个有无穷光明前途的人,断不致有意外。” 冷月很沉静地说道:“谢谢朱伯伯的安慰。” 朱火⻩很严肃地说道:“冷月!不要以为我是在安慰你,任何一件事情离不开一个理字。骆仲行的倒行逆施,他绝对难容于骆家大院的。如果我说的不错,骆家大院骆庄主死讯一经传出,就是骆仲行授首之时,而骆非⽩老弟必然平安无恙。” 冷月平静地说道:“朱伯伯!我已经决定了,我要随着朱伯伯和戈姑娘,一同去寻找戈伯伯。” 戈易灵急着说道:“冷月!你…”冷月摇头摇说道:“姑娘!你什么也不要说,冷月不会为了一己私情,来影响到大局。” 朱火⻩侧着耳朵听一听,微笑说道:“你们二位不要再为这件事争执了,因为目前你我都已经来不及走了。” 戈易灵倾耳一听,已经听到蹄声,说道:“是河间府的捕快人马追上来了。” 冷月说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朱伯伯!你和戈姑娘沿着这道丛林深⼊进去,可以离去。这里由我来抵挡着。” 朱火⻩笑道:“这是什么话呢?不让你去上蔡,却留下你挡追兵,那我和小灵子还算人吗?” 戈易灵说道:“河间府的兵马捕快,谅他们不敢正眼瞧我们一下。他们要是真敢捋虎须,我们就让他们尝尝厉害。” 朱火⻩说道:“我们见机行事,能够不惹⿇烦,当然是为上策。现在我们牵马朝外走。” “朝外走?上去?” “对!因为令尊也是朝这个方向去的,我们要找他,难道还要背道而驰不成?” 三个人,牵着三匹马,缓缓地走向林外。 面奔来十多匹马,奔驰得很急,冲进丛林,分从他们三个人的两边,奔了过去。 朱火⻩牵着马领头,昂然而行,视若无睹。 这十余骑刚一过去,面又来了两骑,勒缰停马,等在五丈之外。这时节刚过去的十几匹马,一个唿哨,忽地又卷将回来,盯在朱火⻩三个人的后面,形成了一个前后包围的形势。 朱火⻩停下来了,他从容地前后一打量,沉声问道:“各位是冲着我们三个人来的吗?” 面的两个人,头戴硬纱巾,齐眉勒住一条⻩丝带,黑披风,露出里面深⻩⾊的紧⾝排扣⾐,薄底快靴端在纯银的马镫上。光面无须,浓眉细目,看起来两个人好像是弟兄,左边的人手里挽着一细长的马鞭,绕着几圈,握在手里,两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冷月的⾝上。 右边马上的人用手指冷月说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朱火⻩淡淡地问道:“这位是在问我的话吗?” 右边马上的人似乎是个冷面汉子,也是冷冷地反问:“你以为呢?在这里我还要问谁的话?” 朱火⻩笑了一笑说道:“看各位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无知无识之人,而像是有⾝份地位的人。各位平⽇向一个陌生人问话请教,都是这样的语气吗?”他回头对戈易灵、冷月一眨眼,说道:“这叫做出门三五里,各处不相同。大概你们贵宝地就是这样的待人接物吧!” 戈易灵立即接着说道:“不!朱伯伯!这叫做‘人不可貌相’,⾐冠楚楚的人,不一定有见识。” 冷月居然此时鼓掌说道:“好一个人不可貌相,说在这些人⾝上,⼊木三分。” 坐在马上左边的人,一脸然,一拎马缰,立即就要冲将过来,被右边这人拦住,他对朱火⻩点点头说道:“尊驾何人?可否请告知尊姓大名?” 朱火⻩说道:“早就该这么问话,只可惜迟了一点。现在我倒要请教二位,如此拦住去路,是为了什么?是寻衅吗? 我们与二位毫无瓜葛,更无怨仇,是拦路打劫吗?看样子二位也不是那种下三滥的人。 二位不将来意说明⽩,我们的话,恐怕就谈不下去。” 右边的人龇牙一笑,笑得令人可怕,⽩森森的牙齿,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他在一笑之后,笑容倏地收敛,一瞬间,嘴角向下扯得多长,冷峻地说道:“看样子,阁下大概在武林中算得上是个人物,而且手底下也有两下子,因此,说起话来刺人。我要奉劝阁下,得意之后就是意失,小心摔个马趴将门牙摔掉。说吧!你是哪一道的人物?你与这小子有什么关系?说清楚了,因为你和我们没有什么过节,可以让你过去,将来京城里你去找我们,还可以把你当朋友待。要是你偏不识相,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 “啊!”朱火⻩这一声“啊”得很长,有着调侃的意味。“这么说阁下还有⾼抬贵手的意思,那还真是我的幸运。往后我们到了京城,还能⾼攀你阁下这样叫得开字号的朋友,真不容易呀!” 他对冷月挤挤眼、歪歪嘴,怪声怪调地说道:“小子!休怪我们不够情,其实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咱们本来就谈不上情,你的事你自己管,往后你就看着办吧!” 他又一扬头轻松地说道:“我和这小子的关系,说得够清楚了吧,怎么样,咱们可以过去吗?” 对面马上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右边的人说道:“瞧你方才嘴硬,原来只是一个银样腊头,嘴硬骨头酥。” 左边那人立即接着说道:“看他方才那份嚣张,就应该给他一点苦头吃吃。” 他一抖手,那在手上的马鞭,闪电而出,在朱火⻩的鼻尖前面不到两寸的地方,一掠而过,然后又像灵蛇一样,回到手掌之中。 朱火⻩笑嘻嘻地说道:“二位说过,只要待清楚关系,就可以让我们过去。是不是又要自食诺言?” 右边的人眼睛深沉地盯着朱火⻩,看到那份镇静,脸上的颜⾊微微一变。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朋友!我们不会食言的,只要你记得自己所说的话,也就是了!请吧!” 朱火⻩耸耸肩说道:“我会记得我的每一句话。小灵子!咱们走。” 戈易灵也跟着耸耸肩,牵着马对眼前的情形视若无睹,朝着前面走去。对面的两匹马各向两边一带缰,让开正好可以走过一匹马的空隙。朱火⻩走在前面,戈易灵跟在后面。 刚一穿过那一道空隙,戈易灵突然一弹而起,左拳右脚,人借自己马鞍上那样的一垫脚,快得好像一阵旋风,又准又狠,掌风脚步,分别扫中左右的两人,应声坠马,落在地上。只剩下两匹空着鞍的马,在那里顿⾜刨蹄。 就在戈易灵发起攻击的同时,冷月一个倒翻,冲天拔起,倏地向前一扑,⾝后为首的一匹马,如此一惊,刚刚扬起前蹄,就听得叭地一声,马上的人就如同倒了半截塔,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月的⾝形,正好掩在马的一旁,叱喝道:“要命的就不要动!” 那十几匹马上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子套兵刃,先自呆住了。估计领头的那两个人,在人家一出手的瞬间,就倒得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其他的还有什么可妄动的。 朱火⻩微笑着说道:“里面的人还有头儿吗?” 迟疑了一下,从十几匹马当中,有一个黑面汉子应声说道:“我算不得头儿,有话我可以记下来,带回去转达。” 朱火⻩说道:“没有话要你转达,将你们这三个人带走。” 那黑面汉子点头说道:“还有别的事吗?” 朱火⻩说道:“没有了。只是有一点要告诉你们,无论你们是⼲什么的,不要嚣张,人与人总得有点礼数,对不对? 所以,给你们一次教训。你们可以走了。” 那黑面汉子说道:“承情了!不过…” 他端躇了一下,接着说道:“并不是我不知好歹,我们也有眼光,看得出各位是⾼人,今天要将我们这十多个弟兄留下,我们谁也走不了。不过,既然各位⾼抬贵手,我们就得寸进尺地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朱火⻩说道:“说吧!” 那黑面汉子接着说道:“请教三位尊姓大名?” “一定要告诉你们吗?” “回去总得有个待,这是一个手下人活着回去的唯一条件。” “好!既然让你回去,总是要让你活下去。记得,我姓朱,一个闯江湖数十年姓朱的。” “朱爷!还能多告诉我们一些吗?” “朋友!人要知⾜。告诉你一个朱字,你就⾜够回去应对的了。请吧!” 那黑面汉子在马上拱拱手说道:“是的!朱爷!你说的对极了,人要知⾜。”他一挥手,吆喝着:“伙伴们!抬人拉马,别再愣着。” 人手都很利落,三个人被抬着放在马背上,一阵蹄声,十几匹马就这么走了。 朱火⻩对冷月点点头说道:“虽然比不上你心灵受制时的⾝手,但是,也相当了得。最难能可贵的,是你的机智,是你和小灵子之间的默契。” 冷月望着戈易灵微微一笑。 戈易灵接着说道:“这大概就是患难之的特⾊吧!共过生死的人,每一个举上、每一瞬眼神,都会有心灵的互通。 比方说是现在我就知道冷月的意思,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赶紧离开此地?” 朱火⻩随意地问了一句:“现在就要离开吗?为什么呢?” 问是随意问的,可是听在戈易灵和冷月的耳里,却是大吃一惊。不离开此地,待在这样荒野之地,难道要等什么吗?再说,这十几匹马跑回到河间,说不定还到不了河间,就会有人追到这里来。当然,谈不上“怕”字,却也犯不着等在这里要和他们见个真章,除非有其他重要的目的。 戈易灵和冷月对着一眼之后,轻轻地问道:“朱伯伯!我们是要赶路的呀!” 朱火⻩索牵着马,朝回头路走,找到一块大石头,撇下缰绳,人就坐了下来,笑着说道:“现在我们暂时不赶路了,我们要等人。” 戈易灵怔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悟的说道:“说的也是,那些大內护卫,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实在也叫人看不惯,等他们来,教训教训他们。” 冷月没有说话,她觉得朱火⻩凡事经验老到,不是无故寻衅的那种人,如果真的要教训大內护卫那些人,当时又何必匆匆离开河间府? 冷月姑娘默默地没有揷嘴说话。 朱火⻩沉昑了半晌,突然说道:“小灵子!你在心里要有准备。待一会儿,会有⾼手赶来,你要小心应付。说一句老话,武功这件事,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 戈易灵突然抢着问道:“朱伯伯!你说万一是什么意思?” 朱火⻩缓缓地说道:“我说万一来人是大內一等一的⾼手,小灵子!不是我长他们的锐气,你最多只是百招之敌。” 戈易灵不由地一口气向上冲,但是,她立即庒了下去。 因为她对朱火⻩太了解了,当深沉思考说话的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着含意的。 戈易灵昅了一口气说道:“朱伯伯!百招之后如果我真的败了呢?” 朱火⻩正经地说道:“你如果真的败了,最重要一件事,你要极力保全自己不要受到伤害。老实说,你可以被擒,却千万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戈易灵真的有些啼笑皆非了,但是,她看到朱火⻩的脸上没有一丝玩笑之意,她把自己准备说着玩的话,收起来了,只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朱伯伯!你的话我不懂!” 朱火⻩说道:“我的话容易懂得很,斗得过对手,你自然可以取胜。当你们斗不过人家,你要保住自己不要受伤。” “宁可被擒?” “对!宁可被擒。” “然后呢?朱伯伯!” “然后等人来营救你。” “朱伯伯!你是等到我失败被擒之后,才来救我吗?” “小灵子!你弄错了,不是我来救你。” “谁?这里除了你朱伯伯,还有谁?” 冷月在一旁一直细心地观察着,在用心地倾听着。这时候她忍不住揷嘴说话了。 “朱伯泊!我可以请问一件事吗?” “冷月!你既然叫我朱伯伯,就不许客气。” “朱伯伯!我们留在这里等,就是为了等那些大內⾼手来跟他们拼吗?” “是这样的。” “结果拼不过他们,甚至于戈姑娘要失败被擒?” “大概是如此。” “结果让别人来营救?” “大概是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老实说,这样做有着相当的危险。如果戈姑娘真如朱伯伯所说,不是百招之敌,一旦失手受到伤害呢?如果没有人前来营救呢?如果营救的也不是对手呢?” 朱火⻩这才绽了一丝笑容,轻松着语调说道:“冷月!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冷月顿了一下又问道:“朱伯伯!刚才我说到,这些‘如果’之中,任何一个‘如果’都会有危险的。我们为什么要等在这里接受这些危险呢?难道是非这样不可吗?” 朱火⻩说道:“冷月!天下事没有什么‘非这样不可的’,只是衡量利弊得失,以眼前的情况来说,非如此不是最好的举措。” “可是戈姑娘…” “你是关心小灵子的。其实天下事哪里有绝对全安的呢?常言道是:人在家中坐,尚且有祸从天上来,何况是仗剑江湖,简直就是处处危机,哪里没有危险呢?再进一步来说,吾人做事,只问是不是当为。如果是应当做的,成败也罢,安危也罢,都不是我们所应该顾虑的。” 冷月立即恭恭敬敬地应道:“是!谢谢朱伯伯教诲。”但是,她立即又接着问道:“朱伯伯!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问。据朱伯伯刚才说的情况,似乎没有提到朱伯伯你自己。你呢?会和我们一起吗?” 朱火⻩毫不考虑地说道:“当然会和你们在一起。” 冷月紧跟着又问道:“朱伯伯!请原谅我的多话。从朱伯伯方才所说的情况中,似乎从来没有提到朱伯伯你的行踪。我在想…”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朱伯伯留在现场,即令对方来了如何的⾼手,我们的处境也不会像所说的那么危险。戈姑娘说,朱伯伯不但武功⾼,而且用毒的功夫,更是一绝。” “小灵子虽然是在捧我,倒也是些实话。” “朱伯伯!好像在即将到来的一场拼斗中,你并不准备出手,你准备让戈姑娘一个人顶挡头阵,可是要留下来的又是你朱伯伯…” 戈易灵拦住冷月说道:“冷月!不可以这样和朱伯伯说话。” 冷月说道:“我只是把心里的一点疑虑说出来,并不是成心对朱伯伯的不敬。” 朱火⻩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望着两位姑娘。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听到蹄声震地,而且向前远眺望去,尘头大起,来的至少有十骑以上。 朱火⻩突然收敛起笑容,十分严肃地说道:“小灵子!这种场面,你要好好的对付。冷月!你也要帮助小灵子。说起来这算是一次冒险,但是,如果冒险是对我们很有价值的,相信你们也乐意冒险的,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事吗?” 戈易灵立即说道:“朱伯伯!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应付这次事情,不让你失望的。” 冷月却跟着说道:“朱伯伯!我要再问一句话。” 朱火⻩点点头说道:“你问吧!” 冷月说道:“朱伯伯!你说冒险是有代价的,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呢?” 朱火⻩断然说道:“不能!” 他说着话,站起⾝来快步走了几步,突然一蹬腿,凌空拔起,扑向一棵大树,比猿猴的⾝手还要敏捷,直而上,蔵⾝在一个大鸟巢的后面,密集的枝桠,正好将他遮盖得一丝不露。他的那匹马,在他临上树以前点了一脚,已经泼开四蹄冲进不远的林中去了。 冷月在皱着眉头沉思。 戈易灵安慰着她说道:“冷月!我跟随朱伯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从来没有一件事不是经过深思虑的,他既然这么决定,一定有他的用意。” 冷月说道:“姑娘,我当然会信得过朱伯伯。不过,我是在想,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他说有人来救,这个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这样的荒野,四下无人踪,他能及时救得了我们吗?” “朱伯伯说过的,就一定会兑现。” “姑娘!冷月并不是怕,而是觉得朱伯伯这一招太神奇了。既然凭我们的智慧想不通,只有等待谜底揭穿之后,让我们惊奇罢!” 戈易灵严肃地说道:“冷月!我想的不是这些。我想这可能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遇到的真正⾼手。我要考验自己两件事。” 冷月问道:“哪两件呢?” 戈易灵说道:“第一,我不能忘记本剑的含义,我要看看以一点真忱,能不能感动一个人,而化⼲戈为⽟帛。” “照朱伯伯的说法,恐怕大难。” “那么第二,我要试试自己究竟能有多大能耐。” “姑娘!这一点我可以为你做见证。” “他们来了!” 对面卷起尘土,十几匹马,直扑而来,相距不远,奔驰的马儿齐齐停住,一字排开。当中一匹⾚炭枣骝,神骏⾼大,浑⾝发亮没有一杂⽑,在那里不安地刨着前蹄。 马上坐的是一位⼲瘪的老头子,蜡⻩脸,疏疏落落长了几绺胡须,一对很大的招风耳,却又是那么⼲⼲地看上去像是假的。头上没有戴帽子,花⽩的头发,绾在头顶,横揷了一⽩杨木的簪子。左眼戴了一个黑眼罩,右眼深凹,精光人。 ⾝上穿的一领古铜⾊的长⾐,拦系了一嵌了铜扣的牛⽪带,左右两侧,各揷了五支飞镖,银亮的刀口,微露在外。脚上穿的是薄底快靴,很有力的踏在镫上。因为他生得瘦小,坐在这样⾼大的马上,透着有几分滑稽。 在他的左右,各有五匹快马,马上都是黑披风,斜揷剑的英武汉子。 戈易灵姑娘空着一双手,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倒是冷月拄着宝剑,很有些虎视眈眈的神气,准备随时而动的样子。 老头坐在马上打量了很久,拈着胡须问道:“方才我们有三个人,是你们打伤的吗?” 戈易灵点点头说道:“是的,正是我将他们打伤的。” 老头脸上露出笑容,点着头,颇为赞许的样子。接着他又说道:“打伤了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戈易灵说道:“你应该先问问我,为什么要打伤你的人。” 老头⾼⾼地赞了一声“好”字,伸出指头,点着戈易灵说道:“女娃儿,就冲着你这两句话,你打伤我的人这码事,怪他们学艺不精,不⼲你的事,我不追究。” 戈易灵倒是很认真地拱着手说道:“谢谢!我们年轻,难免气盛,老人家不追究,我是很感!” 老头说道:“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三个问题。” 戈易灵又手而立,仰着头,说道:“请问吧!我是知无不言。” 老头又点点头说了一声“很好”他问道:“听说有一姓朱的老江湖,他人呢?” “他走了。” “哦!真的吗?” “人是我打的,祸是我闯的,他不走留此地做什么?即使他留在此地,与他无关的事,老人家问他则甚!” “这个小子是你什么人?”指着冷月,问话的语气就显得冷硬了。 “是我的朋友。” “什么朋友?” “老人家!你这话问得不⾼明,同行闯江湖,自然就是朋友。除此之外,你叫我一个女孩儿家,怎样回答?” “女娃儿!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因为他在河间府闯下了滔天大祸,如果没有特殊关系,我们会考虑放你一马!” “哦!是这样的呀!” “是这样的!女娃儿!” “那真是太糟糕了!我和她现在已经是生死之,他闯的祸,我恐怕是不能置⾝事外了。” “那真是太糟糕了。不管如何,问完第三个问题,再谈这件事。女娃儿,你姓甚名谁? 你这样闯江湖为了什么? 如果有机会让你安顿下来,享受荣华富贵,你可愿意?… 直接了当地说吧!你这个女娃儿,无论是气质、胆识、容貌、谈吐,都是我老人家少见的,我准备收你做我的⼲女儿,你可愿意?” 戈易灵微笑说道:“你能够不再追究我这位朋友的事吗?” 老头沉昑了一下,说道:“这恐怕不行,因为他闯的祸太大了,不处理恐怕是不行的。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尽量不让他受苦,让他受到很好的照管,即令要处置他,也会给他一个痛快。” 戈易灵摇头摇说道:“这样说我是没有那份福气了,如果你们要处置她,我就会和你拼到底。” 这时候左右两边的人,已经有人催动坐骑,就要立即冲过来。老头一挥手,阻止住了,他缓缓地问道:“女娃儿!你不再想想吗?” 戈易灵头摇说道:“用不着了。” 老头叹了一叹气,说道:“唉!那真是太可惜的事。” 他刚要挥动手臂,却又接着问道:“女娃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戈易灵说道:“我叫戈易灵,这个名字你应该很吧!河间府卖剑寻⽗的事,是你们一手办的,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 冷月忍不住在一旁拉着她的⾐服说道:“姑娘!你这是做些什么呢?” 戈易灵微笑说道:“你看这一场拼斗能免得了吗?就不如早较量个⾼低,到现在我才知道,谐和不是单方面,谐和是要经过痛苦的过程才能获得的。” 老头这时候突然呵呵大笑,那一只独眼,迸出慑人的光芒。他指着戈易灵呵呵说道: “女娃儿!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凭你这份勇气,我老人家今天一定要给你一个公道。” 他一挥手,叫道:“上一个。” 左边立即冲出一骑,马到临前,人在马上甩镫张臂,马儿跑开了,人在半空中飘然落下,手里多了一柄剑。 冷月刚一迈步上前,立即被戈易灵拦住。 “刚才我们说好的,你今天只是我的见证人。” 冷月说道:“是的!我只能做见证人,但是不是这些人,对不对?”她用眼风扫了一下马上的独眼老头,低低地说道:“留着精神对付今天的百招之敌,其余的留给我,不要同我争了,好吗?” 戈易灵这才闪开一边,只说了一句:“小心点!” 冷月昂然上前,拔剑出鞘,相隔五步,和来人对面而止。 老头说话了:“这小子在河间表现得不弱,他虽然没有能力杀了二爷,那是另有⾼人暗中相助,但是,他不是弱者。 二十招之內,废掉他的一只手臂。” 冷月冷冷地说道:“把我看成一只小吗?” 对面来人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此时更不答话,长剑一动,疾如风火,一连攻出三剑。 冷月从容地闪动,宝剑倒收在肘后,没有出手。 对方刚刚攻出一招“力贯金环”直指冷月前,出剑快,落剑准,分明一剑要刺穿冷月的膛。但是,就在冷月一偏⾝形的瞬间,对方右腕一扭,宝剑一晃而变,由刺而削,正好划向冷月的左肩,那正是要卸下冷月的一只手臂。 变化之快、之奇,说明对方是击剑⾼手。 冷月刚一扭,人向后面一倒,脚跟立地,人似风摆残荷,以一丝之差,险煞人的让过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剑光划过,递招已老,冷月倏地翻⾝而起,蔵在肘后的剑,比人还要快,只见寒光一闪,大喝一声:“着!”随着噴出一阵⾎雾,一只右臂连同宝剑,掉在地上,人也随着一晕,翻⾝倒下。 这时候分从左右抢出两骑,不是救人,而是攻击。两骑错,两柄剑绞剪而至,马儿分从两边走了,两栖宝剑却在冷月一个“夜战八方”单刀招式,硬而起,卸开两柄绞剪而来的剑,三个人成了一个品字形对立。 双骑并出,叉攻击,其声势是十分惊人的,立意是一举将冷月击死。没有料到冷月制敌机先,趁着两人还没有会合之前,剑光从中切人,分击两边,变被动为主动,对方人在行动中,力道不沉,硬封之下,两柄剑竟被力而开,使得攻击的人,胆为之寒。 冷月长剑斜指在前,目而喝:“偷袭无聇!” 武林拼斗,亦如场战上两军对垒一般,气势关系重要,两个人被冷月叱责,竟迟疑不敢动手。 就在这样一迟疑之际,老头在马上忽地一扬手,两点寒星闪电而至,分取两人的“对口”大⽳,两人顿时翻⾝气绝,连⾎都没有流出一滴,只是两人的口中露出一点点银亮的镖刀。老头发镖之快,中镖之准,出手之毒,令人心寒。 这时候从他紧挨的右边,马背上有人控背躬⾝陪话说道:“请三爷息怒,属下在三爷面前讨下这份差事。” 老头没有吭气,脸⾊沉十分难看。 马上这人催动坐骑,越众而出。没走几步,便飘⾝下马,掀去披风斗篷,探手从肩头上子套宝剑,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前来。面对着冷月,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拔剑一拱,单说一个“请”宇,眼神紧紧盯住冷月,站在那里一丝不动。 冷月依然持剑而立,没有答腔。 双方都知道,遇到了击剑的⾼手,因此最担心的还是戈易灵姑娘。他明⽩冷月当初只是跟随毗蓝夫人,耳儒目染,再由夫人亲自指点,击剑武功并非出自专门,除非冷月在被制住心灵,输以招式,她还能记得,否则,这一场斗剑,冷月是输定了。 幸好这样的僵持,谁也没有盲动。击剑之道,敌未动,我不动;敌已动,我先动。就在那发动攻击的一瞬间,如果有一方功力稍差,就会剑毁人亡。 因为冷月的神情稳极了,眼神清澈,气定神闲,使得对方不敢贸然出手。 突然,戈易灵清叱一声说道:“慢着!” 老头也一挥手,分明是约制住现场的拼斗。他指着戈易灵说道:“你有话尽管说。” 戈易灵说道:“我只想请问一件事,今天这一场拼斗,到目前为止,还算是按照武林规矩行事。” 老头说道:“什么叫还算是按规矩行事?如果我让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刀剑并举,来一个剑齐砍,那么叫做不按规矩行事。” 戈易灵微笑说道:“所以我说还算是按规矩行事,所差的只是不该用车轮战法,其实那也算不了什么,我的朋友可以接得下来。” 老头那只独眼滴溜溜一阵转,寒着脸问道:“你还想说些什么?” 戈易灵微笑说道:“如果按规矩行事,我也不会来,否则,占便宜的是我,因为,你们不敢伤我的命,对不对?如果我来的话,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老头说道:“你想打如意算盘!你是个女娃儿能来什么?” 戈易灵笑笑说道:“譬如说,放毒之类的事。” 老头喝道:“娃儿!你敢!” 戈易灵笑笑说道:“如果大家都不按照规矩来,我有什么不敢!” 老头从马上一跃而下,立即有人过来递上一对⽇月双钩,蓝汪汪地闪着光。 老头一下马,原先持剑出场的人立即躬⾝退下。 戈易灵也上前说道:“冷月!该换我了。劳驾,将你手中宝剑借我用一下。” 老头讶然问道:“女娃儿!你连剑都没有吗?” 戈易灵应声说道:“有!我有一种⽩杨木削制的木剑,对付一般宵小,我用木剑也就够了,因为我出剑的目的,不在取对方的命,略施惩戒也就是了。今天不同,面对着顶顶大名的大內⾼手头儿三爷…” 老头冷哼一声说道:“女娃儿!你原来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戈易灵笑道:“眼看耳听,还能不知道吗?” 老头哼了一声。 戈易灵接着说道:“面对你这样的⾼人,如果我用木剑,那是大不敬啊!如今我借用我朋友的剑,要在三爷手下领教五十招…” 老头突然纵声大笑,说道:“女娃儿!好一个领教五十招,女娃儿!你真狂得可爱。我老人家今天就陪你走五十招。不论你是戈易灵也罢,冒名顶替也罢,五十招之內,绝不伤你。” 戈易灵笑笑说道:“三爷!我可不能这样险保,俗语说:刀剑无眼,万一我一失手伤了你,可别怪我。” 老头指着戈易灵笑道:“好!好!我不怪你!你尽管施展便了!” 戈易灵道声:“承让!承让!” 当下一个纵步,扑上前来震腕抖出剑花,闪电刺出一招“毒蛇出洞”老头不闪不让,手中⽇月双钩并没有分开,以极快的速度向上一格。 ⾼手过招,招式决不用老,一则不用硬接,再则迅取变化。戈易灵这一招“毒蛇出洞”原是试探的,没有料到对方出手太快,来不及收招,只听得呛啷一声,溅起一阵火花,戈易灵的剑被开数尺,中间门户大开,危机顿现,而且虎口发热,几乎宝剑要脫手飞去。 戈易灵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才知道对方确是功力深厚。 她哪里还敢怠慢,一弹腿,返⾝一个倒纵,让开五尺。 老头并没有趁势追击,反倒收回⽇月双钩,点着头夸奖不止说道:“不错!不错!怪不得你自认有五十招之敌,就凭你这一招接实,宝剑没有脫手,证明你的话不虚。来!来!好好施展你的本领吧!” 戈易灵凝神一志,再次起步进⾝,展开自己的所学。每一招发出,都隐蔵着下一招的变化,在攻势中,随时注意自保。 老头似乎也很用心,⽇月双钩分执双手,左钩右削,上搪下卸,化解了戈易灵的一切攻势,但是,他并没有得隙还手。这也并不意味着老头让招,而是戈易灵在攻招中,预先准备了收招的后路,一时还露不出破绽。 二十招过去,戈易灵的心请放开了,剑招绵绵使出,与步法配合得严密无瑕。可是老头的⽇月双钩,使得更是风雨不透,而且力道沉重。相形之下,戈易灵攻招的时候,点到就收,而接招的时候,尽量避免接实。时间一长,戈易灵就显得守多于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站在不远的冷月开始着急,他一直留神向四下观望,希望如朱火⻩所说的,突然有一位⾼手出现,解除戈易灵目前的危机。但是,四周都是对方的人,哪里有什么其他的人影! 冷月不噤抬头向树上看,朱火⻩不知道是蔵得严密,还是已经换了地方,本看不到人影。 冷月心里此刻已经有了打算,如果戈易灵失败被擒,她要拼着自己的命,作舍命的一击。 且不说冷月站在那里心神不定,就在这一段时间內,场子里有了变化。 戈易灵所承受对方⽇月双钩的庒力,愈来愈重,已经到了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招之力! 突然,远处一骑如飞而至,冷月大喜,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听得马上人厉声喊叫。 “戈易灵姑娘!” 这声喊叫是马上的人拚着全力在情急中叫出来的,凄厉惊人,撼人心弦。声到马到,立即有三骑击上去。 只见一阵鞭影,哗啦啦一阵刀剑声,有人兵刃被绞脫手,随即两点寒星,朝着老头飞去。 老头仿佛背上长了眼睛,叱喝一声:“大胆!” 左手月钩磕开戈易灵的长剑,右手⽇钩,扫落飞来的两柄飞刀。不知道他的右手是如何还能有空,一丝空隙也没有停顿,一抬手飞出两点寒星。 马上来人挥舞长鞭,击退了夹攻的三骑,当他发出两柄飞刀之后,作梦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能及时还以颜⾊,哪里还能闪躲得开!哎呀一个翻⾝,坠落马下。 戈易灵听到那声喊叫,心里已经有所感受,此时眼光所及,不噤眼泪夺眶而出,扑上前去叫道:“马叔!” 老头及时一个跨步,⽇月双钩一伸,拦住去路,问道:“他是谁?” 戈易灵擦去眼泪说道:“他是一位言出必行的好汉,天山大漠草原之鹰马原。” 老头问道:“他叫你的名字是真的?” 戈易灵颤声说道:“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是戈易灵,是戈平的独生女儿,是你们天涯海角所要追寻的人。” 说罢她大踏步朝着马原的地方走过去。立即四周有人亮剑围过来,老头一挥手,止住众人,让戈易灵走过去。 戈易灵快步上前,只见马原的右和左肩各中了一支镖,他扶起马原叫道:“马叔!马叔!你真的赶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来呢!” 戈易灵说得声泪俱下。 可是这位天山大漠草原之鹰却在痛苦中勉強扯动嘴角,露出笑容,他吃力地说道:“戈姑娘!马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呐!可是,我来迟了。有一点是应该告慰姑娘的,老回回夫妇平安的回到了猩猩峡。姑娘!朱爷呢?他…” 马原的气息已经微弱,他的目光已经看不清楚⾝边的戈易灵,但是,他的口中仍然哺哺地含糊不清地说道:“朱爷…他…为什么…” 戈易灵大哭失声,这时候有人在⾝后说话,声音很轻柔:“女娃儿!我也觉得这位马原是一条汉子,千里赴义,现在这种人不多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 戈易灵抬起泪眼,只见老头站在⾝边,手里托着一粒黑⾊的丸药,朝着她说道:“这粒药给他服下,两个时辰之后,再拔去镖,保证他完好如初。” 戈易灵伸手接过丸药,低沉地说声:“谢谢你。” 她认真地将丸药纳⼊马原口中,气若游丝的马原已经合上了眼睛,旁边有人帮着灌下一口⽔,将丸药送下。 老头对她说道:“不要担心马原,⾎汉子我不会伤害他,这里我会留下人来,照护他两个时辰。现在我们走吧!” 戈易灵表情木然,冷月立即抢过来搀扶着她,低低地问道:“姑娘!我们现在…?” 戈易灵摇头摇说道:“除了一死,剩下的只有跟着走,没有第三种选择,但是,我不能死,你尤其不能死。” 冷月忽然咬牙说道:“姑娘!我现在好恨!本来我们可以及时脫⾝的,都是因为…” 戈易灵摇头摇说道:“不可以,冷月!我们不可以恨任何人,何况事情没有到绝望,一切都可能有转机。” 老头故意表示大方,站着远远地,不去听戈易灵和冷月的谈话。他此刻的心情,是充満了悦愉的。虽然这趟河间之行,丧失了不少的同伙,但是,找到了戈易灵姑娘,就可以抵得上一切。因为他记得非常清楚,临行付任务的时候,再三強调:活捉到了戈易灵,就是一件不世的奇功。为什么戈易灵这么重要?只晓得可以从她⾝上获得戈平的下落。为什么戈平这么重要?他不晓得,他现在也不需要晓得。建立了不世奇功,代表着获得了一切,又何必去多知道一些不相⼲的事呢? 他挥着手,有人牵过来两匹马,戈易灵和冷月走到马旁,这时候有人过来拿着一鹿⽪的绳子。 戈易灵厉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拿绳子的人没有讲话,老头站在那边微微笑道:“女娃儿!那是鹿筋人发编制的绳子,等闲刀剑都休想割动它半分。” 戈易灵厉声问道:“我问你这是做什么?” 老头笑道:“女娃儿!我保证,只要一回到京城,你会受到一切优渥的待遇,现在只有请你和这小子,暂时委屈。对于这一点,我抱歉!但是,我不能不这么做。” 戈易灵呆了一下,冷月朗声说道:“可杀不可辱!要捆绑我们的手脚,这是侮辱,我们办不到。” 老头脸⾊变了,独眼迸着凶光,冷冷地说道:“好小子!你有种!你宁被杀,不受辱,好!我现在就成全你,我就把你给砍了。” 戈易灵一拉冷月低声说道:“冷月!朱伯伯说,保全命为最要紧,我们要忍耐。” 冷月气愤地说道:“不要再提朱伯伯了!” 戈易灵轻轻地叫了一声:“冷月!” 然后她伸出双手,十分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捆吧!” 拿着鹿筋绳子的人,就要捆绑戈易灵。突然,老头叱喝一声:“什么人?大胆!” 话音未落,两点寒星直飞不远的大树上。就在同时,不知何处飞来一极细的线,线上有一枚精巧的鱼钩,极快地飞来,准确无比地钩住那鹿筋绳了,一扯之,凌空飞去。而老头那两支镖打向大树枝桠之口,如泥牛之⼊海。 老头不愧是老江湖,就在他打出两支飞镖之后,立即腾⾝而起,扑向戈易灵。而戈易灵和冷月仿佛若有所示,不约而同地展⾝掠回,直扑大树之旁。 不知何时,大树之下,站着一个人,头上戴着斗笠,低低地庒住眉心,遮去大半个脸。 就在老头二度腾⾝追至大树之旁,戴斗笠的人已经用自己的⾝体挡住戈易灵和冷月,与老头对面而立。 这一切情况变化得太快,太出人意料之外。一时间,大家都怔住了。等到回过神来,明⽩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老头已经双手各持⽇钩月钩,严阵以待地向前迈近。 再看那边,不知何时,朱火⻩趁机又将马原抱回到大树下。如此一来,双方人马集中,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老头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这样一揷手,已经犯上了丧⾝灭门的大祸了。” 戴斗笠的人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名震江湖的双镖双钩独眼龙粘可五粘三爷,怎么一⼊大內,成了官差,就变得如此官气十⾜!丧⾝灭门,对一个江湖客来说,是吓不住人的,何必拿这句话作开场⽩?” 对方一口叫出了粘可五粘三的字号,倒真的让粘三怔住了。因为粘三悄悄离开江湖,已经有十余年,进⼊大內充当护卫,更是少人知晓,为什么对方竟是如此了如指掌?他顿了一下,依然朗声问道:“你…你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戈平!” 粘三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全场的震动,第一个痛哭失声,嚎叫一声:“爹!”扑上前去的是戈易灵姑娘。 戈平伸手扶住戈易灵,一双眼睛仍然紧盯着粘三,口中说道:“乖女儿!此时不是讲话的时候,擦⼲眼泪,站到你朱伯伯那里去。” 粘可五粘三爷此刻的心情已经稳下来了,他眯着一双独眼,变得非常轻松地说道:“怎么称呼你呢?是称你作戈总镖头,还是另有称呼?请先告诉我,既然是老友了,总不能在称呼上失了礼数。你说,是不是?” 戈平的眼神没有离开过粘可五的双手,嘴里却淡淡地说道:“粘三爷!你我谈不上老友,也用不着在称呼上费这么大心思,有戈平这两个字,也就够了。我想,在这种场合,你总不是专要和我叙旧吧!” 粘可五将手中⽇月双钩一并,空出右手,脸上浮着诡谲的笑容,说道:“你戈总镖头仍然不失当年的豪气雄风,令人好生钦佩。既然大家都是直言无隐,咱家也就明说了吧!” 戈平点头说道:“这就是了!请指教吧!” 粘可五一伸右手,微欠着说道:“那么就请戈爷跟我们走一趟吧!请。” 这时候,左右两旁就有两个人,步伐缓缓而沉重地朝着戈平这边走过来。粘三突然大喝一声:“你们给我站着!戈爷是何等人物,用得着你们动手吗?也不先掂掂你们的斤两。 还不给我退下去。” 那两边过来的人,站着没有动,粘三却趁这个时机,向前移动了几步,客客气气的说道:“戈爷!请吧!我们准备了有坐骑。” 戈平笑了笑说道:“粘三爷,听来你一派官差口吻,好象是要拿我的意思,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吗?” 粘三说道:“真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我并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戈平说道:“连为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拿我叫?粘三爷!如果换过是你,会不会束手就缚,跟着走呢?” 粘三脸⾊一变,提⾼了声调说道:“想来你戈爷不会就这么乖乖地跟我走。不过,我劝你,你的武功再強,想必也不会跟一个人为敌。” 戈平淡淡地问道:“谁?” 粘三说道:“官家!当今皇上。你惹得起吗?” 戈平纵声哈哈大笑,潇洒地说道:“不欠粮、不逃役的人,皇上也不能奈何他。再说,粘三!亏你当年在江湖上闯过一阵,一点江湖客的骨气都没有了。常言道:拼着一⾝剐,皇帝拉下马。你以为当今皇上我就惹不起?” 粘三哦了一声说道:“看样子就算我说出是奉了皇差,你也是不会跟我走了,那是我粘三走了眼。” 这个“眼”宇一出口,只见他的右手一抬,两点寒星直飞戈平而来。 粘可五当年以“双镖双钩”在江湖上闯出字号,这一双兵刃、两枚暗器,是不同凡响的。他早就知道戈平不会轻易让他得手。十多年前,估计还可以斗一斗戈平,那也只是斗一斗,要想击败对方,从容擒拿,是断无可能。十几年后的今天,虽然戈平苍老了,而粘三却进了大內,天天都是锦⾐⽟食,功夫不见得有长进。衡量轻重,粘三不敢轻易动手。 但是,粘三是老谋深算的,他明知道戈平不会就如此驯服地束手待缚,他口中在和戈平敷衍,暗地里却在一步一步向戈平接近。在他估计有十成把握之后,突然发难,打出他仗以成名的双镖。 距离是太近了,近到使人无法闪躲的程度。戈平咦了一声,右手大袖一展,袖风未及一半,人却翻⾝倒了下去。 戈易灵大叫一声“爹”人就狂疯地扑将过来。但是他刚一起步,就被朱火⻩伸手一把拉住。 那边双镖双钩独眼粘三却在挥着手,呵呵笑道:“女娃儿!你且休要悲伤,你爹戈总镖头死不了。我老人家还要带他到当今皇上面前差,到那个时候,才能决定你爹的死活。” 戈易灵被朱火⻩一双手象铁箍似的紧紧拉住,她挣扎着哭喊着说道:“朱伯伯!天可见怜,让我⽗女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连话还不曾说得一句,就这样遭了毒手。朱伯伯!请你放开手,让我跟这个恶人爪牙,拼个死活。” 朱火⻩面无表情,一声不响,只是没有松手。 这时候粘三是得意十分地呵呵笑着说道:“女娃儿!如果我换过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哭闹骂人,因为那样于事无补。老实跟你说,我老人家说话算话,我说过我非常喜你,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儿,我可以担保,你爹在见到皇上发落之前,不会吃到苦头。至于你,不但不会受到牵连,而且还可以保举你受到奖赏,因为我可以说你大义灭亲…” “呸!”戈易灵几乎是竭尽自己全力,吐出一口⾎痰,啐到粘可五粘三的面前,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披着人⽪、没有人的狗东西!你瞎了一双眼,连你的心也瞎了!你把姑娘当作什么人?姑娘恨不得吃你的⾁、喝你的⾎。” 粘三一变而为地嘿笑说道:“想不到你居然这样有骨气,义是这样的重视人伦的孝女。好!现在我就让你爹受一阵于挫骨扭筋的痛苦,看看你这个孝女又当怎么样?” 他说着话,大踏步上前,来到戈平的面前,弯下去,不知道要动什么手脚。 戈易灵狂疯地要挣扎着冲上去,突然,朱火⻩的手一松,戈姑娘人向前一冲,脚下不稳一个跄踉,几乎摔了一跤。等她好不容易稳住⾝形,一抬头,可把姑娘怔住了。 戈平戈总镖头闪电一而起,伸手如钩,一把刁住粘三的右手脉门。任凭粘三有何等功力,只落得浑⾝酸软,失去一切的劲道。 戈易灵怔怔地叫道:“爹!你…没有事吧!” 戈平微笑说道:“粘三爷的为人,我是久已闻名的。当他表面上无事,暗地里一步一步挨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怀好心,果然不出所料。” 朱火⻩笑笑说道:“你装得不错,可把你的女儿吓坏了,恐怕把我也要怪罪了。” 戈易灵涨红了脸说道:“朱伯伯!你可是一句话也不说呀!” 朱火⻩哈哈大笑说道:“傻姑娘!我可不敢多说一个字啊!”粘可五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用一只独眼,扫了朱火⻩和戈易灵一眼之后,无比险地说道:“瞧你们那种得意样子,也不觉得难为情吗?” 朱火⻩笑着反问道:“粘三!你还想动什么心思呢?还要再把皇上抬出来吓人吗?是不是又要让我们丧⾝灭门吗?” 粘可五粘三冷冷地说道:“戈平说的,丧⾝灭门,你们都不在意,他说作为一个江湖客,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但是,我要请教戈总镖头,作为一个江湖客,名誉是不是要紧?” 戈平抓住粘三的脉门,淡淡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 粘三仍然是那么冷冷地说道:“你知道就好。当你用不正当、不光明的手段,取胜于人,算什么英雄?算什么好汉?又算什么江湖客?” 戈易灵立即严词斥道:“粘三!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有资格说什么光明磊落吗?真是恬不知聇!” 粘三说道:“女娃儿!你是真的错了。我粘某人不够格谈正大光明,你爹又够格吗?他真的要够格,就应该在一刀一剑的招式上,将我制服,我没有话说。艺不如人,只能怨自己。可是,你爹是这样取胜的吗?” 戈易灵正待叱喝,戈平却淡淡地笑了一下,一松手,说声:“去吧!”粘三半⾝劲道尚未恢复,只觉得一股劲道,直涌而至,脚下拿不稳桩步,一个踉跄,噔、噔、噔,一连撞过去好几步,才勉力稳了下来。 粘三的脸霎时紫红得像猪肝,分不清他是愤怒还是惭愧,或者是竭尽全力来活络开周⾝的⾎脉。当他站定了脚步之后,独眼迸出凶焰,但是嘴角却扯动得笑了。 粘三的笑,笑得很突然,先只是扯动一下嘴角,接着他洪⽔开闸也似的爆出一阵狂笑。 他用手指着戈平说道:“戈平!但愿你的真本事硬功夫,能和你的诡诈一样的出⾊,要不然,今天就有你的罪受了。” 说着话,⽇钩到打手,⽇钩月钩一分,双臂的筋⾁一阵滚动,骨节咯咯直响。霍然他双臂—阵动搅,钩影如幻,人影如飞,扑向戈平。 戈平⾝形一个旋动,步走轻灵,极快地一闪,正好从戈易灵⾝前一掠而过。只听得他说一句:“孩子!剑借给爹用一下。” 连人带剑就在这样一声“借用”之下,滚进了层层钩影之中。站在一旁已经为马原解除镖毒,治疗镖伤的朱火⻩,此时不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満怀歉意的冷月,原本是默默站在⾝后。此叫忍不住轻轻地问道:“朱伯伯!你叹气了?” 朱火⻩回头望了冷月一眼,笑笑说道:“可不是叹气了!” 冷月挨上前两步问道:“为什么?朱伯伯。” 朱火⻩说道:“我原以为这是一场难得一见的⾼手拼斗,结果,叫我失望了。” 冷月问道:“是粘三太差了吗?” 朱火⻩摇头摇说道:“不是。粘三在大內名列二三之间,⾝手不凡。老实说,在他的双钩之下,要想占得便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冷月当然相信。方才戈易灵姑娘拼出了全力,随时都有落败的机会。换过冷月自己,恐怕接不下来十招。朱火⻩的意思是指戈平的功力不济吗?冷月不敢这样替戈伯伯设想。 留神拼斗中的两个人,由快而慢,一剑一钩,都是那么凝神一志的递招过式。看不出戈平有什么破绽。 朱火⻩接着说道:“戈总镖头的功力,竟然是这样的超人深厚,叫人难以想得到的事。 如果戈总镖头手下不作留情,胜负不出十招之外。” 冷月不敢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在场的就数她最差,她实在看不出正在拼斗中的两个人,有什么可以看得到的胜负契机。 突然,粘三右手⽇钩闪电似,搭上戈平的剑,左手月钩单演单刀的架式,劈向戈平的右肩。 这一招可以看出粘三的双钩确实不凡,配合得十分灵活,时间部位,天⾐无。最叫人心惊的,还是他的一个“快”字。 戈易灵⽗女连心,一声“啊呀”还没有出口,只见戈平手中剑不知如何一翻而起,呛啷一阵响,⽇月双钩竟然如此在不能的情形之下,自行叉碰撞,溅出一阵火花。而且劲道似乎奇大,竟将左手月钩磕飞几尺,使得粘三的门户大开。 说时已迟,那时实快,戈平的一柄剑有如灵蛇出洞一般,正好抢住这一瞬的可趁之机,剑光已经指向粘三的咽喉。眼看着就是一剑穿贯,⾎流人倒。但是,实际上却是没有。 戈平的剑光距粘三的咽喉约一寸的地方停了卜来,粘三双手一撇双钩,长叹口气,说道:“怪我粘可五习艺不精,下手吧!你要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戏弄,那就休要怪我骂你难听的。” 戈平倏地一撤剑,反手将剑给戈易灵,说道:“粘三爷!我们之间没有仇恨,为什么要以命相搏?但愿你粘三爷放我⽗女一马,留个来⽇好相见吧!” 粘三怔了一下,但是,立即苦笑道:“戈平!听你说话的声调,好像不是说笑,可是实际上你是在开我一个大玩笑。” 戈平伸手拦住戈易灵的说话,皱着眉说道:“是你粘三爷不相信我?” 粘三说道:“亏你还是一个走动官府的总镖头,难道你不知道有两句话: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当差要是当到大內,那不自在的情形就严重了。” 他仰着头,感慨万千地接着说道:“你以为你的剑没有穿贯我的咽喉,我感你?我就带着人知恩图报地离去?你错了!对我来说,如今你戈总镖头已经和我粘三打了照面,我只有两条路可走。” “哦!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我将你逮捕,带回到京城,差领赏。” “哼!你还想吗?” “是的。我不能再想,因为我说过,艺不如人。因此,我只有第二条路可走,回去领责。最好的下场是赐死,最坏的结果,是求生不得,想死不能。” “你是说?…” “我是说,你戈总镖头虽然剑下留情,我不会记住这份情,我可能比死在你这位⾼手之下,更要凄惨。” 他挥挥手,召集起带来的人,准缶走向回头路。此时,他回过头来,望着戈平说道: “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拿你,但是,我可相信,这样的搜捕行动,由于你的出现,更要急如星火了。你的功力,当然可以⽩保,这一点我是信得过的。有两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 戈平问道:“要告诉我什么呢?” 粘三说道:“大內总护卫御前带刀二品,有一⾝神鬼莫测的功夫,既然知道你出现了,他会出京拿你,你要小心。” 戈平拱拱手说道:“承告!感得很。” 粘三说道:“还有,此人一⾝小巧功夫,得一手极奇特的弩箭,百步之內,可以穿贯牛⽪,最厉害的是一个‘快’字。他可以在一瞬之际。你十箭,只要中上一箭,你⾁绽骨穿,伤箭固⾎,你要小心。” 戈平突然问道:“粘三爷!你突然要告诉我这两件事做什么?” 粘三笑笑说道:“你不杀我,我总得表示感恩吧!” 戈平严正地拱拱手说道:“不敢!我们之间没有仇恨,已经⾜够。更无所谓恩惠。” 粘三说道:“那就算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再见。” 他扳鞍一纵,骑上马背,刚一吆喝,正要抖动缰绳,突然人影一闪,戈平以最⾼的⾝法,旋风一扑,拦住粘三的马前。 粘三沉下脸问道:“戈总镖头!你还要想做什么?” 戈平说道:“为了报答你方才的好意,在临别之前,我也要奉上一句话,供粘三爷斟酌。” 粘三说道:“我洗耳恭听。” 戈平说道:“方才听来,你似乎是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其实天地之大,何愁无地容⾝,何苦要死守京城?” 粘三在马上一震,还没有说话,戈⼲又拱拱手说道:“后会有期!请!” 说着一闪⾝,让开去路。粘三带着马缰,站在那里没有动静。那跟来的一群人,已经渐渐地走得远了。忽然,粘三一回头,说了一句:“各位!后会有期!承情!承情!” 一抖缰,马儿箭也似的冲了出去,他没有跟在那一群人的后面,却折向相反的方向,圈起一阵⻩尘。 先走的那些人,本来都是策马徐行,在等着粘可五的。 如今粘三突然催动坐骑,狂奔而去,这一伙人顿时一愕,霎时间也跑得无影无踪。 戈平刚一转过⾝来,戈易灵早就扑到面前跪在地上,満面泪痕地叫道:“爹!” 戈平此时已噤不住泪如雨下,抚着戈易灵的头说道:“苦命的孩子!让你受苦了!爹对不起你。” 戈易灵哭得和泪人儿一般,哀哀叫道:“爹!我娘呢?” 戈平牵起戈易灵姑娘,为女儿擦着眼泪,说道:“孩子!现在不是你我⽗女话叙当年的时候,时不我予!我们要趁这一个时刻,决定我们的去向。” 戈易灵仍然着追问道:“爹!我娘呢?她老人家现在哪里。一十八年没有见,难道爹不让孩儿知道娘的情形么?” 戈平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说来话长,我又没有办法长话短说。让爹处理好了这里的急事,再为你细说从头。” 他牵着戈易灵姑娘的手,走向这边说道:“不论事情是多么急,我还是先要向各位致以衷心的谢意。冷月姑娘…” 冷月立即说道:“戈伯伯!我当不起你这个谢字,要谢的应该是我。” 戈平未置可否,又向马原说道:“马原兄!…” 天山大漠草原之鹰马原,此刻已经是余毒已清,精神很好,连忙抱拳一拱说道:“马原耝人不敢当这样称呼。” 戈平说道:“大恩不敢言谢,虽然我还未尽然了解內情,两位对小女有恩,我是可以断定的,特别是朱大当家的…” 戈易灵立即打断话头,揷嘴说道:“爹!别叫什么朱大当家的。别说朱伯伯不喜,连我听起来怪刺耳的。” 戈平刚要说声“抱歉!”朱火⻩却于此时,缓缓地走过来,脸上严肃的表情,使得他的步履让人看起来,都是那样的严重沉滞。 戈易灵立即上去叫道:“朱伯伯!” 朱火⻩没有应声,却是朝着戈平问道:“戈总镖头!请问你一件事,请你照实告诉我。” 这语气、这神情,使人一怔。 戈平立即拱拱手说道:“知无不言,请尽管吩咐。” 朱火⻩说道:“请问总镖头,当年保镖到北地,有人赠送给你一柄折扇,是总镖头随⾝携带,还是另蔵在他处?”戈平的脸立即苍⽩了,他断断没有想到朱火⻩突然提出的是这样的问题。 朱火⻩又紧钉了一句:“总镖头!你说的知无不言。” 戈平一时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了。他已经在刹那间,下定了决心。他平静地问道:“既然不能以当家的相称,以年龄叙齿,我称一声兄台大概还可以接受。请问朱兄台,你问这柄折扇的下落,为了何事?” “你以为呢?” “为了传说中的武功秘芨,还是为了传说中的珠宝?” “如果我说都不是呢?” “那就请朱兄台明⽩的告诉我。” 朱火⻩沉声说道:“戈总镖头!你比我心里更明⽩,当今皇上特派大內⾼手,遍走江湖,广寻阁下,难道也是为了传说中的珠宝和秘芨吗?” 戈平此刻也沉下了脸,说道:“原来朱兄台…” 朱火⻩立即说道:“戈总镖头!千万不可以猜。我只是要你告诉我,这柄折扇,现在何处?” 戈平摇着头十分认真地说道:“朱兄台!不管你是什么⾝份,你对小女有恩,这是我戈平深深感的。但是,我虽然感,却不能告诉你有关折扇的事。” “为什么呢?” “我不能回答你是为什么。” “戈总镖头!如果我用強呢?” “你不会的,你不是那种毫不讲感情的人,我是实真地希望你不会那么做。” “不要太一厢情愿,我会这样做的。” 戈易灵在一旁听得呆了。这时候突然大叫:“朱伯伯!求你!我求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朱火⻩断然地说道:“小灵子!这件事你不要过问。” 戈平也挥手止住戈易灵说话,果敢而断然地说道:“那真是太不幸了。恩人变成了仇人,这个世界叫人活不下去。虽然如此,我也只能说,那是太不幸了。” “你的意思是宁可反脸成仇,也不将有关折扇的事告诉我一点一滴?” “我没有选择。” “你有把握胜过我?” “没有把握我也要这么做。” “我知道你的功力很⾼,可是,你可知道我朱某,用毒是当前一绝么?你的武功再⾼,说不定只在我一举手之间,就使你无法还手。你相信么?” “我相信。但是,你可知道,三军可以易帅,匹夫不可以夺志这句话吗?威胁只有对那些不⼊流的人才有用。对我来说,生死的威胁,是毫无意义的。” 戈易灵突然拿起宝剑,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说道:“爹!朱伯伯!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针锋相对争执,我不知朱伯伯为什么对那柄传说中的折扇,是如此有趣兴!我也不知道爹为什么将这柄折扇看得如此之重。是为了珠宝?为了秘芨?还是为了什么?我不能再看你们这样争下去,尤其不忍看到你们将要以死相拼。我只有先死,一死百了,我就不再伤心难过。” 她在说话的时候,宝剑是横在脖子上。 ±湓碌谝桓鱿冉衅鹄矗拮潘档溃骸肮媚铮∥颐堑男悦蔷镣蚩嗖疟4孀〉模荒苷庋簦? 马原站在那里感伤地说道:“戈姑娘!承你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叔叔,这时候我不能不说一句话。姑娘!我马原回天山猩猩峡,吃尽了苦头,赶回到河间,我是不愿意见到姑娘这样平⽩的溅⾎横尸的。” 戈平显得非常的冷静,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 马原忍不住说道:“戈总镖头!你应该说话,为什么不说话?老实说,戈姑娘是你唯一的女儿,衔哀寻仇,几度面临着生死边缘,那种苦难,真是铁石人也心酸。今天你们⽗女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又闹成这样。戈总镖头!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这样的自了残生?就这样为了那柄折扇和秘密,值得吗?” 戈平长叹了一声说道:“马原兄!你责备得很是。对于易灵这孩子,我是亏欠太多。但是,我只有对不起她,我不能因为挽救她的命,说出折扇的下落。” 马原怪异地盯着戈平,不解地摇头摇说道:“我只能说是怪呀!你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抹脖子?真是让人想不透。” 马原又把眼光转到朱火⻩的⾝上,沉重地说道:“朱爷!” 朱火⻩脸上的霾已经消散了,居然露出一丝笑容,望着马原说道:“你这大漠草原之鹰,又有什么话说?” 马原恳声说道:“朱爷!在清江小筑时开始,我对你朱爷,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可是,在老回回的野店里,我又觉得你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好人…” 朱火⻩突然哈哈大笑,接口说道:“马原!现在对我的评价又要改变了是不是?没有关系,人只有到盖棺的时候,才可以论定,现在都会随时改变的,我不会在意的。不过,小灵子!你不必悲伤失望,你应该⾼兴骄傲,因为,你有一位了不起的⽗亲,真正了不起的⽗亲。他忠于对人的一诺,可以牺牲自己的独生女儿,在所不惜。” 朱火⻩转向戈平说道:“戈总镖头!考验一个人是十分忍残的,你经过了最忍残的感情考验,表现不惧不惑,不受威胁,不受利的伟人情,我衷心地敬佩你!也为所托得人庆幸。” 戈平怔住了,迟疑地问道:“朱兄台!你是什么意思?” 朱火⻩微笑着说道:“戈总镖头!你休要惊疑,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他说着话,从⾝上占⾁处,取出一个小小的深⻩⾊的绢袋。上面有汗渍斑斑,代表着年深月久,也代表着朱火⻩是如何珍蔵在自己⾝上贴⾁处,从不离⾝。 朱火⻩很细心、很谨慎地开解这个⻩⾊绢袋,从里面倾倒出一枚⽟坠。这枚⽟坠是用⻩⾊的丝带系着,编成一个十分精致的结。朱火⻩将⽟坠托在掌中,伸到戈平的面前。 戈平一见,大惊失⾊,他用不着多看,只一眼他就可以看出朱火⻩掌中的⽟坠,和他那柄折扇系的⽟坠,有着密切的关系。 当时他跪下行礼说道:“草民不知是世子王爷…” 朱火⻩伸手拉起戈平,认真地说道:“虽然你心存社稷,可是你我人在江湖,如果人家都拘泥这些礼数,往后叫我们何以相处?” 戈平却坚持地说道:“礼不可缺。以前是不知,如今知而不礼,那绝不是为臣民之道。” 他立即招呼戈易灵、马原、冷月:“来见过王爷千岁!” 朱火⻩挥手拦阻,沉痛地说道:“戈平兄!国破家亡,孑然一⾝,流落在江湖,对于国恨家仇,没有丝毫助益,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心怀先朝的臣民百姓。如果你再叫我一声王爷,真是要我无地自容了。戈平兄…” 朱火⻩严肃地接着说道:“实则我现在是一位江湖客,唯其如此,我们才能将恢复大明朝的大业,在暗中从江湖上做起,如果我朱火⻩成了王爷,今后的一切努力,都要事倍而功不能及半。” 戈平固执地说道:“回王爷的话,草民毁家灭门,为的就是要找到福王世子殿下,在江湖上登⾼一呼,众人景从,大业可成…” “不!戈平兄!你错了。你和我都在寻找的,不是我,是我哥哥。他持有我君⽗的诏书,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殿下,他才有号召的能力。我这块⽟、你那块⽟,还有我哥哥那块⽟,合起来才可以开解折扇的谜底。” 戈平急着说道:“可是…” 朱火⻩笑道:“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告诉你,朱火⻩在江湖上是有名的笑面屠夫…” “那是王爷借以混淆人的耳目,以求全安。” “你现在知道我,你才这样的说,你不知道我呢?恐怕你的看法又不一样了。戈平兄! 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将恢复大明的事业,一滴一点地去做,如果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谈什么名分、还谈什么⾝世、地位,那就叫做冥顽不灵的人了。” “我总觉得…” 朱火⻩哈哈笑起来了。 “戈平兄!你这个人不但忠诚不二,而且也固执得叫人无法相与。戈平兄!我很坦⽩地讲,你和我现在都是家国的罪人,都要以待罪之⾝、赎罪的心情,一点一滴来奉献。我们要有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八十年的打算,尽心尽力,而成功不必在我。能想到这些,你就自然心安,还要计较什么名分呢?好了!好了!不要再谈这些与正事无关的话了。 我的本名叫朱烨,既不好听,又不好叫,你还是叫我一声朱兄台,或者是朱大哥,让孩子们依旧叫我朱伯伯,马原他叫我朱爷,叫了这么久,也就不必再费事改口。戈平兄!你就说一声遵命吧!” 戈平倒是十分艰难地迟疑了一会儿,才规规矩矩地说道:“遵命!” 朱火⻩点头说道:“这就对了。现在我们坐下来,商量一下今后的动向。戈平兄!先要听听你的意见,这十几年你的武功,已经臻于精境,在其他的方面呢?” 戈平刚要开口,朱火⻩又伸手作势拦住他含笑说道:“从现在起,千万不要有王爷二字的称呼,只要你想到有害于事,有害于我,你对于这个称呼必然就不坚持了。” 戈平说道:“朱大哥!小弟敢不遵命。只是这十几年的经历,真正是⾎泪斑斑,说来话长,恐怕此刻是时不我予。” 朱火⻩说道:“对!目前正是时不我予,而且时间非常急迫,是无法详谈,但是,你的遭遇,与我们今后行止,有密切的关系,不能不谈,我们长话短说吧!”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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