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柳鸣蝉 第六章 柳暗花明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绝柳鸣蝉  作者:玉翎燕 书号:44016 更新时间:2017/11/19 
第六章 柳暗花明
  姑娘可真不在乎,自顾低头揷剑⼊鞘,整理罗袖,对道人的问话,充耳不闻。道人越发难堪,紫了脸,依然拱手说道:“姑娘不屑告诉,贫道也无颜多问。后会有期!”

  拱拱手,四个人一掖道袍,匆匆而去!

  姑娘目送四个道人去远,才缓缓掉转头来,向柳湘说道:“功夫不行,就少在外面若祸,今天要不是我看他们四个打你一个,心里不平揷上一脚,此刻你恐早已束手就擒了。”

  说着大眼睛隔着薄纱,骨碌碌地朝柳湘浑⾝一打量。

  柳湘本来对姑娘充満感之意,没想到姑娘转过⾝来竟是说了一番这样叫人忍受不了的话,顿时把內心感之情,化于无形。可是人家说的倒是真情,不是她出手,此刻果真的已经束手被擒了。想到这里,勉強按捺住怒气。拱手说道:“多谢姑娘仗义出手,在下这厢致谢了!”

  姑娘摇‮头摇‬,说道:“这种事我做得多了,没有什么可谢的。只是像你这种独⾝在外跑跑的,除了要苦练功夫之外,还要处处留神小心,其实我要是晚一步打这儿过,你就是不被他们四人所擒,也已经死在暗算之下了。”

  姑娘说着指指树林里面,接着说道:“吃亏一次,学乖一回,下次小心就是了。”

  姑娘走到树林边缘,连头也不回,点⾜之间,人像夜枭投林,只在林梢一闪即逝。柳湘刚一举手准备叫住姑娘,请问一下姓名,转而一想,这姑娘傲气凌人,说话句句像是训诲,随她去吧!

  倒是她说树林之內有人暗算,不妨去看个分明。

  柳湘也是点⾜穿⾝,手仗灵蛇软剑,人从林隙中闪⾝而进。

  ⼊林不到两丈,赫然一人站在林中,柳湘顿时气一沉,收势站桩,留神看去,面前不到五尺,一人⾝穿道袍,背背长剑,左手反把正待拔剑,右手扣指作势,分明正待发出什么暗器。可是,这人一落到柳湘眼里,就知道已经是被人点了重⽳,只不过是死尸未倒而已。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位⽩⾐素裳姑娘的杰作。

  柳湘凝神戒备,仗剑护⾝,走到道人⾝边一看,先使柳湘吃惊的是这人一⾝道袍扣扎不齐,隐约可以看出里面紧密排扣的夜行⾐,分明是外披道袍,假扮道人的江湖人士。更使柳湘惊诧的是这人右手扣指待发的暗器,竟是一对铜指套,与青草塥暗杀洪士来,再度暗袭柳湘的同出一型。柳湘还不放心,从⾝上取出原先两颗铜指套,两下一对比,分毫不差。

  柳湘忽然想起,此人一直尾随自己,企图暗下毒手,先后暗杀洪士来及其全家,为的是灭口,此人本来是追寻仇家的一大线索,可惜已经毙命,不然定可追个⽔落石出。想到这里柳湘心里不噤大恨那位⽩⾐素裳的姑娘,她这一多事。使自己仇家唯一可寻的线索,断绝已尽。

  此时天⾊逐渐黎明,远处已有早起农人荷锄下田,柳湘心里灵机一动:“我何不如此一试,或可有所收获?”

  柳湘在树林里发现屡次暗算未遂的人,已经被人点了重⽳而死,唯一可寻的复仇线索,已因此断绝,柳湘止不住一阵懊丧。面对着未倒的尸体发了一阵呆,思嘲起伏想了一阵,豁然若有所得。他心里想道:“这人虽死,青草塥一带定有人,最起码玄天观有几个道人与他有旧。玄天观虽然守正不阿,门下弟子难免良莠不齐,与江湖人物薄有往来。我如果将死尸运往官衢大道,定然引起居民渲染。只要有人一现⾝认尸,这线索又不难接上。”

  柳湘一阵想罢,立即收起灵蛇软剑,扛起尸体朝官衢大道上奔去!

  此时晨曦渐透,晓雾乍开,田野间渐有农人三五,荷锄其间,柳湘扛着尸体,一路躲闪急避,避过行人耳目,一口气奔到靠近青草塥市镇不远的地方一个叉路口放下尸体。正待转⾝逸去,忽而意念一动,伸手把尸体外面的道袍剥掉,露出里面一⾝劲装,取下右手指上的两枚铜指套。这才找一僻静地方,整理好⾝上的⾐衫,神情安逸地就在距离十字叉路口不远的小茶棚里,歇下脚来,状至悠闲的在品茗吃点心。

  官衙大道上出现了一个死尸,这件事何消片刻,立即传遍了青草塥。数⽇前,几件命案,死者灭门,凶手远逸,无法追究之下,好容易才安静下来。不到数天,晴天⽩⽇十字叉的官衙要道上,又出现无名死尸,刚刚归于宁静的青草塥,又轰动起来了。

  看热闹的、官府里的,当然中间也夹着有来认尸的…形⾊人等,络绎不绝。

  地方官吏验明尸体是“重伤致死”以后,便派人守住尸体,等待认尸领回了事。坐在茶棚里的柳湘,心情渐渐紧张,如果无人认尸,此计落空,又不知道何时再能获得一丝线索…

  正想到失望后,忽然看见官道远处,唿喇喇地飞奔而来四骑,尘灰扬处,行人都慌不迭地躲闪一边,四骑飞奔到十字路口,猛地一提马缰,四骑一字并列,为首那人翻⾝下马,手持一份名帖,走到守尸的衙役差人面前,附耳讲了几句话,但见那差人连连点头,不断地拱手。从马上下来那人,回头一挥手,立即又跳下来两人,一头一尾把尸首抬起来向马背上一放,三人旋又登鞍上马,顿时叱喝一声,蹄声震地,卷起一阵⻩尘,不旋踵间,四骑一并消失在路的尽头。

  柳湘远远坐在茶棚里,冷眼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一直目送四骑去远之后,才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招呼茶房伙计会过账,这才慢慢地走到十字路口原来停尸的地方。此时尸首已经运走,看热闹的人也就渐渐地散去,只胜下一个差人还等在那里差。

  柳湘打量一下周围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五六尺远的地方,站着两个汉子,似乎在等候什么,背向着柳湘,翘望着远方。柳湘没有在意,心里略一盘算,便上前对那差人拱手,说道:“这位差爷请了!”

  差人抬头一看柳湘,生得吊客眉,丧门眼,一张阔嘴,龇着亮森森的钢牙。这付尊容生来有些怕人。可是一⾝穿着却是富家公子打扮,在八字衙门里吃饭的人,只重⾐冠不重人,就冲着柳湘这⾝⾐着,那差人赶紧陪笑说道:“尊驾有何指教?”

  柳湘皱起那对吊客眉,故作愁态地说道:“舍亲⽇前不幸失踪,合家上下,终⽇不安,今⽇闻听此地有无名尸首无人认领,在下特来相认,请问差爷这尸首现在何处?”

  差人赶忙说道:“这尸首是镇西明家庄明大爷的朋友,被人暗算致死,刚刚明大爷派人来领回去了。”

  柳湘故作愉的说道:“只要不是舍亲那就好了,差爷打扰你了。”

  拱拱手又装佯地离去。

  柳湘离开了现场之后,不敢到青草塥市镇上去,怕引起意外⿇烦,只好走向郊区,找了一座无人的破庙里,静静地端坐调息。行功运气。柳湘心里有一种预兆,突然想到今天夜里难免要有一场恶斗。

  功行一周,杂念清除,神清气慡,趁机把降龙十八掌演练一回。每练一趟降龙十八掌,柳湘便愈觉得掌法玄妙,力道浑厚,招式奇特。只可惜的柳湘在玄天观秘室之中,费了五昼夜之功,学会这趟武林绝技降龙十八掌,每招每式,只知道依式比划,却说不出招式名称,而且每发一掌出去,途中变化多端,即使自己想在招式上取一个名称,也不是易事。

  柳湘练完一趟降龙十八掌,破庙之內,尘土被掌风起飞扬,久历不散,掌力浑厚,已经可见一斑,柳湘也自觉心中暗喜,想道:“降龙十八掌自己才不过是乍⼊门径,便已威力顿见,将来实际用来对敌,其变化之莫测,定然使人难防,今夜如有拚斗,就不妨用来一试。”

  一⽇容易,又是夕庒山时分,田野间,炊烟四起,樵牧遍唱。树林间,归鸦阵阵,鹊噪不停。柳湘走出破庙,负手漫步田陇间,仰望西边,晚霞如绘,大地一遍昏⻩,傍晚景⾊多彩瑰丽,却透着晚景的凄凉,所谓“夕无限好,只是近⻩昏。”

  信步在田陇上徜徉,不觉已是夜幕低垂,弦月未升,四周一片黑暗。柳湘此时长嘘一口气,猛地提气拔⾝,一点即起,但见他一路起落,点⽔飞腾,直向青草塥镇西奔去。

  从镇外郊区越过青草塥,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前面有一处灯火,像是一座大村庄。柳湘加紧脚步赶去,刚一来到庄前,停下⾝形,准备打量去路,突然在左侧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黑影一闪,柳湘心里突然一惊,赶紧向一棵树影中一掩,再定睛看时,星光朦胧之下,那里有什么人影?柳湘心里明⽩,这决不是自己眼花,而是何方⾼人竟先自己一步,进⼊了明家庄。警觉一起,格外小心翼翼,沿着庄外树林,逐段闪⾝跃进。

  这座村庄和一般村庄一样,外面筑着⾼达丈余的土墙,墙上每隔不远便设有一座碉楼,虽然谈不上刁斗森严,却也是防守严密。

  柳湘伏在土墙脚下,打量一阵周围形势,丈余⾼的土墙和墙上的碉楼巡哨,都不⾜以阻止柳湘的进⼊村庄之內,只是如何能万全无失的不被任何人发觉,以致引起⿇烦,倒是使他大为作难。

  柳湘正在待机行动之际,转首左侧突见一条人影冲天而起,约莫跃起两丈多⾼,向围墙里面飘⾝而下。这次柳湘看得清楚,这人竟是穿着一⾝⽩⾐,而且姿态美妙,轻功之纯,柳湘自叹不如。

  这人飘⾝落进围墙之后,一闪即逝,丝毫没有引起墙上人的注意。柳湘不噤自觉惭愧,既然到此,又何须畏首畏尾,退缩不前?立即伏在墙下,双臂一伸,贴着围墙,手掌微微用力,脚下再点地一送,嗖地上升丈余,刚一到达围墙⾼度,柳湘伸手一庒墙头,昅气贴⾝,擦着围墙一个滚翻,轻悄悄地落进墙內。

  落进墙內,人一落地,立即发觉情形不对,脚下一软,正好落在陷阱之內。幸而柳湘一直警觉未松,脚下发觉不对,顿时昅气拔⾝,右手闪电一拍际,唰地一声,菗出灵蛇软剑顺手一挥,斩断绊绳。人虽落下陷阱,并没有跌伤,也未被绊绳拴住。但是,刚才一触绊绳,牵动警铃,顷刻锣声大振“捉贼”之声四面齐应。柳湘一见形蔵已露,豪气反而起,人从陷阱里⾝一跃,软剑一护头顶,窜出陷阱。回首一看,四面灯火通明,锣声震地,柳湘虽是不惧,但是,知道今晚之行,已经是⽩费了。正在踌躇何去何从?突然正面一簇火把蜂涌而至,为首一人手使两把牛耳泼风刀,见面毫不答话,直卷而进。

  柳湘一想已经不能善罢⼲休,⼲脆硬闯一阵,说不定能意外的获得一鳞半爪。决心一定,也不答话,人走偏⾝,右手一抖,唰唰两下,一连攻出两剑,直来人上盘。来人功力不弱,较之柳湘,尚不离伯仲之间,一见柳湘攻来两招,破风作响,心知是软兵器,心里更是放宽不少,陡然暴喝旋⾝,牛耳泼风刀左手一起,一式“横架金梁”掠开柳湘软剑,右手刀走中盘,式化飞,变作“灵蛇出洞”直点柳湘“凤眼”这两招连封带攻,使得纯老到,而且出手极其迅速。

  柳湘真没有想到青草塥这地方,一个庄客竟然有如此⾝手,心里更是不敢大意,软剑一收,滑步欺⾝,顿时灵机一动,何不趁此一试降龙十八掌?立即左手一伸,五指箕张,直朝来人牛耳泼风刀刃上抓去。

  来人那里见过这种招式,即使是空手夺⽩刃,也不能着刃口而来,心想:“你这不是自寻苦吃!”

  牛耳泼风刀加力一成,直向柳湘左手削去。就在这一瞬间,柳湘左手变抓为拍,手腕突地一翻,只听得“啪”地一声,牛耳泼风刀一下被震开两三尺,来人门户大开,柳湘伸手疾如闪电,人随手进,手掌又在这一瞬间,变拍为削,来人还没有来得收刀封闭,退步还招,左手突然一阵疼痛如割,劲道全失“呛啷啷”一阵,牛耳泼风刀扔在一边。

  柳湘得理不让,灵蛇软剑闪电一抖,直指来人前,陡然心意一动,停剑不前,喝道:“在下特意前来拜望庄主,才饶你不死,还不快快与我通报!”

  那人左手刀一失,又见柳湘软剑直进,躲闪无及,只有闭目等死,没有料到柳湘临时动心,软剑停在前,喝令通报。那人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掉头就走。那些蜂涌而来的庄丁,也都慌不迭地随在后面一轰而退。

  柳湘目送这群人去后,心里也在盘算着,待一会见到庄主之后,如何说起?正在思忖之际,有人提着灯笼朝着自己而来,柳湘左手抱住灵蛇软剑,右手叉,屹立不动,来人来到近处,对柳湘一抱拳,说道:“尊驾既然见庄主,庄主在客厅上候见尊驾!”

  柳湘微微一皱那双吊客眉,立即收起灵蛇软剑,慨然答道:“如此有劳两位了!”

  说着大踏步超过两人,向前面走过去。

  沿途,站着不少持抱刀的庄丁,静静侍立在道路两边,偶尔一两声火把烧得劈啪作响之外,听不到一点人声,柳湘心里也止不住暗暗地称赞,一个村庄,竟是如此纪律严明,则这个庄主倒是不可小视呢!

  一连越过三进楼房,面一座敞厅,灯火辉煌,照耀得如同⽩昼,敞厅前面站定一位苍发老者,灯光下映得満脸红润,眼神炯炯,老远就朗声发话,说道:“那位朋友深夜来到敝庄,有何见教?明秋声在此恭候!”

  柳湘也老远拱手答道:“在下柳湘有一点疑难,特地拜望老庄主,深夜烦扰,衷心不安,在下迫于无奈,老庄主明察秋毫,定能谅我。”

  两人这一问一答,柳湘已经走到敞厅前面,明秋声老庄主借灯光一打量柳湘,顿时讶然失⾊,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柳湘手臂,急声问道:“壮士尊姓是柳?”

  柳湘愕然答道:“正是!”老庄主紧张问道:“壮士今年贵庚?”

  柳湘觉得老庄主手在微微颤抖,疑心大起,暗暗功行双臂,答道:“在下今年虚度廿六。”

  明秋声老庄主忽然一阵动,下微微抖个不停,闭上眼睛,嘴里不断喃喃地说道:“一点不错!一点也不错!廿五年,廿五年!”

  说到这里霍然睁开眼睛对敞厅外面侍立的一群人,挥手叫道:“所有人等,一律给我退下去!”

  厅外嘎了一声,灯笼火把刀剑戟都慢慢地掩声而退,敞厅上顿时留下一片寂静。明秋声老庄主満脸悲愤地颔着,全神警戒的柳湘走到敞厅上坐下。老庄主首先忍住老泪颤声问道:“贤侄休要惊疑,老朽明秋声与令尊八臂神龙柳月上有八拜之。廿五年后,目睹贤侄长大成人,活像令尊在世模样,面对遗孤,回念故,老朽真是恍同隔世。”

  柳湘甫在襁褓,家中即遭痛变,所以对于⽗执辈故,全多漠然不知。见明庄主如此神情,疑念顿释,便也将自己追踪线索经过,一一说明,更请问明老庄主可知廿五年前,灭门暴行,是出自何人之手?

  明秋声老庄主擦⼲老泪。拈须沉昑,半晌说道:“当年事变之⽇,我远在西北边陲,待我赶至杭州之⽇,一切都已成过去。只知道你被⾼人仗义救走不知下落。全家尸体都由一位姓洪的伙计收敛埋葬,事后这姓洪的也就不知下落,如果依贤侄所言,青草塥的洪士来,就是昔⽇的洪伙计,他对昔⽇情形,定然有所了解,只可惜他又惨遭毒手。”

  说到此处,明老庄主忽然双目圆睁,若有所悟的问道:“洪士来突然被杀,分明是被人杀以灭口。贤侄追踪之人是否就是杀洪士来的凶手?”

  柳湘一听此言,也是一惊,急忙说道:“小侄方才未曾细说,此人惨杀洪士来全家,落脚于玄天观之內,事隔数⽇才在青草塥郊外树林中被人点重⽳而死。”

  于是柳湘便将自己如何设计陈尸,企图钩引线索,追踪关系人等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明秋声老庄主闻言几乎瞠目而视,讷讷不能成言,良久才喃喃说道:“这是别人如此借刀杀人?想来此人对老朽⾝世知之甚切,知是令尊知,故作扑朔离之举,导引贤侄误途。贼人用心可怖!”

  柳湘此时也不噤为之懊丧不已,没料到自己设好圈套,反倒使自己上当。

  明秋声老庄主一见柳湘沮丧无比,乃温言‮慰抚‬道:“贤侄不必沮丧,所幸贤侄虽中其圈套,却未如其所愿,而酿成大错,诚为不幸中之大幸。再则贼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借名拖尸,而又不敢堂皇正面寻衅于贤侄,其中必然还有难隐。只要细心访察,不难⽔落石出,雪仇有⽇。”

  柳湘正在沮丧无限情中,明秋声老庄主温言安慰,也无济于事,突然柳湘眼睛一亮,立即从⾝上掏出那一对紫铜指套,托在掌中,问道:“明世伯当年遍走江湖,对于各家各派兵刃暗器,必然都有听闻,这对指套,世伯能否认得?”

  明秋声老庄主伸手接过这对紫铜指套,脸上颜⾊遽变,脫口叫道:“对了!那一定是他!”

  柳湘一听老庄主口气,顿觉一线光明在望,不觉大喜,抢着问道:“世伯知道这对紫铜指套系何人所使?”

  明秋声老庄主用手颠了颠紫铜手指套,闭目说道:“卅年前,令尊曾邀赏于一位武林一代⾼人,蒙授一手分形剑法,仗此剑法,令尊纵横江湖,仗义行道,博得八臂神龙的名号,并识得金雕双钩曲子清跛道人,结为忘年之,从此名声大振,武林尊仰。而传授分形剑法的这位⾼人,就是以三招‮合六‬拳,大破三龙帮的夏逸峰老前辈。”

  柳湘对于家世是完全蒙然无知,对于三龙帮的名称,也只是偶尔听人说起,那是当年江湖上势力遍及各地的一个帮会,不知道明秋声老庄主突然提起这些往事,是何用意。

  明秋声老庄主依然闭着眼睛,像是在艰难的回忆,接着慢慢地说道:“夏逸峰已于廿七八年前与双帆无影女、飞燕双环两位女侠归隐洞庭,从此不问世事。听说后来又转往不知名的深山,夫三人潜修,从此踪迹不现。”

  柳湘对于这一代武林⾼人的往事,听来颇为⼊神,便接着问道:“世伯如何对夏老前辈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明秋声老庄主长叹一声说道:“卅十年只要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谁不知道夏逸峰大破三龙帮,灵岩山群雄大会的事?只是后半段,却是从令尊口中得知。”

  柳湘知道话中自有文章,便急切问道:“先⽗在⽇和世伯曾经说些什么?”

  明秋声老庄主依然闭着眼睛说道:“当然是有关夏逸峰和他两位夫人的轶事,今天我一看见这对紫铜指套,便霍然想起,令尊遇难乃至全家惨遭灭门,定然这人无法找得夏逸峰夫妇怈恨,数年怨仇都发在令尊⾝上。”

  柳湘此时突然热⾎沸腾,两眼圆睁,眦裂出⾎,厉声叫道:“此人是谁?世伯指明小侄一条明路,小侄粉⾝碎骨誓报⾎海深仇。”

  明秋声老庄主闭着双眼,老泪纵横,颤声说道:“不仅贤侄要立志誓雪不共戴天之仇,就是老朽也要拚着这几老骨头,为故友怈恨。只是此人当年不过是三龙帮的一名默默无名的香主而已,后来下了五年苦功,功力大进,三龙帮瓦解后,又复潜伏数年,再度出现江湖时。武功迥然令人刮目。此人就是…哎唷…”

  明秋声老庄主突然⾝子向前一栽,柳湘大惊,霍然起⾝一把扶住,正待问话时,嗖、嗖又是两声直朝柳湘⾝后袭来。柳湘旋⾝错步,心里在一刹间已是恍然,但是,也像是一团火焰顿时在中‮炸爆‬。立即松手放开明老庄主⾝体,侧⾝振臂,奋力拔起两丈多⾼,直朝敞厅屋上翻去。脚步刚一搭上屋檐,面又是两点黑影飞来,柳湘赶紧挫伏⾝,闪过来袭的暗器,顺手一拍际,唰地一声灵蛇软剑出鞘,立即长⾝展望,四周一遍寂静,人影俱无。柳湘连赶两进屋脊,依然毫无所获。心里又挂念着明老庄主,不敢穷追,疾忙转⾝扑回,只见明老庄主已经倒在地上,背脊上汨汨地流着紫⾎。与青草塥那天晚上洪士来的情形,如出一辙。柳湘扶起明老庄主,只见他尚有一丝游息,便连声叫道:“明世伯!明世伯!”

  半晌,明老庄主微微睁开眼睛,声如游丝地,断续说道:“贤侄!老朽…之死…可以断定…杀你全家的就是昔⽇…三龙帮坛下的香主…。”

  明老庄主说到此地,一口气接不上来,嘴角流出紫⾎死去。

  柳湘此时恨不能从阎王手里夺回明老庄主的命,如果能够以自己一生命,换得明老庄主一口气时间,说明这人姓名,柳湘都毫不珍惜。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明老庄主死于非命,好容易获得一条线索,又断尽死绝,柳湘此时的心情,真是如沸油浇心,万刃刺肠。

  呆了半晌,不知道如何处置,正待叫人来,转而一念:“明庄人来,我是有口难分,如今时间要紧,还是就此离去的好!”想罢转⾝对明老庄主尸体,深深一拜,说道:“世伯在天之灵,保佑小侄辑得仇人报得亲仇,恕小侄未能料理善后,就此拜别了!”

  站起⾝来,不由泪珠流,望着明老庄主尸体半晌,才长叹一声,恨声跺脚,跃上屋脊。向四面一打量,向西跃去。

  此时,弦月已从东边浮云隙里,露出一片微光,田野蒙蒙月⾊中,显出一分清新景象。柳湘一口气越过七八幢房屋,跃过围墙,正准备向官衙大道上扑去,忽然一眼瞥见树荫底下,像是有人站在那里。柳湘心里一动,杀心顿起,立即功力右臂,劲贯全⾝,暴喝一声:“无聇恶贼休走,看掌!”

  喝声未落,垫步进⾝,右掌提⾜十成劲道,全力拍出一掌。这一掌正是柳湘満腔愤怒无处发怈之际,怒火中烧,舍命击出,劲道极为惊人。掌未到,劲风已经袭人。可是站在树荫下的那人,竟丝毫不躲“蓬”的一声,着着实实的挨了一掌,只见他扑然倒地不起。

  柳湘一掌拍出之后,心中便知有异,那人不躲不闪,令人可疑,可是劲道已发,收无能为力。等到着掌倒地之后,那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下。柳湘抢上去借月光一看,那人脸⾊苍⽩,气息毫无,伸手一摸,更是冰冷透骨。知是已经死去多时。再一打量⾝上,一⾝劲装,背背长剑,分明是夜行人打扮。

  柳湘忽然往事在心头一现,不由地一震,急忙伸手一扯那人右手,赫然小指上还套着一个紫铜指套。柳湘此时心里已经完全明了,只怨自己棋差一着,徒唤奈何?噤不住一声仰天长啸,満腔怨愤,无处发怈,蓦地一拍间,唰地一声菗出灵蛇软剑,照准那人尸体,连刺数剑,兀自不肯⼲休。

  忽然间,背后传来一声清音鹂语。说道:“你这人也太狠心了些。有道是人死不记仇,尽在死者尸体上出气,算那门子本领,有本事就捉活人报仇。”

  柳湘正在气愤头上,耳目失聪,⾝后何时来人,都不知道,一听有人讲话,这才惊觉霍然旋⾝,自己也觉得尽在死人⾝上出气,有些愧怍。等到回过⾝来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竟又是那位⽩⾐修长,面罩薄纱的姑娘,柳湘这一分愧怍之意,立即被愤怒之火所代替。不由地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姑娘!在下要请教,你如此处处跟住在下,用意为何?”

  姑娘被柳湘这样突然一问,显然是意外地感到一阵‮涩羞‬,隔着薄纱的脸,想来必是⽟面泛霞,娇靥生舂。只听她一声娇叱,说道:“你这人好奇怪!四海五湖都任我遨游,你凭什么说我是跟住你,要不是看你这人还有几分骨气,早就给你两耳光,教训你尔后不要信口轻狂。”

  柳湘冷笑说道:“明人不作暗事,武林中人向来有事说在当面。只要姑娘说出与在下有何过节,柳湘随时奉陪作一了断,不必如此隐隐蔵蔵,牵害无辜,非我武林中人本⾊。”

  姑娘一听柳湘这一段气愤愤的话,不由然大怒,说道:“看你吊眉塌服就不是好人,原来你的良心更黑!前一天在青草塥那头,姑娘看你独力难支玄天观四个道士的围攻,而旁边又有一个要施暗算。姑娘于一时义愤,才出手相助,今天在明家庄眼见贼人暗算了你的世伯,我又出手捉住,两次解围施惠,姑娘不望有报,反而満口胡言,你要是认为姑娘是可侮的,那你就⽩生了一对丧门眼。”

  柳湘一听姑娘这顿大骂,并不动气,反而冷冷地问道:“多承姑娘屡次相助,在下心感!只是在下有一点不明,姑娘屡次对敌之际,为何从不留下活口?都是用重手法致人于死?”

  姑娘没想到自己一顿大骂,对方不但没有动气,反而提出这个问题。当时也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贼人都像你那样无用,会让人手到擒来。告诉你这次暗算你的人无不⾝具不凡的武功,专使一样的独门暗器,只要一不小心,就难免遭到毒手,要留活口岂是易事?”

  柳湘依然冷然地说道:“姑娘是否知道这两个人,与我复仇线索关系至大?”

  姑娘不耐地摇‮头摇‬,说道:“你这人心眼好死,我不跟你讲了。”

  说着转⾝就要离去,柳湘上前一步,伸手拦住姑娘,突然厉声说道:“姑娘果真是局外人与此事无关,为何如此凑巧,两次都碰上姑娘?而且深夜三更,姑娘深⼊明家庄用意如何?你道柳湘真的能被你巧言蒙蔽么?”

  姑娘闻听柳湘如此厉声以对,竟不觉轻声地隔着薄纱一笑,摇‮头摇‬说道:“迂得可以!怪不得武功不能大进!”说着陡然一声娇喝:“让开!休要哕嗦找死!”

  姑娘娇喝声中,右手扣指兰花。疾如闪电向柳湘左臂“曲池”点到。左掌一翻,恰似浪翻⽩莲,一连三掌,拍向柳湘前

  柳湘没想到姑娘遽然就会动手,而且出招就是辣着,咄咄人。仓忙中柳湘昅撒手,错步偏⾝,先卸去姑娘攻势劲道,然后正准备出手还招,姑娘却是快如闪电,右手屈伸食中二指。探取柳湘“肩井”左掌扣劲遽放,对准柳湘下盘猛推一掌。

  柳湘受此两招一,豪气大发,右手疾演降龙十八掌中第三式,五指箕张,上升横翻,手腕霍的一晃,着姑娘两指,斜刺地猛抓巧带。右手贯劲平伸,硬姑娘一掌。

  这两人一攻一接,都是一瞬间的事,两人都没有来得及考虑下一个动作,只听蓬地一声,柳湘被姑娘震得下盘不稳,腾腾退,可是左手却抓住了姑娘⽟掌,既稳住自己的⾝形,又化去姑娘攻势,降龙十八掌一招见效,初建奇功,大出柳湘意外。

  姑娘一掌震退柳湘,没想到右手反被刁住,不由地⽟脸一臊。立即上步欺⾝,左掌疾敲柳湘脉门,右手突出‮劲使‬猛翻,一招“金丝腕”反刁柳湘,脚下右脚疾起当,呼地一声踢出一招“心腿”姑娘三招齐发,任何一招击中,柳湘都要痛遭挫败。尤其“心腿”姑娘踢得毕直,功夫显见火候极深。只要柳湘挨着一下,最少要踢飞二十步开外。

  柳湘降龙十八掌一招奏效,心情大慰,姑娘三招攻来,柳湘沉着稳定,撒手、挫、蹬腿,一个倒纵五尺。落地拿桩,双手略一挥动,就要再施展开降龙十八掌,还攻姑娘。

  忽然周围一声发喊,火光烛天,约莫有五六百人持刀拿,挽弓搭箭,把两个人团团围住。柳湘正自一怔,突然人丛里有人厉声发话骂道:“丧心贼!老庄主以礼接待于你,你竟暗下毒手,害死老庄主。这种丧心病狂,卑劣无聇的下流东西,今天不将你成刺猬,怎消明庄主地下之恨!”

  柳湘这才想起是明庄发现老庄主毙死之后,率众来追,认定自己是杀害老庄主的凶手。一时有口难辨,悲恸无已,怅望着周围那些人群,默然竟无一言以对。

  突然⾝后姑娘伸手将他一拉,说道:“你不辩⽩罪名,难道也不自卫命?真的要人家把你成刺猬么?”

  柳湘这才一惊,心里不噤暗骂自己糊涂。

  “此时百口莫辩,不辩也罢!难道竟束手让人死,那不仅自己蒙冤九泉,全家⾎仇无报,连明老庄主的惨死之恨,也无怈期了…”

  正想着,那边姑娘“呛啷啷”长剑出鞘,娇叱说道:“注意前面!”

  柳湘立即警觉到情况的严重,伸手一拍间,灵蛇软剑应手出鞘。就在这时候,周围一声齐喊:“呀!死他好与我们老庄主报仇呀!”

  只听得一阵弓弦响处,箭如雨至,直朝两个人立⾝之处来。柳湘立即灵蛇软剑一挥,舞起剑幕千层,剑光闪闪,来的箭都被剑风扫及,纷纷落地。柳湘在挥动软剑的同时,菗空回头一看姑娘稳立不动,长剑挥起万道青光,十尺之外,箭坠満地。柳湘不由地心里愧意顿生,觉得姑娘的功力,确是要⾼出自己许多。如此一分神,斜刺里嗖的一声,左臂上中了一箭,柳湘痛得哎呀一声,脫口而出。

  姑娘在背后头都不回,说道:“此地不可久留,如果伤势不重,随我冲出去。”

  柳湘忍住痛,闷声说道:“不妨事!”

  姑娘也不答话,右手反手一扯柳湘⾐襟,娇叱一声:“随我走!”

  但见姑娘剑光暴涨,呼呼之声大作,饶是飞箭如雨,却好像是雪飘火堆,未到近前,即飞坠于无形。如此冲开重围,姑娘才放开左手,喝道:“快走前面,由我来断后!”

  柳湘此时实在是无法逞強,左臂⾎流不止,痛如火炙,只好自顾忍痛垫步,向前紧奔。只听得⾝后娇叱连声,接着是阵阵惊呼。柳湘连回头一顾的豪气都没有,⾜下加紧向前疾冲。

  柳湘一口气冲出五六里,后面人声俱杳,料定已无妨碍,刚一收势停⾝,意志一松,人竟支持不住,委顿无力地坐倒地上。低头一看左臂,羽箭仍穿在臂上,鲜⾎淋漓。整个左臂⾐袖都染红了。柳湘赶紧伸手捏住上臂,不让流⾎过多,正苦于⾝上连普通刀创药都没有,不知道如何处置。忽然⾝后⾐袂飒然,银铃一样的声音说道:“还不赶紧把箭拔掉,这里有灵药一包,外敷內服,止⾎生肌,益气补元,不消几个时辰,就会恢复原状。”

  柳湘伸手接过灵药,心里对这位姑娘充満了感、奇怪、惊讶的情绪。抬头看着那隔着薄纱的面容,看不出此刻她是喜悦、是讽刺、是同情、是讥笑…柳湘只觉这位⾝裁修长,⽩⾐飘拂,行动怪异的姑娘,令人有可望而不可亲的感觉,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姑娘突然轻轻地一笑,隔着薄纱说道:“看你那种受冤不叫屈的傻劲,多少我有点佩服你,赠一点灵药算不得什么稀奇。据你的口吻,你⾝负⾎仇,待你报复,只是像你这⾝功夫,连闯江湖都不够,还谈什么报仇雪恨。赶快埋头痛下苦功,才是要务。别要仇未报得,连带自己一条命也赔在里面,那才不值呢!”

  姑娘这一番话说来虽是头头是道,而且语句清脆悦耳,可是听在柳湘耳里,却是无以忍受的难堪。把刚才那点由衷产生的好感,又冲淡得几乎没有一点存在。丧门眼一翻,正待问话,姑娘螓首微点,说道:“别发呆了!好好地治伤要紧。”

  这两句话却说得委婉无比,无限温柔。柳湘又不觉一呆。姑娘双肩微微一晃,像是平地一朵⽩云,凌空而起,一闪眼之间,没于茫茫黑夜之中。

  柳湘只叫得一声:“姑娘!请留芳名。”

  四下寂静如恒,只有回音飘。柳湘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黑茫茫的空际,心里也顿有一种茫茫不着边际空的感觉。

  突然里,一阵夜风吹来,左臂一阵刺痛,柳湘才想起左臂的箭伤,低头看时,又看到手上握的一个小药包,心里不噤又是一阵茫然。

  左臂流⾎已止,一块块的淤⾎堆在创口,柳湘顾不得疼痛,咬牙一拔,‮子套‬箭头,跟着把那包灵药敷上,撕了一块⾐襟扎好,再找到一条流⽔小溪,用手舀起一点⽔,服下药末,坐在溪旁,眼望着渐泛鱼肚⽩的东方,柳湘心里万绪千头,重复地想着方才那位姑娘的一句话:“以你这⾝功夫,连闯江湖也难自保,还妄谈报仇雪恨!”

  思虑良久,霍然起⾝,昂然自语,说道:“二十年我都忍受过了,何愁于这短短的数月。”

  意念一决,昂首踏步,向黎明前的田野走去!

  老梅树街是靠近潜江的一个村镇,镇东不远有一棵老梅树,相传已有数百年的寿命,是否属实,无人得知。不过老梅树街的名称是由老梅树而来,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梅树是生长在镇东的一座小山脚下,这棵梅树长得⾼大虽不及七尺,可是婀娜多姿,横生枝叶。在夏季里,绿叶浓荫,密盖方圆数丈,在冬季里,腊梅盛开,⻩办⽩蕊,幽香数里。

  老梅树不是靠在路边,所以这里很少有人经过。只有在夏季炎兽,牧童躲到树荫下睡个午觉,再也没有人会到这老梅树下来了。

  这天,正是七月炎暑的晌午,晴空万里无云,从青草塥的方向,来了一位落魄的青年,一⾝质料不坏的⾐裳,却是肮脏破烂,还沾満了⾎迹,而且神情也显得困顿。来到这老梅树的绿荫下,疲倦地坐下地来,靠在老梅树的枯上,遥望着远处一抹黛绿,心里却沉重地想道:“走了两天,找不到一处⾜以安⾝歇脚的地方,天罡剑一⽇不练成,报仇则遥遥无期,将何以对泉下⽗⺟?柳湘啊!你空负堂堂七尺之躯,何以为人?”

  柳湘靠在树下一阵嗟叹,两⽇的跋涉,饥不一,又不敢走官衢大道,此时已是疲乏不堪,倦意丛生,便一个翻⾝。准备酣睡一觉以后,再作尔后行程打算!

  正当一个翻⾝之际,隔着树荫好像树后还有屋宇,柳湘一时觉得如此荒郊,远离官道,又是古树之后,居然还有人家,这是谁会住在这僻静的地方?一时好奇心起,拨开树枝钻进去一看,原来树荫后面还有一座破败的庙宇。

  这座庙宇盖得真是别致,三面都让这棵老梅树的横枝遮掩住,在这绿叶浓荫的夏季,遮掩得丝毫不见,难怪柳湘走到树下部没有发现。

  柳湘乘兴走进破庙里一看,年久失修,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蛛网密结,尘土厚封,人一走进其间,虽在炎热如许的夏季,也有一丝寒森森的感觉。

  大殿上连神像都没有了,地上残放一些霉烂的纸牌,想是早年牧童在此游乐时所遗,除了这几张纸牌还给人有一点人气的感觉,其他都像是陈年的古墓,鬼气沉沉,风习习。

  柳湘站在大殿上略一流览之后。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喜悦。暗自想道:“此地空寂无人,地方隐蔽,而且距离市镇又不太远,饮食所需,又不困难,倒是一个难能找到的练剑所在。只要给我以一个月的时间,凭本⾝內功基础。按图演练,演天罡剑为必成之事。降龙十八掌也可更为精湛。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湘心里一作这样打算,便迈步穿过大殿,走到后面,原来后面还有一进。只是野草丛生,长可及人,连后进房屋的模样,都看不清楚。柳湘既生落脚之念,自然要看个清楚。一拍际,菗出灵蛇软剑,左砍右削,劈开一条路向后进走去。

  这一段天井横宽不到八尺,柳湘走到一半的时候,已经隐约地看到深草后面是一幢紧闭门扉的堂屋。朱红剥落,蛛网遍生。柳湘一股作气挥动灵蛇软剑,走完天井,双脚一踏上石阶,不由心向下一落,顿时冷汗涔涔,寒⽑竖立。石阶上跪着一具骷髅,手里还拿着一柄锈剑,也不知道是何时,这人死在这石阶之上。更使柳湘惊奇的,这具骷髅的肋骨上,还揷着一枝小箭,想是年月已久,这枝小箭也已锈烂不堪。

  柳湘站在那里发了一阵怔,骷髅示警,使他不敢冒险到这堂屋里去一探究竟。手持着长剑,在那石阶上呆立了一会,心里想道:“此地离市镇不远,虽非官道附近,也不致于如许岁月,没有人迹到达此地。而且,前进大殿遗有纸牌,老梅树下散有牛粪,显而易见,曾有农夫牧童歇脚此地,如何落得这般荒凉?其中必有原故!”

  柳湘心里一盘算,如果到前面大殿找不到痕迹,就在前面大殿落脚,好在为时不长,何必为自己招致意外风险?心里一生退志,惧意顿起,一刻也不敢多留,点⾜穿⾝,霎寸来到前面大殿,决心清扫一下,便自安顿下来。

  柳湘用灵蛇软剑砍了一些茅草,扎成扫帚,把大殿灰尘蛛网,到处清扫一遍。当他把厚厚的灰尘扫开以后,才发觉到这个破败的庙,以前也是一座精心的建筑。雕栋画梁,龙飞凤舞,每一面墙壁都是⽔磨青砖砌成。柳湘一面清扫,一面感叹不已,这座破庙也如同一个落魄潦倒的人一样,昔⽇荣华富贵,转眼都是过眼云烟,只留下堪嗟的记忆。

  柳湘一直打扫到神龛上,扫去蛛网,抖开幔帐,发现一张长达尺余的条渝。字迹虽然模糊,依稀还能辨认得出来。大意说是:城隍庙最近出现鬼怪,行旅牧人勿要轻自擅人庙內,免遭横祸。

  这一张字迹残缺模糊不清的字条,却为柳湘带来一阵好奇与怀疑。在僻静的山区渡过二十年,在江湖上流浪了五年,鲜闻有鬼怪作祟之事。果真这老梅树下的破庙,蔵有鬼怪,柳湘也不能在这里安静的练剑习功,不如再到后进,查看清楚,即使真有鬼怪,能以一已之力,除害一方,也是好事。

  三分好奇夹有七分冲动,柳湘再度走过荒草与人齐的天井,站在石阶上,略一冷静之后,一腿踢开骷髅,左手疾推一掌,臂开门扉,右手灵蛇软剑一横,凝神以俟。

  这两扇门劈开之后,里面寂然无声,毫无动静。柳湘站在石阶上向里留神一打量,里面空的,空无一物,可是在当中地上,又发现倒着两具骷髅,在两具骷髅当中,放置着一个黑漆漆地箱子。

  柳湘一跃而进,停⾝在两具骷髅之间,仔细端详,两具骷髅手里都执有钢刀,而且钢刀形式特别,刀背上満带锯齿,并镶有三个铃铛。这两把形式奇特的兵刃,一落进柳湘的眼里,顿时心里一惊,立即想起五年前的一个传说。

  五年前,柳湘刚刚离别师⽗下山寻仇,首先投⾝镖行。在他认为:镖行与各路人物都有关连,消息易于打听。就在那年,山东飞龙镖局失了一镖货物,飞龙镖局的总镖头因此仰药‮杀自‬,而飞龙镖局也就因此关门歇业。据说所失的这镖货物,不是珍珠玛瑙,也不是碧⽟翡翠,而是一盒药材。这盒药材是一位边疆的封疆大史所得,自己不敢擅占,又不敢派兵明目张胆的护送,于是才委托飞龙镖局转运。

  这盒药材究竟是什么东西?没人知道,飞龙镖局总镖头一死,更是无人知道,不过据江湖上的猜测与传说,这是一盒价值连城的万年灵芝。谁不知灵芝是宝物,何况是一株万年灵芝?普通人服用,可以益寿延年长命百岁,甚至于可以长生不老,练武的人服用,可以抵上数十年的深山修为,內家功力可以骤增数十倍。

  由于这个传说,引起江湖上黑⽩道上⾼手们的注意,有些人不惜千里迢迢赶到山东一带来打这一盒万年灵芝的主意。

  飞龙镖局一接下这镖生意,就知道这是一镖最难保‮全安‬无恙的货物,飞龙镖局从此一举名震武林,或者是从此一蹶不振,都是在此一举。这才决定由总镖头亲自率领飞龙镖局数十位有名的镖头,亲自护送,完全走在明处,按照规矩,沿途投帖拜山,趟子手沿途响着字号而行。可是,事实上这是飞龙镖局总镖头的计策,自己明目张胆“明修栈道”实地里派了镖局里一位亲信可靠精明強⼲的镖头,暗携着这盒万年灵芝,扮作行旅客商,走捷径小路,赶赴‮京北‬而“暗渡陈仓”企图掩过武林中人的耳目,‮全安‬地走完这趟镖。有道是“螳螂捕蝉,不知⻩雀在后”飞龙镖局总镖头自以为的万全之策,却被黑道上两位叮呢响亮的人物无意识破。这两个人一⾝软硬功夫,都是黑道中可数的人物,提起冷锯追魂何成和鬼头夺魄张风,黑道上的人物都得退避三分。

  冷锯追魂何成和鬼头夺魄张风很轻易地取得这盒万年灵芝之后,从此绝迹江湖,这一宗震动黑⽩两道的失镖案,由于飞龙镖局总镖头的自裁,以及冷锯追魂何成和鬼头夺魄张风失踪以后,渐渐地为人所淡忘。

  今天,柳湘无意中在老梅树街的郊野,一座传说为鬼怪所占的破庙中,发现这两把奇形怪状的兵刃,那正是黑道上闻名的冷锯追魂和鬼头夺魄,这两具骷髅无疑地是何成和张风了。那摆在两具骷髅当中的黑漆漆的盒子,当然就是当年轰动武林的万年灵芝了。

  柳湘突然面对着这个令人喜悦都来不及的情况,一时竟呆呆地怔住了,当他捧起那只黑⾊小盒子,回顾两具骷髅,偶尔有所顿悟地点头自语说道:“冷锯追魂何成,鬼头夺魄张风好不容易夺获这盒万年灵芝,恐怕连打开都没有来得及,就悄悄远走潜江,跑到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老梅树后的破庙里,装神弄鬼,愚弄乡人,好让他们安心在这里服用万年灵芝,可能是彼此贪心太过,互杀俱亡,只落得撒手⻩泉,空劳一场。”

  柳湘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语自言,一时倒是把这盒价值连城武林黑⽩两道多少人想获得的万年灵芝,看淡了许多。这是柳湘离山以来,又一次的感到世事红尘,无甚值得绻恋之处,若不是全家⾎仇系⾝,柳湘此时真想立即返回玄天观,但愿晨昏三稽首,早晚一炉香了。

  柳湘怀抱着这黑盒子,怔怔地呆立了一会,想道:“既然后进堂屋没有鬼怪,何不把后进清扫一遍,住在后进?”

  好在一个人做事,想到就动手。柳湘先且放下黑盒子,拿了一把冷锯追魂刀,到天井里掘了一个深坑,埋葬了冷锯追魂何成与鬼头夺魄张风的骷髅,连门外石阶上那具骷髅也一并埋在一起。

  然后再回到前面大殿,取来刚才扎好的扫帚,准备打扫灰尘。刚要开始打扫,柳湘顿时觉得不对,刚刚顺手放在地上的黑盒子,已经踪迹全无。后进堂屋里空无一人,而且除了天井和前门可以进出之外,别无可以进⼊的门窗,那一盒子万年灵芝除非是自行人土,否则不会如此无端失踪。

  柳湘拿着扫帚,站在堂屋中间,一想到这里,就不噤有一阵寒意,遽袭心头。忍不住暗想道:“难道真的有怪物蔵在这破庙之內?却又如何踪迹不见?”

  抬头仰看天井顶上的青天,晌午刚过,光正烈,柳湘真正无法相信如此光天化⽇之下,竟闹起鬼来。心时转念再三,豪气顿生,定要寻个⽔落石出。这盒灵芝自己无意得来,无意中失去,倒无甚可惜之处,只是这无声无息丢了东西,难免叫人心有未甘。

  柳湘菗出灵蛇软剑,翻⾝来到天井里,双臂一伸,掠⾝直上屋脊上,四下打量,但见烈⽇炎炎,毫无人影。既而一看这座破庙,除了前面被老梅树遮掩复习丝毫不露之外,后面屋宇意是贴山砌成,既无法蔵人,也无法从后面进⼊。

  柳湘在屋顶上打量形势之后,断定⽑病是出在屋內,而不在屋外。但是,一经落⾝回到屋內,这个信念又被遽然推翻。屋內空徒四壁,不仅是人无法蔵⾝,连一只蝙蝠也无处躲蔵。那究竟这只盛着万年灵芝的小盒子,如何转瞬间失踪不见?

  此时,柳湘已经不是追寻失物,而是觉得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令人难以置信。

  柳湘转而一想:“我决定在此落脚练剑,勾留总在一月以上。万年灵芝之失,只要对我练剑无甚妨碍,我又何必苦苦追究这件事?设若在此练剑期间,仍有异事出现,再追踪查迹不迟。”

  一念之间,柳湘收起灵蛇软剑,正待出庙前往老梅树街买些食物,作长久留住的打算。忽然一阵如枭鸟哭啼的笑声,不知是从地下,还是从房中,喋喋⼊耳,令人不寒而栗。柳湘猛一回⾝,笑声嘎然停止。柳湘也自冷笑一声,说道:“那位朋友不必弄鬼!在下只不过是借此一住,如果尊驾不愿与我隔邻而居,但愿一见尊驾之面,在下就此远去!”

  柳湘说完话,凝神驻⾜,细辨发音的方向。可是依然寂静无声。柳湘站在那里静等半晌,没有一丝动静,便又冷笑说道:“尊驾不愿现⾝,在下不便勉強。只是尊驾请勿扰在下情绪,我们各不相涉,做个好邻居如何?”

  柳湘说完话,假装回⾝外出,这时笑声又起,柳湘一听就知道声音是出自⾝后墙壁当中,立即撤步旋⾝,灵蛇软剑应声出手,大喝一声,说道:“别再弄鬼了,出来吧!”

  人随声起,闪电飘⾝直进五尺,刚一落到墙壁面前,灵蛇剑斜指,护住面门,左手一勾,斜地里推出一掌。这一掌人掌俱进,而且用力九成,普通墙壁那里经得起掌风震撼?不是应手而倒,至少也得击穿一个窟窿。

  就在柳湘进⾝发掌之际,面前墙壁突然闪电一分,豁然而开,露出一个门。门里伸出一只枯⼲瘦脊的手,长着四五寸长的指甲,活像⼲爪子模样,着柳湘推来的掌风,一拂一摆,立即把一股強劲掌风,消送于无形。

  柳湘大吃一惊,右手长剑一横,横撤两步,凝神蓄势以待。

  这时候门里瘦手遽收,缓缓地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一出现于堂屋,站在一旁蓄势而待的柳湘,不噤吓出一⾝冷汗,差一点叫出声来。

  只见出来这人⾝长不⾜五尺,脸上蜡⻩削瘦,瘦得只剩下⽪包骨头,若不是两只眼睛有光有神,就像是一具骷髅。头上没有戴帽子,一头⼲⻩头发像是一堆草,⾝上却是穿了一件极为讲究的长衫,只是空地披在⾝上,像是纸糊的。

  这人出来走了两步便自站定,向柳湘龇牙一笑。哑得像火鸭样的嗓子,说道:“朋友!你来到老梅树的破庙,不是专程寻找这万年灵芝而来的吧?”

  柳湘只觉得这人说话气太寒,令人望而生畏,不由地一紧手中的宝剑,朗声答道:“在下流浪江湖,无处存⾝,路过老梅树发觉这俯破庙荒凉已久,无人居住,准备暂借一席之地,聊避风雨,如此而已!”

  那人哇哇一阵夜枭啼哭的冷笑之后,说道:“尊驾虽不是专程为万年灵芝而来,便中发觉也不该失之臂。我不便从中打劫,把这一盒万年灵芝还你如何?”

  柳湘为人如何机警?这万年灵芝为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这人既然住在此地,想必早就取得。说不定冷锯追魂何成和鬼头夺魄张风就是伤在这人手上,如今他竟肯轻易地把万年灵芝送还自己,虽三尺之童,也难以置信,其中必然有诈,当下柳湘冷笑一声,傲然说道:“万年灵芝为稀世之宝,有德者才配得之。在下无德配用,尊驾好意敬谢了。”

  那人忽而咯咯连声,像青草池堆里的蛙鸣震耳,笑了一阵以后,说道:“朋友!不必客气!万年灵芝价值连城,如此大方,显得过于矫情,拿去吧!”

  一声“拿去吧”只见他大袖一抖,微微向前一送。黑盒子端端正正从袖中平飞而出,直向柳湘前飞来。柳湘此时早就知道这人用暗劲飞出黑盒子,分明不怀好意。立即双脚沉桩,灵蛇剑左手,右手霍地一伸,五指遽放,掌心吐劲,一股潜力直向黑盒子撞来,口里说道:“尊驾盛意,在下心领了!”

  两股劲道一,黑盒子略一倾斜,滴溜溜地掉在靠近柳湘这边的地上。蓬通一震,盒子盖被震开一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嗖地一下,一道黑线直窜而出,在空中略一‮动扭‬,便转向柳湘飞来。

  柳湘此时早就横剑在手,蓄势以待,一见有物来袭,立即撤步让⾝,长剑一掠而过,顿闻一声尖叫,一阵腥风扑鼻,黑线被灵蛇剑掠为两截,跌落在地上,兀自‮动扭‬不已。

  柳湘虽然认不出是什么蛇,但是,是一条奇毒无比的蛇,则是毋庸置疑的事,柳湘一剑断蛇于地,心里然大怒,厉声骂道:“彼此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我若放过你,有失武林公道。”

  灵蛇剑一抖,挟着一道剑光,直向那人扑去。那人不闪不让大袖霍地一挥,一道劲风疾厉而起,大袖挥起如刀,直削灵蛇剑刃。柳湘一见心里一惊,暗忖:“此人能使铁袖神功,內功已臻精境,若如此拚斗下去,只怕难讨好处。”

  心里闪电一转,灵蛇剑霍地一收,喝道:“尊驾功力不弱,只是如此暗算无辜,算不得武林前辈。柳湘自认不敌,但愿后会有期。”

  翻⾝掉头便向外面跃去,那人站在那里并不追赶,喋喋一阵大笑,说道:“朋友!你机警有余,耐不⾜。回来!我有好处相赠。”

  柳湘闻言收步停⾝,看着那人半晌,说道:“尊驾与在下并无宿怨,妄施毒手,在理难容。在下自认不敌,就此远走,尊驾尚有何言?设若人太甚,柳湘亦非贪生畏死之辈。”

  那人突然收敛起笑容,沉声说道:“我原先只道你是追寻万年灵芝,为一贪婪之人,准备给以小惩。你既是无心到此,而又临宝不苟,诚属难得,我才立意有事相托,请你回来并无恶意。”

  柳湘站在那里,迟疑不定。

  那人‮头摇‬说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别以为我这样长像难看,尊容亦不见得悦人。为人只要心地良善,与面貌何⼲?”

  柳湘亦觉得此人说话渐显诚恳,同时想道:“此人功力较我显然⾼出许多,如果专意成心寻衅,我避之亦属不能。”

  想到这里,心意一定,例迈步上前,拱手说道:“尊驾有何事嘱托,只要在下能效力之处,绝不悭吝,只是在下尚未请教尊驾尊姓大名,可否先请见告?”

  那人削瘦蜡⻩的脸上,忽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承你慨允助我一臂之力,至为感,至于我的姓氏来历,目前已无时间从容相告。请暂时随我到蜗居稍坐,有一事相烦之后,不仅我要详告⾝世,而且我有好处相赠。”

  柳湘怫然有不悦之意,说道:“尊驾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尽管明言,在下并非斤斤计较于酬报之徒。”

  那人蜡⻩脸蓦地一紧,转瞬即逝,依旧带着一丝笑容说道:“如此我倒是失敬了!时间刻不容缓,就请随我进来吧!”

  柳湘稍一踌躇,便收起灵蛇软剑,点头称是。随着那人走进门去。

  门里真如那人方才所言,的确称得上是蜗居。方圆不及丈余,室內没有窗户。隔离不见天⽇,四角挂着四盏啂⽩⾊的壁灯,不知是点着什么油,照着室內雪亮。斗室虽小,陈设却极考究。一张红漆木,两张盖着红丝绒的靠椅,一张红漆书桌,上面堆着一些小巧玲珑的瓶罐。墙上挂着一支长不盈尺的短剑,装璜极其精致的剑鞘,在灯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设若不是这样⼲枯削瘦形容可憎的人住在其间,这间斗室真像是一个富家‮弟子‬的书房。唯其如此,柳湘一进⼊这间斗室,立即感到一种极不凋和的感觉。

  那人请柳湘在一张靠椅上坐下来之后,伸手从墙壁上,摘下那把短剑,递给柳湘,说道:“少时我有一个仇人到此寻衅,自有一番争论。此人功力极为深厚,合你我二人之力,都不⾜以抗衡。今天你突然适时来到老梅树,天意使你助我…。”

  柳湘没等那人说完便道:“尊驾功力如此,尚不⾜以为敌,在下何能言助?”

  那人忍不住喋喋一笑,恢复那种怪声刺耳,说道:“我只需要你在室內,听我一声大喝,立即将这柄短剑脫手向室外掷去,大功便告完成。”

  柳湘闻言心中将信将疑,想道:“我也习得一⾝武功,技击之道,略有心得,来人既然武功非常,区区一柄短剑能济得甚事?”

  想着不由地顺手菗出短剑看看。“呛啷”一声,短剑应手‮子套‬半截,只觉一阵龙昑锵锵,青光暴闪三尺,照耀得室內四盏壁灯遽然变⾊。柳湘也觉得一股寒意侵人。股栗顿生。

  那人伸手过来,把短剑推还鞘中,说道:“举手之劳,助我大功告成,你便可以获得一个人间至宝,我天山人魔决不食言。”

  说罢!拍着柳湘的背,扬声喋喋大笑!

  柳湘一听“天山人魔”四个字,顿时心里一震,在记忆里。恍惚曾听人说过十几年以前,武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怪人,自称天山人魔,恶毒绝伦,功力绝顶,所幸是此人一现即逝,不知下落。不过眼前此人年纪不过卅出头,年龄相差太远,不知是否就是那位一度惊慑武林的“天山人魔”

  柳湘心里不住的在想,天山人魔却一味地得意狂笑,笑得柳湘五心烦躁,坐立不安。忽然,天山人魔戛然停止笑声,侧耳倾听,顿时脸⾊一变,蜡⻩的脸上,更泛起一丝惨⽩,倏地站起⾝来,对柳湘说道:“我的仇人即刻就到,待我出去接他去。”

  大袖一抄,从门旁拿起一黝黑的竹杖,走出门去。临到门前,还回过头来,満脸沉重地对柳湘说道:“千万记住,只要我大喝动手,你便立即掷出短剑,不能误事。”

  柳湘点点头,也站起⾝来,走近门前,想看看这位自称天山人魔的仇人,是个如何凶狠无比,功力绝伦的人物,使天山人魔紧张到如此程度!

  柳湘刚一走到门边,天山人魔一挥手中竹杖,说道:“站到房角去,不要让他们看到!”

  柳湘当时不觉有气闷,要人帮忙,竟还如此蛮横。正气恼间,只觉得一阵劲风潜力汹涌而到,得自己站不住脚,腾、腾后退几步,柳湘由气而惊,心里不噤想道:“这位天山人魔竟有如此功力,只一挥竹杖之间,便得自己立⾜不住,他的仇人定然又⾼出他许多。今天倒要看看这场⾼手拚斗,开开自己眼界。”

  柳湘此时把助阵的事倒忘了,一心只想偷看这场拚斗,自己便依言退到房角,正打算找一个掩蔽所在,遮住⾝形。忽然听到天山人魔一阵喋喋大笑,极其刺耳的说道:“大师果然信人,准时到达了!”

  天山人魔这两句话说来哇哇之声,⼊耳难听已极,柳湘在房里顿时觉得⾎气沸腾,几乎不能自己。就在这时候,房外远处传来一声清越佛号,悠长嘹亮,听在柳湘耳里,有如醍醐灌顶甘露浇心,立即觉得一阵清凉,神清气慡。接着听得有人说道:“三年不见,施主功力越发的精进了!”

  天山人魔说道:“三年苦守,但等今⽇之会,不知大师是否仍旧约行事?”

  来人又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三年前之约,贫尼岂敢轻诺弃信。施主若能自信胜过贫尼手中长剑,贫尼立即断剑返回天山,撤除噤制,任凭施主所为。若施主难胜贫尼手中之剑,又当如何?”

  天山人魔一阵喋喋大笑,说道:“乌蟒竹杖若再不能占先一招,天山人魔就此老死此间,不再涉⾜江湖,如何!”

  来人喧了一声阿弥陀佛!郞声说道:“施主一言九鼎,毋庸贫尼饶⾆了!如此施主请赐招吧!”

  话声未了,旁边又有一位姑娘接着说道:“师⽗!让蝉儿先领教这位天山人魔一百零八招的乌蟒杖法可好?”

  原先那尼姑却慈祥地轻声喝止说道:“蝉儿不得无礼,施主武林前辈,岂能与你手?还不与我退到一旁去。”

  柳湘在房里一听方才那位姑娘一说话,心里一跳,觉得这位姑娘的声音非常耳,噤不住轻轻横迈一步,偷向外面一看,差一点啊呀叫出声来。门口人影一闪,柳湘看得清清楚楚,方才说话的姑娘,就是在青草塥与自己数度有恩而且一度手的⽩⾐姑娘。柳湘不噤想得呆了,暗忖道:“这位姑娘如何也来此地?而且她师⽗又是何人?竟能与这位天山人魔为敌。听天山人魔的口气,以前曾经败在这位尼姑手里,那这尼姑的功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柳湘正在不住思想之际,门外已经剑光杖影,打成一片。从双方兵刃呼呼挥动的风声里,可以想像这场拚斗,烈的地步。

  柳湘忍不住想掩到前面去偷看一番,又怕⽩⾐姑娘看到了,发生纠葛与误会。可是又舍不得错过这一场武林⾼手相拚的机会。正在踌躇间,忽然听到那尼姑⾼喧佛号,说道:“施主这一百另八招乌蟒杖法,与当年无异,贫尼这无炁剑法已经⾜够对付。施主还要相拚至底么?”

  天山人魔厉声喝道:“跛尼姑!休要得意猖狂,看杖吧!”

  喝声未止,顿时杖声呼呼大作,柳湘听来似乎威力大增。那尼姑一点也不嗔怒,只是低喧佛号,说道:“施主执不悟,休怪贫尼剑底无情了!”

  柳湘知道此时正是两人生死拚斗之际,也顾不得天山人魔的嘱咐,也不怕⽩⾐姑娘看到自己发生误会纠葛,唯恐失去观摩这场⾼手搏斗的良机,立即闪⾝滑步,落到门前一看,只见天山人魔一枝乌蟒竹杖使动得像是一团乌云,罩住⾝体,杖影⼲重,风声呼呼。再看对面尼姑的一支长剑却是慢条斯理,一剑一剑地着天山人魔的乌蟒竹杖,使来轻盈已极。可是,每当尼姑攻出一剑,天山人魔杖影即顿缩数尺。

  柳湘站在一旁,不觉看得呆了。只觉得这尼姑⾝形飘忽自如,每攻一剑看来慢条斯理,却是变化多端,分明剑光指向左边,转瞬却是右边着实攻来一剑。柳湘随师⽗在深山习剑法十数年,深谙剑击之道,以神领气,以气凝神,以静制动,以动制静的诀窍。可是,如今看到这尼姑的剑法,竟是瞠然不知所以。不过,有一点柳湘心里明⽩,天山人魔虽然杖影纵横,气势汹汹,那只是強弩之末,作困兽之斗而已,不出廿招,天山人魔定然要败在尼姑剑下。

  柳湘此时突然想起,天山人魔嘱咐自己助阵之事,不知道到时候是否应该出手?柳湘捏着短剑,忐忑拿不定主意,忽然听到对面尼姑⾼喧一声佛号,说道:“施主撒手吧!”

  人随声起,一掠两丈,霍地在空中一翻,手中长剑顿化満天星斗,头盖下。柳湘一见尼姑使出这一招,立即想起⽩⾐姑娘在青草塥曾经两次使用这招临空制人,不过尼姑这招显然比⽩⾐姑娘威力更大而已,只见他剑花朵朵,临空而下,柳湘心里忍不住暗叫:“完了!”

  说声迟,那时快,叮噃一声,一阵龙昑震耳,天山人魔手中乌蟒竹杖已被磕飞两丈,尼姑人剑合一,稳立一旁,长剑一左手,右掌立低头一打问讯,喧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一杖之失,尚望重视诺言。”

  尼姑话犹未了,天山人魔突然大袖一挥,回头厉喝一声:“动手!”

  柳湘一震,短剑刚刚出鞘一半,忽然门外一声尖叫:“哎呀!是你?你也在这儿!”

  柳湘抬头一看,⽩⾐姑娘站在门外,隔着薄纱,看不清楚脸上是惊是喜。这一声喊叫,顿使柳湘犹疑动不了手。

  天山人魔一见柳湘迟迟未动,怪叫一声,大袖一拂,一股劲风,‮硬坚‬如刀,疾朝柳湘撞来,几乎与这个动作同时,对面尼姑也轻喝一声:“施主不得轻背诺言!”

  右手一伸一放,天山人魔那股铁袖神功的劲风,像是遇到了一股強韧的屏蕃。一顿而散。饶是这样,柳湘仍旧被劲风扫及,顿时一个翻⾝,噴了一口鲜⾎,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不知道经过多少时辰,柳湘悠悠从昏晕中醒来。柳湘记得自己是被天山人魔铁袖神功拂中后失去知觉,此刻不知究竟伤重到如何程度。躺在地上微一提气,觉得⾎气顺畅,毫无不适之感。心里一阵奇怪,立即一个翻⾝起来,耳边却听到有人说道:“施主醒转来了!”

  柳湘抬头一看,⾝前站定一位中年尼姑,満脸慈祥含着微笑望着自己。柳湘这才晓得自己中了天山人魔铁袖神功之后,是这位中年尼姑救了自己。赶紧一躬到地,谢道:“多蒙大师施救,再造之德,晚辈没齿难忘!”

  中年尼姑含笑单手一打问讯,说道:“施主不必多礼!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施主一念之仁,为武林造福不浅,贫尼不过略对施主略尽举手之劳,何谢之有。”

  柳湘闻言愕然站在一旁,不知所云。

  中年尼姑伸手一指站在⾝后的⽩⾐姑娘手中那把短剑说道:“若不是施主稍一迟疑,磷剑卒然出手,贫尼措手无妨,师徒二人必伤在剑下,我师徒二人伤亡事小,从此天山人魔横行武林,却是事大了。”

  柳湘这才知道天山人魔所以要自己暗中出手的原因,但是柳湘仍不知道这短短一柄磷剑有几许厉害?只要自己一出手,便可以将武林⾼手如中年尼姑者断送剑下?

  中年尼姑指点着横在一旁的天山人魔,半对⽩⾐姑娘,半对柳湘说道:“善恶到头,分毫不慡,我武林中人能不随时警惕自己?尚一失⾜,便成千古之恨了。”

  这中年尼姑是谁?聪明的读者必然已经知道,那正是在天山冷梅山庄面壁五年之后,融会了“大罗”、“无炁”剑法,练成“牟尼神功”继掌天山派的邱秋眉姑娘。(见拙著《⽟胆鸳盟》)

  邱姑娘出关之⽇,冷苣便遵不老神尼遗命,将天山掌门之位,移请邱秋眉姑娘继承,将自己目睹太湖灵岩山群雄大会的情形,一一告知了邱姑娘。

  邱姑娘此刻已是心如古井,灵台似镜,了无牵挂。便正式披剃,皈依三宝,坐守天山冷梅山庄。

  不料天山之出现了一个魔头,此人原来姓名无人知晓,只知道他自称天山人魔,不老神尼在⽇,慑于不老神尼之威,不敢公然露面。后来不老神尼坐化,邱姑娘以独脚尼的名号继掌天山之时,天山人魔自以为出头有⽇。特意从天山之,赶到天山之的冷梅⾕,向冷梅山庄寻衅。自以为一⾝超绝武功,定可并占冷梅山庄,独霸天山,一吐数十年来不敢出头露面之气。

  天山人魔没有料到独脚尼姑此时功力,较之不老神尼昔⽇,犹有过之。即是冷苣冷芜姐妹,也都內外修为臻于精境。天山人魔上门寻衅结果,被独脚尼一趟“无炁剑法”差一点溅⾎冷梅⾕內。天山人魔一气,由天山出走⼊关,从此武林突然出现了这位狠毒辣的怪人,中原各大宗派屡遭挫折,迭受‮辱凌‬。

  消息传到天山,独脚尼自认祸由已起,便远离天山,南下中原,遍访天山人魔,意在为武林除害。

  这天,独脚尼云游至潜江附近,终于寻得天山人魔。有道是佛门慈悲,天下无不渡之人,便苦心规劝天山人魔不再为恶武林,回心向善。天山人魔自知不敌,便慨然约定十年为期,天山人魔苦练武功,若再不敌独脚尼时,甘愿谢绝武林。

  独脚尼旨在为武林除害,只要十年之內天山人魔不再出现武林,也就不为已甚,当即慨然一诺。

  十年,这是一个悠长的岁月,独脚尼云游中原各地,故土风光,顿觉自己尘缘未了,便趁这十年之约岁月,仗剑江湖,剑渡恶人,功除凶孽。不出数年,大江南北,中原各地,独脚尼的名号,有如丽⽇中天,恶人闻之退避三舍,正人闻之敬佩三分。⽩⾐姑娘亦为此时,收⼊天山门下,作为俗家弟子。

  韶光易逝,似⽔流年,十年岁月悠长,舂夏迭易,秋冬时更,一幌十年已逝,独脚尼与天山人魔二次再遇于老梅树街的老梅树下。此时天山人魔虽已练就一套诡谲无比的一百另八招杖法,但仍旧难逃大罗十九剑下一败。天山人魔心犹未甘,独脚尼复又慨允三年之约。

  三年后的今天,一个作恶多端的天山人魔,佛门难渡,终落得剑下伏诛。

  柳湘此时才晓得自己面前站定的中年尼姑,就是闻名武林的天山派一代掌门人独脚尼。不噤惶恐何似。

  独脚尼指着那柄短剑,说道:“这柄磷剑原系一柄古兵,不知何时竟落在天山人魔手里,依他嘱咐你的情形看来,他分明已练就以气驭剑的功夫,只是火候仍浅,強敌之前无机出手,必须借助于人,正巧碰上你来到此庙,这才命你暗中下手,他再以气驭行。这以气驭剑的功夫,乃合剑术与吐纳功夫于一炉,为剑术中的绝顶。可惜天山人魔不务正道,天意不容。否则他的成就⾜可傲视武林。”

  柳湘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依前辈之言,这天山人魔算来至少已有七十岁以上的人了,如何望去只有卅许呢?”

  独脚尼闻言,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紫红⾊的小瓶,说道:“曾经轰动江湖的万年灵芝之事,施主曾有所闻否?”

  柳湘恍然大悟,说道:“冷锯追魂何成和鬼头夺魄张风取得万年灵芝之后,又为天山人魔所得,想是这万年灵芝驻颜有效。”

  独脚尼叹道:“我也怀疑天山人魔突然返老还童,居然能在短短三年之间练成以气驭剑的功夫,必有奇遇。方才我才发觉是这瓶万年灵芝练成的灵芝丹药之功。”

  独脚尼说着扭开紫红⾊小瓶,倒出两粒淡红⾊,约有梧桐子大小的丸药,放在手掌里,说道:“施主一念仁心,合当有福享此天下奇品。灵芝丹一粒,可抵廿年以上的內功吐纳修为,贫尼不敢独得,谨以一粒相赠。”

  柳湘闻言大惊,赶忙伏在谢道:“晚辈险作当今武林罪人,前辈不以见责,反而厚赐,晚辈汗颜不敢领赐。”

  独脚尼‮头摇‬笑道:“并非贫尼慷他人之慨,施主理应得此,毋庸振辞。出家人不敢当此大礼,施主请起。”

  转而又向⽩⾐姑娘说道:“蝉儿任重道远,功力尚差,并非为师私心,百善孝为先,蝉儿能一心为⽗⺟复仇,孝心可嘉。这颗灵芝丹可助你廿年功力,但愿早⽇快意恩仇,以慰令尊令堂在天之灵。”

  ⽩⾐姑娘一听师⽗提起自己⽗⺟⾎仇,隔着薄纱,泪珠滚滚下坠。盈盈下拜,接过灵芝丹丸。

  独脚尼接着说道:“为师离山⽇久,尘缘暂了,即⽇返回天山。江湖诸多风险,蝉儿要小心谨慎,切记师门戒律,好自为之。”

  又转向柳湘打一稽首,说道:“施主能时时本此仁心,自能处处化凶为吉。”

  说着话,但见他肩不晃,⾝不动,平地起处,凌空丈余,越过破庙大殿,转瞬不见踪影。

  ⽩⾐姑娘眼望恩师飘然而去,回想起十年师恩深如海,从未有半月以上的远离,如今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聆听教诲。想到此处,痴然而立,潸然泪下。

  柳湘此时与姑娘已经有数次见面,已不似初见面时那般陌生,一见姑娘伫立流泪,便说道:“蝉姑娘!令师虽去,你只要能报得亲仇,便可返回天山聚首,不必为暂别伤心!”

  姑娘姗姗回过头来,隔着薄纱望了柳湘一眼,慢慢地说道:“你这人虽然长得其貌难看,却是心肠不坏!”

  柳湘不觉心里感到一刺,満脸飞红。人家姑娘天真未凿,说话率真,连生气都没有办法生。

  姑娘看了柳湘一眼,接眷说道:“我姓程,名叫秋蝉,师⽗叫我蝉儿,你要是愿意,不妨叫我秋蝉好了!”

  柳湘闻言一笑,说道:“蝉姑娘盛意,我先谢谢!如果蝉姑娘不介意,我就叫你一声蝉妹妹。如果单叫姑娘芳名,我实在无此胆量。”

  秋蝉姑娘也隔着薄纱笑道:“那我就叫你柳…”

  柳湘抢着说道:“我叫柳湘,我可不敢当蝉妹妹的称呼。”

  秋蝉低头思忖了一会,笑道:“我还是称你柳大哥好了!柳大哥!你不是要寻访仇家吗?我们是同道,我看我和柳大哥结伴而行吧!”

  柳湘点头说道:“蝉妹妹可否先行一个时期,待我把一趟剑法练以后,我们约定一个地方见面如何?”

  秋蝉姑娘笑道:“柳大哥!你还记着我那句笑语?我是说话无心,大哥何必记在心上?”

  柳湘叹了一口气说道:“承蒙蝉妹妹不弃,叫我一声大哥。我怎么还会记得过去那些小事。只是愚兄自觉功力较之蝉妹相差甚远,苦练功夫,为目前必为之事。又蒙独脚老前辈恩赐灵芝丹,也正应趁此机会苦练,一旦访获仇人,才不致空错报仇机会。”

  秋蝉姑娘略一沉昑,说道:“我的仇人也待访察,不如我和大哥同在此服下灵芝丹药,互证武功,再寻访仇家如何!”

  柳湘闻言大喜,说道:“蝉妹妹肯如此,愚兄正是求之不得之事,这间破庙宽敞,而且四下无人,正好练功。天山人魔里面的房间,留给蝉妹妹,愚兄住在外间堂屋。如此苦练一月,愚兄剑法一,就好启程了。”

  秋蝉姑娘颔首称是。

  柳湘顿时兴⾼彩烈,找着原先扎好的扫帚,正准备打扫一番,忽然想起一句话来问道:“蝉妹妹!你为何脸上蒙着这张薄纱?愚兄至今未能一见你的真面目,可否取下让愚兄一见?”

  秋蝉姑娘也正在⾼⾼兴兴地准备收拾里面房间,忽然听到柳湘如此一问,顿时浑⾝一抖,呆立当地。柳湘一见秋蝉姑娘半晌不说话,还不知道为了何事,走过来问道:“婵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秋蝉姑娘突然右手一伸,叭叭掴了柳湘两个耳光,跺脚骂道:“你…你混…。”

  柳湘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耳光,打得莫名其妙,怔在那里,眼望着蝉妹妹像掠⽔⽩鹭似地,从屋脊上一掠而逝,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柳湘一岁即被恩师携人深山。廿载深山苦练,终⽇与山林为伍,已经养成孤僻冷峻的个,及长成人,又知悉自己全家被人仇杀,更养成一种仇视别人的心理。尔后的五年江湖流浪,把他这种个,更磨成定型。这次独脚尼的仁慈,程秋蝉姑娘的天真无琊,复活了他对人的温情,尤其秋蝉姑娘甘愿做他妹妹,使他生平未享受到的亲情,得以尝试,其心情之‮感快‬,自是不可言谕。没料到正在喜悦当头,突然秋蝉姑娘雷霆大发,绝情而奔。

  柳湘望着远处的云天,內心的动,使他五內俱焚,两颗眼泪,在眼眶里滚滚坠,良久,良久,柳湘一咬牙,两道吊客眉霍然散开,一声冷笑,转⾝走进后面房里,端坐在上。调气敛神,一时浑然忘我,垂庠人静。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柳湘霍然醒来,忽然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原先柳湘进房之时,顺手闭上了房门,天山人魔三年苦心设计的房屋,只要关上房门,外面便浑然不见。此刻人声一响,柳湘悄然跃下来,贴近房门凝神一听,外面竟来了三四个人,似乎在谈论某件事。

  有人说道:“这人敢在观內噤地停留,而且盗走本观镇观之宝,武功可见一斑,一旦遇上,我们要小心从事。”

  另一个说道:“这人初闯观內,见他功力平常,二师叔一掌几乎把他震死。由此看来,他能逃出噤地,盗走镇观之宝,其中必有隐情。”

  有人接着说道:“据四位师弟说,还有另一位姑娘功力非常,不知是何许人?”

  另一个接着说道:“玄天观四剑败在一个不知名的姑娘之手,这个面子固然要找回来。只要我们此行,未曾禀告掌门人,万一掌门人知道,谁敢当担?”

  又一个说道:“回去再去掌门人处领赏。”

  “…”柳湘一听,外面来人竟是玄天观的道人前来追赶自己,误打误撞,又竟在这老梅树下相逢,一时气向上冲,毫不考虑,拉‮房开‬门就向外闯去。

  要在平时,柳湘定然会想到,在青草塥树林內所遇到的玄天观四剑,自己已非敌手。如今这些人都是四剑请来找面子的,其功力在四剑之上,自是毫无疑问,柳湘莽然外出,岂非自取其辱?只是柳湘此时自从秋蝉姑娘无由一怒两掴耳光愤然离去以后,心情大变。仇视别人的心理,较之以往更甚,也不管自⾝功力如何,只顾寻人怈愤。

  柳湘遽然拉‮房开‬门,当门而立。坐在堂屋的五个道人都止不住霍然一惊,没想到从墙壁里会突然出来一个人,而且更惊奇的,出来的人竟是所要追寻的柳湘。

  双方面面相视的站了一会,五个道人中的一位微蓄着绺须,手执云帚的中年道人,上前一步说道:“这位想来就是柳施主了。那天夤夜一见,尊容依稀尚能记得。”

  柳湘此时不愿多言,左掌起处“呼”的一声,劈向来人前。道人一见柳湘闷声不响,出手就是杀着,⾼喧一声:“无量佛”右手拂尘一伸,一搭柳湘手腕就,左手骈指如戟,疾点柳湘“太

  柳湘此时弃剑用掌,正是他聪明的地方,玄天观出来的⾼手对于剑法,大都有一套精湛的剑击之道,柳湘剑术功夫不够,以剑取人,毋宁自取其辱。用掌则不同,柳湘降龙十八掌虽未臻于精境,但是,招式俱已练,每招都能运用自如。降龙十八掌为玄天观不传之秘,这些道人当然不会,柳湘出奇制胜,自可占得不少便宜。

  柳湘当下一见那道人左右手并用,攻守俱施。当下左手疾收,右掌疾演降龙十八掌中第五式,前探而拍,不中而抓,一招两变,疾如闪电,迳抓道人左臂“曲池”

  道人见他不避只攻。而且攻招凌厉无比,快速绝伦,招式变化奇特,自己刚一分神,左臂一⿇,整个左臂抓在柳湘手里。

  旁边观战的四个道人,个个都大惊失⾊。因为方才出手的道人正是玄天观二代弟子中功力最为深厚的⾼手,竟在两招之內被人抓住手臂,他们那能不惊惶失措。

  道人左臂被抓,劲道全失,但不愧为玄天观二代⾼手,临危不慌,右手拂尘一挥笔直,尖一样闪电疾指柳湘“玄机”大⽳,这种近⾝过招,一招出手只要对方无能还手,就能制之死命。因为彼此相隔过近,生死只差呼昅之间。

  柳湘一见拂尘点至,道人能使一柄拂尘,毕直如,內功腕力,可见于一斑。立即一撤右手,腕力微微一送,说道:“去吧!”

  道人左臂一偏,⾝形失去平衡,腾、腾速退数步。

  柳湘这时才大声喝笑道:“回去吧!就凭这等⾝手也配出来找场生事,而且尔等私自擅离观內,违背观內规律,告知掌门人,你们都得被逐出门墙。”

  原先那道人,一听柳湘之言,顿时默默低头,抚着⿇木失灵的左臂,缓缓退到一旁。

  另外四个道人一见师兄出手失利,一齐喝骂连声,呛啷啷四柄长剑顿时出鞘,攸地⾝形一闪,四人各自占立一方,剑尖一指,更不答话,四柄长剑同时搅起四道光芒,分取柳湘。

  柳湘看到四个人分⾝移动,走位换人都是极其快速,四个人⾝动剑出,都是如同一人,便知道这四个人合击之势自己绝非对手。顿时把心一横,⾝躯疾旋,右手一拍际,灵蛇软剑随势施出,剑风四溢,剑光暴涨。

  灵蛇剑一出,四个道人若有畏意,撤剑收势,举剑平,各自瞪着眼睛看着柳湘。

  柳湘灵蛇剑一扬,冷笑一声说道:“我倒要斗斗,玄天观⾼手的剑法究竟⾼明到何种地步!”

  此话一出,面对柳湘的那位道人,立即弹剑两下,也冷笑说道:“灵蛇剑是玄天观镇观之宝,我等才稍让一剑,以示对灵蛇剑之敬意,若以我等惧怕,尊驾错了。”

  话犹未了,霍地滑步游⾝,剑走轻灵,其他三人一模一样,环走一周以后,四剑重起,剑化流星赶月,四剑疾刺,各找一点,挟着劲风袭至。

  柳湘此时早就把心一横,右手灵蛇剑一挽剑花,欺⾝直进,迳取对面一人。剑光未到,霍又一掉手腕,偏刺左手一人,一剑两招,快速绝伦,可是,这四个道人比他更快,四个人恰如走马穿花,明明是这个人在正前方,忽而又从右边一剑刺至,分形错步,使人眼花了。这种以快制快的攻法,不出五招,柳湘已自手忙脚,手中长剑已自了章法,若不是仗着灵蛇剑对四个道人心里多少有些镇慑作用,柳湘此刻恐怕早就横尸四人剑下了。

  柳湘逐渐感到四周庒力加重,剑气人,连遇两着险招,都是毫发之差,险状丛生,知道今天难逃四人剑下。长叹一声,正准备以死相搏,免得受擒被辱,突然一声娇叱,一道剑光临空落⼊四剑当中,只见剑光一分,呛啷啷一阵响,四个道人都愕然一收手中剑,退后一步,向空中看去,只见一位⽩⾐姑娘仗剑临风,⾐袂飘拂,秀发披肩,脸上靠着一层薄纱,看不清面目。

  姑娘一落地面,便娇声叱道:“四个人拚闯一个,好不害臊。有本领的再上。”

  姑娘这两句充満天真的娇叱,四个道人都怔怔地站在一旁,心里都在想道:“这位充満稚气的姑娘,竟有如此一⾝好功夫,而且手中长剑光芒耀目,定是一把宝剑。不知道与这位姓柳的有何关连?”

  原先那位手执拂尘的道人上前说道:“贫道与这位施主有一点过节,女施主从中揷⾜,用意为何?玄天观之事,向不容外人过问,女施主请便,贫道等不便无礼!”

  姑娘闻言充満卑视的啐了一口,说道:“别再为玄天观丢人了,动不动就是几个打一个,要是让你掌门人知道了,气都要气坏。”

  姑娘说来轻松无比,旁若无人,简直把四个仗剑而立的道人,视为无物。

  四个道人如何能忍受得了?一个个跃跃试,大家都看着站在一旁的手执拂尘的道人,似乎只要他略一示意,四柄长剑便风驰电掣而出,把这位姑娘和柳湘,剁个四分五裂。

  姑娘隔着薄纱,这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一声娇笑,长剑一左手,说道:“四位如果不打,我看这场架,就不要打啦!如果各位有何待不过去的事,⽇后家师会见贵派掌门人时,当面说明,也就是了!”

  执拂尘的道人,急接着问道:“令师法讳姑娘可否见告?”

  姑娘肃然答道:“天山冷梅山庄独脚尼。”

  那道人矍然失惊,说道:“姑娘原来是天山门下,果然⾼明。

  令师邱老前辈,武林⾼人,为人尊敬。今⽇之事,贫道敬受姑娘之命!”

  说着毫不停留,微打稽首,匆匆带领着另外四个道人离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就如此销声匿迹,化为云烟随风而逝。

  秋蝉姑娘慢慢地收剑人鞘,静静地站在那里。姑娘心里充満了矛盾。自己赶回来,原是要向柳湘大哥赔个不是,可是,当这两个人静悄悄地站在这破庙里的时候,姑娘又羞于启口了,她真希望这回柳湘大哥会走过来,轻轻地叫一声:“蝉妹妹”她会哭起来向柳大哥赔不是,她会把自己的⾝世说个明⽩,她相信柳湘会原谅她。

  等了半晌,破庙里仍旧是静悄悄地像是没有人在。姑娘再也忍不住了,缓缓地回过⾝来,微抬螓首,隔着薄纱看见柳湘仍然默默地站在那里,吊客眉拧成一道弧线,脸⾊沉重得令人可怖。

  姑娘艰难地不知如何启口,刚叫得一声:“柳湘大哥…”便缩住了口,说不下来。

  柳湘浑⾝微微地一颤,退后一步站住,望了姑娘半晌,说道:“蝉姑娘!在下多承姑娘古道热肠,屡施救手,此恩此德柳湘不敢相忘,但愿柳湘⽇后能有寸进,能报答蝉姑娘于万一。在下就此告别,蝉姑娘珍重!”

  说着话点⾜起⾝,拔地腾空而去。

  秋蝉姑娘一听柳湘说话已不是味,再一见柳湘腾⾝而去,心里又气又急,双肩微晃,人像脫弩之箭,嗖然而起,顺势单⾜一点屋檐,一式“大鹏搏翅”张臂凌空三四丈⾼,飘然落在柳湘之前,姑娘伸手一拦,说道:“柳湘大哥!你是还在生气?”

  柳湘冷峻地答道:“在下不敢生姑娘的气!”

  秋蝉姑娘显然动得要流出眼泪,勉強忍住,恨声说道:“我知道出手打人是错的!不过如果柳湘大哥知道了我的⾝世,当能宽恕于我。”

  秋蝉姑娘以为自己如此说来,柳湘定然能退让三分,表示歉意。没料到柳湘心里别有打算,铁石心肠,毫不为姑娘之言所动。

  柳湘冷峻依然,毫无表情的说道:“蝉姑娘此言差矣!姑娘对在下有再造之恩,慢说区区两个耳光,就是刀剑加⾝,在下也不应该皱眉,何敢当此宽恕二字,姑娘言重了。”

  秋蝉姑娘此时万没有想到柳湘会这样对她,当时芳心一恸,留在眼眶里的泪⽔,忍不住像是断线珍珠,滚滚下流,猛一咬牙,恨声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姓柳的,你记住今天的话!”

  恨声未绝,秋蝉姑娘一个倒纵,翻⾝振臂,⾝似流星赶月,转眼消逝。

  柳湘站在那里再度的望着秋蝉姑娘的离去,心里也充塞着与前次不同的感触,良久,才长叹一声,转向破庙里来。

  几次回⾝,想追赶上去,可是几次都咬牙硬着心肠回来。

  回到破庙里,翘首怅望云天,內心无端愁绪萦怀。正痴立惘然,忽然破庙之外,仿佛有人走动,柳湘心里一动,想道:“难道蝉妹妹中途心软又回来了!”

  立即展开⾝形扑向庙外,只听得啊呀一声,庙外有人“咕咚”倒地。柳湘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一个拾荒的,想是惊吓过度,靠在墙脚边上,直翻着⽩眼珠。

  (缺276页) Www.NiLxS.CoM
上一章   绝柳鸣蝉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绝柳鸣蝉》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绝柳鸣蝉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绝柳鸣蝉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