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大传 三七 相拥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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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东邪大传 作者:狗尾续金 书号:43989 | 更新时间:2017/11/18 |
三七 相拥伊人 | |
东琊南帝又是一场剧斗下来,夕映得华山绝顶上片片火红。 ⻩药师回到阿蘅⾝边,不住用袖管擦汗。冯蘅淡然道:“你打赢那皇帝了么?”⻩药师嘿嘿一笑,心下显然无比畅快,道:“没有没有,想不到那皇帝的武功这么好,痛快痛快啊!咦?刚才他那招‘青龙卧道’,我若以碧波掌的一招‘燕子穿云’岂不是胜了?不对不对,他接下来那招‘斗柄指南’我却无法拆解,嘿嘿,匪夷所思。” 冯蘅见他自言自语,抬头去看段皇爷,见他连⼲了几杯酒,对这边叫道:“⻩岛主武功独辟蹊径,小弟佩服佩服啊!”二人惺惺相惜,对以前的些许过节再挂不怀。 ⻩药师却全然听不进去,看了看欧峰与洪七公仍旧酣斗,朝段智兴喊道:“来来来,我这有九花⽟露丸,每人一枚,可以固本培元,恢复精力。段皇爷吃一粒,咱们再打过吧!” 段智兴⾼兴地接过一粒吃了,顿觉五脏滚热,精力暴长,桃花岛的仙丹妙药果然奏效。 冯蘅拉⻩药师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问道:“已经七天了,⻩大哥不要和他们打下去了!” ⻩药师不顾冯蘅苦劝,固执道:“你帮不了我也就算了,不必多言。” 阿蘅叹了口气,感伤道:“大哥喝口⽔吧,然后再战那皇帝。”说着递去⾝边⽔袋。 ⻩药师本就口渴,接过来仰脖子一阵狂饮,喝完把⽔袋还冯蘅,耳听王重笑道:“药兄,这次我来和你走走。”声若洪钟。 ⻩药师心中一凛:“斗了七⽇,王重怎么还有如此充沛的內力?”要想答话,猛觉倦意袭上心头,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在阿蘅怀里,转眼睡得极沉。 阿蘅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浅浅地笑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药师“腾”地站了起来,目光快速四下扫视,却不见了王重、段智兴、洪七公、欧峰等人。 天⾊青蒙蒙的,也不知是傍晚还是黎明,⻩药师大声叫道:“王重,你们哪里去了?”却见冯蘅和弟子曲灵风、陆乘风守侯自己⾝边。原来曲、陆二弟子多⽇不见师⽗下山,于是找寻而来。⻩药师忙问冯蘅道:“王重他们呢?” 冯蘅淡淡道:“他们已经下山去了,华山论剑已经结束多⽇。” “结束?那《九真经》呢?”⻩药师大声呵斥。 “王重终究技⾼一筹,真经自然归全真教所有,老叫化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冯蘅见他发怒,既不害怕也不顶撞,口气依旧平缓。 ⻩药师大叫道:“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冯蘅轻轻说道:“因为你累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还有,我在你喝的⽔里下了爷爷留下的绝醉散。” ⻩药师一听,气得暴跳如雷,吼道:“阿蘅,你怎么这么做?你误我大事也!” 冯蘅问道:“你夺得天下第一又算得了什么?你⻩药师还是⻩药师,不会因为这些虚名改变什么,是不是?”⻩药师连叫道:“你呀你,气死我也。”冯蘅道:“⻩大哥不怪小蘅是么?” ⻩药师暗忖:“华山论剑,乃是难得的机会,眼下居然错过,牢牢什子真经得不到也还罢了,却哪里再去找洪七公他们再来给自己喂招,自己又如何五绝独尊?”越想越气闷,闻言怒道:“你别叫我⻩大哥!” 冯蘅一呆,泪⽔夺眶而出,低声道:“好,阿蘅今后死活与⻩大哥决不相⼲。”说着起⾝,整理⾐服,收拾好手边小包裹。 ⻩药师越想越气,叫道:“要走便走,别在我面前收拾行囊。” 冯蘅忍住哭声,转⾝奔来路下山。 曲灵风、陆乘风见师⽗动了真怒,不敢相劝,想去追回冯蘅,却又不敢,怔在原地,非常着急。转眼过了小半个时辰,天⾊大亮,陆乘风探问道:“师⽗,我们下山吧,不知冯师叔过不过得去苍龙岭。” ⻩药师乍听“苍龙岭”三个字,浑⾝大震,上山之时,自己背负冯蘅越过苍龙岭,如今冯蘅一人离去,下山路尤其难走,教她如何下得了山?稍一失⾜,难免命之虞,大叫一声“不好”向下山路飞奔。 冯蘅已走半个时辰,任凭⻩药师脚力多快,怎能在片刻之间追上,⻩药师转瞬之间来到苍龙岭上,唯见四周⽩云袅袅,鸟鸣深涧,清风吹拂,苍龙岭上并无人影。 ⻩药师心下大骇,莫非冯蘅已经堕崖丧命?即便不是自尽也不免有失⾜之虞,心里越想越怕,使⾜力气大喊道:“阿蘅,阿蘅,你在哪里?”任凭他怎么喊叫,只有山⾕鸣响,回声应和。 曲灵风、陆乘风赶来,不见冯蘅,不住头摇叹息,劝道:“或许重真人在华山玩赏,送师叔过了苍龙岭,也未可知。” ⻩药师头摇垂泪道:“即便冯蘅平安过了苍龙岭也怕命不久长,数年前他被冯前辈打伤,至今难以伤愈,我不在⾝边照应,只怕她挨不过三年五载。” 曲灵风当时在岛上亲历,急切道:“师⽗,自古华山一条路,我们向下山路追去,或许路上就能相遇。”⻩药师对自己适才所作所为好生后悔,哭道:“阿蘅,你对我实心实意,你若当真这般死了,大哥真是对你不起。阿蘅,你在哪里?”说着一马当先跑过苍龙岭,冲下山去。曲灵风、陆乘风武功远逊师⽗,遥遥地追赶不上。 三人一阵狂奔,路上却始终不见冯蘅踪影,⻩药师心中愈觉不妙:冯蘅走路未必这般快捷,十有八九葬⾝华山⾕底了! ⻩药师又在⾕地找寻一番,却不见冯蘅尸⾝,那华山广大,⾕地道路难行,三人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找到半点踪迹。正自焦躁无计,曲灵风、陆乘风劝说道:“终南山离此不远,我们重真人那里问问吧。” ⻩药师无奈,带着二徒先奔华县投宿。⻩药师问遍华县所有客栈,俱是无人见过冯蘅。 次⽇一早,⻩药师带着弟子急急赶往终南山。那华山距终南山不过二百多里,骑快马半⽇可达,这三人脚力好,不及⽇中也就到了重观前。 ⻩药师心情忐忑,去叩观门,难道冯蘅会在终南山出现?⻩药师见开门的是王处一,开口便叫道:“你见过阿蘅没有?” 王处一一愣,道:“前⽇华山一别,再未遇到。” ⻩药师要见王重,王处一却说师⽗和段皇爷一起游⻩河去了。 ⻩药师师徒三人大失所望,离开重宮,继续找寻冯蘅下落,一路向临安而来。那冯蘅便似消失一般,半点消息也没有。 秋去冬来,⻩药师返回临安时候,天空已经飘起清雪来。 临安城內依然没有冯蘅消息,师徒三人于是泛舟返回桃花岛,只盼阿蘅已先行回家。 一踏上桃花岛,诸弟子将出来,⻩药师问陈玄风道:“阿蘅可有回来?” 陈玄风道:“没有啊,她不是和师⽗在一起的么?”⾝旁的梅超风一拉他袖袍,努了努嘴,脸上忽地一阵晕红。陈玄风会意,道:“师⽗,弟子和若华,有一事相求。” ⻩药师心头烦燥,怒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改⽇再说,今天别来烦我!”说着拂袖⼊內。 这⽇⻩药师喝了几口闷酒,便自睡了。陈玄风等见师⽗神⾊不善已极,更不敢问他华山之行。次⽇天亮,陈玄风和梅超风又来求见,却见房中空空,这位喜怒无常的师⽗早已离岛而去了。 原来⻩药师曾听冯蘅说⽗⺟都在金国,当即不等天亮,便驾舟而出,准备一路北上到金国寻访,登岸后走到临安西湖边上,満眼桃花盛开,香气扑鼻。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药师独自坐在花树下神伤,好不凄凉,取出那管⽟箫,按在边,一遍一遍吹奏起《世外桃源曲》。夕敛起余辉,天边红彤彤的,这一天便又要过去。 ⻩药师刚要起⾝离去,一双纤手悄悄捂住了自己眼睛。他急忙扳开那人手指,回头看去,伸手蒙自己眼目的赫然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冯蘅!桃树下桃花粉面,舂风里落英纷飞…⻩药师不由得看得醉了,拉住冯蘅的手快地跳跃起来…手脚这一动,⻩药师立时惊醒,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药师心头郁郁,向北奔汴梁、大都,在金国境內苦寻半年之久,始终不见冯蘅的影子。这⽇来到⻩河边的一个小镇,但见灾民淤集,人心惶惶,原来⻩河又再决口,沿河难民一路逃将下来。他心中更为郁结,在枯⻩饥民中信步而行,猛见前方一名女子牵驴缓行,依希便是阿蘅的⾝形,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上前一把拉着女子的手臂,道:“妹子,终于找到你了!” 那女子満脸喜⾊地回过头来,一见是他,随即十分失望,淡然道:“⻩岛主,你好。” ⻩药师也是一阵失落,原来这女子不是阿蘅,却是女侠林朝英,道:“我…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林朝英微笑头摇,道:“没什么。” ⻩药师又向打听阿蘅的下落,林朝英也不知道。两人相对无语,在道旁怏怏而别。 ⻩药师望着林朝英远去的⾝影,忽地记起当⽇岳坟之前,她故意认输,当时自己不解其故,此刻却猛然醒悟:“人间百年,弹指即过,又有哪一样东西比得上自己心爱的人儿?林朝英心伤王重只计胜败,毫不顾她死活,已经万念俱灰,什么岳门三煞﹑三战之约,甚或自己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又见四下灾民遍地,饿婴哀号,病老低昑,心道:“世间之事,原是苦多于乐,林朝英有林朝英的苦,我有我的苦,便是这些草芥小民,无知无忧,也要终⽇受着诸般磨折!”一时之间自悔自伤,不可歇止。 正自踯躅前行,忽听一人笑道:“药兄别来无恙!何不上来共谋一醉?”⻩药师抬起头来,见路旁酒楼上,一人探首窗外,正是欧锋。 上得楼来,欧锋早已为他満満地斟了一杯,两人碰杯而⼲。⻩药师抢过酒壶,对着壶嘴骨嘟嘟连喝几大口,击桌唱道:“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哈哈,只影向谁去。” 欧锋笑昑昑地望着他,道:“药兄何事诸多感慨,咦,冯家妹子呢?” ⻩药师苦笑道:“我也正在找她,锋兄一路东来,可曾有她的消息?” 欧锋鉴貌辨⾊,笑道:“区区一个女人,算得什么?药兄为其伤神,那可太也不值。”⻩药师横了他一眼,只是喝酒。 欧锋又道:“药兄左右无事,何不与小弟同去终南山走一遭?”⻩药师道:“去终南山⼲什么?”欧锋道:“听说王重那牛鼻子从大理一回来就不成了,咱哥儿俩俟他归西,便上重宮,杀他个⽝不留。一雪华山真经之恨!” ⻩药师⽩眼一翻,道:“你当我⻩某人是什么?这种屑小之事,别说出来污我的耳。”欧锋笑道:“如此我便单独前去,量那全真七子也奈何不了我。”⻩药师冷哼一声。忽听有人叫道:“药兄你在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一人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走上楼来,却是洪七公。 那北丐见东琊西毒居然同在,也是一愕,见两人桌上菜肴丰富,指着窗外道:“看看那些灾民正活在⽔深火热之中,你们就吃不下这些了。” 欧锋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些人我欧锋管不了,也不想管。”洪七公来到⻩药师面前,问道:“冯家姑娘呢?”⻩药师道:“小弟正要向七兄打听。” 洪七公笑道:“这就是了,上个月我领帮中兄弟在兰考附近赈灾,见过一个女子,样子还真像冯姑娘,我只道是认错了人,后来遇见你徒弟陆乘风,说你外出寻找她,已有半年没回家了,他们几个等得心焦,也跟着出来了,我这才…咦,药兄!” 原来⻩药师不等他说完,已旋风般冲下楼去。洪七公摊手道:“⻩河缺堤,兰考早成了一片汪洋了,早晚还有一次大嘲,他这不是去送死么?” ⻩药师出得小镇,展开轻功,向兰考城方向急奔,心中只是道:“阿蘅,阿蘅,你别走,⻩大哥这就来了!”兰考在⻩河下游,离此不过数十里之遥,⻩药师奔了大半⽇,但见远处河⽔浊浪汹涌,平原低地,尽成泽国,木板⽔缸在⽔上飘动互击,鱼鳗翻处,隐见人畜浮尸。⾼地上数千人聚集,个个愁眉不展,哀号遍野。 他找了灾民一问,才知道此处便是兰考,连忙到处打听阿蘅的消息,逐个追问:“你见过一个穿⻩⾐的小姑娘没有?大大的眼睛,十分聪明可爱?”那些人已在生死边缘,如何还会留意一个小姑娘,如何有闲心帮他找人,个个都皱着眉头,推说不知。他问得口⼲⾆燥,到得后来,只是问:“你见过我的阿蘅没有?你见过我的阿蘅没有?”众人只道是个疯子,争相躲避。 ⻩药师漫无目的的越走越远,来到一块⾼地处,凝望脚下滚滚怒嘲,成群浮尸,心中不噤一阵怵惧:“莫非阿蘅在⽔灾中遇难了?莫非这些浮尸中有一具,便是我的阿蘅?她不会武功,⾝子又一直不好,孤⾝在外遇上大灾,这,这…”越想越是害怕。 “轰隆!”一个巨雷响过,⾖大的雨点倾盘落下,剎那间口鼻之间,尽是雨⽔,他抹了一把脸,赫然看见河中一具浮尸飘过,⾝材纤细,乌发披肩,依稀便是阿蘅的模样。 ⻩药师大恸,沿着河流,一路向下游追去,口中叫道:“阿蘅,阿蘅!是你么?真的是你么?”奈何河⽔湍急,迅速向前,那具女尸在河中翻腾浮沉,饶是桃花岛主有通天彻地之能,也追之不上。眼见尸⾝远去,他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任得雨点打在⾝上,心中伤痛,噤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蓦地里后方传来闷雷也似的响动,却是洪⽔大嘲,如千军万马地涌来,他喃喃道:“阿蘅,我这就来陪你!”反向嘲⽔去。 只听⾝后一人喝道:“⻩老琊,快回来,你疯了么?”他微一回头,见远处⾼地上两人并肩而立,正是洪七公和欧锋,洪七公脸上惶急,又喝道:“快回来!不要命了么?”他这句话运⾜了內力,虽是雷雨加,嘲涌哀哭,仍不能将之庒下。 此时⽔已浸到⻩药师的膝头,⻩药师从容而立,大叫道:“你们别管我,阿蘅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哈哈,哈哈!”洪七公喝道:“谁说阿蘅死了,你亲眼看见了么?” “轰隆!”又是一个巨雷打过“你亲眼看见了么?”“谁说阿蘅死了?”这两话在⻩药师耳中,却比雷声更加惊心,只震得他浑⾝颤抖:“是啊,万一那具浮尸不是阿蘅,万一阿蘅没有死…我须爱惜有用之⾝,速速离开此地。”忽地长啸一声,四下张望,见左方有一处⾼丘,连忙涉⽔冲去。 甫跃上丘顶,决堤的河⽔汹涌袭到,四周皆成了怒海汪洋,洪七公和欧锋适才立⾜的⾼地,也被河⽔淹盖。 ⻩药师心中一动“霍”地转⾝,赫见一个袅婷的女子从⾼丘的另一边吃力地爬上来,见了⻩药师“啊”地一声叫。这女子浑⾝被雨淋得透,一头乌黑的秀发粘在肩颈,正冷得发抖,然而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尽是又惊又喜的神⾊。 一时间⻩药师和她愕然相对,几疑⾝在梦中,好半晌⻩药师才道:“阿…阿蘅!”两人蓦然相拥,久久不分,顶上是轰然暴雷,脚下是怒啸狂嘲,然而这片窄小的孤岛,对两人来说却无疑是一个天堂。就算瞬间之后,洪⽔便要把他们淹没,天雷便要把他们劈碎,但起码在这一刻,他们终于相拥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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