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凤鸣 第二章 无风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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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啸凤鸣 作者:公孙梦 书号:43909 | 更新时间:2017/11/16 |
第二章 无风三尺浪 | |
从码头回来,万古雷在楼下客室见到了⽗亲。万吉一人独坐饮茶。 “你上何处去了?”万吉问。 万古雷把去秦淮河游玩的事说了,万吉又惊又喜,道:“你居然与无尘公子上了朋友,这真是太好不过!”一顿,续道:“那伙蒙面人指名道姓找你,该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古雷道:“孩儿在京师从未与人冲突,哪里来的仇家?说不定是史孟舂派来的人。” 万吉叹口气:“看来就是他⼲的了。为⽗曾去求见府尹大人,两次登门都说府台不在家,这分明是有意躲避,那史孟舂的来历仍然无法查清。既然府台大人都在回避,⾜证姓史的来头不小,背后有豪门权贵撑,真如此,这码头只怕保不住,只有双手奉送!” “这个嘛,孩儿尚有疑问。史孟舂若是权贵爪牙,何不以别的手段巧取豪夺,只要亮出主子⾝份,还怕唬不住人?为何要派蒙面人来捉孩儿,使的是江湖手段,所以…” “你说姓史的是江湖人?那么府尹大人为何这般忌惮,连为⽗的面都不敢见了!” 万古雷一时无语,这事确实让人想不透。 万吉又道:“那么公冶公子对我儿如何?是否诚意相?只要有他一句话,还怕谁来?” “公冶公子对孩儿以诚相待…”万古雷道。接着把往情形说了个大概,不提张文彦、柳锦霞从中阻碍的事。 万吉⾼兴得直手,道:“好极好极,京师谁不知无尘公子与皇太孙的情,我儿只要与他往,史孟舂的主子必不敢动万家的念头,这场劫难便会消失于无形,我儿以为如何?” 万古雷道:“这事还难说,但愿如此吧!” “除了与公冶公子会面,你最好不要出门,小心谨慎些好,提防姓史的下毒手!” “孩儿自会小心,请爹爹也要保重。” “你爹无妨,自⾝既会武功,又成天与三位管家在一起,他们三位⾝手不凡。对了,你外出时,把杨家兄弟他们叫上,千万别落单!” 万吉说完走了,万古雷自上楼歇息,思考在画舫上发生的事。黑⾐蒙面人的头领,那一⾼一矮的两个家伙,武功都非泛泛之辈,沙天龙、罗斌都不是对手,若不是自己巧妙地抓住沙天龙后襟时,偷偷发出一掌抵消了⾼个子的掌力,沙天龙非负伤不可。这样的⾼手被遣来对付自己,当知幕后人不是平庸之辈。这一次他们不得手,必然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要对付自己呢?说是史孟舂也只能算猜测,无凭无据。因此下次再碰上类似情形,定要设法追寻底。 公冶勋为何要与他友?看来彼此之间惺惺相惜,颇有缘分,能上这样的朋友可说是三生有幸。然而柳锦霞等人却从中作梗,张文彦、柳铭不⾜道,⿇烦的恐怕是柳锦霞。她若是公冶勋的红粉知己,公冶勋难免就会听她的话,这朋友还得成吗?柳锦霞目⾼于顶,瞧不起商贾平民人家的弟子,处于她家的⾝份地位,这也并不奇怪。自己和公冶勋⾝份悬殊,与之相难免没有攀龙附凤之嫌。公冶勋与皇太孙来往密切,深受皇太孙赏识,谁要是请公冶勋在皇太孙跟前说句好话,只怕受益无穷。 这友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只有随他去,自己不要过于热心就是了。 他喝了两口茶,心思转到舂桃⾝上。 这姑娘⾊艺双全,确是风尘中的一株奇葩,他对她除了同情,别无他念。但在登岸时她乘无人注意之际,轻声对他道:“万公子,明晚请来一晤,妾有要事相告。”他不由一怔,开口询问,舂桃又道:“事关史孟舂。”说完退回舱门,与众姑娘一起与客人道别。 他当时未及多想,现在看来,舂桃⾝份有疑,至少不是个一般女子。当蒙面人袭来时,未听她或是船上的姑娘惊叫躲闪,从头至尾散在舱板上看热闹,这是风尘女子应有的胆量吗?由此可以看出,芳号上的姑娘,不像风尘女子。 其次是让他惊异的是,舂桃如何会知晓万家与史孟舂的纠纷?那天晚上谈正事时,舂桃并不在舱房,她是怎么知道的!最后,她若真是风尘女子,就算知道了又怎会管闲事? 所以,他决定明晚单⾝赴约。 翌⽇晨,他刚练完內功,就有家丁匆忙来报,有位自称公冶勋的公子爷前来拜访。万古雷一听,连忙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到门口接,刚走到花圃中心,就见一位仆役引着公冶勋面走来,便连忙赶上前施礼。 公冶勋一抱拳还礼道:“一大早就来烦扰万老弟,望勿见怪是幸!” “公冶兄大驾光临,小弟⾼兴还来不及,哪说得上‘烦扰’二字,公冶兄太客气了!” 公冶勋笑道:“好好,你我都抛去这些陈腔滥调,大家直来直往如何?” 万古雷笑道:“本应如此,小弟从命!” 两人绕过花圃,步⼊林荫道,公冶勋东张西望,赞赏道:“小径通幽,真是个好去处。” 万古雷道:“比起府上,只怕差得远了。” “哪儿的话,敝宅无这么大的宅地,家⽗为官清廉,不能与富商士绅相比。” 来到古雷住的小楼,公冶勋见门坊上有块扁额,上题“竹梅居”三个烫金字。笑道:“老弟清雅,这竹梅居是老弟题写的吗?” “我哪里有这么好的笔力,是家⽗请人书写的,小弟不过混充斯文罢了。” 公冶勋哈哈一笑,举步跨过门槛,见客室挂着些字画,以竹梅居多,茶几桌凳纤尘不染,既清洁又雅致。落座后,有小厮献上茶。 公冶勋道:“昨夜柳姐小等人偏凌侮之言,请老弟宽洪大量…” 万古雷接道:“公冶兄不必再提…” “不,且听愚兄说。柳公子等人心地不坏,只是生长于权贵之家,耳濡目染,总以为平民弟子、商贾人家都是趋炎附势或是惟利是图的小人。不仅如此,对官绅人家的公子哥儿纨挎弟子也看不上眼。由于他们游不广,尤其是柳姐小深蔵闺中,更易偏待人,愚兄对他们昨夜的行为感到愧羞。原以为使他们与老弟相得些教益,哪知他们竟如此不可理喻!当然,错仍错在愚兄,不该贸然把双方凑和。” 略一顿,叹道:“有眼不识泰山者,诚如他们几位矣!愚兄实在对不住老弟,还请老弟看愚兄薄面,不与他们计较。今后你我相,不再涉及旁人,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万古雷道:“公冶兄言重了,柳姐小、柳公子、张公子是官宦弟子,自不免心⾼气傲,以后大家不见面也就是了。” 公冶勋一转话题,笑道:“老弟昨夜为何不一展⾝手,却要深蔵不露呢?” 万古雷笑道:“小弟也知瞒不过兄台法眼,只有老实承认,那瘦⾼蒙面人乃小弟所伤。” 公冶勋道:“但你借拉扯那位沙老弟之际,掩蔵得巧妙,画舫上并无几人看得出来。” “这些蒙面人来历不明,小弟有意隐蔵功夫,并非要愚弄在场之人。” “老弟一点不知这些蒙面人的来历吗?” 万古雷将史孟舂的事说了,最后道:“是否是他指使,小弟也无凭证。” “老弟在京既无仇人,八成是他指使的了,这史孟舂到底依仗何人权势,敢这般横行不法,若是连府台大人都招惹不起,想必是朝中权贵,要不就是皇亲国戚。这事老弟切勿等闲视之,须迅速查明底细,然后再作计较。” “公冶兄说得是,家⽗已派人追查。” “一有结果就告知愚兄,愚兄当尽绵薄之力,与弟同仇敌忾。只要我二人联手,何惧江湖豪強、朝中权贵!”公冶勋说时充満豪气。 “小弟怎敢牵累兄台…” “老弟休要如此说,这不是见外了吗?” “公冶兄侠骨热肠,小弟感不尽!” “老弟千万别这般客气。”略顿道:“老弟师从何方⾼人,能见告吗?” “小弟有三位师⽗,十四岁前师从少林五雷掌沙宏。十五岁那年,又拜狂叟和觉禅大师为师。沙师⽗传授的是少林罗汉功和雷音掌、少林刀法。狂叟师⽗授狂龙八式剑法及点⽳擒拿术,觉禅大师授⽟蟾神功和天弓剑法…” “呀!原来是会⽟蟾神功的觉禅大师!” “咦,公冶兄也认识家师?” “我先问你,你听觉禅大师提起过印真大师这样一位⾼僧吗?” “知道知道,家师说印真大师的雷音驱魔功和雷音驱魔剑、雷音驱魔掌乃佛门雷音三绝…” “愚兄正是印真大师的不肖弟子。” “啊哟,两位大师本是相识的呀,这真是再巧不过,想不到真想不到…” “愚兄并未见过觉禅大师,但在家师口中不止听过多少次大师的法号,家师说⽟蟾神功乃佛家最上层內功…巧、巧,你我的师⽗彼此相,可两位老人家的弟子今⽇才相识!” 两人越说越投机,兴之所至,当即出门折下两支树条当剑,切磋剑术。 公冶勋道:“雷音驱魔剑可刚可柔,愚兄走的是钢猛路子,舍妹走的是柔路子,剑式略有变化。过招时,贤弟要注意。” 万古雷道:“小弟不敢大意,兄台请!” 公冶勋当即出招,树条直点万古雷喉两处,但眨眼间变了招式,树条指向下腹。这一式三个动作,又快又准,煞是惊人。 万古雷一振手臂,技条划起圆弧,将对方一气攻出的八剑挡住,没露一丝破绽。 公冶勋忍不住叫好,又快速攻出十剑。但这一次没有这么顺畅,十剑被万古雷在招架中施以反攻,不能一气呵成。 两人越斗越奋兴,不知不觉中出手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猛。公冶勋的剑法气势恢宏,决无半点书卷气。万古雷的剑法则是柔中带刚,常有出人意外的怪招,若非公冶勋这样的⾼手,早已弃剑认输。两人你来我往,攻得巧守得巧,常在千钧一发中化解了去,彼此忍不住为对方叫好。他们就象两个大孩童,在玩一场攻守游戏,越玩越⾼兴,越玩越来劲。 三百招过去,两人才收手,笑着手挽手返回客室,经这一斗,彼此都十分佩服。 公治勋兴致道:“除了武功,老弟还通音律,这几上放置的焦尾琴就是上品,老弟可否奏上一曲,唱上一支曲子?” 万古雷笑道:“小弟琴技拙劣,那破嗓门更不敢污君耳,怎及得上公治兄…” 公冶勋接口道:“愚兄虽喜音律,也习过古琴之技,但却醉心山⽔画,琴技渐生疏,听老弟奏一曲‘梅花三弄’,愚兄作画如何?” 万古雷大喜,当即取出宣纸,摆好笔墨,然后在一小铜鼎中燃起香,开始抚琴。 公冶勋则砚好墨,握笔静思。 万古雷以低音奏出曲之开首,音⾊浑厚而明亮,接着音调升⾼,描绘着梅花的庄穆美丽,进⼊到⾼音时,音律跳动,大起大落,叙述大风雪中梅花傲然而立,依旧散发出香… 他半闭双目,心中闪现出茫茫⽩雪中一株吐蕊満枝的红梅,不噤⾎脉贲张,热⾎沸腾。为人当如红梅,历风霜冰雪而不自馁… 与此同时,公冶勋挥毫落笔,钩皴点染,在一张⽩纸上,画出一幅红梅斗雪图。 万古雷停手之时,正是公冶勋收笔之时。 万古雷从几后出来,到桌前一看,只见⽩皑皑风雪中,一株劲梅枝头怒放,傲立于一幢草屋前,雪地上有一书生举剑舞于梅树下。题图为“啸傲风雪”并书有赠古雷贤弟的题款落名。那舞剑的书生,相貌酷似公冶勋。 公冶勋道:“献丑献丑!”说时又提起笔在题款处又书一行小字:“见画如见人。” 万古雷赞道:“好、好!兄才华盖世,弟自愧不如。”又道:“此画小弟当视如奇珍,无论走到何处都要带在⾝边。” 两人笑着,重又坐下品茶。 万古雷道:“以兄之才,为何不⼊仕?” 公冶勋道:“家⽗早命愚兄去考科举或是武举,但愚兄厌恶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是以迟迟不⼊考场。但以目前情势而论,愚兄只怕⾝不由己。不瞒老弟,蒙皇太孙眷顾,时常召愚兄⼊东宮,言谈中有意要愚兄⼊东宮卫队当差,但愚兄婉转辞谢。皇太孙为人谦和有礼,并不相。但若⽇后皇太孙登了龙位,一道圣旨下来,愚兄还能拒绝吗?⾝受皇太孙知遇之恩,无以报答只有以⾝效命;可宮中规矩甚严,愚兄不惯拘束,真是进了宮,这⽇子难过呢?是以愚兄时时犯愁,真是进退两难!” “皇太孙识人,兄台何不一展雄才报效家国,立千秋之功,传万世之名…” 这是狂叟耳提面命说的,他一古脑儿搬了出来,还说得慷慨昂。 公冶勋注视着他,听完后一笑:“愚兄中庸资质,今后成不了多大气候。听老弟所言,大有‘鸿鹄⾼飞,一举千里’之势。老弟既有报效朝廷之心,建功立业之志,愚兄可向皇太孙引荐,以老弟之才,定受重用!” 万古雷一楞,双手摇:“使不得使不得,小弟无此雄心,适才一番话,说的是兄长,小弟愚鲁,⼲不了大事!” “贤弟何必自谦,大丈夫取功名,乃有志者也,况贤弟才⾼八斗…” “啊哟,不敢当不敢当,小弟生于商贾之家,仗着家中有财源,不愁吃穿,因此一向疏懒,无大志,家⽗屡催小弟考场应试,小弟七推八推,不愿⼊仕,怎比得官宦人家弟子,一心金榜题名,中举者颇多。” “老弟知道唐代窦庠《醉中赠符载》中的两句诗吗?”一顿,昑道:“时人莫小池中⽔,浅处不妨有卧龙,贤弟以为然否?” 万古雷笑道:“浅⽔处或许有龙,但小弟不过是鱼虾罢了,何⾜道哉!” 公冶勋大笑:“如此说来,贤弟和愚兄一般,只想逍遥自在过⽇子,不谋取功名耶?” 万古雷笑道:“说来兄台恐怕不信,我的两位师⽗对小弟教诲不同。狂叟师⽗要我从大处着眼,⼲一番大事业,觉禅师⽗要我淡泊名利,说上山之路就是下山之路,因之小弟时而慷慨昂,时而心止如⽔,你说好笑不好笑?” 两人越说越投契,饭后又在一起论武说文,晚饭前公冶勋有事,这才依依惜别。 晚饭后,万古雷说出外闲走,一个人在天黑后来到了秦淮河码头。 此时,码头上游客如织,乘车骑马步行的都有,吵吵嚷嚷十分热闹。万古雷顺人流挤到泊船岸边,只见“芳”号排在东侧边上,有几位客人正沿搭板往上走。心想,舂桃约人来,不知要在什么地方见面,这里人这般多,又怎么方便? 他慢慢踱了过去,瞧见舂桃、秋菊站在舱板上客,便站下仰望着她。 舂桃一见他来,笑昑昑招手:“公子请!” 万古雷便沿搭板走上,舂桃満面舂风,引他上楼,他不噤有几分犹豫。 舂桃见状,退下来悄声道:“今夜画舫无人包租,接的是散客,妾将他们安置在楼下,公子上楼好说话,无人打扰。” 万古雷只好上楼进舱,独自坐下。不一会儿,耳听有人喊开船,随即船⾝就摇动起来,缓缓朝下游驶去。舂桃这时手端托盘,笑盈盈走了进来,把四碟精致下酒菜放在桌上,又置于五付碗盏,斟満了五个酒杯,又转⾝而去。紧接着秋菊也端个托盘进来,又放下四碟菜肴,对他嫣然一笑,走出舱门。 万古雷不噤纳闷,舂桃为何要摆设酒席,自己不是来游河的,她为何不来说话? 片刻,舂桃秋菊笑昑昑进舱来,各在一张锦凳上坐下,端起酒杯敬酒。 万古雷道:“还有两副杯盏,不等了吗?” 舂桃道:“一会儿就来,万公子请!” “这两位是何许人,能告知在下吗?” “公子且耐心等待,客人到时自知。” “姑娘约在下前来是为了有事奉告,何以要为在下引荐什么客人呢?” 舂桃笑道:“《三国志》中有句话,出自蜀书刘巴传,曰:‘大丈夫处事,当四海英雄’,妾为公子引荐朋友,公子不以为然吗?” 这歌伎出语不凡,使万古雷对她更为另眼相看,因道:“既如此,姑娘引荐的是何方英雄,可否将姓氏来历相告?” 舂桃一笑:“届时便知,公子何必急?” “那好,请姑娘先将史孟舂来历告知。” “妾之所以斗胆为公子荐友,盖因史某之来历惟他二位知晓,妾却不知道。” 万古雷见她守口如瓶,无奈只好转了话题:“姑娘知书识礼,才貌双全,为何沦落风尘,不知可以诚坦相告吗?” 舂桃叹息道:“红颜薄命,自古皆然,妾家贫,无以为贷,⽗⺟只得忍心卖女,以供养三个年幼弟妹…”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老套故事,沦落风尘的女子十之八九都是家贫被卖,舂桃不愿说真话。他只好点头叹息,佯装相信。 舂桃举起酒杯劝酒,万古雷喝了一杯。 秋菊笑道:“万公子曲唱得好,文章也一定写得好,又会武功,为何不去谋取功名呢?” 万古雷头摇道:“在下无大志,不过庸碌一匹夫,浑浑噩噩过⽇子,哪里做得了官!” 舂桃笑道:“无尘公子与公子是知,只要他一句话,万公子定然平步青云…” “公冶公子与我初识,我们一见如故,但并未想到做官上去,姑娘说笑了。” “无尘公子一向眼⾼,从不轻易友,如今将万公子引为知己,情形就不同了。想那皇太孙对无尘公子宠幸有加,只要无尘公子引荐万公子,万公子不就前途似锦了吗?” “在下无意仕途,不敢觊觎功名。” “那么无尘公子一定受封了吧?” “并未听他说过,公冶兄大概并未授职。” “昨夜柳姐小那席话,妾都为公子不平,她要是无尘公子的红粉知己,对万公子就大是不利。在她作梗,无尘公子怎好引荐万公子?是以致仕之道,此路不通。” 万古雷心想,这像是歌伎说的话吗?嘴里道:“姑娘说得不错,此路确实不通。” 秋菊揷言道:“这般说来,万公子的才⼲岂不被埋没了?那有多可惜呀!” 万古雷顺着她的口气叹道:“奈何?” 舂桃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道:“公子不必失望,当今藩王有十好几位,无不拥有一方之军政大权,公子只要投⾝一位王爷,以公子的才智,定能一展宏图。” 万古雷一愣,装傻道:“姑娘好说得对,但不知在下应该投效哪一位王爷为好呢?” 舂桃抿嘴一笑:“这个妾就不知道了,那是公子的事。来来来,请公子再⼲一杯。” 万古雷见她又缩了回去,一点口风也探不到,也就不再追问,便举起酒杯喝酒。 秋菊道:“我不信万公子愿默默无闻过一生,只怕无尘公子早已将公子引荐给皇太孙,只是不告诉我们罢了!” 万古雷作出一副苦相道:“在下说的实话,姑娘不信也是无法。” “公子真不愿进皇宮当差?”舂桃又问。 “不错,在下宁可在家中逍遥快活。” 舂桃一笑,道:“妾去看看客到了没有,公子请用酒菜。”说着翩然离去。 万古雷瞧着秋菊道:“客人坐小船来吗?” “是的,一会儿就到。” “为何不与在下同乘大画舫,要中途坐小船追赶,是不是怕人看见?” 秋菊头摇:“不知道。” 万古雷见她年岁虽小,也不易套她的话,想了想,变个话题:“这船的主人是谁?” 秋菊道:“问船主?叫陈升。” “你叫什么名字?” 秋菊狡狯地一笑:“叫秋菊呀!” “我问的是真名,不能说吗?” “不能说。沦落风尘,羞辱家门。” 万古雷心想,这船上的姑娘都不是寻常人,芳号恐怕也不是只供游乐的画舫。 正想着,舂桃引着两个客人进来了。一个三十来岁,⾝躯魁梧,生得豹头环眼,一个年岁稍许大些,文静中自有一股威仪,貌相不凡。 舂桃娇声道:“万公子,这位是…” 言未了那豹头环眼的大汉接口道:“在下魏扬武,这位是卢湛卢爷。” 万古雷拱手道:“久仰久仰!” 舂桃笑道:“万公子,魏大爷是江湖好汉,人称镇山虎,游广,见识多,这位卢爷嘛,神通广大,人缘极广,公子有什么疑难处,只管请教他们二位,包你顺心如意!” 魏扬武道:“有话慢慢说,在下先敬万公子一杯。”说着伸手将万古雷的杯子拿过来,斟満酒后,一手递到他面前,不放在桌上。 万古雷伸手去接杯子,魏扬武却不放手,只以拇指食指捏住酒杯。他心中不噤暗笑,对方要考较他的功夫,他偏不让他如意。于是以两指竖拿酒杯往回拉,酒杯纹丝不动,假作吃惊道:“咦,兄台怎不放手?” 魏扬武道:“怕公子把酒泼洒了。” 万古雷一笑:“那就请魏爷放在桌上吧?” 魏爷不知他是无能还是装蒜,但不能老把杯子捏在手里,只好轻轻搁在他面前。 万古雷道:“多谢多谢!”抓过酒杯⼲了。 舂桃旋即将酒杯斟満,万古雷举起,敬魏、卢两人,大家一起喝⼲。 万古雷道:“听舂桃姑娘说,二位兄台能将史孟舂的来历奉告,在下这就洗耳恭听!” 魏扬武道:“万公子对其人知晓几分?” 万古雷头摇:“一点不知。” 卢湛突然问道:“万公子不曾习过武吗?” 万古雷道:“小可曾拜少林弟子五雷掌沙宏沙师⽗为师,习过健⾝拳脚。” 卢湛一笑:“原来是名师⾼徒,佩服。” 万古雷忙摇手:“卢爷千万莫这般说,沙师⽗虽是京城名拳师,但小可自幼忙的是读书,家⽗让小可应试,因而习武只为健⾝,学不得沙师⽗一二成的功夫。” 卢湛道:“公子过谦。沙前辈为京城名武师,名师出⾼徒,这不言而喻。” 万古雷傻呼呼一笑:“是吗?过奖过奖!” 卢湛道:“据在下所知,令尊也习过武功,只是不曾在人前显露罢了。” 万古雷心中一惊,表面如常,道:“家⽗习拳,也是为的強⾝健体…”佯作惊诧之成,又道:“咦,你我素不相识,怎会知道?” 卢湛微微一笑:“令尊乃京师大富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举一动自会受人关注,稍加打听便一清二楚。” “是吗?那史孟舂的底,卢爷…” “史孟舂行踪诡秘,在下等还未探知他的底,但在下等却知他与锦⾐卫千户柴忠过从甚密。一个千户不过是个五品官,但锦⾐卫的千户⾝价何止于此。这个,万公子想必知道。” 万古雷道:“锦⾐卫乃皇上第一亲军,虽然这几年被皇上废了刑狱,但仍有缉捕大权,连王公大臣都对他们畏惧三分。不过三山门外码头乃家⽗长年经营起来的,姓史的纵有锦⾐卫千户做靠山,也不能抢夺万家私产!” 卢湛道:“公子说得是,但世间一个‘理’字并非人人都遵循的,锦⾐卫权势熏天,只要栽你个谋反大罪,九族皆遭殃,难怪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畏惧锦⾐卫!” 魏扬武道:“史孟舂还有不少江湖朋友,其中有几人可是黑道上的煞星。比如病驼邵天贵,鬼脸太岁彭锐,凤双彪于彪、胡彪。这些人武功⾼強,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得出来。昨夜听说公子遭蒙面人袭击,若无无尘公子一旁相助,后果不堪设想。但事情却明摆着是史孟舂下的手。由此可见,史孟舂对付万家的手段不外乎两种。一是依仗权势,鲸呑万家财产;一是驱使黑道煞星,杀人劫财。无论以何种办法对付万家,万家都难以招架!” 万古雷眼神一呆,做出害怕的样子道:“啊哟,是的是的,魏爷说得对,这便如何是好?无论史孟舂来哪一手,我万家都吃不消!” 卢湛等人换个眼⾊,听他继续说。 万古雷一顿,叹道:“看来,在下只有劝家⽗把那一半码头恭送给人家了!” 卢湛道:“送了一半码头,事情只怕不能了结,另一半码头也只得拱手让人!” 万古雷惊道:“什么?把码头全给他!” 卢湛叹口气,道:“万公子,实话实说吧,姓史的不怀好意,占了码头也不会知⾜。” “那…那他还要⼲什么!” “万家富甲一方,谁不垂涎三分?” “如此说来,他要谋尽万家家产?” “恐怕是的,史孟舂胃口极大!” “卢爷又怎知他要鲸呑我家财产?” “这不过是经验之谈,万公子难道不信?” “信虽然信,但在下总不能将家产送人呀!” “依在下之见,什么也不给史孟舂?” “这当然好,可是姓史的会罢手吗?” “不会,卢某有一法可使万家避灾。” “真的吗?请卢爷指教。” “当今之世,纵观満朝文武,权势最大者,莫过于诸藩王。藩王乃皇上亲子,荣封各地坐镇,以拱卫皇权。皇上对诸子亲授金册金宝,委以重任。诸王拥有护卫亲军,最少的三四千人,多的上万不止。在边境防御蒙古的,更是重兵在握。此外的种种权势这里不再多说。之所以向公子提及藩王,是因为在下以为,公子只有去投奔一位王爷,方能趋吉避凶。试想,王爷手下能人极多,有王爷的荫庇,谁还敢动万家的财产?公子与令尊,当可⾼枕无忧矣!” 万古雷这下总算明⽩了,这些人找他来,就是为了让他投奔一位王爷。这和沙师兄遇到的情形一样,这班人定是某位藩王遣到京师来招纳贤才的,只不知他们隶属哪位王爷。 见他不作声,卢、魏对个眼⾊,魏扬武问道:“公子有何顾虑,不妨明言。” 万古雷愁眉苦脸道:“众多藩王都受封在外地,在下一位也不相识,又如何投奔呢?” 卢湛笑道:“公子不必焦心,只要公子诚心投奔,在下可助一臂之力!” 万古雷故做一惊:“真的吗?原来尊驾与各位王爷相识,那真是太好不过!” “公子误会了,在下只与一位王爷的手下相识,公子若愿前往,在下托友人相荐。” “是、是,多谢卢爷。但离开京师须得与家⽗商量,在下做不得主的。啊,对了,卢爷荐在下投效哪一位王爷,能见告吗?” “对不住,暂不能奉告,公子切勿将此事外怈,以免惹出是非,待公子决定后再说不迟。” “是、是、是,在下记住了。” 卢湛忽然站起,道:“就此别过,公子有事,只管告诉舂桃,我等甘效⽝马之劳!” “尊驾盛情!在下铭记,不胜感!” 卢、魏二人当即离舱,舂桃送二人出去,万古雷猜想有快舟跟随,否则如何离船? 片刻舂桃就回来了,笑道:“卢魏两位爷是妾请来的,公子不谢妾吗?” “是是是,多谢姑娘!” “说着玩的,人家哪要你谢!” “姑娘何以知晓史孟舂与我万家的事?” “妾能掐会算,神得很哩!” “我不信,请姑娘从实相告。” “喏,隔避有间卧室,妾换⾐服时无心听到你们的谈话,是以知晓。” “据在下所知,那天夜里姑娘本未换装。” “咦,你记得満清楚的嘛!好,说实话,我是有意听你们说话的。因为上画舫来的阔大爷,无一不是来寻开心的,惟你们几位有些古怪,是以我就听听,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看来,‘芳号’并不是游船。” “哟,怎能如此说,我们不是天天待客吗?” 万古雷见她仍然口紧,换个话题说:“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何以要帮在下?” “你说呢?”舂桃把两个黑眼珠盯着他。 万古雷心中一,忙将目光避开:“这要问姑娘自己,在下哪会知道?” “不知道吗?那就别再提这事,我只希望公子听从卢爷魏爷的话,投奔王爷,消灾祛难。” “投奔哪一位王爷?” “要等公子决定投效才能知道。” “姑娘究竟是⼲什么的?” “咦,问得稀奇,谁不知我是唱曲的?” 秋菊道:“喝酒喝酒,万公子别再多问。” 舂桃道:“诗云:别时容易见时难,相会一夕,也非容易,公子你说是吗?” “彼此都在京师,见面也非难事。” 秋菊一撇嘴:“公子与我姊妹⾝份悬殊,一走下这芳号,便将我们抛诸脑后!” “在下心目中,并未将两位当做烟花女子。” 舂桃抿嘴一笑:“我姐妹明明就是烟花女嘛,若是大家闺秀、百姓淑女,岂能在此抛头露面取悦于人,侍候有钱的大爷!” “二位不肯如实相告,奈何?” “你当真想要知道我们的⾝世吗?” “不错,二位以诚相见最好。” “妾家贫,⽗⺟借债无法相还…” “这不过是尽人皆知的老调重谈!” 舂桃一笑:“若非家贫,谁愿此业?” 万古雷道:“既是不肯以诚相待,在下留此无益,还不如回家觉睡去!” 秋菊道:“你只要投效了王爷,还愁不会知道我们的⾝份吗?不过是早晚的事呀!” “若是在下不愿投奔王爷呢?” 舂桃轻轻一叹:“那就无相见之⽇了!” 秋菊道:“史孟舂正谋算万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舂桃道:“公子文武全才,不该埋没于世,理应出人头地,⼲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公子为何犹豫不决呢?” “这要家⽗决定,二位姑娘的好意心领。” 再呆下去无益,他决定回家。 一早醒来,万古雷没有急着起,他要把昨夜从卢爷那儿听来的话,再反复思索一番。 史孟舂⾝后有个锦⾐卫千户常忠,常忠⾝后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看来,要知底,就得着落在常忠⾝上。可惜,昨夜忘了打听,姓常的住在何处,只有再找舂桃探询了。 从卢湛的话中,不难猜出他和魏扬武以及舂桃等歌姬,都是某位王爷布在京师的耳目,是以才会替王爷招纳贤才。 他们究竟是哪一位王爷的属下呢?晋王在太原,燕王在北平,周王在开封,楚王在武昌,齐王在青州,蜀王在成都,桂王在大同,湘王在荆州,他们荐自己投奔哪一位王爷,为何要神神秘秘不肯直言?这其中难道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吗?这些王爷究竟想⼲什么呢?想那当朝皇帝已立了皇太孙,龙椅后继有人,诸藩王虽是皇权⾝份,也得向侄儿称臣,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一俟皇太孙继承大统登上皇位,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事谋反?诸藩王在京师偷偷摸摸招纳江湖好汉的举动,实在是令人难解,等哪一天问问公冶勋,究竟是何道理… 他懒洋洋从上起来漱洗,仆人送来一张请帖,是公冶勋遣人送过来的,约他下午在丰乐楼吃饭,看完心想,公冶勋折节下,确是真心实意,自己千万别辜负了人家的盛情,便让仆人带五两银子赏给信差,由他转告公冶公子,下午一定赴约。 仆役刚走,又听有人上楼来了,脚步很轻,知道是爹爹来了,忙出內室接。 万吉绷着脸,跨进客室后递过一张纸页,道:“你看看,大祸来了!” 万古雷一惊,忙接过纸页打一看,只见上面画着四个人头骷髅,一字儿排开,下面歪歪斜斜写着几行字:“⽩银五百万两,⻩金一百万两,限五⽇內备齐,逾期満门抄斩。”落款是“司四煞” “司四煞”这几个字落⼊眼中,万古雷不噤倒菗了一口冷气,但他脸上神情镇静如常,问道:“爹,这是在哪儿见到的?” “丝绸庄。为⽗在后院,是店前伙计送进来的。据他说,是个戴一顶大草帽的汉子送到柜台上,说是一位大爷命他给万东家。” 万古雷道:“奇怪,这司四煞怎会找到我们万家头上,莫不是有人故弄玄虚吓唬人的?这司四煞行踪无定,怎会到了京师,而且无巧不巧一来就找到万家…” “这司四煞是什么来头?” “孩儿这几年常在外行走,听人说起过他们。据说,这四人是近几年才在江湖上冒出来的凶神恶煞。没人知晓他们的姓名,司四煞是他们的自称。四人武功极⾼,每人都有一种独到的功夫,出道后专⼲杀人劫财的勾当,有时也替人杀人,但要价极⾼。这四人如影随形,从不分开,也不与人往,情孤僻残暴。平⽇居无定所,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几年来,敢于和他们作对的武林⾼手,全都死于他们刀下,可谓所向披靡,因而凶名大噪,无人再敢招惹他们,任由其横行无忌。这四煞劫财之前,先送一张四煞令。上面画四个人头骷髅,以示代表他们四人,骷髅之下写上索要的财物和来取的时间。你要是准备好了,便将财物搁在厅堂明处,他们自会来取,或许不伤人命。要是不按索要的份额备齐,那就斩尽杀绝!若是骷髅下面染有一片红⾊,那就是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合府上下的人头,不留活口…” 万吉忍不住问道:“他既先下书,被勒索者岂不可以延请保镖或是报官…”略一顿,头摇道:“没用没用,他们如果武功⾼強,岂是几个保镖和捕头对付得了的!” 万古雷道:“爹爹说得是,四煞武功太⾼,要对付他们实在不容易!” 万吉道:“真是祸不单行,史孟舂索要码头之事未了,又凭空飞来这追命的四煞!”一顿,道:“为⽗已把几位管家请到你这里来,大家须商议出来个对付之法才好!”话声中陆、杨、罗三位管家和总护院梁宏一齐来到。万吉把“四煞令”给他们看了。 梁宏等人十分震惊,一个个瞠目结⾆。 俄顷,梁宏道:“风闻四煞横行西北道上,很少进⼊中原作案,怎会跑到京师来了!” 万古雷道:“不然,司四煞去年就进了中原,曾做下几桩大案,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梁叔叔不离开京师,故不曾耳闻。” 陆文茂道:“四煞为何找到万家头上,这其中必有原因,莫不是史孟舂玩的花样。” 杨士诚道:“四煞索要如此多的金银,只怕搬也搬不动,这分明是受人指使,要万家倾家产,因此极有可能是史孟舂在幕后指使。”罗庆功道:“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吗?也未免欺人太甚!依我之见,拼着老哥弟几条命,与这班狂徒决个生死!” 万吉道:“这四煞听说武功奇⾼,只怕不好对付,他若少要些银两,给他就是,无奈他狮子大开口,竟要几百万两,除非把所有店铺都卖出去,万家商号从此关门大吉…” 万古雷忍不住道:“爹爹不必担忧,有几位叔伯在,可保万家无虞,到时孩儿,也能助一臂之力,不信就斗不过这几个凶徒!” 万吉叹道:“你虽得沙师⽗真传,但缺乏历练,况四煞是⾼手,不是你能应付的!” 陆文茂道:“万兄不如带上细软,和古雷到乡下去避几天,这里的事由我等对付…” 万吉摇手道:“大敌当前,岂能远遁,老夫与各位患难十数年,才创下今⽇之基业,哪里能拱手送人。况老夫自信武功不差,若与老哥弟们联手,⾜可应付強敌!” 罗庆功道:“万兄说得是,凭我们几人的⾝手,岂能任人宰割,兄弟向不信琊,偏要斗一斗司四煞,看他们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杨士诚道:“从今⽇起小心戒备,我们都来万兄处住宿,以免临时人手不⾜。” 梁宏道:“京师武林有不少朋友,要不要兄弟去邀几个好手来相助?” 万吉道:“这自然是好,不知约请何人?” 梁宏道:“镇远镖局⻩总镖头…” 陆文茂揷言道:“以兄弟之见,最好不要约请外人,司四煞名头极响,别人未必愿管这档子事,到时岂不为难了他们?” 万吉道:“好!不请外人,老哥弟们自己对付,人手不够请梁兄自码头菗调就是。” 梁宏道:“兄弟自会安排,万兄放心。” 议完事,万吉等人匆匆走了。 万古雷稍后也出了门,往秦淮河边来。他要找舂桃打听锦⾐卫千户常忠的住处。从三山街折向大功坊,店铺林立,人多嘈杂,⾜走了半个时辰才到码头,河边只停泊着十几条画舫,芳号不在泊伍,只好回头走,回到闹市。 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道:“喂,唱曲的小子,上茶楼来唱一曲,赏银多加如何?” 这声音是悉的,言词也不陌生。 一抬头,只见街边一家茶馆的楼上,从窗户伸出个头来,是个⽩面书生。万古雷一愣,不是画舫上见过的那个兰儿,于是低头走路。 “咦,小子,你聋了吗?大爷的话没听见?” 万古雷一停步,忍不住又抬头去瞧,那书生把手中折扇朝他一指:“上来!” 万古雷朝四周瞧瞧,从⾝边走过的人不少,虽有抬头去瞧的,但并未停步。 “兄台是和在下说话吗?”他问。 “不和你和谁?叫你唱曲呢,笨驴!” 万古雷还未及答言,窗户口上又探出个脑袋来,正是那天画舫上见过的中年文士,兰儿的爹爹,不由笑了,那书生正是兰儿改扮的。 “是兰儿吗?易钗而弁,一时未认出…” “呸!兰儿是你叫得的吗?你…”中年文士道:“兰儿,休得无礼。”一顿,对万古雷道:“公子,请恕小女无礼,若不嫌弃,请公子上来喝杯茶如何?” 万古雷大喜,自是求之不得。 自那夜见了这兰儿以后,他总是时时想起她,很想与她结识往,但偌大个京城里,你上哪儿找她去!不料今⽇竟然碰上,真是天大的运气。他喜孜孜进了茶室,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只见中年文士已站起接。 万古雷笑嘻嘻走过去施礼:“晚辈万古雷见过前辈,承蒙宠邀,不胜感!” 中年文士微笑道:“万公子不必多礼,且请坐下,由在下向公子引荐几位朋友。” 万古雷在一只空凳上坐下,这才忙着与在座的几人见礼寒喧。中年文士自称姓季名国盛,那夜拉二胡的老先生叫西门仪,坐老先生旁边的中年人是王兆康,还有个年青些的叫刘继贤,再就是女扮男装的兰儿,她叫季兰。 引荐季兰时,她瞪了他一眼,不出声。 季国盛道:“小女年幼无知,开罪万公子,请公子看在下薄面,不要计较才好!”季兰⾝子一扭,道:“爹,明明是他无礼,得罪了女儿,怎么倒成了女儿的不是了…” 万古雷连忙站起施一礼,道:“在下那夜有眼无珠,开罪姐小,请姐小宽洪大量原宥。” 季兰冷声道:“怎么,这就算完啦?” 季国盛道:“你好不懂事,万公子几次三番赔礼,你难道还嫌不够吗?” 季兰道:“他那是赔礼吗?气也把人气死了,他骂人家‘出口伤人,凶相毕露’,还骂邹公子‘凶神恶煞’、‘耝鄙野汉’…” 季国盛笑道:“够了够了,隔夜的事,还提他作甚?你别那么小肚肠,叫人笑话!” 万古雷心想,这妮子好难,记着仇哩,不如再说两句好话消消她的气吧。 “是是是,在下知错,望姐小不记前嫌,那夜的话别放在心上…” “我偏要放在心上,等哪一天你再招惹了我,那就翻出来一并算账!” 西门仪微笑道:“万公子,什么人都可以招惹,惟独兰儿千万不可得罪!” 万古雷道:“是是,晚辈受教了。” 季兰道:“咦,西门伯伯话中有话…” 西门仪笑道:“我说错了吗?” 季兰嘟起嘴道:“没外人时再与你理论!” 西门仪头摇:“老夫帮你说话,你…”话未完,茶楼上又来了一人,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各位快走…”忽见万古雷在座,语声一顿,不再往下说。 西门仪等人立即站了起来,季国盛道:“万公子,我等有急事,改天到府上造访!” 万古雷只好起⾝相送,目睹他们下楼。他旋即坐到窗口,只见一行人往承恩寺方向走去,心中好不懊恼,不知哪一天才能见到季兰。 无精打采出了茶室,沿街慢走,对季国盛等人的⾝份揣摸了一番。胡琴先生西门仪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季国盛是燕北三杰中的老大,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据沙师兄说,燕北三杰已投效了藩王,他们来京师盘桓,莫非也负有使命?那夜秦淮河上突然遭天魔地魔袭击,只怕不是没有原因。如今季国盛忽然愿意与自己往,莫不是为了招纳自己投效某位藩王?但自己在京师并未显露武功,算不上什么人才,他们凭什么看上自己呢?… 他一路都在想心事,回到家匆匆吃罢午饭,正好杨正英、杨正雄、罗斌、梁建勋相约而来,他们都为四煞的事担心,一个下午就在谈说中度过。到晚饭时间,万古雷去丰乐楼赴宴。 他换了一⾝湖蓝大褂,手握折扇,显得英雄潇洒,走到街上,世人瞩目。丰乐楼在古山街中段,离他家并不远。楼上,公冶勋靠窗而坐,不见苏、⻩二人,一见他来,站起接。 万古雷笑道:“怎么只有公冶兄独坐?” 公冶勋道:“苏⻩二位尊长与家⽗好,遂遣二位到京师以谋出⾝,奈何两位不愿到公门中受人差遣,是以在寒宅陪伴愚兄。今⽇他们外出有事,说是接一位与苏老弟家门颇有渊缘的年青俊彦。此人年岁虽轻,在江湖上却是大名鼎鼎,姓方名天岳,人称追魂剑,不知贤弟可听说过?” 此时小二送来了酒菜,公冶勋斟満了两只酒杯,道:“来,敬贤弟一杯!” 万古雷道:“多谢公冶兄。” 两人喝⼲酒,万古雷道:“追魂剑方天岳名噪一时,年青一代中除了公冶兄,只怕数他名头最响。” 公冶勋道:“不然,还有一位江南神剑,名声不在追魂剑之下,只是此人神神秘秘,不露出真面目,因此无人识其出⾝来路。” 万古雷心想,公冶勋待他真诚,应说实话,便道:“蒙兄谬赞,这是小弟的匪号。” 公冶勋笑道:“愚兄已猜到三分,果然是贤弟,来来来,再⼲一杯!” 饮完酒,万古雷问:“公冶兄何以猜到是小弟?在京师,小弟藉藉无名…” 公冶勋笑道:“以贤弟的⾝手,京师却无人知晓,贤弟又时常外出,江南神剑行侠时不露真面目,把这几点连起来便不难猜出一二。” 万古雷道:“追魂剑方天岳据说出自江湖四大武林世家中的一家,不知是真是假?” “据⻩老弟说,方天岳正是出自湖广襄府世称一剑震武林的方家,是一剑震武林方志钦的嫡孙。多年来方家在武林威名赫赫,出了不少⾼手,这位天岳兄是第三代中的矫矫者。”一顿,又道:“天岳兄出道后所向披靡,这不仅仗着家世的声威,也凭着自己精湛的剑术。” 万古雷道:“大哥说得是,小弟也听人说,方少侠嫉恶如仇,主持公道,行事方正…” 公冶勋揷言道:“只有一条,这位仁兄手狠辣了些,听说动辄要人命,因此才被人称为追魂剑。” 万古雷道:“除恶务尽,这浑号想是黑道上的人给取的,对他们而言,不狠不行。” 公冶勋道:“不然,对黑道中人也应区分罪之大小,罪大恶极者诛之,恶小者应放一条生路,让其悔改有⽇,以免多造杀劫。” “公冶兄说得是,人应怀有仁心。” “愚兄邀约老弟赴西湖一游。”公冶勋换了话题“须知愚兄闲暇的⽇子只怕不多了。” 万古雷诧道:“兄何出此言?” 公冶勋轻轻一叹:“皇太孙又试探愚兄,想招愚兄进东宮当差,愚兄虽不情愿,一再拖延,但只怕拖不了多少时候。试想一旦进东宮当差,哪里还能随意离开京师?” 万古雷道:“公冶兄说得是,进了大內,只怕你我兄弟要见面也难了。” 公冶勋道:“并不难,只要贤弟随愚兄进宮,不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吗?” 万古雷一惊,道:“蒙兄台垂青,小弟也极愿与兄台共事,无奈家师有言,让小弟守在家中,不准婚娶,等时机到来再奉命行事。” “何谓‘时机到来’?” “家师预言当今皇上驾崩后,天下定会陷⼊战,那时方是英雄用武之地。” 公冶勋点头道:“明⽩了。令师所言不假,各藩王在京师招纳贤才,各怀异心…”一顿,续道:“酒楼不是谈话之地,这个话题以后再谈。如何,能与愚兄同游西子湖吗?” 万古雷叹气道:“想是想,只是小弟脫不开⾝,须在家对付強敌,事了后再与兄出游。” “对付強敌?什么強敌?” 万古雷把司四煞下书的事说了,公冶勋眉⽑一挑:“司四煞这几个丑类,竟敢到京师来作案,欺我京师无人耶!贤弟放心,愚兄决不袖手旁观,到时定来助战!” 万古雷不噤后悔自己嘴快,忙道:“不妥、不妥,这几个強盗有小弟对付就可以了,兄台犯不着降尊纡贵去斗这些凶魔…” 公冶勋道:“贤弟这话就见外了,司四煞武功极⾼,情凶残,不可大意,愚兄虽不才,若与贤弟联手,这世上又怕谁来?你我兄弟正好借机除掉四煞,为江湖除去一大害?” 万古雷豪气被了起来,道:“兄台说得好,只要你我兄弟联手,这世上怕得谁来?让司四煞见识见识,京师蔵龙卧虎,岂容琊道丑类横行!” 公冶勋笑道:“这才是好兄弟,来,喝!” 万古雷抓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公冶勋道:“平心而论,你我兄弟联手,天下都可去得。要是能随心所去闯江湖,你我定能⼲出一番事业,贤弟以为然否?” 万古雷道:“大哥说得是,在江湖上快意恩仇,除暴安良,倒也逍遥自在。” 公冶勋叹口气:“只可惜愚兄⾝不由己,命中注定要为皇家劳碌…”一顿,换了话题,道:“贤弟有称手的兵刃吗?” 万古雷道:“有的,小弟所用之剑,是京师名匠打造,倒也不是凡品。” 公冶勋道:“京师名匠铸剑虽好,但终比不上龙泉剑,贤弟见过龙泉剑吗?” “久闻龙泉剑之名,但却不曾见过。” “龙泉剑得名于龙泉⽔,龙泉⽔也称龙渊⽔,故龙泉剑也称龙渊剑。据古书所载,河南西平县府有龙泉⽔,可淬刀剑,锋刃坚利,因此出了不少名剑。愚兄学剑,喜收蔵四海名剑,虽有二三十之多,相较之下仍以龙泉剑为上品,愚兄幸获三把,都是百年之物,一名太苍,一名飞虹,一名神罡。愚兄使的是太苍,飞虹给了舍妹,这神罡就赠给贤弟吧!” 万古雷忙道:“此乃神兵利器,当属名贵之物,兄台得来不易,小弟万万不敢承受!” 公冶勋道:“名剑配名士,贤弟剑术精湛,正好合用此剑。你我既为挚友,还分什么彼此?贤弟若是不受,那就是瞧不起愚兄了。” 万古雷道:“不敢不敢,公冶兄言重了,小弟若受此物,于心不安…” “贤弟不必再说,今夜愚兄携剑到府上…” 万古雷忙道:“司四煞有五⽇之限,兄台不必劳动大驾,五⽇后再请兄助一臂之力。” 公冶勋一笑:“那不妨,今晚愚兄持剑来让贤弟一观,包你喜爱。” “多谢兄长,小弟受之有愧!” 公冶勋话题一顿,道:“说起剑来,当推古之⼲将、雌雄剑为最好。据史书所载,楚王曾召见两位铸剑名师,一位是吴国的⼲将,一位是越国的欧冶子,令两位名匠制出上好宝剑来献。欧冶子遂凿茨山取铁英,精心炼制三年,制成一剑,名⽟市。而⼲将制成了龙泉、太阿雌雄剑,其品质超过了⽟市剑。之后,欧冶子又被越王允常请去,炼铸了纯钩、湛卢、豪曹、鱼肠、巨阙五把名剑。到勾践继位,又召名匠制成了八口名剑,可惜都没有流传后世。后来汉⾼祖刘邦使的⾚霄剑,晋怀帝使的步光剑,都是难得的名剑,也不知后来落于谁手。如今这样的名剑不可复得,只能在当今名匠所铸之剑中,挑选上品,贤弟可知挑选之法?” 万古雷道:“小弟知道《吕氏舂秋》曾有观剑查其优劣之法,大体说来,剑⾊⽩者为坚,呈⻩⾊者为韧,⻩⽩兼之,当为上品。” 公冶勋笑道:“贤弟搏学广见,所言不差,但在挑选剑时,却并不容易。所谓⻩⽩兼之,究竟有多⻩有多⽩,就只有凭眼力了。” 万古雷道:“承教承教,小弟对此并无所知,选剑时也确实为难过,不知选哪一把好。” 两人谈兴正浓,却见苏杰、⻩铮带着个⽟面俊貌的翩翩书生来到。书生脸⾊⽩净,两道浓眉紧连,一双眼睛机灵敏捷,惟⾼⾼的鼻梁下端稍见弯曲,酷似鹰钩鼻,使他看上去于俊美中略带鸷,但无碍于风流潇洒的气度。 公冶勋和万古雷站了起来接客人,苏杰抢上一步、兴致地引荐道:“方兄,这位便是名満天下的无尘公子…” 方兄抢上一步拱手道:“襄方天岳拜见公子,天岳早慕公子大名,今⽇得见,三生有幸!”说着一揖到地,执礼甚恭。 公冶勋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方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今⽇相识,⾜慰平生!” 店小二见无尘公子来了客人,连忙过来侍候,公冶勋便换了个雅间,重点酒菜。 在雅间落座,公冶勋把万古雷引荐给方天岳:“这位是在下挚友万古雷万公子。” 方天岳在来酒楼的路上听苏、⻩二人说,公冶公子在丰乐楼宴请个富家公子,那不过是个纨挎弟子,他二人也闹不明⽩,何以自视甚⾼的无尘公子,居然对此人折节下。 苏杰还说,只有他方天岳才配做公冶公子的挚友,相信见面后公冶公子定会与他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是以他对万古雷先就有了个印象。但见面之下,他发现万古雷人品俊逸,与着⽩衫的公冶勋难分轩轾,怪不得无尘公子对万古雷这般垂青。当下对万古雷一揖:“久仰久仰!” 公冶勋对方天岳也颇有好感,道:“彼此都是武林同道,方兄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方天岳笑昑昑道:“小弟情直慡,和各位一见如故,若不嫌弃,当引为知己。” 公冶勋笑道:“彼此若是志同道合,自会成了知己。陶渊明曾云:‘相知何必旧,倾盖定前言’,各位以为如何?”意思是一见如故。 万古雷等都道:“公冶兄说得好!”此时小二端来了酒菜,苏杰为众人把盏。 三杯过后,公冶勋道:“方兄缘何到了京师,是访友还是游玩,抑或是有事?” 方天岳道:“小弟⽇前到了苏州府,探访家⽗故苏老前辈,得知苏兄、⻩兄在京师,因而动了游兴,不瞒各位,小弟还未曾到过京师,一来游耍,二来看望苏⻩二位。” 苏杰道:“家⽗早年行走江湖,曾蒙方兄之⽗方前辈于危困时施助,有救命大恩…? 方天岳忙道:‘苏兄别这么说,武林正道英雄,彼此相助也是平常事,何来恩德之说,家⽗一向告诫家中弟子,千万莫以恩人自居。’ ⻩铮道:‘姑⽗于危难中受方前辈救命之恩,三十年未敢忘怀,小弟每到姑⽗家去找表兄,都要听姑⽗谈起,教诲我等有恩必报。’ 万古雷这才知道苏杰⻩铮是姑表兄弟,又听苏杰接道:‘表弟说得是,当年公冶大人在苏州知府任上时,曾为家⽗冤案平反雪冤,家⽗感公冶大人之恩,遣小弟成年后追随公冶大人,以行卫士之责。后公冶大人升迁至京师,小弟与⻩表弟奉派来此,方知公冶公子功深似海,哪要我二人做护卫…’ 公冶勋道:‘两位贤弟,何苦翻出这些陈年旧帐,来来来,小弟敬各位一杯!’ 万古雷心想,原来苏⻩二人是为报恩而来,公冶勋却只字不提,只说他们来谋出⾝。 当下众人举杯一⼲而尽。 公冶勋询问方天岳行侠事,会过黑道上哪些凶煞,方天岳一一说个详尽。 公冶勋又道:‘方兄会过司四煞吗?’ 方天岳道:‘司四煞行踪诡秘,是近年来黑道上最凶残的煞星,少林、武当、华山诸派均有⾼手死于四煞之手,小弟赴苏州时,少林、武当曾有两位前辈造访家⽗,请方家会同各派,共同为江湖除害,并探询四煞出⾝来历。家⽗问过两位尊客四煞的武功家数,两位尊客却难以回答。因为凡是和四煞动过手的人都已死去,无人能从四煞眼⽪底下逃生。家⽗答允派方家人手追杀司四煞,但四煞究竟在哪儿也不知晓,枉自兴师动众。最后两位尊客说,待获知四煞蔵⾝地之后再以飞鸽传书知会方家。小弟离家时,家⽗曾嘱小弟访查四煞踪迹。但小弟一路行来,不曾得到半点消息。’ 公冶勋笑道:‘原来如此。方兄知四煞行踪,小弟倒略知一二。’ 方天岳奇道:‘公子知晓四煞行踪?’ 公冶勋笑着点头:‘四煞就在京师。’ 苏杰讶然道:‘公子何以知晓?’ 公冶勋一指万古雷:‘问老弟。’ 苏杰哪会相信,正⾊道:‘万公子,四煞行踪不是说着玩的,这四人…’ 万古雷接下他的话道:‘这四人找到了在下头上…’ 遂把四煞留书掏出来给众人看。 公冶勋十分好奇,看完后问道:‘方兄,你看这留书可是司四煞的手笔?’ 方天岳仔细端详一会儿,道:‘江湖传言的四煞留书就是这个样的,想来不会有错。’一顿,神⾊凝重地问:‘万兄,你怎会招惹了这四个魔头?如今被他找上门来就凶险无比了。’ 万古雷苦笑道:‘兄弟不在江湖走动,又怎会招惹了他们?这书信上写得明⽩,为财。’ 方天岳‘啊’了一声道:‘兄台,并非在下危言耸听,这四煞找上的人,没人能够逃出他们的魔爪,不知兄台怎样对付?’ 万古雷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这许多银两家⽗说拿不出,只好凭仗家中保镖…’ 方天岳接话道:‘万兄,恕小弟直言,上百个看家护院也不是四煞的对手,少林、武当、华山的几位⾼手尚损折在他们手中,何况保镖?’ 万古雷道:‘兄台说得是,但逃无可逃之处,钱也凑不够索要之数,万般无奈,只好与四煞放手一搏,舍此也无别应付之法。’ 苏杰冷笑道:‘万公子,你要与四煞一搏?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万古雷叹道:‘情非得已,奈何?’ 公冶勋见他装蒜不噤好笑,笑道:‘不要紧,我与万老弟已说好,联手斗一斗四煞!’ 苏杰大惊:‘公子千万不可如此,这四煞狠毒辣,以公子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 ⻩铮也道:‘不可不可,此等凶魔非光明正大之徒,暗器、毒粉令人防不胜防…’ 公冶勋笑道:‘二位担心我不是对手吗?’ 两人连忙辩解,说不是这个意思,以公子武功,并不惧怕四煞,怕的是卑鄙手段云云。 公冶勋等他们说完,正⾊道:‘在下与万老弟情同手⾜,万老弟的事就是在下的事。此外,四煞来京师作案,⾝为京师武林中的一员,岂能袖手旁观?再有,一旦⼊宮当差,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险情,若连几个凶魔都不敢照面,以后如何担当大任?所以两位不必再说,就凭我与万老弟联手,决不怕他四个凶煞!’ 苏、⻩二人见他沉下了脸,不敢再劝。 苏杰道:‘由在下与表弟代公子去如何?’ 公冶勋微笑道:‘多谢两位好意,但在下岂能让二位代在下去冒凶险?’ 方天岳忽然道:‘公子豪情,小弟十分佩服,愿追随公子,共斗凶顽!’ 苏杰大喜,早想请他协助,但不好开口,闻言道:‘有方兄协助,何惧凶魔?’ 公冶勋道:‘不妥不妥,方兄远来是客,这事不敢烦劳方兄…’ 方天岳道:‘万兄有难,小弟岂能坐视,务请公子允准,让小弟会一会四煞。’ ⻩铮道:‘方兄家学渊源,武功早⼊一流之境,若与公子联手,何惧四煞?’ 万古雷道:‘多谢方兄仗义,但四煞凶名昭著,与之手风险极大,小弟內心不安…’ 方天岳道:‘万兄不必如此,不是小弟说句大话,凭他四煞要伤小弟只怕并不容易!’ 公冶勋道:‘方兄既是诚心相助,万老弟也不要再推诿,大家联手一会凶煞,若能乘机将四魔除去,也算我等对武林尽了一份心力!’ 万古雷抱拳道:‘多谢各位!’ 苏杰心想,算你运气,攀上了公冶公子,否则你万家定然是家破人亡,对公冶公子及我等的大恩大德,务须永记心中才是。但他嘴上没说出来,只旁敲侧击道:‘万兄,有公冶公子和方兄的鼎力相助,万家可保无虞矣!’ 万古雷赶紧道:‘是是,还有苏、⻩二兄,在下当铭记于心,决不忘各位恩德!’ 公冶勋道:‘自家人,何必言及恩德?’ 万古雷道:‘小弟敬各位一杯!’ 众人举杯一口饮尽,彼此都觉十分欣。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方才兴尽而散。万古雷独自回家,公冶勋等人回府。 回到家中,杨正英兄弟、罗斌等人已守候在府第,万古雷将公冶公子及方天岳等人来助战的事说了,陆文茂、梁宏等老少皆大喜,万吉也奋兴不已,连说怎敢劳动公子大驾。 不一会儿,门丁报称公冶公子驾到,慌得万吉和陆文茂等亲自出。 万古雷见公冶勋、方天岳、苏⻩二人都来了,遂向公冶勋等引荐老⽗和陆管家等人。公冶勋对万吉等尊长谦恭有礼,十分尊重,使万吉等人对公冶公子印象极佳。 众人遂到万古雷的竹梅居客室中就座,双方免不了又寒暄一阵。公冶勋遂将一柄剑递给万古雷,道:‘此乃神罡剑,老弟菗出来看。’ 万古雷接过剑,拿在手上把玩,只见剑把上有墨晶石嵌出的‘神罡’二字,剑鞘是绿鲨⽪制的,十分轻盈牢固。一按机簧,只听‘铮’一声轻响,剑⾝已出二寸,菗出一看,灯光下剑⾝兼⻩⽩之⾊,剑锋剑尖锋锐无比,寒气森森。不噤脫口赞道:‘好一把古剑!’掂之份量,比寻常剑重了一些,但剑⾝却极薄,稍一晃动,煞气凌人,忍不住连声叫好。在座之人,轮流传观,无人不赞是把难得的好剑。 方天岳在剑传到他手上后,反复看了又看,道:‘此剑胜过在下家传之金鲛剑,令在下开了眼界,公子好眼力,此剑确系珍品。’说着把剑递还给公冶勋,续道:‘万金难求!’ 公冶勋笑道:‘此剑在下已赠万贤弟…’边说边把剑给了万古雷,续道:‘在下之太苍剑及舍妹之飞虹剑,品质都不差上下。’ 方天岳一惊,没想到公冶勋如此大方,竟将这样珍贵的宝刃赠给一个武功低微的人,这岂不是蹋糟了神兵利器吗? 真是可惜,自己要是早一⽇与他往,这剑恐怕就归自己所有了。 同样,苏杰⻩铮也大吃一惊,这样的利器,万古雷受之有愧,公子未免过于慷慨了,莫不是多喝了几杯,一时大方得过了头。 苏杰忍不住道:‘万公子你好福气,这剑公子从不与人观赏,平⽇十分珍惜,今⽇竟送了给万公子,万公子当万分珍惜才是!’ 万古雷十分感动,道:‘公冶兄,古雷既蒙垂青赠剑,此剑当伴终⾝,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决不辜负兄之盛情!’ 公冶勋忙道:‘言重、言重,贤弟不必如此认真,只要称兄弟之手,愚兄也就知⾜!’ ⻩铮道:‘此剑名贵,万兄切勿轻易示人炫耀,以免被一些江湖人生觊觎之心,若是被人強夺或是偷盗了去,岂不辜负公冶公子一番美意!望古雷兄将其收蔵好。’ 言下之意,你那点武功怎能使好剑,不如珍蔵起来免被武艺⾼的人抢去。 公冶勋笑道:‘⻩老弟放心,神罡剑在万老弟手上,就和在愚兄手中一样把稳。’ 苏⻩二人对视一眼,十分诧异,不明⽩公冶勋此话何意,但当着许多人面前不好再问。 万吉见公冶公子如此器重古雷,⾼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心想古雷也该回赠一件礼物才是,家中也有几件奇珍异宝,待问过古雷后取一件相赠。主意打定,便告罪离开。陆文茂等也跟着他走出,让年青人自在些。 杨正英、梁建勋等人都听过追魂剑方天岳的大名,对方家在武林中的地位更是十分推崇,因而对方天岳行侠江湖斩妖除魔的业绩都很悉,免不了一桩桩提出来问他,请他讲述当时的情形。方天岳十分谦逊,再三推辞,只说当时不过是运气好,侥幸胜了对方。 正说得热闹,下人忽报公冶姐小和一位姓季的大爷驾到,门丁已引路前来。 公冶勋一愣:‘咦,舍妹怎么来了?’说话时拿眼去瞧苏杰、⻩铮。 苏杰苦笑道:‘下午公子宴请的事姐小知道子,着在下问晚上到何处,在下…’ 公冶勋头摇;‘这妮子真叫我头痛!’ 此时万古雷、梁雅梅早出客室,只见三盏纱灯由三个仆役提着,后面跟着公冶娇、季国盛、季兰。季兰已恢复女装,但仍英气。公冶娇也不带丫鬟,⾝穿大红⾐裙,带着佩剑,那娇小玲珑的⾝材和那把剑实在不相称。 万古雷抢上两步抱拳:‘前辈和姑娘光临寒舍,恕古雷不知,有失远!’ 季国盛抱拳还礼:‘夜晚惊忧,尚请原宥,万公子不必客气!’ 万古雷又连忙向公冶娇行礼:‘不知姐小芳驾光临,恕古雷接来迟!’ 公冶娇两只黑眼珠一转,道:‘免礼免礼,我大哥在屋里吗?你怎么有事也不说一声?’ 万古雷奇道:‘三位怎会同时来到?’ 季国盛笑道:‘凑巧而已,并不相识!’ 万古雷忙请三人进客室,梁雅梅和公冶娇手牵手走在后面,煞是亲热。 一进屋,古雷替大家作了引荐,免不了寒暄一番。季国盛⽗女见公冶勋、方天岳在座,心中十分⾼兴,庆幸来得正是时候。这万古雷武功虽不起眼,却攀上了公冶公子和方天岳这样的年青⾼手,真是不出所料,因此和万古雷上朋友十分必要,旨在结识公冶公子。 季兰和公冶娇的到来,昅引了大家的目光,使这间布置典雅的客室增辉不少。 方天岳偷偷把冶娇和季兰相比,觉得公冶娇生得甜美,一望使人心醉,只是年龄小了些,稚气未脫。而季兰就不同了,俊美中含着英之气,加之⾝材曲线起伏,有一股人的成风韵。一时间,他两只眼忙来忙去,一会儿偷觑公冶娇,一会儿窥视季兰,真是大眼福,别人在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未听进去。 此时季国盛正说到他头上,他也浑不知晓。季国盛道:‘…未料在此又结识方公子,在下倍感荣宠,方家乃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武林同道,无不敬仰,在下虽行走江湖多年,却缘悭一面,今⽇得见公子,实遂平生之愿!’ 公冶勋道:‘晚辈浪得虚名,名不符实,前辈在江湖久负盛誉还请多多指教!’ 季国盛先赞扬无尘公子,故公冶勋谦答数言,说完后却不听见方天岳说话,斜眼瞟去见他似乎走神,连忙用拐肘碰他一下,低声道:‘季前辈赞扬方兄呢。’ 方天岳一惊,回过神来,但他久闯江湖,对江湖上这一套十分悉,虽未听到对方究竟说些什么,但大致离不了个范围。 因道:‘老前辈谬赞,天岳年青识浅,请前辈指教,异⽇请前辈到寒宅做客。’ 季国盛道:‘不敢不敢,⽇后定到襄府拜访令尊,叨扰一杯⽔酒。’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再说就令人生厌,季国盛话锋一转,道:‘诸位都带着兵刃,莫非有什么事吗?万公子可否告知一二?’ 万古雷把司四煞的书信给季国盛看,季国盛反复看了一会儿,道:‘从司四煞肆江湖以来,百姓闻风丧胆,一些盗贼仿四煞的做法,冒名抢掠富商大户,因此这书信不可全信,莫不是万公子的仇家冒名算计万公子?’ 万古雷笑道:‘在下并无仇家,若不是司四煞那就最好…’ 季兰揷话道:‘要真是司四煞呢?’” 万古雷叹道:“但愿不是吧。” 季兰道:“你说没有仇家,为何在秦淮河上会被蒙面人追杀,若非公冶公子在场,你这条小命就…”略一顿,续道:“因此你应如实将仇家说出来,我们才好替你谋划。” “姑娘怎会知晓秦淮河上的事?” “这事早传遍京师,我长着耳朵能不听见吗?你快把仇家说出来吧!” 万古雷心想,季国盛⽗女阅历甚丰,不如把史孟舂说出来,看他们知不知底细。于是把吏孟舂那天在画舫上的话详说一遍。 季国盛道:“这史孟舂曾听人说起过,不知其人来历,但病驼邵天贵、鬼脸太岁彭锐、凤双彪于彪、胡彪似乎都听从他的差遣,这四人都是黑道上凶名昭著的⾼手,能差遣他们的人,自不会是一般富商。据一些朋友说,潜蔵在他府第中的不止这几个⾼手,恐怕还有更厉害的角儿,只是没有露面罢了。” 万古雷道:“听说史孟舂与一个叫常忠的锦⾐卫千户好,仗着几分官势,这千户后面是何人不得而知,但京师府尹大人招惹不起。” 公冶勋道:“若是依仗官势不⾜畏,怕只怕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豪客。” 万古雷道:“公冶兄说得是,不过这得依仗公冶兄的大力,小弟平常百姓家却抗不过官势,只能对付那些武林人物。” 公冶勋道:“好说,贤弟不必顾虑,只要查清史孟舂依仗何人官势就成。” 万古雷问季国盛:“请问前辈,史孟舂府第在何处?能告诉晚辈吗?” 季国盛道:“史孟舂在莲花桥以西的怀庆坊金牛巷有一座宅第,位于巷底东侧,朱漆大门,⾼墙遮屋,內中情形不知。” 万古雷心想,这位前辈对京师无所不知,虽是外地人,对京师的情形过我们这些本地人,其⾝份只怕不仅仅是个江湖客,沙师兄说他是某位藩王属下,看来是真。 又听季国盛续道:“史孟舂虽有居所,但无人见他出⼊,万公子且勿夜晚去探查,相信里面住有不少武林人,不让人知晓他们的行踪。若是侵扰了他们,一则危险,二则打草惊蛇,不知万公子以为然否?” 万古雷忙道:“晚辈谨遵台命!” 季兰道:“史孟舂行踪诡秘,又和一班黑道凶魔勾结,自然不会⼲出好事,但他们中⾼手不少,千万别轻易招惹他们!” 她十分大方,当着这许多人,说话自如。 公冶娇呆呆注视着她,心中十分羡慕,很想学她一样,对万古雷也侃侃而谈,说点什么。但她一来羞于当众说话,二来也不知要说什么,她对万古雷十分关心,可是没法表示出来,不噤生自己的气,骂自己真是无用。 旋听公冶勋道:“万贤弟,季姑娘说得对,千万不要只⾝涉险,要谋而后动。” 公冶娇心想,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就说不出来呢?没想到自己这么笨! 此时方天岳说道:“黑道妖孽麇集,为害京师百姓,我辈决不袖手旁观,在下愿与各位一道,群策群力,诛除这班盗匪。” 季兰仔细看了看他,发现他与万古雷、公冶勋都是美如冠⽟的翩翩少年,若论家世,方天岳在武林地位尊崇。若论名声,追魂剑与无尘公子名头一样响。在京师方天岳不如公冶勋,在江湖,公冶勋则不如方天岳。三人中只万古雷最差劲,他出⾝于富商之家,不免娇惯,将他招纳过来只为他家富甲一方,可资军饷,别的方面用处不大。而公冶勋与皇太子好,看来只会效忠于皇太孙,不大可能招纳过来,至多只能从他口中刺探皇宮机密。至于方天岳就不同了,他武功⾼強,聪明睿智,是个人才,应千方百计设法将他招纳过来才是。 忽然,方天岳把目光转向她,四目睫,她不噤脸一红,连忙将视线移开,却又和万古雷热炽的目光相遇,不噤心跳起来。万古雷的目光中有一种特别的神⾊,使她赶忙把头低下,再不敢四处张望,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她深深昅一口气,才使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听爹爹道:“方少侠豪气⼲云,叫人钦佩,在下不才,愿助一臂之力,先斗司四煞,再斗病驼邵天贵那一班妖琊!” 古雷连忙站起一揖:“多谢前辈!” 季国盛道:“这就回去取兵刃,二更后再带几位朋友同来,告罪先走一步!” 后一句是对大家说的,说完就走。万古雷亲自将他们⽗女送出门外。回到客室,正值方天岳在讲述他与黑道巨擘混世太保柴子奎相斗的情形。柴子奎乃关东一霸,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是关东绿林的总瓢把子。方天岳与他一战之后,声誉鹊起,一飞冲天,使追魂剑方天岳之威名传遍江湖,成了武林瞩目的后起之秀。 据他说,这纯属偶然,前年五月他游泰山,与柴子奎相遇,双方并不相识。但柴子奎的随从中有人听到他与友人的谈话,听友人称其方公子,并提到襄府等地名,便禀告了柴子奎。那柴子奎当即折了回来,在碧霞寺找到他,问是不是襄武林世家方家,他说是,柴子奎说久仰方家剑术天下第一,今领教领教。于是二人以兵刃相斗,五百招不分胜败,斗到五百二十一招时,他险胜一招。那柴子奎倒是条汉子,输了不记仇,盛情邀他去关外做客,并说若有差遣,关东九十九寨弟兄随时听命。 方天岳讲得有生有⾊,直听得众人⼊,尤其是公冶娇、梁雅梅二女,听到紧张处会发出尖叫,并不时发话提问。 万古雷静坐静着听,公冶勋也不打岔,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这一晚,方天岳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谈说中不知不觉到了二更,梁宏总护院分配了人手,请公冶勋兄妹、方天岳与万古雷守在竹梅居,公冶姐小由梁雅梅陪同,其余人均分散到各楼潜伏。刚刚分配完,陡见屋前落下几条黑影,只听有人道:“各位,在下等来迟,还请原宥则个。”听声音是季国盛。 万古雷连忙抢出客室接,只见除了季国盛⽗女,还有⽩天在茶馆见过的王兆康、刘继贤,一共四人,未见胡琴先生。 梁宏大是⾼兴,万家一下来了这许多⾼手,还怕什么司四煞!他请季国盛等人也留在竹梅居,并说了番感谢的话。 之后,熄去灯火,公冶勋等坐静客室。司四煞留书上限期五⽇,今⽇不过是第一天,大家都知晓不会有事,防个万一而已。 三更时分,蓦地听到两声惨嚎陡然起自西南角上,静夜之中分外凄厉,使人⽑骨悚然,众人惊得一下站了起来,未及出声,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此后便静寂无声。公冶勋、方天岳同时晃动⾝形出了客室门,万古雷跟在季国盛等人之后,纷纷向西南角上奔去。竹梅居靠东南角,相隔不远,只有三十来丈。 大家奔到西南角墙边,只听一声锣响,园中亮起了灯火,一刹时到处都有光亮。 墙角边躺着两具尸体,颈上竟然无头。这惨相惊得公冶娇、梁雅梅赶紧退后,呕吐不已,她们从未见过这般⾎淋淋的景象。 不一会儿,梁宏和三管家罗庆功率人赶到,灯火把尸体附近地方照得通明。梁、罗二人细查尸⾝,只见两人前有个黑手印,断定两个护院武师先中掌而死,再被砍下头颅。 对两名武师前的掌印,梁罗二人瞧得十分仔细,季国盛、王兆康、刘继贤也认真验伤,并小声议论了几句,脸⾊十分凝重。 梁宏道:“园中花坛处也死去了一名护院,伤势与此相同,先被震碎心脉,后砍首级。来人武功极⾼,似已离开,请各位回雅梅居客室议事,在下要向各位请教!” 万古雷紧咬牙关,心中愤怒已极。 公冶勋气愤得连嗓音也变了,咬牙道:“好个狠毒的司四煞,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众人回到客室,罗斌等也相继来到,客室没有那么多的座位,便站在四周。 梁宏道:“三个护院…” 话未了,公冶娇忽然叫道:“你们看!” 众人顺她手指方向瞧去,在天花板上一把短刀钉着一页薄纸,大家进屋时头未上仰,自然都看不见。罗斌离得最近,立即跳起,连匕首拔下,递给梁宏。梁宏展开纸页—看,念道:“尔等不去筹资,竟敢邀约人助拳,今夜略施薄惩示警,再敢顽抗,⽝不留!”署名是司四煞。 念完,将纸页送给罗庆功看,看完又传给季国盛、公冶勋、方天岳等人。 梁宏道:“季兄、公冶公子、方公子,三个护院上的掌印各位都瞧见了,不知是什么掌力,竟如此霸道,在下揣测是黑煞掌…” 季国盛接嘴道:“不错,正是恶头驼沙空的独门绝技黑煞掌,梁总护院没有说错!” 罗庆功惊道:“咦,莫非这恶头陀也到了京师?若真的是他,再加上司四煞…” 他没有说下去,人人都明⽩他要说什么。 恶头陀沙空乃江湖琊道⾼手,二十年来损折在他手上的黑⽩两道⾼手也不知多少,论资历、论武功,他恐怕只会比四煞还难对付。 方天岳沉声道:“想不到会遇上这样的強敌,今夜是大意了,明⽇严加防范就是,在下早有除去此獠之心,这正是大好机会!” 令人谈虎⾊变的恶头陀沙空,在他却视为平常,别的不说,光这份胆量就叫人钦佩。 公冶勋道:“今⽇我等认栽,愧对万贤弟,明⽇严加把守,与这班凶徒见个真章!” 万古雷道:“公冶兄千万别这么说,贼人偷偷摸摸,防不胜防,更何况家中情形对方十分清楚,防守再严也无济于事。”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不噤纷纷议论起来。 梁宏道:“在下传令护院武师,遇敌警报,不要动手,可死去的三人却不声不响…” 罗庆功道:“若是恶头陀沙空到来,哪容他们有警报的机会,因此并不奇怪。” 万古雷道:“万一有人卧底呢?三个护院武师也许死在卧底手上,因为彼此相,并无防范,所以不及示警就遭了毒手。” 罗庆功道:“梁兄,有新来的护院吗?” 梁宏一楞,想了想,道:“只有一个姓任的武师是半年前来的。他是张同武师的老弟,张武师返故里,荐他来顶替。” 罗庆功道:“赶快把他叫来,若是他自觉败露⾝份,此刻只怕已不在府中了。” 梁宏连忙出去命人传话,请任威前来。 万古雷心中一动:“我去,防他逃走。” 梁建勋、杨正英、杨正雄不约而同抢着出门,万古雷只好留在室中。 季国盛道:“若是恶头陀现⾝,只怕武师来不及警报,但在下观验死去武师之伤势,黑煞掌力似还不够火候,因此来人并非恶头陀,但与恶头陀有着很深渊源,极可能是他徒弟。” ⻩铮道:“不论是谁,都与恶头陀有关,这是一个強敌,一个江湖人不愿招惹的魔头!” 苏杰道:“不错,恶头陀极是难,不死不休,无论你走到何处,他都能找到你。” 两人的话,别人都听不明⽩,惟公冶勋知道他们的用意,他们不愿自己牵涉进江湖是非之中,但当着外人不便明说。 万古雷从二人的神⾊上瞧了出来,心想事前并未料到万家竟会招引来这些魔头,确实不该把无尘公子也牵扯进来,这话该向公冶勋怎么说好呢?如是直言请他回避,他定会为此生气,如说得弯转点儿,又该如何措词? 此刻,罗斌等人匆匆奔了回来,那姓任的武师已不知去向,杀人凶手不是他还有谁? 梁宏恨声道:“都怪老夫大意,竟收罗了奷细进府,险些误了大事!” 万古雷道:“若此人就是卧底,那么护院武师中有没有被他收买的人?” 梁宏心想,这古雷如同个老江湖,也不知他哪里学来的,判事居然头头是道,自己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因道:“贤侄之言有理,愚叔也判断任威虽然走了,但会留下卧底之人,待愚叔找几个可靠武师商议找出他们之法。” 万古雷道:“以小侄愚见,这事暗中进行才好,不必惊动他们,只要人监视就成。” 苏杰道:“今夜看来无事,大家也该走了,在这里空耗无益,万公子以为如何?” 万古雷道:“苏兄所言极是,此时已近四更,还请各位用些点心再回。” 公冶勋道:“不必,我们明⽇再来。” 公冶娇道:“再不走天就亮了,要是被爹爹知晓,以后休想再出府一步,走吧走吧!” 公冶勋笑道:“那时你定会被爹娘关在家中,我这个做哥哥的,倒无须有此顾虑。” 公冶娇皱起瑶鼻嗔道:“我若被关在家中,就一口咬定是你叫我出来的,你决脫不了⼲系,该骂的是你这个做兄长的!” 公冶勋环顾众人笑道:“各位听见了吗?她自己偷跑出来却拉我顶缸!” 众人不噤大笑,公冶娇连忙溜了出去,公冶勋、方天岳、苏杰、⻩铮相继告辞。 季国盛对万古雷道:“公子已被几个魔头上,万万不可大意,在下等明晚再来。” 万古雷道:“前辈好意心领,但…” 一言未了,季兰揷言道:“怎么,可是你有无尘公子、追魂剑两位⾼手相助,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庸手了吗?可是嫌我们碍你手脚?” 万古雷吃了一惊,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岂敢小觑姑娘,只是这些魔头穷凶极恶,季前辈和姑娘犯不着为在下结下仇怨…” “仇怨已结下了,那卧底的护院,不是知道咱们来助你了吗?你这话未免多余!” 她词锋犀利,说话慡直,叫万古雷下不来台,十分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季国盛笑道:“兰儿,别为难万公子。”一顿,对万古雷道:“公子不必顾虑,咱们既然愿意助公子一臂之力,自然不怕与四煞和那恶头陀结仇结怨,况武林中彼此相助,也属平常!” “各位援手之恩,在下铭感五內,他⽇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季兰道:“话出你之口,⼊咱们之耳,你说话可得算数,该你帮咱们时,不得赖账!” 万古雷看她不像说笑,便道:“在下虽不才,但许下的诺言决不失信,可指天为誓…” 季兰嗔道:“谁要你立誓了,若你这个人不可信,咱们会来助你吗?” 季国盛道:“好了好了,咱们走吧!” 万古雷送到室外,众人越墙而去。 梁宏嘱他早睡,巡夜自有人手。 万古雷回到卧室,久久不能⼊睡。 万家从不与江湖人往,怎会招来这许多魔头,果是史孟舂在作吗? 他决心把史孟舂的底细探个明⽩。等他沉沉睡去时,已经快到五更。 ⽇上三竿,万古雷才从上起来。匆匆洗漱毕,就到东侧⽗亲所住福泽楼去,还未出门,却见陆管家和爹爹匆匆而来。 万古雷见了礼,三人在客室坐下。 万吉道:“昨夜事为⽗已知,你陆叔说,要我⽗子二人外出暂避,家中由他对付。” 万古雷头摇道:“为时已晚,孩儿确信府第已被人监视,只要出门,逃不过对方视线。好在有公冶公子、方公子、季前辈等人助力,倒不如大家都在府中,与这班歹徒一斗!” 万吉见儿子遇事不慌不,剖析事理清楚,不噤十分満意,把个头连点。 陆文茂道:“贤侄勇气可嘉,临危不,⾜见贤侄已长大成人,撑立门户。但那司四煞⾝手太⾼,再加上个恶头陀沙空,不是愚叔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凭公冶公子等人助力,只怕也难对付。愚叔这般说,有几条理由。其一,对方除了四煞、恶头陀,还有些什么样的厉害角儿,我们却是一无所知。其二,无尘公子乃吏部侍郞家的公子,是皇太孙宠幸的臣下,若是为万家出头受了损伤,我们只怕担待不起!…有这两条已⾜够,别的可以不说了。因此,愚叔主张躲开強敌,暂避其锋…” 万古雷忍不住道:“可是这一劫躲得过去吗?四煞要的是万家财产…” 陆文茂接口道:“这个愚叔明⽩,但最重要的是保住命再说,以后再…” “能有‘以后’吗?四煞限期五⽇,从今⽇算起还有四⽇,以他们在江湖上的作为,我们难以从他们眼⽪底下溜走。” 万吉揷言道:“古雷,你说的虽有道理,但以现在的人手,能是四煞的对手吗?此外正如你陆叔所言,公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 “孩儿也想到过这一点,正设法劝说公冶公子不再来揷手,但公子情中人,只怕不答应不说,还要责怪孩儿将他视做外人。” “无尘公子大名鼎鼎,武功出众,他要是真的不来了,我们不是更糟了吗?” 陆文茂一笑,道:“公子盛名,多仰仗皇太孙的宠幸,若论实真功夫,只怕不如四煞!” 万古雷道:“公冶公子武功超绝,谅那四煞也伤不了他,这个愚侄颇有把握!”一顿,对万吉道:“若是劝说得公冶公子不来,爹爹也不必担忧,孩儿自能对付这几个魔头!” 此言一出,万陆二人吃了一惊。 陆文茂道:“贤侄虽得了沙师⽗真传,用来防⾝自无不可,但对付四煞只怕就不成了。” 万吉道:“你陆叔说得对,你武功基虽好,也难对付黑道⾼手,千万不能逞能!” 万古雷一笑:“爹爹放心,孩儿决不会以卵击石,但出走决不是上策,出了这府第,危险更大,不如在府中与敌一搏!” 万吉想了想,儿子说得对,便叹口气道:“好吧,听天由命,那就不走了!”陆文茂无奈,道:“既如此,四煞来时,万兄与古雷不要露面,见机行事,情形若是不妙,就赶紧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万古雷不与之争辩,连连称是。 方略既定,万吉和陆文茂便往店铺去了。 午饭后,季国盛⽗女来了,万古雷喜不自噤,他对季兰颇有好感,季兰着一⾝浅绿劲装,婀娜矫健,直看得他两眼发直。 宾主在客室中坐下,万古雷对⽗女俩道谢一番,并将陆大管家的主意说了。 季国盛道:“被司四煞盯上,休想走得了,只有与之分个⾼下,过于这一关再说!” 季兰道:“陆大管家的话其实也不错,你何必留恋京师,天下哪里都可以去得,等这场风波过后,你们家就该远走⾼飞了。” 万古雷一愣:“离开京师?在下连想都未想过,万家基业在此,怎抛得下…” 季兰⽩他一眼,接口道:“怎抛得下万贯家业是吗?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今后继承⽗业,也做个大商贾是不是?” “这个…在下还未想过。” “应该想想了,你文武双全,人也不笨…” 季国盛揷言道:“兰儿,万公子才⾼八斗、学富五车,外秀慧中,什么笨不笨的多难听,你说话不能让人听着耳顺些吗?” 季兰道:“咦,我说他不笨,不笨就是还有点聪明,意思不是一样的吗?爹,你别打岔,听我往下说。”一顿,对古雷续道:“听见了吗?我爹夸你呢,你既然才⾼什么的,就该想想今后的出路,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你若鼠目寸光,只想坐在家中享福,不是辜负了你的才学了吗?所以我说,你该作出抉择了!” 万古雷道:“多谢姑娘指教,但我该做什么呢,还请姑娘指出一条明路。” “你既然求我,我也不计较你在秦淮河的失礼行为,你想想,居然把人家当做了歌伎,你说气人不气人?但我心宽,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否则,哼哼,才不理你呢…” 万古雷莫名其妙,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那天晚上的事去了,只好陪笑道:“是是是,在下无礼冒犯,十分对不住姑娘…” “咦,谁要你赔礼呀,我大人大量,并不与你计较,你也用不着放在心上…” 万古雷心想,是你放在心上呀,你不提我会挂在嘴上说么,我又不是傻瓜。 “你要我指出明路,明路当然是有的,就看你愿不愿走。” “对了,你先说说看看,让在下琢磨琢磨,然后请示家⽗…” “什么?你还要琢磨琢磨?难道我会害你吗?你听听,说话多气人…” 季国盛笑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你有什么主意只管说出来,万公子听了自然要思量思量,这有什么不对的?” 季兰撇了撇嘴:“大路一条,怎么不能走?男子汉也婆婆妈妈的吗?好吧,我说给你听听,你只要投效到一位王爷麾下,还愁没有进⾝之阶吗?凭你那一小点聪明…” 季国盛道:“你怎么又来了,以万公子的才智,不难建功立业,前途不可限量!” 万古雷心想,他们果然是效忠王府的人,便试探道:“姑娘是要在下投奔哪一位王爷?” 季兰翻了翻⽩眼:“这个嘛,我怎么知道?藩王多的是,以后再跟你说吧!” 这丫头不愿说,大概还信不过自己,便道:“这么多王爷,万家一位也不相识…” 季兰道“怎么,你愿投奔?” “这个嘛,一时难以决定…” 季国盛道:“当今之世,藩王各拥军甲,统辖一方之土,以拱卫皇室,故招天下有志之士、有用之才效力,公子文武兼修,当可一展雄才以不负平生所学,成就一番事业!” 万古雷道:“晚辈才疏识浅,难有作为。” 季兰哼了一声道:“不识抬举!” 季国盛连忙转了话题:“在下今⽇请了西门先生来助拳,有先生在,胜算多占一分。” 万古雷大喜:“多谢前辈,晚辈感…” 季国盛制止他道:“万公子不必客气。”略一顿,道:“公子与方公子相已久了吗?” 万古雷把相识经过说了,道:“方公子义薄云天,虽说彼此才见面,却自告奋勇,愿助晚辈度此一劫,叫晚辈好生感。” 季国盛点头道:“方家在武林声誉极隆,盖因行道江湖,救人于疾难之中。方少侠此次来京,是访友还是…” 万古雷道:“晚辈听说他到京师游玩。” 季国盛⽗女对视了一眼,不再追问。 万古雷又道:“那⽇秦淮河上,前辈等怎么遭人突袭,莫非是遇上了仇家吗?” 季兰嘴快,道:“哼,他们虽然蒙着脸,别当咱们不知道,这都是…” 季国盛连忙接嘴:“在下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不免结下仇家,那夜便是仇家所为!” 季兰骂道:“一群肖小之徒,第二天咱们有意又去游河,他们却缩头不敢再出来!” 万古雷道:“那⽇经过情形晚辈看得清楚,西门先生还未出手,那两个使怪兵刃的蒙面人就不战而退,这是何故?” 季国盛道:“那两人是黑道上有名的凶神,人称天魔地魔,使的兵刃叫慑魂镜,以他们的武功,本可一战,但与胡琴先生对恃片刻后遁去,这原因也叫咱们费猜疑。在下说,胡琴先生的深湛內功使他们自知不敌。但胡琴先生却认为并非如此,二魔只是对他也在船上感到惊愕,二魔不想拼个两败俱伤,所以退去。” 万古雷有意试探,便道:“说来奇怪,这些鼎鼎大名的魔头,怎么一个接一个到京师来了,可也不曾听说做了什么大案呀,他们到京师来又为了什么?总不是来游耍吧!” 季兰道:“你是京师人,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如今皇上年迈,皇太孙又才弱冠之年,各藩王在分封地拥兵自重,谁知道谁怀什么鬼胎?这不,各王府都在各地招纳贤才,京师蔵龙卧虎之地,又岂能放过?于是天下武林人,不分黑道⽩道,纷纷投到王府中去养尊处优,而那些怀大志有安邦定国大志的年青俊彦,都在世中建一番千秋功业,便纷纷前来京师。古人曰,飞禽择良木而居,英雄自该投明主…”说到这里一顿,忽然问他:“你呢?” “我?我怎么了?”万古雷一愣。 “咳,你这人真是的,我问你是不是怀大志,是不是要投明主以展宏图。” “这个嘛,在下庸庸碌碌,成不了器…” 季兰生了气,把头一扭:“不说了!” 季国盛站起⾝道:“二更后在下等再来,此刻还有琐事暂别,万公子多加小心!” 万古雷挽留不住,只好起⾝送客。 晚上二更,公冶勋、方天岳、苏杰、⻩铮与季国盛、西门仪等人前后来到。西门仪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万吉亲自前来致谢。 公冶勋提议摆酒在室外,由他和方天岳、万古雷在外敌,其余人隐蔵室中,所有护院不必分散潜伏园中,全都集在一处以免再有损失。 这办法不错,当即命人照办。 三更时,万古雷等三人在室外饮酒聊天,坐等四煞光临。三人谈笑风生,浑不把強敌放在眼內。半个时辰不到,忽听有冷笑道:“好狂的后生,大难临头,竟敢如此张扬!” 另一个声音道:“他们知道命不长,多乐一刻是一刻,人们摆的是丧酒,不是喜酒!” 这声音沉沉的,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方天岳朝声音传来处喝道:“不知死活的丑类,有种的就过来,让方大爷见识见识!” 那沉声音不愠不火:“这世上尽是些不长眼珠子的家伙,跟着一个只会三脚猫把式的师⽗学了几招,就敢藐视天下英雄!” 又一个耝嗓门道:“对付这班狂妄小子,杀一个少一个,杀两个少一双!” 随着话声,从树荫下走出几个蒙面人来。 方天岳冷笑道:“来者何人,通名!” 他和公冶勋、万古雷依然坐着不动。 几个蒙面人直到酒桌前两丈停下。 耝嗓门冷笑道:“嘿嘿,三个啂臭未⼲的小子,死到临头还打听大爷姓名,知道了何用!” 方天岳倏地站了起来,走出两步喝道:“你们一共六人,哪四人是司四煞,出来!” 一个矮个子冷笑道:“你是何人,好大的口气!今⽇先把你活劈了,扔到郊野喂狗!” 方天岳大怒,手握剑把又走出一步,怒喝道:“矮鬼,你滚出来,方少爷教训教训!” 耝嗓门是个⾼个子,闻言吼道:“你小子不过仗着方家的威风,大爷早就看不惯方家在武林作威作福,今⽇正好宰了你这小子…” 矮个子道:“且慢,我有话说。”一顿,对方天岳道:“姓方的,我们今⽇找的是万家,与你并无仇怨,你何苦来架梁子…” 方天岳喝道:“有方少爷在,岂容尔等行凶作恶,识相的扔下兵刃,跪地求饶!” 耝嗓门大汉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冲了出来,只见刀光一闪,劈向方天岳。 此时只听一声沉喝传来:“点灯!” 刹那间,一片灯火亮起,一盏盏灯从树丛后花坛旁被人以竹竿挑了起来,迅速走到万古雷等坐着饮酒的小桌后,把场地照得通亮。梁宏率领杨正英、杨正雄、梁建勋、罗斌、梁雅梅等人来到万古雷⾝后,酒桌被迅速撤下。 此刻方天岳与耝嗓门动手过了十招。万古雷见方天岳剑术果然精湛,一招一式方方正正,确有大家风范。出手时迅快绝伦,变化时灵活巧妙,加之內功深厚,使出的招式锐不可当,方家剑法名不虚传。 公冶勋心思与他一样,看得不断点头。 那耝嗓门使一柄厚背鬼头刀,武功也十分了得,但见他攻势威猛,力大刀沉。 方天岳在众目睽睽之下,十招未能击败对手,心中不免焦燥,于是猛提一口真气,剑芒突增一尺,施出连环三招,劈、绞、刺。他第一剑斜劈对手左肩,用上了七成真力,那耝嗓大汉以鬼头刀反挑剑⾝,意在以力击落对方兵刃。哪知刀剑刚一相接,方天岳剑势一变,以九成真力使出“绞”字诀,那大汉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刃,鬼头刀被挑向半空,惊呼声中猛觉眼前剑光一闪,口一阵剧痛,被利剑刺了个透心凉,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当即了账。 这一下,双方观战人众都感到意外,没想到看来势均力敌的对手,竟然突然间决了胜负。杨正英等一愣之后喜出望外,大声喝彩。 万古雷也由衷称赞方天岳的剑法,喝彩道:“方兄剑术⾼超,叫小弟好生钦佩!” 公冶勋也赞道:“好剑法,好剑法!” 蔵在室中的季兰、公冶娇再也呆不住,两人跑了出来,和梁雅梅站在一起。公冶娇怕见死人,只把脸对着方天岳一方。 方天岳见两位姑娘出来了,便谦逊地对万古雷、公冶勋道:“献丑献丑…” 这情形仿佛是他在演练武功一样,把对方剩下的五人气得发了狂。那矮个子命⾝后一人把耝嗓门尸体拖了过来,旋即慢呑呑走上前来,沉沉冷笑道:“你活到头了!” 方天岳不屑地瞟他一眼,道:“矮子,方少爷要将你大卸八块,不落全尸!” 矮个全⾝都罩在一件黑⾊宽袍里,形似鬼魅,只听他狞笑一声,突见乌光一闪,左手往前一递,一只乌亮的判官笔点向对方前。 方天岳手腕一抖,那本是垂着的剑尖突然刺向对方握笔的手腕。这一招快如电光石火,眼看那矮子已无法闪避。就在这一眨眼间,矮子右手突然往前一伸,另一支判官笔刺向对方下腹,同时左手判官笔闪电般往下一击。这一招变化极速,时候拿捏得极准。方天岳的剑被击得往下一沉,不能去格挡刺向下腹的兵刃,只得一收腹小,急速退了一步。这一来,失了先机,被矮子抢了上风,两只笔穿、点、挑、扎,并佐以腿攻,时踹时弹,变换多端,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为方天岳捏了把汗。 方天岳没想到矮子武功奇⾼,先前过于轻敌,不噤又惊又怒。但他⾝经百战,迭遇強敌,当下收敛心神,使出连环三招,虽未能伤了对方,但迫得对方退了一步,扳回劣势。 倏忽间两人斗了二十回合,方天岳越战越勇,渐渐占了上风,迫得对方守多攻少。又是二十招过去,矮子改变了战法,来个只守不攻,方天岳一时半时也不能奈何了他。 突然间,矮子向后跃出丈外,道:“住手!我有话说。”略一顿,续道:“今⽇我等并非来厮斗的,有几句话正告万家。若是备齐了银两,全家离开京师,便饶了命。如果似今夜这般,以为依靠一两名⾼手就能逃过此劫,那是你万吉打错了算盘。俗话说,躲过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这些助拳的人,不能一辈子呆在府上。”又一顿,对方天岳道:“阁下武功⾼強,人前扬威,但在下奉劝一句,最好不要惹火烧⾝,五⽇限期期満之⽇,司四煞便会亲自来取钱,阁下若是不识时务,到时…” 方天岳喝道:“住口!方少爷岂将那司四煞放在眼中,到时叫四煞知道少爷的厉害!” 矮子冷笑一声:“言尽于此,告辞!” 方天岳叱道:“还想走吗?说得轻巧!” 梁宏手一摆,喝道:“围起来…” 言未了,矮个子等人早已腾⾝而起,其中一人手一扬,撒出一阵红粉尘灰,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季国盛急忙从室中跃出喊道:“快闭住气,那是毒粉…” 方天岳颇有江湖阅历,一见红雾就连忙闭气跃开,万古雷和公冶勋同时手一扬,打出两股罡风,将红尘吹得没了踪影。这么一耽搁,矮子等人早已没⼊黑夜之中不见。 梁宏等人齐向方天岳道谢,对他的武功赞扬不已。他微笑道,连说献丑献丑。 逐走強敌,大家心情舒畅,万吉命下人送上细点,大家站着边吃边议论。 季国盛道:“今夜来的虽不是四煞,但也都不是庸手。那矮子正是赫赫有名的病驼邵天贵,后来撒出一把红粉来的,恐是五毒先生仇灵子。如果真是他,倒有些不好对付。此人武功既⾼,使毒的手段又多,下次遇上千万小心!” 王兆康道:“季兄说得不错,那矮子八成就是病驼,今夜走了下风,定然是于心不甘,下次再来时,决不止这几个人。” 方天岳昂然道:“不管人来多少,凭我等现有之力,⾜堪对付,前辈不必担心。” 时候不早,公冶勋等忙着回去,季国盛等相继离开,约好第二⽇下午见。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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