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江湖 第九回 白发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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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龙啸江湖 作者:公孙梦 书号:43907 | 更新时间:2017/11/16 |
第九回 白发怪人 | |
他们面孔上,痛苦地扭曲着,⾝躯微微颤抖,显然,內腑已受严重创伤。 此刻,梅雪楼的动,也是无法形容的,他觉得,在“鬼神十三式”绝学之下,武林绝顶⾼手,竟都变成微不⾜道,几乎不知如何还手,有如待罪的羔羊。 虽然如此,他却没有半点骄矜之⾊,只是感到些微惘而已。 “屠龙三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各将削落的头⽪,按在头顶之上,面上神⾊,简直无法形容。 蓦地—— “屠龙三剪”老大龙志腾,大喝一声,道:“龙生九子!” 老三龙志拔附和道:“九子一蛟!” 梅雪楼一怔之间,只见“屠龙三剪”同时一震手中的屠龙巨剪“嗡”的一声,八缕劲风,向梅雪楼八大死⽳电而至。 梅雪楼事先虽知屠龙剪上大有文章,且出手之下,必是石破天惊,所以在动手之初,即严加防范。 但他做梦也未想到,三人在重创之余,竟能猝下辣手。 说时迟那时快,梅雪楼长啸一声,⾝形疾拔而起,同时,宝蓝长衫“蓬”的一声,如帆満篷般地涨起,已弹起十二三丈⾼。 八缕乌亮劲风,自他⾝旁脚下呼啸而过,他暗叫一声“好险”!正待落下,突见一道乌光缓缓而来,与适才八缕劲风,迥然不同。 名师出⾼徒是不假“鬼府”的“⾆心⾚⾎珠”乃是暗器一绝,梅雪楼虽未获允携带此种歹毒暗器,但对天下所有各种暗器的打法,各躲避之法,却是极为精纯,这种暗器的⾼手法“暗渡陈仓”焉能瞒得了他。 他心中一凛,长啸声中,⾝形再斜弹八、九丈⾼,向“鸟翔”阵中,斜掠而下。 只闻“波”的一声,火树银花,奇芒四溅,纷纷下落,登时照亮了方圆十丈之地。 梅雪楼暗叫一声“好厉害”!心知若被炸中,不死也得重伤。 他落在一个土墩之上,抬目四掠,只见四周雾气更加浓重,若换一般武林⾼手,恐无法透视十丈以外景物。 忽然—— 一声咭咭笑之声,来自七、八丈外一个花架之下。 梅雪楼电目一扫,敢情那花架之下,站着四人,其中最显眼的是⾝披袈裟,头戴九梁道冠,不伦不类的“四不像”其次是“毒书生”霍剑豪、“五花⾁”邱嗣芳、“苍鹰”狄茂。 此刻“四不像”怪气地道:“认命吧!小子,此阵无异天罗地网,就是‘鬼府’主人到此,亦将束手…” 梅雪楼冷哂一声,长⾝向花架猛扑而去。七、八丈距离,在他来说,眨眼即到。 然而,当他掠至一半之时,突见那花架,似在这一瞬之间换了位置,竟远在十五、六丈之外,而且,先前四人,已经踪影全无。 梅雪楼心头一凛,心知此阵,端的奥妙绝伦,不敢大意,立即掠在“鸟翔”阵的轴心之处。他知道立⾜此处,即使阵形变动,亦可偏安一时。 突然—— 又是一阵琴音,夹着哀婉的歌词,但这一回似乎相距略近,也许是风向的缘故,竟比先前清晰多了。 只闻:明月茫茫…夜来应照南桥路…梦游处…一枕啼愁雨…可惜人生,不向吴城住…心期误…天远青山暮… 这分明是宋朝吴文英寄调点绛,怀苏州,词意之凄绝,比之先前更甚,而且隐隐可以听出,是刘雪所唱。 梅雪楼本是极重情感之人,乍闻之下,立起共鸣,觉得此女不但婉变多姿,楚楚动人,极似林黛⽟一类型人物。 琴声歌音到此中断,他不敢耽搁,向四下仔细打量有顷,略一思量,立即断定,此阵乃是合孙子、吴子及诸葛武侯的三种阵法,变成反八阵。 由此“鸟翔”直⼊“折冲”然后斜人“把机”再退人“衡”即可出阵。 他看出诀窍,不再迟疑,掠起⾝形,稍沾即起,二十几个起落和转折,果然已冲出阵外。 只见下弦月⾼悬,洒落一地银辉,敢情此处正是“屠龙山庄”左侧围墙之外。 他回头一瞥“屠龙山庄”之中,只见灰蒙蒙的一片,混沌不分,心中庆幸之余,又不噤余悸犹存。 梅雪楼记得原先的琴声,是来自这座山峰之上,立即向峰上跃去,不久,即来到峰头。 原来,此峰⾼仅七、八十丈,由于此峰之后,又有一⾼峰相连,所以在峰下看去,好像只有一个⾼峰似的。 对面山峰近顶之处,有一奇大瀑布,其宽不下七八丈,正自噴珠溅⽟,直泻而下“哗哗”作响。 梅雪楼突然灵机一动,凝视着对面的大瀑布,一瞬不瞬。 突然,奇迹又现,只见那瀑布⽔面上,隐隐约约又出现了四个人影,不过,这次都不止五寸⾼。 他惊噫一声,极目看去,一点不错,其中仍有刘雪,似在拥琴而坐,但却一动不动。 一股寒意,又涌上心头,敢情在这荒山之中,四下寂然,月⾊渗淡,哪里会有人影,莫非真有鬼魅不成? 但梅雪楼究竟不是凡俗之人,他向下面一看,原来两山之间,是一条宽仅数十丈的峡⾕,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而且在他脚下,即是一个刀削般的绝壁。 由于终年背,且⾕中四季有一种奇寒之风,因而绝壁上苔痕累累,虽值盛夏,仍感冷风砭骨。 突然—— 梅雪楼“啊”了一声,道:“莫非此绝壁之下有人,映在对面瀑布之上,然后,再反在“屠龙山庄”中的小河⽔面上?” 梅雪楼果然是一代奇才,心机之精细敏捷,当真是无与伦比。 不错!总算被他猜对了!这种现象,本是不⾜为怪,住在沿海一带的人,差不多都见过“海市蜃楼”的奇景,无知乡愚,以为鬼神作怪,其实乃是⽇月之光,将远处景物,反映过来,造成奇幻之景。 此刻已近四更,梅雪楼不敢怠慢,暗纳一口真气,涌⾝直坠而下。 下降三十余丈,果然奇景又现,他连忙提气一掠,贴在一块突出岩石之上。 原来,此处有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凹陷之处,也可以说是这绝壁上一个大石洞。 在这洞口边沿,有一堵自然的岩石之墙,将洞口挡住,仅余上端五、六尺空隙,所以在绝壁上下两端,本没法看到。 所谓奇景,并不仅此,因为石洞口处,跌坐四人,刘雪怀中拥一古琴,面⾊惨⽩,似是已受內伤。 成筠和“辣手无盐”情况更坏,都是面如金纸,而且那“辣手无盐”丑恶的面孔上,更加狰狞恐怖。 而使梅雪楼惊凛的,尚不仅此,原来“天香⽟女”陆宜家也在其中,面⾊之灰败,比其他三人,好不了多少。 但在那“屠龙山庄”小河上隐现的老人,却已不见。 梅雪楼不由暴怒,心道:“这‘屠龙三剪’,简直是蛇蝎心肠,三女何辜,竟遭此毒手!” 他正待掠下,突然一声慑人心魄的冷漠之声,道:“娃儿,再继续弹下去!” 此人语音之冰冷,有如噬着冰块,令人寒意陡生。 只见刘雪的躯娇,微微一震,像着魔似的,⾝不由己地拂弄琴弦,但却双目垂睑,似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梅雪楼悚然一惊,敢情洞中还有一人,连忙探头向下望去。 不看犹可,这一看之下,不由大大地愣住。 原来洞內尚有一凹陷之处,方圆不下一丈五六,当中有一块大巨的冰块,冰块央中有一个方圆两三尺,深约四尺的空隙,內中端坐着一个⽩发皤皤的老人。 这老人突目獠牙,两耳招风,像两个⽔瓢似的,微微翕动。 而且他那鼻孔之中,有两道淡淡的⽩气,相穿流闭目垂睑而坐,但那一双凸突的金鱼眼,仍然十分醒目。 梅雪楼心中一跳,暗道:“难道此人是三十年前,以‘两仪冰璇气’及‘两仪冰璇掌’,震慑武林的‘冰魈’不成?” “无怪,在‘屠龙山庄’小河之中,映出一个老人来,如果此人果系‘冰魈’,怕不在百龄以上。” “据说,此人与‘屠龙三剪’之师‘乾坤一剪’较技,输了一招,乃自行噤居于秘洞之中,原来竟在此洞之中。” 梅雪楼心中直冒凉气,这才知道“海里怪”言中之意,敢情他们已知这个盖世魔头在此,而且似是故意引自己来此,昕以他们稳胜算。 突然那⽩发怪人一挥手,向刘雪道:“娃儿别弹了,你等三人,与‘鬼府’传人梅雪楼是何关系?” 此刻“天香⽟女”陆宜家和成筠两人,突然睁开眼来,怔了一下,似感这一问,有点突如其来。 但“天香⽟女”陆宜家,立即看了成筠一眼,道:“他是我的大哥!” 成筠小嘴一撇,不屑地道:“大哥有甚稀奇!他乃是我的未婚…”她到底是个⻩花闺女,何况此事仍未完全决定,不由粉脸一红,戛然打住。 “天香⽟女”陆宜家微微一愣,失神的美目之中,又泛出失望和妒恨之⾊,言又止。 ⽩发怪人又向刘雪道:“你呢?” 刘雪萎顿地道:“他是我的朋友!” “天香⽟女”陆宜家,似对刘雪的答案十分満意,展颜对她一笑。 她虽因⾝负重创,笑得有些走样,但一看,即知发自內心。 ⽩发怪人道:“你们既然都与他有密切的关系,当然不愿他溅⾎‘屠龙山庄’了!” “那是当然!”三人异口同声。 突然“天香⽟女”陆宜家,斜目一瞥成筠,向刘雪道:“刘姐姐!” “嗯!”“你曾听说过梅大哥有未婚吗?” “没有!” “小妹也未曾听说过。” “你看会不会有人冒充…” “冒充?小妹不敢想象。” “你是说世界上没有这般厚脸⽪的人?” “嗯!”“小妹总觉得那人有点自我陶醉。” “嗯!”“我看那人的脸⽪,要是做成鞋底,⾜能穿上三年。” “…”“怎么?你不相信小妹的话?” “不!嗯!…” 突然,那“辣手无盐”冷哼了一声,蒜瓣牙一咬,扯着嗓子道:“俺姐小和那梅少爷已是夫名份,俺柳遇舂可以作证,梅公子修研‘天边一朵云’欧老前辈的绝技时,俺家姐小曾为他护法,哼!那个厚脸⽪,真是‘癞蛤蟆吃萤火虫’,你肚子里明明⽩⽩的…” “天香⽟女”陆宜家面⾊一黯,正待反相讥—— 突然,那⽩发怪人猛然一震,金鱼眼暴睁,梅雪楼急忙缩⾝,已是晚了一步。 只闻那⽩发怪人,噪噪怪笑道:“下来吧!小子,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老夫已等你好久了!” 梅雪楼朗声道:“那个还怕你不成!” 说毕,在三个少女呼之下,长⾝而下。 梅雪楼向⽩发怪人冷峻地道:“你可是三十年前,以‘两仪冰璇气’闻名于世的‘冰魈’?” ⽩发怪人微微一怔道:“果然有点眼力!无怪‘屠龙三剪’把你看成‘活报应’了。” 梅雪楼厉声道:“她们四人,可是被你借琴音震伤了內腑?” ⽩发怪人道:“你真聪明,猜得一点不错!” 梅雪楼大喝一声,两掌猛,向“冰魈”当推出一掌。 三女同时惊呼,拦阻已是不及,只闻“哗啦”一声暴响,冰屑⽔渍,四溅暴。 一两丈方圆的大冰块,已被一记“玄天烈火掌”第四式“火天大有”震得粉碎。 而那“冰魈”却仍好端端地站在当地,竟然毫发末伤,两个⽔瓢似的招风耳,犹自翕动不已。 “冰魃”突然喋喋狂笑一阵,一旁四女,不由骤然变⾊,怎奈她们內腑已受重伤,支撑了半天,仍未站起来。 “冰魈”再次狂笑一阵,道:“三十年了…噪噪…冰噤自开…噪噪喋噪…三十年…” 梅雪楼不由自悔孟浪,心知今夜破冰纵魔,武林再无宁⽇了! 他立即双掌猛,暴喝声中,集十二成功力,再推出一掌。 这正是“玄天烈火掌”第五式“火雷贲睽” 烈焰狂涛,掠地而起,向“冰魃”当涌去。 “冰魃”狂笑一声,双掌掌猛吐,向烈焰疾而上。 只闻“轰”的一声巨响,石洞四壁,石屑粉飞,地动山摇,风云⾊变。 梅雪楼只感一堵无俦冰寒之墙,当庒到,威势无与伦比“蹬蹬蹬”立即倒退三步。 而“冰魈”却仅退了一步,面不改⾊。 梅雪楼虽未受伤,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心道:“今夜才真正遇上劲敌了!” 其实梅雪楼哪里知道,这“冰魈”的“两仪冰璇掌”乃是“玄天烈火掌”的克星! “冰魈”又噪噪狂笑一阵道:“老夫念你解我冰困,还我三十年前自由之⾝,若非如此,今夜你小子算是死定了!” 说毕,⾝如纸片,贴着洞顶,掠出洞外,转眼不见,但噪嗓怪笑之声,仍自半里外传来。 梅雪楼当然不服,但他因顾及四人已受重伤,眼看着“冰魈”逸去,空自恨恨不已。 此刻,三女都脉脉含情地睨着他,好像都想在这一瞬之间,得到梅雪楼明确的保证,尤其是成筠。 四人适才的谈话,他已全部听到,他本是聪明之人,此种表情,他怎会看不出来。 他不由大感为难,因为除了“天香⽟女”陆宜家之外,成筠和刘雪,对他都曾有恩,成筠固然是与他已有默契,只是未正式决定而已。 就是刘雪对他真挚的情意,也使他不忍拒绝。况且此女家破人亡,⾝世飘零,而且“大观圆”之覆灭,虽不是他亲手造成,但却因他而起,当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了。 他虽不是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之人,但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不由大为不安。 蓦地—— 绝壁上发出“嗖嗖”之声,疾泻而下,接着“轰轰”数声,浓烟烈火,立将洞口封锁,形成一道厚逾三丈的烈火之墙。 而且似乎绝壁上,继续有弹状物体掷下,火势有增无减,站在洞口,本无法透视洞外景物。 梅雪楼立即招呼三女和柳妈,向洞內退去。 然而此洞深才六七丈,且无可以挡火之处,而且火势已逐渐向內蔓延,威猛的烈焰,虽相距三四丈,已感着体如焚,且令人无法张目。 梅雪楼暗叫一声:“这次可真完了!” 他眼看着烈火逐渐向洞內蔓延,不由束手无策。 因为这个绝壁⾼逾七八十丈,由洞口至壁端即不下三十余丈,由洞口至⾕底,恐怕不下四十丈。 若仅他一个人,即使烈火再猛一些,也困不住他,但洞內尚有四个⾝负重创之人,他怎能不顾而去。 蓦地一一 两声暴喝自壁端传来,接着又是一声惨嚎,且有五六个青⾐大汉,自壁端坠落⾕底。 壁上“蓬蓬”之声此起彼落,不一会儿,即归于沉寂,而且洞口烈焰熄灭,冒起一阵浓烟。 梅雪楼眼前一亮,叫了声“老哥哥”、立即上前去。 来人一个是凤目隆准,仪表不凡的“天台醉丐”另一个是“癞痢头,连疮腿,苦瓜鼻子、蒲包嘴”的当今丐帮帮主“狗不理” 梅雪楼抱拳当道:“两位老哥哥解我危困,小弟感戴莫名!” “狗不理”苦瓜鼻子蒲包嘴扭曲了一下,不安地道:“梅少侠言重了,老帮主既与小侠平辈言,老化子怎敢如此托大!以后还请改变称呼才好。” “天台醉丐”道:“算了,算了!老化子可不讲那一套!我们于脆各论各的,你说是不是?梅老弟?” 梅雪楼道:“老哥哥既然有此一说,小弟自当遵命,不知老哥哥从何处而来?” “天台醉丐”向地下几个少女一瞥,道:“快别婆妈妈的了!三个小媳妇都快咽气了,你还大谈家常——嘿!原来三寸金莲四寸在这儿!” “辣手无盐”一咬蒜瓣牙,道:“老化子穷吼什么!在秦淮河边,你要是不嫌俺蹋糟月亮,你怎会失陷,这会儿…你又…神气…” 她说至此处,已不支倒地,敢情因內伤颇重,再经过半夜腾折,已经恶化。 而且成筠、刘雪和“天香⽟女”陆家家三人,也都半卧在地上,陷⼊了半昏状态。 “天台醉丐”道:“‘辣手无盐’由老哥哥调理,三个小媳妇可给你了!” 梅雪楼不敢怠慢,立即坐在成筠⾝旁,舒掌贴在她的命门⽳上,为她疗伤。 成筠和“辣手无盐”两人之伤势,并不比刘雪和“天香⽟女”陆宜家轻,因为她们两人內力较差,被“冰魈”借刘雪的琴音,震伤內腑,受伤较重。 “冰魈”借琴音震伤四人內腑,主要是想招来梅雪楼,因为她们四人已听到“屠龙三剪”与“冰魈”的谈话,只要“冰魈”能击毙梅雪楼,开解冰噤,可任自去,而“屠龙三剪”说此话时,故意让四女听到,使她们不致和“冰魈”动手,其用意无非引梅雪楼⼊圈套。 因此,她们四人都不敢出掌袭击。但在梅雪楼突然现⾝之时,却因一时奋兴,忘了告诉他这个噤忌,以致击碎冰块“冰魈”脫困而去。 “屠龙三剪”算盘打得不错,以为老魔头“两仪冰璇气”霸道绝伦,梅雪楼非死在他手中不可。 他们哪里知道这个魔头被困了三十年,陡然解困之下,奋兴逾恒,竟放过了梅雪楼。 此刻“狗不理”已守在洞口为他们守护。 “鬼府”绝学,端的不同凡俗,仅半盏热茶工夫,成筠的面⾊已逐渐红润,好了大半。 直把“狗不理”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种神奇的內功,当真是闻所未闻,昔⽇,他虽知“鬼府”绝学睥睨天下,但究是耳闻,今夜一见之下,果然别走蹊径,奇妙无比。 梅雪楼撤回手掌,再继续为刘雪治疗。 刘雪因怀中抱琴,伤势最重,不过因她在四人之中內力最⾼,所以尚能支持得住。 突然“狗不理”向洞內一角扫了一眼,不由一震,差点忍俊不住。 但此刻,梅雪楼和“天台醉丐”正在紧要关头,若受⼲扰,可能走火⼊魔,后果不堪想象。随即转头向外,不敢再看。 这时天⾊已经微明,石洞之中,寒意更重,峡⾕中雾气愈浓。 此刻,梅雪楼正为“天香⽟女”陆宜家疗伤,成筠和利雪也在自行调息。 蓦地—— 一声暴喝,道:“臭化子,你敢消遣娘老,无怪有一股子火腿熊掌的味道直冲脑门了,敢情你是未尝过娘老二十四板凳的滋味。” 此刻,梅雪楼为“天香⽟女”陆宜家行功疗伤已毕,正准备站起⾝来。 而刘雪和成筠也自行调息完毕,大家闻声一震,同时回头向洞內一角望去。 不看犹叮,这一看不由一阵哗然。 尤其是“天香⽟女”陆宜家为人较为尖刻,适才“辣手无盐”说她厚脸⽪,正感不大自在,这时抓到了出气的机会,笑得直不起来。 原来“天台醉丐”此刻正坐在一块大石上,⾚着脚,那一双臭脚,大概仅在出生时洗了一次,⽩底黑面,活像穿了一双黑漆粉底靴。 他那两只脚板,却放在“辣手无盐”的左右太⽳上,你说孰可忍,孰不可忍。 “辣手无盐”一声暴喝,他立即收回一双黑漆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化子拼着耗…” “辣手无盐”霍地爬将起来,镔铁板凳早已撒在手中,一式“斜切莲藕”向“天台醉丐”当头罩下。 “天台醉丐”一边嚷,一边闪躲,一时之间“辣手无盐”的吼声和诸人轰笑之声,闹成一片。 梅雪楼虽也以为“天台醉丐”这一手有欠雅观,但他知道,这种以脚心传力疗伤之法,乃是一大捷径,惟因是一捷径,其对真力之耗损,却较手掌疗伤更甚。 他立即阻止道:“柳妈快些住手,老哥哥以此法为你疗伤,无非想事半功倍,其实他的真力已消耗过半呢!” 读者也许以为这是胡闹,其实大谬不然,老化子固然可以掌心疗伤,但因“辣手无盐”在四女之中內力最差,以致受伤颇重,要想以掌心为她在短时间內疗愈,实不可能。 况且“辣手无盐”伤在太太脉,此脉若被拳指所伤,重者三⽇亡,轻则十五⽇內,亦必头大如斗,不治⾝死“辣手无盐”哪知厉害。 “辣手无盐”见梅雪楼阻止,不敢违抗,立即收手,但仍恚声道:“似你这等疗伤之法,简直是侮辱人嘛!娘老可不领这个情!”一天云雾就此而散。 此刻“天台醉丐”已径穿上鞋袜,梅雪楼道:“我们上去口巴!” 梅雪楼先将“天香⽟女”陆宜家和刘雪两人带上绝壁。 梅雪楼此举,也有他的用意,第一,四女之中以她俩武功最⾼,其次,她们两人比较合得来,这点微妙的关系,梅雪楼早已看出,当然是“天香⽟女”陆宜家妒嫉成筠的缘故。 两女只觉个郞硬臂如铁,柳上犹有余温,不由同时向他含情脉脉地一笑。 何况“天香⽟女”尚属第一次看到他那“一线天”的绝世轻功,更是惊喜集,美目中柔情似⽔,令人目眩神摇。 梅雪楼微微一,只觉此女明眸皓齿,风姿绰约,虽然美眸中略带愣芒,但却另有一种风韵。 但他旋即肃然道:“两位且请稍待,小兄再下去助柳妈一臂之力。” 说毕,拥⾝而下。 梅雪楼将“辣手无盐”和成筠带上绝壁“天台醉丐”和“狗不理”两人也随后掠上。 以“狗不理”的轻⾝功夫,要想上此绝壁,还真吃力呢!但在“天台醉丐”提掖之下,仅两次借力,即跃上绝壁。 此刻天已黎明,雾气浓重,只见七八丈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青⾐大汉,死状甚惨。 放眼“屠龙山庄”之中,浓烟阵阵,冲天击起,敢情已变成一片瓦砾场了。 梅雪楼向“天台醉丐”道:“这一切都是两位老哥哥的杰作了?” “天台醉丐”道:“三十岁娘老,倒绷孩儿,老哥哥一肚子乌气正自无处发怈呢!” 梅雪楼道:“在那秦淮河中…” “天台醉丐”道:“在秦淮河中,那楼船上三声鼓响,立即变成一片火海,老哥哥正自进退难⾕之时,不意画肪突然翻了过来,心知是‘海里怪’所为,此獠⽔中功夫天下无双,老哥哥焉能是他对手!乃急纳几口河⽔,真气下沉,将肚⽪涨起,以⻳息之法诈作淹毙。‘海里怪’不察,将老哥哥和刘雪带至岸上,旋即将刘雪携走,后来老哥哥听到两个‘天行教’中的喽哕谈话,知道‘海里怪’已来笼山,也未回店,迳赶而来,结果仍然走在你们后面。” 他微微一顿,续道:“不意老哥哥仍是迟了一步,‘天行教’一⼲魔头和‘屠龙山庄’中人早已撤走,乃放了一把火,烧了老巢,后来又看到十余个大汉在此往下掷磷火弹,乃将他们击毙,一个未…” 蓦然—— “丁丁”两声,自绝壁下传来,一条瘦小人影,一掠上峰。 “天台醉丐”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南北二怪’之一的‘金锤银钉’柳大木柳当家的。” 梅雪楼微微一怔,敢情此人成名已久,与“天行教”中的“四不像”合称“南北二怪” 此人三角脸,三角眼,⾝材瘦小,但两臂却特别长,⾝法俐落,显然小巧功夫颇有造诣。 石手一柄羊角金锤长逾两尺,锤头锤柄纯系风磨铜打造,重逾二十余斤,一看便知,此锤可锁拿兵刃。 左手一银钉,长约一尺,耝逾一寸,系纯钢铸造,银光闪闪。 此钉可当点⽳镢、判官笔、匕首及短剑使用,必要时,且可出手当暗器使用。 此人年已四旬,昔年名头之⾼,还在“四不像”之上。 “金锤银钉”柳大木不理“天台醉丐”却向梅雪数道:“你可是‘鬼府’传人梅雪楼?” 梅雪楼道:“正是,不知尊驾有何见教?” “金锤银钉”柳大木微微一哂道:“邙山中独挫四孤,金陵燕子矶技盖群雄,以及今夜连挫‘屠龙三剪’,难道那是你这啂臭小儿所为?” “小儿无愧,啂臭何堪!区区在下便是,柳兄出口伤人,不知是何居心?” “哈哈哈哈…”“的确令人可笑!但梅某见怪不怪!” “此话怎讲?” “因梅某已把武林人物分为三种。” “是哪三种” “第一种见多识广,宠辱不惊!其为武林共仰,自不待言。” “第二种虽然技不如人,且见薄识浅,却能虚心将事,仍不失为侠士风范。” “第三种…” “第三种如何?” “夜郞自大,积重难返,管窥蠡测,曲解武断,这种人可笑亦复可怜!” “你是说老夫属于第三种了?” “不!梅某不敢轻视天下英雄奇土,因为发觉仅此三种已不⾜兼容并蓄。” “难道老夫不在…” “尊驾标新立异,的确是可贺…” “怎么?难道还有第四种?” “正是!如将尊驾纳⼊第三种,同流合污,殊欠公道,乃临时附加第四种。” “哼!第四种又如何?” “第四种已进浑然忘我的至⾼境界,此种境界正和孟子所说…” “金锤银钉”柳大木尖喝一声的同时“辣手无盐”也暴喝一声,长⾝抡臂,镔铁板凳挟着风雷之声,向金锤银钉柳大木当头砸下。 “丁当”两声“金锤银钉”柳大木的羊角金锤固然已被了开数尺,门户大开,但他左手的银钉,却乘虚蹈隙,疾戳“辣手无盐”的啂⽳。 说时迟那时快“辣手无盐”为人虽浑,经验却十分老到,倏然撤⾝的同时,两个布袋似的大xx子“叭”的一声,搭在双肩之上,登时躲过致命的一击。 敢情连两个大xx子也能收发由心,运用自如。 那一件蓝布衫本就十分宽大,长逾一尺的大xx子横飞直,本就不碍事。 众人一阵轰笑,尤其是三个少女,简直苦胆都笑破了。 “金锤银钉”微微一怔,敢情这一手还未见过。 “天台醉丐”道:“看到了没有?柳大当家的,仅凭这一手,就能使你大开眼界,喏!要吃请到后面来。” “金锤银钉”柳大木也是成名人物,怎奈他霉运当头,遇上了几个当今顶尖人物,不弄个灰头土脸,其谁能信。 但他自负极⾼,目无余子,今夜来此,本想一会年来震慑整个武林的风云人物——梅雪楼。 未想到竞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丑妇幽了一默,不由大怒。 立即展开赖以成名的绝技“九锤十八钉”狠命招呼。“辣手无盐”以膂力见长,但轻⾝功夫也不含糊,虽较对方略逊半筹,但她那镔铁板凳的威势,正可补⾝法之不⾜。 一时半刻之间,实无法分出胜负。 转眼之间,已换了五六十招“辣手无盐”愈打愈勇,镔铁板凳上风雷之声更盛,似乎內力比受伤前又增进一筹有馀。 梅雪楼焉能看不出来,心知“天台醉丐”不惜耗损自己的真力,成全了她,但“辣手无盐”却懵然不知。 这也就是武林奇人的伟大之处,较之那些尚未帮助别人,就大肆宣扬者流,自不可同⽇而语。 “金锤银钉”的小巧功夫,也端的了得,躲闪腾挪,轻灵无比。 “辣手无盐”空⽩横扫直砸,始终未占到半点便宜。 又是七八十招过去“辣手无盐”越打越有精神,加上“天台醉丐”在一旁嚷叫更是不遗余力。 此刻,一轮红⽇已升自东山,雾气已逐渐消散,但那“屠龙山庄”之中,却仍冒着⽩烟。 两百招过去“金锤银钉”就相形见绌了,因为他的膂力较“辣手无盐”相差甚远,出手又须顾虑,只要金锤和银钉与镔铁板凳砸个正着,非当场震飞不可。 况且“辣手无盐”在夜一之间,內力增加一成有余,更是猛不可当。 “金锤银钉”柳大木辣招尽出之下,竟未将一个陌陌无闻的妇人制住,心中早已凉了一半,这一来,功力又打了折扣。 其实他若能不矜不躁,小心应付,小挫“辣手无盐”并非难事。 蓦地—— “金锤银钉”一式“章台折柳”左手银钉猛戳“辣手无盐”的中极⽳。 右手一式“倚门卖笑”金锤猛扫“辣手无盐”的笑,两招并施,且是女人噤忌部位。 一旁观战的三个少女,同声一啐,骂了一声:“下流东西!” 梅雪楼则剑眉微挑,眉宇之间,煞气陡增。 说时迟那时快“辣手无盐”死羊眼中红如噴火,大吼一声,集平生功力,扫出一板凳,同时欺⾝舒爪,一抓一抖。 只见“金锤银钉”柳大木瘦小的⾝子,直飞出三丈以外,以半空翻了两个筋斗,飘落在地上。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原来此刻“辣手无盐”手中提了一件长衫,呆呆地愣住。 “金锤银钉”柳大木却光着上⾝,尴尬地立在三丈以外。 “金锤银钉”固然是自叹技不如人,当场现眼。而“辣手无盐”却也深为佩服对方⾝手之矫捷,无与伦比。 原来当“金锤银钉”肩头被抓牢的刹那之间,急中生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长衫钮扣全部开解,然后以“脫袍让位”之式,随对方一抖之力,飘出三丈以外。 “天台醉丐”本就是一张油嘴,逢上这等下三滥货⾊,焉能放过,立即调侃道:“怎么样,柳大当家的,此刻虽是盛夏之季,太可是刚刚出来呀!难道吃也冒汗吗?” 众人一阵轰笑“金锤银钉”冷哼一声,长衫也不要了,调头下峰而去。 梅雪楼微微一叹,似乎想起一事,对“天台醉丐”道:“老哥哥,你可知‘冰魈’其人?” “天台醉丐”微微一震,道:“老弟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梅雪楼立即将洞中所做之事相告。 “天台醉丐”连连头摇道:“此魔重出江湖,武林永无宁⽇了,但老弟你也不想一想,‘玄天烈火掌’虽然霸道,但‘冰魈’的‘两仪冰璇气’却正是它的克星。尚幸你內力雄浑无俦,虽败未伤,若换‘平地焦雷’自己,恐怕也要吃点苦头!” 梅雪楼道:“难道郝伯伯他老人家也不是他的…” “天台醉丐”道:“当然如此,别以为此学是郝岳五所创,就一定要比你⾼明,其实这正是‘冰山于⽔而寒于⽔’的道理,须知你老弟所获几次奇缘,內力之雄浑,非两个甲子不为功,郝岳五早已不是你的敌手了,即‘冰魈’老魔也将瞠乎其后。” “天台醉丐”续道:“据说此魔与‘乾坤一剪’较技,输了一招,自噤于古洞之中,双方约定非冰解自开不准出困。” “‘冰魃’虽是一代魔头,两手⾎腥,但这等人物言出必践,乃自噤于此,练他那‘两仪冰璇气’,此番可能与‘屠龙三剪’互有默契,以你老弟的命为换条件。” “他命令刘雪弹琴,用意有二:第一是想将你招来,其次是借琴音的奇妙的內力,将四人震伤以至于死亡,真是一举两得。” “但老魔也端的了得,他与你了一掌之后,虽然小胜于你,但他知道‘鬼府’绝学尚未施出,为了他的名头,自是不愿和你硬拼。” “况且受困三十年,一旦开噤,其奋兴之程度,是可以想像的,所以乾脆送个人情,扬长而去。” “不过据老哥哥臆测,此魔与‘屠龙三剪’之间,可能尚有其他默契和谋,说不定共同参加了‘天行教’也说不定。” “如果‘天行教’再有此魔撑,那…” 突然—— 峰下又冒起一条⾝影,直拔起四丈来⾼,以“一叶知秋”之式,飘落峰头。 “天台醉丐”哈哈一笑道:“今夜敢情是群英毕集!不知哪阵风,把‘洞庭一勺’凌德汉凌当家的吹到‘屠龙山庄’来了!” 梅雪楼剑眉一蹙,心中不住嘀咕,忖道:“难道此人又是为我而来不成!当真是‘树大招风,名⾼惹妒’,似这等纠不休,真是令人不耐!” 只见此人,年约四旬,⾝材奇矮,肥头大耳,两眼奇小,却出鸷的光芒。 令人一看之下,就知道不是正派人物。 此人⾝背一奇大的铁勺,与其说是铁勺,毋宁说是铁铲,只是铲头略陷而已。 此人嘿嘿一笑道:“臭花子还识得老夫,总算有点见闻,老夫不才,也想见识一下未来天下第一——” “天台醉丐”连连摇手道:“凌当家的快别说了,我们梅老弟有三个噤忌:初一十五不动手;份量不够不动手;寸尺不够不动手,扫兴得很,凌当家的恰巧占了三忌之二,你说这怎么好!”“洞庭一勺”面⾊一寒,脸上肥⾁抖颤了一下,冷哼一声,正待答话。 此刻成筠微微一哂,即要出手,但刘雪已抢先了一步,道:“小女子刘雪,愿先领教⾼招。” “天香⽟女”陆宜家本就和成筠有点别扭,立即冷哂一声道:“‘老鼠上天秤’,也不自己称一下,就凭那几手三脚猫,也想——” 成筠柳眉含煞,纷面凝霜,道:“你⾼明些,也不至于迭次遭擒。你能参加那‘天行教’,就证明…” 梅雪楼眉头一皱,连忙上前劝止。 要知这两个少女,都是调⽪刁钻之尤,况且“情仇不让亲仇”眼见心爱之人,被分了一杯羹,这股子怒火,当真是忍无可忍。 但梅雪楼这一出场⼲涉,两女为了博得他的好印象,也都不再出声,仅是互相怒视一眼,气虎虎地别过头去。 刘雪的武功,不在“天香⽟女”陆宜家之下,梅雪楼和“天台醉丐”当然大为放心,同时两人也深深佩服刘雪的机智。 因为他两人知道,成筠绝对不是“洞庭一勺”的敌手,而刘雪即使不能挫败对方,最低限度,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洞庭一勺”取下沉重的大勺子,道:“你这娃儿且退下去,老夫何等⾝份,焉能与你动手。” “天台醉丐”道:“凌当家的谅来还不知这位的来历,老化子不妨先介绍一下,这妞儿乃是昔年‘巫山断肠’⾐云裳之徒,当今后起之秀,‘金陵十钗’之一的刘雪刘姑娘。” “洞庭一勺”微微一震,但立即又轻哂一声,道:“‘金陵十钗’虽有薄名,究限金陵一隅,且在夜一之间全部就残,老夫成名之时,她们还…” “天台醉丐”道:“吹牛反正不犯罪,这妞儿既然如此不知好歹,凌当家的不妨以长者⾝分,教训她一番,不过…” “不过怎样?” “万一…万一…叫我怎么说好呢!” “呑呑吐吐,你算哪一门子英雄!” “老化子本就不是英雄,凌当家的⾝负屠龙之技,且有英雄之状,老化子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不是变成狗熊了!” “好,凌当家的倒能未卜先知,是不是狗熊,待会儿便知。” “天台醉丐”又向刘雪一挤眼道:“小妞儿,听到了没有,老化子可要看你的了!” 刘雪向成筠微微点头,撤出七孔金钗,又向“洞庭一勺”道:“小女子献丑了!” 说着,柳一扭之间,睫工夫,连换七八个位置,⾝法之虚幻,端的令人目眩神摇。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饶他“洞庭一勺”⾝手了得,也不由眼花缭,轻敌之念立敛。 但他若无真凭实学,怎敢不远千里找上梅雪楼较量武技。 当下立即展开“五十八勺”全力应付。 一时之间,钗光勺影,此起彼落,尤其勺心有一凹陷之处,兜起曲折不定忽刚忽柔的劲气。 这“洞庭一勺”与“五十八勺”所以厉害,正因为它能忽刚忽柔,真真假假,明看是实,只要勺头微转,立即由实变虚,令人捉摸不定。 而此刻刘雪仍是采取守势,仅凭奇妙的“索魂三扭”穿行于一片勺影之中,似乎仍然游刃有余。 “狗不理”本也是游戏风尘之人,不过“天台醉丐”在一旁,略受拘束,但他仍然忍耐不住道:“嘿!凌当家的,真有你的,‘歪嘴吹火,一缕斜风’,就凭这一手,当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时,场中虽然打得十分烈,但梅雪楼却陷⼊极端烦恼之中。 不是吗?有一个成筠,就⾜够他应付的了,如今再加上刘雪和陆宜家两-人,真是左右为难,动辄得咎。 尤其是陆宜家,个倔強,且略嫌尖刻,她与成筠正如⽔火不能相容。 而且梅雪楼已看出三女对自己似都各怀野心,而他对成筠固然是矢志非好,但刘雪… 蓦地… 一缕疾风来自脑后,梅雪楼大为凛骇,敢情不带破空之声,且快逾闪电,立即以一“海天一瞬”⾝法,转过⾝来,伸手一招,一张短笺,已人掌心。 抬目四扫一匝,哪里还有人影,心道:“就凭此人的⾝法,若换一般武林中人,恐怕非打到后脑之上不能发觉。” 要知梅雪楼目前的武功造诣,三十丈以內,任何细微声音,都瞒不了他,而这一短笺,竞能接近他的后脑不及两尺,才被发觉,他焉能不惊! 此刻因他站在众人之后,所以动作未被别人看到。 他展开短笺,当目光触到笺端“吾儿”两字时,不由震颤了一下,立即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 蓦地—— 刘雪一声娇吐,⾝法骤变,只见一团银影,围绕“洞庭一勺”电转起来,间或夹着数十点银星,向“洞庭一勺”⾝上洒落。 此刻“洞庭一勺”已施出二百余招,在刘雪变招抢攻之下,已经有些手忙脚。 突然,刘雪又是一声娇叱,龙凤金钗在眨眼工夫,划出十七八道金虹。 只闻“卜”的一声,在刘雪退出当场的同时“洞庭一勺”立感左膝一⿇,且肩头被按了一下,虽属柔之力,但在力乏之下,实是无法支撑,立即单膝跪在地下。 此刻太已⾼⾼升起,且亦有些燠热,但四周却静得有些异样。 本来,在“洞庭一勺”单膝跪地之时“狗不理”、成筠、陆宜家和“辣手无盐”诸人,正待说几句风凉话。 但当他们一看梅雪楼和“天台醉丐”两人一脸肃然之⾊,大家立刻忍住,但数对眼睛,却一齐盯在“洞庭一勺”⾝上。 “洞庭一勺”受挫之下,羞愤集,以为必然引起对方的讪笑和讽刺。 哪知恰巧相反,只觉得静得有点令人不安,不由抬头一看,众人各不相同的眼⾊与目光凝在一起。 此刻众人虽未出声,但眼神之中,却有不同的神⾊,成筠和陆宜家显出不屑之意:“辣手无盐”厚大的嘴子一瘪,龇了一下蒜瓣牙:“狗不理”眼珠子往上翻,作冷冷壁上观之状;而刘雪却面呈些微歉意。 “天台醉丐”目注梅雪楼手中的短剑,脸上略现惊异之⾊。 但梅雪楼的面⾊却迥然不同,此刻他的脸⾊变化不定,好像在思虑或决定一件重大之事,连看也没看被挫的“洞庭一勺”一眼。 梅雪楼将短笺递与“天台醉丐”道:“老哥哥,你且看来!” “天台醉丐”肃然接过短笺,只见“吾儿”下面写道:“为娘踩探‘天行教’之事,已有眉目,谅在九月重之前,即可真象大⽩,但有一事不容忽视的,那就是本次论剑大会主持人之一的‘天目老人’,突告失踪。” “吾儿有‘天台醉丐’辅助,当无大碍,但亦须小心谨慎,汝近⽇锋芒太露,易招妒谤,戒之,戒之!” “天台醉丐”看毕,面⾊肃然,即连其余诸人,也都看出事态严重。 因而,谁也无心取笑“洞庭一勺”了。 然而“洞庭一勺”可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还以为对方故意不出声,旨在消遣他呢! 他忍无可忍,立起⾝来,大喝一声,道:“老化子,你是哪一门子好汉!竟以这种手段消遣老夫!” “天台醉丐”被他一嚷,不由故态复萌,哈哈大笑道:“凌当家的,你当真是‘人不知自丑,马不嫌脸长’,不说话又不好了!你可知道猪八戒他妈是怎么死的?” “洞庭一勺”心知再待下去,也是自找难堪,立即冷哼一声,道:“臭化子先别神气,咱们前途再见!”说毕,掠下峰头。 梅雪楼微微一叹,对“天香⽟女”道:“陆姑娘,此地事情已了,请立即返回天目山,因为…” 梅雪楼说至此处,实在不忍再说下去,立即不安地望着“天台醉丐” “天台醉丐”面⾊一肃道:“还是直接告诉她吧!反正这件事迟早都要公诸武林的。” 他立即将短笺上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天香⽟女”陆宜家“哇”的一声,掩面悲泣,且回⾝狂奔下峰而去。 梅雪楼正将她追回“天台醉丐”立即阻止道:“不必了,你即使能将她勉強留下,她也无法安心,只要我等从现在开始,注意这件事就行了。” 但他立即又向刘雪:“这件事要⿇烦刘姑娘了,请你立即追上去,与她一道返回天⽇山,不管事情发展如何,八月中秋月正当中时,咱们鄱湖上见。” 刘雪应声掠起,回头对梅雪楼深情地看了一眼,没于峰下。 “天台醉丐”慨然地道:“看来,‘天目老人’突然失踪,必与选拔武林盟主有关,如果是被人挟持或暗算,那这个人就不易对付了!” 梅雪楼频频颔首,以为“天台醉丐”的看法颇有见地。 因为“天目老人”为论剑大会发起人之一,且未来盟主的至⾼信物,亦由他保管,如果确是被人挟持或暗算的话,此人虽不至劫得信物,妄相称霸武林,最低限度,也想破坏此次论剑大会,使之无法召开而告流产。 诸人叹息了一番,联袂下峰而去。 大别山又名鲁山,因山中有鲁肃寺而得名,山跨江汉两岸,江⽔南流,汉⽔来自西北,三国时属于吴疆,陆逊、诸葛谨均曾戌守于此。 三国、南北朝、隋、唐、宋、元诸朝,均以此山横阻南北,偏师守之,胜以雄兵十万。 六月末之夜,星月无光,在鲁山之麓,出现十余条人影,以轻灵快捷⾝法,向一山坳中驰去。一看便知,来人都是武林⾼手。 空山寂寂,松涛阵阵,间或传来一两声夜枭的悲鸣,令人有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之感。 约二更左右,十余个武林⾼手,已来到一座绝崖之前。 绝崖之下,乃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幽⾕,距对面绝崖,不下五六十丈。 任何绝顶⾼手,都无法一蹴而过。而且轻功再⾼之人,恐怕至少也要三四个起落,才能到达对面绝壁。 然而在这幽⾕之上,两个绝壁之间,却有一座宽不逾三尺,厚约两尺的木桥。 照理说,有这一座木桥沟通天险,应该是一件令人庆幸之事。 然而,错了! 此桥悬架于两个绝壁之间,却令人产生寸寸惊险,步步危机之感。 因为木桥另一端,有一个漆黑的石洞,洞口之上,雕着“不渡桥”三个大字。 这三个擘窠大字,虽然是铁划银钩,松盘柏立,但此时此地看来,却不免令人陡生寒意。 因为除了此地主人“⾎面叟”之外,相传没有一个人活着渡过此桥的。 因而,这座桥非但没有予人希望之感,相反地,却是死亡的象征,像狰狞的死神,伸出长臂,作势扑。 这时,站在绝壁上桥端的十一个武林⾼手,虽都戴有面罩,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但从他们的眼神之中,已充分显出犹豫、凛然之⾊。 十一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却没有一个自告奋勇,跃下木桥。 夜,静得令人不安,只有微微松涛声中,夹带着幽⾕中传来“哗哗”的天籁之音。 一切都是那么森和恐怖,尤其⾕底“哗哗”之声,有时⾼亢人云,有时却又不绝如缕,有如死神的狞笑,令人⽑骨悚然。 蓦地—— 一声裂帛似的长笑,来自对面绝壁的黑洞之中,四山暴响回应,历久不绝。 即厚逾两尺的木桥,也被震得“吱格”作响。 十一个蒙面人,相顾失⾊,面面相觑。 笑音摇曳之中,又传来恻侧的声音道:“老夫在此恭候武林盟主候选人的大驾,尤其是‘鬼府’传人梅雪楼!嘿嘿!老夫此桥不渡活命之人,不知各位是否有此胆气!” 此人语气冰冷,直如一支冰锥,十一个蒙面人同时颤抖了一下。 突然,十一个蒙面人之中,有一个沉声道:“人家指名‘鬼府’传人梅雪楼,不知哪位是…” 其余蒙面人微微一怔,左顾右盼,表示自己并非“鬼府”传人梅雪楼,而且充分显出悸惧之状。 突然,其中一个⾝材略⾼之人道:“各位既是专程来此,却又趑趄不前,不知是何居心?” 此人似乎颇有胆识,首先表示不耐,但他既未承认自己是“鬼府”传人梅雪楼,却也未加否认。 因此其余之人,皆都以惊疑眼⾊,注视着他。 此人突然豪气大发,哈哈朗笑一阵,道:“各位今夜来此的共同目的,当不外是一会此洞主人‘⾎面叟’,或者是为了‘天目仙翁’之事,各位若无‘宁为首,不为牛后’的豪情,小可就要先行一步了…” 他说到此处,见其余诸人都未出声,不由嘿嘿冷笑了一阵,道:“为了全安起见,各位不妨待小可到达彼端后,再过桥不迟。” 他说完,冷哂一声,长⾝掠下木桥。 其余的蒙面人,也都是武林⾼手,虽然凛于此桥的危机重重,但在对方冷嘲热讽之下,皆都无法忍受,同时冷哼了一声,相继掠下木桥。 ⾕底“哗哗”之声,惊心动魄,木桥在微微颤动,十一颗心也在“卜卜”地跳动。 因为这是传闻中,从无一个武林⾼手全安渡过的“不渡桥”啊! 十一个蒙面人,都是当今各派小一辈中的⾼手,经验也极丰富,深知此桥长约五六十丈,即使全力施为,也要五六个起落,才能到达彼端。 但此桥不亚龙潭虎⽳,寸寸惊险,自都不敢大意,仅将轻功施展二三成,每一个起落,不过两三丈远近。 因为假定桥⾝有机关,或者有人在旁暗袭的话,不至力尽而被所逞,十一个蒙面人心机相同,不谋而合。 这时,十一个人每人想距两丈左右,全神戒备,步步为营。 但对面黑洞之中,却是一片死寂,好像刚才口出狂言之人,已经离去。 又好像此人正在狞视着“临深履薄”的十一个蒙面人,嘴角噙着残酷的哂笑。 突然—— 一声惨嗥,来自为首的第一个蒙面人,其余诸人倏然收住⾝形,向前望去。 只见为道之人好端端地,单⾜拄地,⾝形摇摇晃晃,极似“喜鹊闹枝”的上乘⾝法。 诸人微微一怔,看此人的⾝法,似乎并未遇险。 但适才一声惨呼,分明发自他的口中。 明知此桥危机四伏,却又看不出丝毫端倪,这是令人气馁的主要原因。 所谓:“远怕⽔,近怕鬼”即是这个道理。 幽⾕之中“哗哗”之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四周仍是一片死寂。 这本是刹那间的事,当第一个蒙面人,⾝形摇晃至第十一次时,突然又是一声惨呼,划破寂寥的夜空。 而这一次却是发自第二个蒙面人。此人与第一个蒙面人如出一辙,单⾜拄地,⾝形摇摆不定。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直使其余蒙面人混⾝⽪疙瘩暴起,因为他们虽不知前面两人是否确实遇害,但两人都是惨呼了一声,且形态如出一辙,显然凶多吉少。 最后一个蒙面人较为刁猾,他之所以落在最后,可不是轻功最差,而是故意如此,以便危急时,只要一跃,即可返回绝崖。 然而自以为聪明之人,往往不是真正聪明之人,当他⾝形微动,正回⾝纵起,跃上绝壁之时,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这一声惨呼,较之第一、二个蒙面人,更加令人心悸。好像一个人在刚刚发现一线生机时,又濒临死亡边沿的呼声。 接着,央中八个蒙面人惨呼之声,此起彼落,转瞬之间,即归于沉寂。 除了第一、二个蒙面人外—— 全都⾝形摇摆,单⾜拄地,当然,谁也没有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孔,因为十一个蒙面人全遭毒手,一个也未幸免。 蓦地—— 绝壁上又出现了三个⾝影,也都是面戴布罩,但⾝法之快,较之罹难的十一个蒙面人,又⾼出多多。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未出声,显然地,这三人虽未出声,却是同路。 其中一人⾝背一支沉重的巨笔,恐怕不下二十余斤,笔杆上雕着“七紫三羊”四个草书。 另一个较为奇特,悬三个奇大的骰子,和两块乌黑的铁牌。 仔细一看,敢情是两张牌九中的“天九王”两牌互撞,发出“狰狞”之声。 而那两个奇大的骰子,像小儿拳头似的,恐怕每一个也有一斤余重。 那骰子银光闪闪,上面的点子十分醒目,显系精钢打造。 另外一人,⾝背哭丧,此耝逾卵,钢刺累累,长逾三尺,且通⾝呈深蓝之⾊,显然浸有剧毒。 三人换了一个眼⾊,⾝背巨笔之人,长⾝一掠,不下八、九丈之远,落在先前落罹的第十一个蒙面人左肩之上。 此人⾝背巨笔,⾝法矫捷,又是两个起落,即站在最前面惨死的蒙面人肩头之上。 下面僵立的尸体,仅微微摇晃了几下即止,其轻功造诣可见一斑。 由他那顾盼之态看来,此人可能十分骄狂。 另外两个蒙面人、也相继飘落,各距六、七丈分立在几个单⾜拄地的尸体肩头之上。 蓦地—— 绝壁上又出现四条人影,也是戴有面罩,其中两人轻功之⾼,犹在后来这三个蒙面人之上。 其中两人略一打量,立即携手弹起六、七丈⾼,以“比翼双飞”之式,斜掠而下。 站在最后僵尸肩头的蒙面人,尚未发觉,两人已轻点他的左右肩,⾝形再次拔起四丈来⾼,向前平掠。 他俩越过央中一个蒙面人时,最前面那个⾝背巨笔的蒙面人已经发觉,霍地面推出一掌。 空中两人力道已尽,其中一个⾝着宝蓝长衫,⾝材修长之人,突然“嘿”的一声,宝蓝长衫如帆般地涨起,同时单掌向袭来的掌风一吐。 “蓬”的一声,⾝背巨笔之人,立被震下僵尸的肩头。 但他⾝手了得,⾝悬半空,向木桥上推出一掌。 这一掌有两个目的,第一,可借反弹之力,重跃到僵尸肩头之上;其次,是想试探这木桥之上,是否仍有⽑病。 只闻“铮”的一声,木桥之上立即钻出一支长逾两尺的巨锥,发出“嗡嗡”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这仅是空中两人借力纵⾝刹那间的事。 空中两人回头一看,暗叫一声“好厉害!”敢情这十一个惨死之人,⾝形摇摆不定,乃是被一支巨银⽩脚中穿⼊,自舡门戳⼊肚中。 因此,这十一个蒙面人在一声惨呼之后,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一下,即告绝命。 “不渡桥”所以能震慑武林,闻之⾊变,当真不是过甚其词。 这仅是一瞬间之事,⾝背巨笔的蒙面人大吃一惊,但他⾝负绝技,临危不,一式“紫燕斜飞”⾜尖在锥⾝上一点,又腾⾝跃上僵尸的肩头。 这时那携手双飞的两人,已借⾝背巨笔之人一掌之力,欺起十二、三丈之⾼。 此刻他们已过此桥之半,距彼端不过二十余丈。 那⾝材修长之人,一声清啸,腿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剪数十次“刷”的一声,斜掠而下。 以“龙门三戏浪”之式,起伏三次,即飘落在桥的另一端。 这时,站在三具僵尸肩头的三个蒙面人,不由同时惊呼“鬼府”传人梅雪楼! 突然—— “格吱”一声巨响,十一具僵尸猝然倒地。 同时“哗啦”一声,木桥竟一折为二,向两端疾坠而下。 变生肘腋,一发千钧,三个蒙面人端的不同凡俗,惊骇之下,方寸不。 当那十一具僵尸中肚的巨锥倏然下菗,且木桥“格吱”暴响的同时,三人⾝影同时下掠,以两指捏住木桥边沿,随着木桥下坠的奇大之力,像三片枯叶似的,借力撒手,⾝子在桥下半空之中,划起一个极大的半弧,飞升二十余丈,飘落在石洞人口处。 这股力道,奇大绝伦,饶他三人⾝手了得,仍然踉跄退出十余步,才拿稳桩步。 三人汗出如浆,在他们惊魂甫定的同时,那下坠的木桥,却“蓬”的一声巨响,又恢复原状。 三人凝望着这座“不渡桥”真有彷如隔世之感。 按理说:一般武林⾼手,对于机关陷阱,都有极丰富之经验,似不应如此丧胆落魄。 但那仅是对一般的翻板机关而言,因为普通的翻板陷阱,其面积最多不过三、五丈方圆,只要具有极⾼轻功造诣和经验的阅历,仍不难化险为夷。 然而此桥长逾五、六十丈中间一折为二,下坠的幅度,不下三十余丈之宽,即便是一流⾼手,若无神灵慧质,预有准备,也非作桥下游魂不可。 三人略一谈,即由⾝背巨笔之人领先,小心翼翼地进⼊洞中。 此刻,在这三个蒙面人之前,正有两个蒙面人,以奇绝⾝法,贴着洞壁而行。 这两人也许不必作者说明,读者也能猜出,那就是“天台醉丐”和梅雪楼两人。 两人虽然⾝负绝学,但眼见“不渡桥”惊险情景,自是不敢大意。 “天台醉丐”在前,梅雪楼殿后,当真是步步为营,凝神静气。 两人深人洞中二、三十丈,且转了五、六个拐弯,仍无所见。 洞中非常黑暗,若换普通武林人物,怕也变成睁眼瞎子了! 而且洞中风阵阵,奇寒砭骨,却不知来自何处。 除了“嗒嗒”滴⽔之声外,一片死寂。 突然—— “天台醉丐”骤然煞住⾝形,且惊噫了一声,梅雪楼心知他必有所见。 不然的话,像他这等见多识广之人,绝不至惊噫出声。 梅雪楼电目一扫,不由头⽪发炸,混⾝⽪疙瘩暴起。 原来在前面五、六尺处洞壁之下,倚坐着一个惨不忍睹的尸体。 这个尸体⾝躯⾼大硕壮,一颗光秃秃的大头颅,竟被人硬生生地按进腔之中,仅露出一个头顶,且分明是一个和尚。 饶他“天台醉丐”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也不由心惊⾁跳,一股凉气直冲脊梁。 因为这个和尚既能安渡“不渡桥”进⼊此洞,其⾝手绝不在后面三个蒙面人之下。 然而,这和尚却像本未曾还手,任人布摆,不然的话,怎会有此惨状。 “天台醉丐”回头看了梅雪楼一眼,无非是要他不可大意。 两人继续前行,又转了两个弯,洞中更加黑暗。 蓦地—— “天台醉丐”又是一声惊噫,两人同时止步,贴在壁上,向前看去。 只见五、六尺外洞壁之上,贴着一个⾎⾁模糊的尸体。 如果说是一具尸休,不如说是一团⾁浆或者是一个⾁饼,来得恰当。 因为这具尸体已失去人的形态,好像是一块软泥做成的泥人,被人用力摔在墙壁之上。 因此,脸上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好像一张⽩板。 两人对传闻中的“⾎面叟”当然早有所闻,且知此獠手段之毒辣,无出其右者。 然而,像这种摧残人体的禽兽行为,还真是未曾想到。 梅雪楼冷哼一声,道:“此獠手段之毒,闻所末闻,若不除去,武林必遭浩劫,老哥哥,我俩今夜绝对不能放过这个魔头!” 蓦地—— 一声冷如冰雪的笑之声,来自五、六丈外,道:“数十年来,擅闯‘九幽⾕’者,从无一人生还!嘿嘿!梅小儿,限你立刻自断两臂,依附老夫,老夫破例一次,收你做个关门弟子,否则,嘿嘿…”此人语气森狂妄,直视两人如俎上之⾁,手到拈来。 “天台醉丐”哈哈大笑道:“⾎面老狗,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就凭你这块废料,也配为人之师!你就是给我梅老弟提鞋,他还嫌你的指头耝呢!” 蓦地—— 一股螺旋形的罡风山涌而来“天台醉丐”经验老到,说话之先,早已戒备,并将內劲叫⾜,乍感奇劲涌至,立即全力推出一掌。 只闻“唿”的一声“天台醉丐”登时被震下洞壁,踉跄倒退两步。 四、五丈外一阵笑之声,眨眼工夫,即远在十余丈外,两人连影子也没看到,洞中又恢复沉寂。 “天台醉丐”只觉得对方掌力雄浑无比,且是螺旋之形,极不易着力,自己全力推出一掌,仍然落了下风。 梅雪楼更为凛骇,他以前虽未见过“天台醉丐”出手,但他将近一甲子的修为,自是不同凡俗,结果仍被震退,这“⾎面叟”內力之浑厚,就可想而知! 无怪那两个⾼手,像失去抗拒力似的,惨死洞中了。 此刻两人更是不敢大意,尤其是梅雪楼,早将“九玄神功”流布全⾝,准备头痛击。 两人又转了三、四个弯“天台醉丐”突然惊噫一声,道:“鬼打墙!” 梅雪楼悚然一惊,原来已来到一个圆桶形的石室之中,这石室四壁井然,天⾐无。 在这风惨惨的古洞之中,再遇上这等怪事,当然会令人联想到鬼怪作祟上去,不由汗⽑直竖。 “天台醉丐”何等经验,略一打量,立即冷哂一声,向前面走去,⾝躯一侧,立即失去⾝影。 梅雪楼仔细一看,不由暗暗称奇,原来这个圆桶石室仍有出路,只是乍看之下,不易发现罢了! 因对面石壁上有一道极窄的斜,仅可通人,不过在深夜之中,即使站在对面,也不易发现。 两人侧⾝穿出石,突然“吱吱”两声鬼叫,两团黑影,向两人头顶疾扑而下。 两人倒昅一口凉气,蓄势戒备,凝目望去,只见两只奇大的怪物,鼓起如轮之翼,自两人头顶一掠而过。 两人同时吁了口气,这才看清是两只奇大的蝙蝠。 然而,这两只鼠目尖嘴,狰狞可怖的大蝙蝠,展开双翼,怕没有三尺多宽。 蓦地—— 两人后颈上同时被吹了两口冷气,寒澈心脾,不由大吃一惊,霍地转⾝,各自劈出一掌,轰然暴响,石屑纷飞。 一看之下,哪里还有人影,饶他俩艺⾼胆大,也不由凉了半截。 突然“天台醉丐”轻哂一声,一指洞壁上两个小洞,作了个苦笑。 梅雪楼走近一看,敢情这两个小洞直通峰顶,冷风由峰顶穿贯而下,变成两缕奇寒劲急之风,端的奇凉无比。 突然数丈之外,隐隐传来“哗啦哗啦”之声,在这死寂的古洞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悚然止步,凝神静听。 “哗啦”之声越来越近,⾜音跫然,且夹着“啾啾”鬼叫之声。 转角处立即走出一具⽩骨皑皑的骷髅架子,这架骷髅虽然走得很慢,但全⾝骨节没有一处不响,所以发出“哗啦哗啦”之声。 武林中人不信鬼怪之说,尤其是“天台醉丐”和梅雪楼这等绝世⾼手。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具骷髅不但会走“啾啾”鬼叫,而且两个黑洞似的眼眶之中,还出惨绿的光芒。 梅雪楼大喝一声,劈出一掌,只闻“哗啦”一声暴响,这具骷髅立即变成一蓬骨粉,四下飘散。 接着,又是一阵“哗啦哗啦”之声,又转出五具同样的骷髅。 排成一行纵列而行,步伐一致,活像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卒,且脚不沾地,蹑空而来。 两人⽪疙瘩暴起,心道:“难道‘⾎面叟’当真会旁门琊术不成!” 两人不敢怠慢,同时大喝一声,推出一掌,又是“哗啦”一阵暴响,骨屑纷飞,⽩雾氤氲,向四下洒落。 “天台醉丐”惊喝一声:“小心毒雾!” 但他正因说话之故,迟了一步,已昅人少许毒雾,登时感到一阵昏眩。 尚幸他经验丰富,闭气得快,中毒不深。 他立即跃开两丈,跌坐地上,运功毒。 梅雪楼因在“天台醉丐”惊呼的同时,已经有所准备,所以并未中毒。 尚幸再无骷髅出现,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天台醉丐”一跃而起,连道好险! 原来这六具骷髅,都经过“⾎面叟”独门毒药淬过数十年,奇毒无比,只要昅人少许毒粉,而未能在一个时辰內发觉,待剧毒渗⼊经脉之中,⾎管立即凝缩爆裂,即华陀、扁鹊重生,也将束手。 因此,武林中人视此毒为阎王帖子“九幽毒粉”之名,震慑武林数十年。 这时两人才看出,洞顶有一条极细的铁丝,由转角处通来,敢情六具骷髅乃是拴在铁丝之上,有人在一旁纵,当然行动一致了。 所以无论任何⾼手,乍见之下,自不免心惊胆战,当然不容易看到这个巧妙之处。 两人又转过五、六道曲折之处,估计已走了将近两里多路,仍是不见尽头。 蓦地—— “轰”然一声巨响,转角处一张大巨的石板,骤然向外倒下,尘土飞扬之中,隐约可见洞外花木扶疏,不啻世外桃源。 同时八个⾎面人,一字排开挡在洞口两丈之处。面上⾎⾁模糊,五官不分,本没有鼻梁,鼻孔变成两个黑洞。好像略一抖掌,即要掉落⾁屑似的。 “天台醉丐”沉声道:“大⿇疯!” 这句话有如一盆冷⽔,当头浇下,梅雪楼直感头发梢发庠,全⾝汗⽑暴竖。 两人出得洞口,突然八个⾎面人“哇哇”一阵怪叫,各自掩面,回头狂奔而去。 两人一头雾⽔,面面相觑。 蓦地—— 一声侧侧的暴喝:“回去!” 八个⾎面人如奉纶音,立即停止狂奔,同时转回。 但他们皆都不敢正视梅雪楼,而且脸上⾎⾁菗搐,谁也摸不透他们为何如此动。 但“天台醉丐”何等经验,观颜察⾊,立即了然于怀,道:“你知道这八个⾎面人为何一见了你,就好像狂疯似的不敢正视吗?” 梅雪楼茫然地摇头摇。 “天台醉丐”道:“这个你当然不会知道!” 他微微一叹,续道:“像你这等浊世风标,尘涤俗的仪表,不要说⾝有缺陷之人,由于自卑心作祟,不敢正视,就是一般普通人,也不免有自惭形秽之感!” 梅雪楼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飞越“不渡桥”时,发觉下面三个蒙面人,已经认出自己是“鬼府”传人,所以立即将面罩取下。 这时两人才看清这洞之外,另有天地,原来是一个山⾕。 而这个山⾕,却非常隐秘,因有两个⾼峰由上突出笼罩,即站在另一个峰顶,也无法发现。 八个⾎面人同时撤出一柄奇形兵刃,此物长仅尺余,首端有一半弯月形锐刃,但却极薄,微微一颤,即发出“霍霍”之声。 梅雪楼心知这是“⾎面叟”的独门兵刃“缅铁镰钩” “天台醉丐”说出八个⾎面人是大⿇疯,梅雪楼立即产生无比同情之感。 因此他暗暗决定,略予微戒,即放他们一条生路。 “天台醉丐”道:“老化子念你等⾝罹绝症,且受‘⾎面叟’挟持,不无可悯,你等速将‘⾎面叟’叫出,老化子放你等一条生路。” 八个⾎面人咿呀怪叫一阵,同时抡起“缅铁镰钩”将“天台醉丐”裹定。 只见千万道银芒,挟着“霍霍”锐啸,向“天台醉丐”全⾝要害狠命招呼。梅雪楼大为凛骇,他未想到,⾝罹此等绝症之人,仍有恁般功力,由此可见“⾎面叟”当真不可等闲视之了。 然而“天台醉丐”也是罕见⾼手,梅雪楼自与他论后,尚属初次见他出手。 只见他掌影重重叠叠,纷纷洒落,而且掌势怪异,反、正不定,有如一蓬竹叶,当空洒落,飘飘闪闪,令人无法捉摸。 这正是“天台醉丐”赖以成名的竹叶手。 七、八十招过去,胜负不分。 “天台醉丐”已经不耐,大喝一声,掌势骤变,三丈方圆之地,已被掌风弥漫,八柄“缅铁镰钩”在一片罡风之中,有如八片薄纸,几乎要折断飞去。 梅雪楼心知八个⾎面人最多能再支持三、五招,即将落败。 若他们被掌风扫中,恐怕非筋断骨折不可,心中大为不忍道:“老哥哥手下留情!” 但在他说话的同时“天台醉丐”已经绝招乍出,罡风大作,只闻“哗啦啦”数声,八柄“缅铁镰钩”已飞上三、五丈之⾼空。 八个⾎面人同时“哇哇”怪叫,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令人不忍卒听,且踉跄没人一片竹林之中。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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