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江湖 第六回 黑白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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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龙啸江湖  作者:公孙梦 书号:43907 更新时间:2017/11/16 
第六回 黑白二寡
  梅雪楼大为惊异,因他曾听⽗亲说过“天台醉丐”乃是丐帮第一代创帮人,亦是“上元灯”邬龙之师,此人在五十年前即以游戏风尘,武功奇⾼震惊武林,目前怕不在百岁以上了。

  这时,梅雪楼才领悟到所谓代他清理门户之意,原来他是指丐帮当今帮主“上元灯”邬龙。

  梅雪楼一知是他,立即又站起见礼“天台醉丐”连忙以手示意,叫他坐下,仍以“千里传音”道:“坐下吧!小子,第一,此处不是见礼之所,老化子也不愿以本来面目现⾝,你未看到劣徒‘上元灯’坐在那边,竞不认识老化子吗?其次,令师祖在武林中辈分太⾼,老化子在他老人家面前尚是孙子辈,你看是否还要矮半截子?”

  梅雪楼心知这等奇人不拘礼数,如坚执迂礼,反而倒他胃口,随一笑作罢。

  梅雪楼立即对成筠说明了“天台醉丐”的⾝分,并告诉她此刻不须执礼。

  成筠立即也向他点点头,表示崇敬之意。

  蓦地一—

  台上出现一个⾝材颇⾼,青⾊劲装,年约二十五六,面目俊朗的青年人,但他那眉宇之间,却蕴含着一股毒傲然之⾊。

  此人⾝后十二个青⾐大汉左右——分,目不斜视地站在那里,端的派头十⾜。

  此人抱拳当道:“在下西门琼,承各位赏脸,枉驾燕子矶,参加这赏花大会,至感荣幸!⾼人毕集,盛况空前,在下不愿辜负良辰美景,乃想趁赏花之便,一瞻天下奇学。”

  西门琼说至此处,电目向台下一扫,又看了梅雪楼一眼,道:“当今各大门派,各有专长,谁也不敢小视任何一派。因此,在下不避擅专之讥,乃自行排成各位印证武功名单,按序上台印证,但以三招为限,在下相信,三招奇学,当可有个结果。”

  “天台醉丐”道:“此人一脸鸷之气,说话颇有技巧,饶那些上台之人深蔵不露,也不能贻羞师门,当场现眼,必定以本门最拿手的三招相搏。看来此人心机与武功,都有独到之处,说不定‘金陵十钗’溅⾎‘大观园’,确是他的杰作…”

  梅雪楼悚然一惊,道:“‘金陵十钗’何时溅⾎‘大观园’?”

  “就是在你们两人离开‘大观园’后的刹那之间。”

  “十钗全部死…”

  “不!仅二钗刘雪一人,⾝负重创,逃出魔掌。”

  “前辈怎知如此详细?”

  “难道你怀疑是老化子所为…”

  “不!前辈快别误会,晚辈…”

  “又是晚辈晚辈的,我看你有点⽑病!”

  “你我年龄相差悬殊,你叫在下如何称呼?”

  “就叫老哥哥吧!”

  “谨遵台命!小弟是说,老哥哥既然遇上此等事情,怎能袖手?”

  “袖手?嘿嘿!老哥哥本是惦记你们两人,想回去看一下,不意竟晚了一步,来人皆都以布蒙面,⾝手奇⾼,尤其为首之人,更是了得,老哥哥一现⾝,他们即相偕逸去。不过,老哥哥似乎觉得,为首之人,即与台上的西门琼有些相似,因此老哥哥有些怀疑。”

  “老哥哥怎知刘雪未遭毒手?”

  “算了吧!老弟,有一个就算了!何必‘吃锅望盆’,如被⾝旁小妮子知道了,可够你受的!”

  “老哥哥,快别开玩笑了,只因她曾救我两人出险…”

  语犹未毕,西门琼已念着第一对上台印证人的名字,这两人乃是“妖庵”传人于得⽔、“魔寺”传人岳垄。

  只见一个面目奇丑,歪嘴斜眼的少年,首先一掠上台。距台十丈以外,竞能凌空一跃而上,众武林⾼手,不由一阵哗然。

  岳壁为人正派,不屑易容,仍以本来面目参加此会,闻声,也跃上台去,向那歪嘴斜眼的少年人抱拳道:“于兄请了,小弟岳堑拜领⾼招,还请不吝赐教!”

  那歪嘴斜眼的少年,哑着嗓子道:“岳兄少礼,‘魔寺’绝学天下无双,还请不吝珠⽟。”

  两人面而立,皆都神态肃然,台下恁多观众,可没有一点声息。

  蓦地——

  歪嘴斜眼少年“嘿”的一声,骤然发难。大袖一翻,以令人眼花缭的速度,捣出十七肘之多。

  梅雪楼微微一凛,心知这即是“妖庵”“金莲毒育”赖以成名的绝技“⽔晶二十八肘”

  岳垄不敢怠慢,双掌一骤分,互挽了数十个掌花,不退反进,向一片肘影上。

  这种旷世绝学,当真是百年难见一次,就连老化子“天台醉丐”也不由转过⾝来,凝目观看。

  肘风掌影一接,⾝形倏分又合“啪啪”数声,显然接实了几掌,两人⾝形微晃,各自退了三步,敢情三招下来,已是平分秋⾊,轩轾不分。

  两人互相抱拳,掠下⾼台归座,众人目光随着两人移动,一瞬不瞬。

  岳塑这时才与梅雪楼四目相接,立即遥相点头打招呼。“天台醉丐”道:“这两个少年,都是一代奇才,对于对方招术拿捏估计之准,分毫不差,乃能在三招之內,既不辱没本门名望,仍可深蔵不露。”

  要知“妖庵”、“魔寺”的武功,本来就分不出⾼下,但如双方出招不得当,不是占了下风,就要怈露拿手绝学,两者皆都不利,因此“天台醉丐”大为赞赏。

  西门琼自台角椅上站了起来,嘿嘿⼲笑两声,道:“两位⾼人未竟全功,谅在座⾼人,皆都有目共睹,如此印证,实属乏味,尚请以下各位炫露绝学,以新眼界。”

  显然,适才两人未出绝学,使他大为失望,因而,言词之间,有不快之意。

  接着,他又手持名单念道:“请‘龙门三钩’⾼弟贾云兄暨六大门派合传⾼弟雍怀⽟兄上台。”

  台下同时跃起两条⾝影,⾝法之妙绝,似不在“妖阉”、“魔寺”传人之下。

  这两个年轻人也不是本来面目,一个面⾊泛蓝,一个面如紫茄之⾊,但都是表情木然,分明是戴有人⽪面罩。

  面⾊紫茄少年一抱拳道:“小弟雍怀⽟,请贾兄赐教!”

  面泛蓝光少年也一抱拳道:“小弟贾云,有幸与雍兄过手,幸何如之,请先出手。”

  雍怀⽟道声“有僭”⾝形倏然欺起一丈五六,头下脚下,电掠而下,十指合拢齐弹,十股锐风疾贾云面J、刁。

  此人出手招术奇辣,本不是印证武功的招式。

  贾云哂然一笑,两手握拳,头捣出二十八拳,但⾝形纹风未动,雍怀⽟反被迫得落地。

  梅雪楼大为凛骇,心道:“龙门三钩乃是以‘金钩、银钩、铁钩,金银铁一百零八钩’闻名于世,不意,拳术方面也竟有这般造诣,由适才拳风看来,分明是‘百步神拳’。”

  雍怀⽟微落下风,杀机陡起,十指猛握,一阵“格崩格崩”声中,挥起数十只爪影,罩向贾云上盘。

  雍怀⽟盛怒出手,势不可当,贾云不敢正撄其锋,斜退一步,仍以“百步神拳”捣出十七八拳之多。

  只闻“蓬”的一声,两人各退三步,但贾云⾝躯摇了几摇,显然已稍落下风。三招已満,荣辱互见,仍是平手之局。

  两人微一抱拳,下台归座。

  西门琼又念道:“‘金钟老人’门下⾼弟暨‘天目老人’门下⾼弟,也请上台一展绝学!”

  他连念三遍,台下观众你望我,竟无一人上台。

  显然,这两位奇⼊门下未来参加。

  西门琼收起名单,向台下正中的梅雪楼看了一眼,突然仰天朗笑—阵,中气之⾜,直可穿云袭石。台下诸人,有的竟掩耳不迭,窘态毕露。

  只见三十丈外,桃李杂林之中盛开的桃花,如粉雾绯雪般地纷纷飘落,蔚成奇观。

  接着,台下一阵惊呼声后,掌声雷动。

  “天台醉丐”向人丛中一噘嘴,梅雪楼连忙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上元灯”大声喝采,掌声历久不绝。

  梅雪楼微微一哂,心道:“此人心怀叵测,老奷巨猾,此次大会收获良多,因而得意狂笑,目无余子,我若不煞煞他的锐气,岂非天下无人!”

  梅雪楼自得到⺟亲再传神技以后,功力何止倍增,当下暗纳一口真气,也哈哈朗笑一阵,其內力之雄浑沉厚,可摇山震岳,直震得台下功力稍差之人,⾝形摇摇倒。

  只闻一阵“簌簌”之声,来自三十丈之外,那杂生桃林之间李树上欺雪赛霜,含苞待放的蓓蕾,如冰雹般地纷纷洒落,但奇怪的是桃树上残存的桃花,却仍然纹风未落,片瓣未动。

  而且,落地的⽩⾊李花蓓蕾,余力末尽,満地滚,好如遍地银珠,在狂风吹掠之下,到处滚动流转,良久始停。

  台下众人,不由瞠目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他们一生之中,从未想到武功之中,会有此等玄奇的內功,而且这种內功,竟是由一个弱冠少年施出。

  台下沉默良久,才“轰”然爆起如雷掌声。

  因为其中不乏⾼人,他们知道这手奇绝內功,较之适才西门琼那一手,不知要⾼出多少。

  西门琼本以为凭这手奇学,即可一鸣惊人,哪知人家比他⾼明得多,立即⼲笑一阵道:“⾼人门下,果然有点名堂…”

  但他面⾊一寒,目蕴凶芒,立即大声向台下道:“在下开赏花大会,主要目的,乃是向各位⾼人,宣布一件令人发指的事,那就是此人为了争取武林盟主,不惜以卑劣手段,谋杀异己,我等对此等恶人,自应以非常手段应付之,各位⾼人以为然否?”

  台下众人因不知他所说何人?皆未作答,突然“上元灯”邬龙耝声道:“本帮主提议,以联手方式除去此人,在座诸人定不会反对!”

  西门琼瞥了梅雪楼一眼,道:“在下告诉各位,此人乃是‘鬼府’传人梅雪楼!”

  此语一出,一阵哗然,但大多数武林人物,皆都面呈怀疑神⾊。

  西门琼道:“在下既然能语惊四座,自是证据确凿。‘金陵十钗’于‮夜一‬之间,全部就歼,请问这金陵一带,何人有此功力,非但此也,在下若不提出人证,谅各位尚不敢置信,第一,‘金陵酒家’上下人等,皆知‘金陵十钗’邀请梅雪楼赴约之事。其次,丐帮帮主邬龙兄,曾亲眼见到梅雪楼坐在‘大观园’的‘潇湘馆’中…”

  梅雪楼暗骂一声“狗贼”当真是“贼咬一口,⼊骨三分”他这种嫁祸手段,真是歹毒无比。

  西门琼戛然打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目注梅雪楼道:“梅雪楼,西门琼所提人证是否可靠?你在那‘金陵酒家’,可曾与‘金陵十钗’之一动过手?”

  梅雪楼恚然道:“不错!梅某因她出手毒辣,略予警戒。”

  西门琼立即向台下众人道:“各位⾼人听到了吧!”

  他立即又问梅雪楼道:“‘金陵十钗’之一被挫之下,可曾邀你,你可曾赴那‘大观园’之约?”

  梅雪楼道:“不错!本人确曾赴那‘大观园’之约。”

  梅雪楼此言一出,群情哗然,且间有责骂之声。

  西门琼大声道:“各位听到了吧!此人倚仗师门绝学,天下无敌,本不把天下武林⾼人放在眼里,但本人相信,人间仍有正义,想各位定能同心合力,除去此一武林败类!”

  台下哗然声中“上元灯”大声疾呼,极尽挑拨之能事。

  梅雪楼向成筠苦笑了一下,俊脸上显出气急败坏之⾊。

  突然“天台醉丐”回过头来,面⾊一肃,道:“急什么?小子,他有证人,难道你没有证人?”

  梅雪楼眼中一亮道:“老哥哥要与小弟作证人?”

  “天台醉丐”道:“如今群情怒,若一齐出手,饶你⾝负奇学,也接不下来,况且即令你能全⾝而退,今后怎生做人,所以说:‘此地事,此地了!’上台吧!先与西门琼邀斗,下手狠一点,反正对待这种险的家伙,不必再讲情面,不过绝对不能杀死他,以免别人误认为是杀人灭口,至于我那劣徒,也请你一并拾掇了,然后老哥哥再向大家揭穿。”

  梅雪楼道:“谢谢老哥哥解我急困,小弟遵命!但令徒‘上元灯’之事,小弟不敢越权代理。”

  “怎么?老哥哥⾼攀不上?”

  “不!以小弟⾝分,实是不大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去吧!再耽搁下去,当真不可收拾了!”

  梅雪楼一看台下的群众,已纷纷站起,群情怒,除了少数不敢置信外,大多跃跃上。

  梅雪楼道声“遵命”一跃上台,连看也没看西门琼一眼,向台下连连摇手,接着,来了个罗圈揖。

  台下哗然之声,于焉停止,要知道,台下观众都是见闻广博,阅人极多之人,适才西门琼说得人证、物证俱在,且有“上元灯”等人当面作证,众人自是于义愤,大为不齿这等行径,但当他们再一看梅雪楼这等倜傥不凡,正气凛然之⾊时,适才的动,已消大半,随即倾耳静听。

  梅雪楼道:“所谓‘琊不胜正’这个道理,谅各位⾼人都比在下明了,梅某适才已经承认应邀赴‘大观园’,并承招待,但‘金陵十钗’心怀叵测,乃趁在下不备,开动机关,将在下困于‘潇湘馆’一秘室之中,然而,诚如西门琼所说,正义仍在人间,‘金陵十钗’中的二钗刘雪,为人正派,大为不齿这种卑劣行径,乃暗中将在下放了出来,在下为了报答刘雪援手之恩,乃应刘雪之请,饶过‘金陵十钗’,返回客栈。至于那冒充在下之名,前往杀死‘金陵十钗’之人,即趁在下刚刚离开‘大观园’之际,一举歼毙‘金陵十钗’,此人的企图,不必在下赘述,正是西门琼适才所说之‘排除异己’而已!”

  梅雪楼微微一顿,续道:“现在在下也有两个证人,不!是三个证人,不过那一个如今不在此地,但终有一天会公诸各位之前。现在敝人在末宣布冒充本人之名,歼灭十钗之人以前,自应先领教西门琼的⾼招,但有一件事,梅某必先声明,本人即使侥幸小胜对方,也绝不会杀死他,因为这样一来,反而有杀人灭口之嫌,同时,请丐帮帮主‘上元灯’邬龙一并上台领教。”

  台下观众已被梅雪楼庄严之态所慑,皆抱观望态度。

  而且其中有两人却大声叫好,并⾼声表示绝对相信梅雪楼之言。

  这两人乃是“魔寺”传人岳垄和丐帮三大长老之一的“狗不理”

  “上元灯”狠狠瞪了“狗不理”一眼,目蕴凶光道:“想不到你竟是胳膊弯向外,唱起反调来,待会儿有你瞧的!”说毕,又嘿嘿一阵冷笑,跃上⾼台。

  梅雪楼在“上元灯”上台之时,立即面对西门琼道:“西门琼,你的谋虽然毒辣有余,却嫌周密不⾜,待会儿梅某自会叫你心服口服。上吧!梅某若在两招以內与你扯平,那就算梅某输了,适才所说之事,不管是真是假,梅某绝不洗刷辩⽩,一概承认。”

  西门琼适才虽然震慑梅雪楼的绝顶內功,自知不敌,但他为人鸷狂傲,当众如此侮辱于他,如何能受得了!

  他立即冷笑一声道:“难道西门琼还怕你不成!”说着,右掌平削,横切梅雪楼“华盖”死⽳,且⾝法之快,无与伦比,同时在出掌之后,以睫的速度,撤出一件奇门兵刃,此物似,似钉非钉,长约两尺,通体活针,可立可倒,且尖端有三钩,振臂一抖,活针戟立,向梅雪楼气海⽳砸去。

  梅雪楼心中一动,忖道:“就凭此人那出手之奇,招术之辣,‘金陵十钗’自是不堪一击。”

  就在西门琼出手的同时“上元灯”邬龙也欺⾝舒掌,挟着劲风,猛戳梅雪楼的“命门⽳”

  梅雪楼早已玑珠在握,但他知道此人功力之⾼,较之适才上台印证的四人,都要⾼出一两筹。以“鬼神十三式”前四式,恐无把握,乃决定以第五式“⽟辇捍门”和第六式“斜抱飞罗”两式应付。

  说时迟那时快,台下诸人,没有一人看清梅雪楼的长剑是怎样撤出的,只见长剑上挽起两个奇大的剑花,向对方奇门兵刃上罩去。

  两般兵刃尚未接触,梅雪楼剑尖上已吐出半尺银芒,西门琼微微一凛,急忙变招,但他快,梅雪楼更快,在左手倒拍一掌“上元灯”惨嗥声中,剑式骤变,长剑上发出“嗡嗡”之声,斜切而上,在睫工夫,长剑如一柄大菜刀似的,斜削三十五剑之多。

  只闻一声闷哼,接着“刷”的一声,西门琼踉跄退出五步,青⾊长衫自左臂腋下至右边下摆,被梅雪楼的长剑划破一条长约四尺的裂,立即门户大开,內⾐一览无余。

  台下没有惊呼,也没有掌声,观众如木塑像一般地怔立在夜风之中,良久,才由成筠一声喝采,将众人惊醒,于是,众人如‮狂疯‬般地暴喝起来,即“天台醉丐”也不噤连连点头,自言自语地道:“老了,老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化子这两掌,比起‘鬼府’绝学,不啻萤火烛光,与皓月旭⽇之比…”

  他说至此处,一掠上台,左手向脸上一抹,立即现出本来面目。

  原来此老相貌不俗,同字脸,蚕卧眉,凤目隆准,面⾊红润,略一抱拳道:“老化子名字早就忘了,因嗜杯中之物,承武林朋友抬爱,冠以‘天台醉丐’之名…”

  此言一出,群豪又是一阵动,尤其半坐在台上,內腑受伤的“上元灯”邬龙,直惊得目瞪口呆,浑⾝哆嗦直抖。

  “天台醉丐”续道:“梅老弟人中龙凤,光明磊落,老化子敢以百年令誉但保,不过,数⽇前在‘大观园’之事,若非老化子因跟踪劣徒,进⼊‘大观园’,发现了应邀赴会的梅老弟,以及看出‘金陵十钗’之首刘铃,心怀叵测,第二次重返‘大观园’,以致发现了十余个蒙面大汉,正在赶尽杀绝,一口不留,我这梅老弟今夜可就有得瞧了。”

  台下众人面上皆泛起愧然之⾊,仅岳堑与“狗不理”两人喜上眉梢。

  “天台醉丐”续道:“大观园,数十口上下人等除一人幸免外,余皆殉⾝。此贼手段之毒,可谓空前绝后,而这一代毒人,正是这赏花会主西门琼大侠!”

  “天台醉丐”说至此处,回头对怔立在台上的西门琼道:“西门大侠,老化子可有一言不实?”

  西门琼面⾊难看已极,嘿嘿冷笑数声,侧目他视。

  “天台醉丐”慡朗大笑一阵,又道:“江湖中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但仍不乏公正之人,在场各位皆是当前俊彦,老化子自感已老,时⽇不多,此番再现江湖,亦不过为了劣徒,今夜之事,到此为止,但老化子趁机宣布,劣徒‘上元灯’邬龙,为人善恶不分,不配为丐帮一帮之主,从此逐出门墙,丐帮帮主之职,乃由三老之一的‘狗不理’接任。”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只见“狗不理”恭恭敬敬走上⾼台,向“天台醉丐”行过大礼,站在一旁。

  这时,岳堑也走上台来,与“天台醉丐”及梅雪楼握手言

  接着,众人逐渐散去,一会儿工夫,仅剩梅雪楼、“天台醉丐”、“狗不理”和成筠四人。因为岳垄也有要事,告辞离去,即“上元灯”邬龙,也被丐帮中一个贴⾝之人扶着下山而去,其实,西门琼偕大汉等悄悄离去,梅雪楼早巳发现,只是他存心仁厚,且已知刘雪已经脫险,不为已甚,故作未见。

  燕子矶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只是落花遍地,夜⾊凄,不似早舂气象而已。

  “烟笼寒⽔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

  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牧的秦淮夜泊名诗,确为秦淮风月生⾊不少。

  初夏之夜,月明星稀,在秦淮烟⽔之上,更觉凄撩人。

  此刻,一艘画舫之中,坐着一‮二老‬少,老的是⾝材瘦削,同字脸膛,蚕卧长眉,风目隆准,一脸正气。

  其中一个年轻人,⾝着宝蓝长衫,剑眉星目,宝光內蕴,玄灵外怈,端的仪表出众。

  另一个⾝着玫瑰紫长衫,面若银盆,明眸皓齿。

  此刻三人正在对酌,而那蓝衫少年却陷⼊深思之中。

  这三人正是“天台醉丐”、梅雪楼和成筠三人。

  “天台醉丐”连⼲三大杯道:“小老弟,你现在已稳然可据武林盟主之位,还有什么不快之事,怎地又闷闷不乐了?”

  梅雪楼道:“家⺟自现⾝授艺后,至今再未见到她老人家,为人子者不能奉养,且让她老人家奔波江湖,此心实不能安!”

  “天台醉丐”道:“好小子,天下的美德,当真都被你一手包办了,原来你还是个大孝子呢!就凭这一点,老哥哥拼着这把老骨头,算是跟定你了。”

  成筠安慰他道:“雪哥哥,快别忧心了,九月重,距今不过四月,伯⺟她老人家只一查出‘天行教’的眉目,即可与你相见,你又何必整⽇忧思呢!”

  “天台醉丐”举杯向梅雪楼一照,道:“来!老哥哥难得享此美酒,今夜非醉不可,来!⼲杯。”

  梅雪楼举杯与“天台醉丐”一碰,又向成筠一照,一饮而⼲。

  “天台醉丐”道:“明月在天,美酒当前,若不昑诗作赋一番,实是辜负大好良宵。这样吧!老弟,老哥哥不惜‘班门弄斧’之嫌,考你一考,你以为如何?”

  梅雪楼道:“且慢!老哥哥未考小弟之先,小弟倒有一事请教,不知赏花会主西门琼到底是哪一门派?”

  “天台醉丐”道:“以老哥哥猜测,此人定是因情场‮意失‬,失踪数十年之久的‘満天星斗’铁大器的弟子。”

  “‘満天星斗’之名,何其怪也!”

  “顾名思义,当可知道此人是一脸⿇子,不!是一脸疤痕。”

  “不知此人情场‮意失‬,所恋何人?”

  “‘巫山断肠’⾐云裳。”

  “据家⽗昔年告诉小弟,‘巫山断肠’⾐云裳独爱‘袖手天骄’司马钊,怎地与‘満天星斗’又有瓜葛了?”

  “天台醉丐”道:“不错!‘巫山断肠’确是独爱‘袖手天骄’司马钊,但‘満天星斗’铁大器也暗恋于她,但却未获伊人垂青,要知道那‘満天星斗’铁大器,昔年也是仪表人才,且武功⾼绝,但‘巫山断肠’始终不为所动。不久,‘巫山断肠’与‘袖手天骄’因故恶,那‘袖手天骄’司马钊乃是生奇傲之人,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巫山断肠’‮意失‬之下,柔肠百结,据说,那‘巫山断肠’曾在巫山哀泣三昼夜,直至双目流⾎,可知其爱‘袖手天骄’之深,从此隐居巫山十二峰。而‘巫山断肠’之名,即由此而来…”

  他说至此处,⼲了一杯续道:“那‘満天星斗’铁大器,心仍不死,见两人恶,有机可逞,遂三上巫山,哪知‘巫山断肠’肝肠寸断,芳心已碎,拒不相见,当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了。‘満天星斗’铁大器一怒之下,又迁怒于‘袖手天骄’司马钊,立即远赴十万大山绝壑浮星峰,与司马钊苦战三昼夜…”

  “结果哪一个赢了?”

  “猜猜看?”

  “依小弟臆测,可能是‘袖手天骄’司马钊。”

  “何以见得?”

  梅雪楼道:“适才老哥哥不是说过,‘満天星斗’铁大器昔年也是仪表不俗吗?依小弟猜测,可能因落败而弄得面目全非!”

  “天台醉丐”一拍‮腿大‬道:“对!到底是‘鬼府’传人,不同凡俗。两人苦战三昼夜,半斤八两,轩轾未分。‘袖手天骄’为人狂傲,起初,以为不必施出绝技,即可将对方挫败,哪知,三昼夜苦战下来,‘満天星斗’仍是狂攻不已,‘袖手天骄’一怒之下,施出绝技‘天芒手’最后一招,将‘満天星斗’弄得面目全非,从此变为⿇面之人,‘満天星斗’因而得名。”

  梅雪楼慨然道:“‘満天星斗’铁大器的不幸,倒是值得同情的了!”

  “天台醉丐”道:“昔年此人除手段稍辣外,尚无恶迹,但自受挫毁容之后,情大变。唉!大凡有缺陷之人,多是愤世而孤僻,此番其爱徒受挫,必不肯甘休…”

  梅雪楼道:“既然‘満天星斗’如今仍然健在,那‘袖手天骄’司马钊定也仍在人间了?”

  “天台醉丐”道:“大概不错,此人自隐居以来,未再露面,数十年来,恐无一人见过他。”

  梅雪楼道:“老哥哥要考什么,现在可以开始了,不过小弟才疏学浅,恐不免丢人现眼呢!”

  “天台醉丐”微微一想道:“明末之季,在那脂粉堆中出了几位哀绝伦,奇行壮抱的名女人,与当时名人大佬,发生了绵动人的韵事,而且这些名女人,多少与这秦淮烟⽔有些牵连,老弟天生情种,且大走桃花运,对这类史,可能了如指掌。”

  梅雪楼道:“这一下可把小弟考倒了!像这等稗官野史笔下的风流韵事,小弟…”

  “天台醉丐”道:“别卖关于了,是不是要个采头?”

  梅雪楼微微一笑,道:“老哥哥终年幕天席地,哪里有什么好采头!”

  “天台醉丐”道:“那你是不要了?”

  “老哥哥所赐,焉能不受,但不知是何采头?”

  “活宝一个。”

  “快别开胃了!”

  “怎么?你不要?”

  “什么活宝?”

  “‘三寸金莲四寸’那个活宝。”

  梅雪楼面⾊一肃道:“此话当真。”

  “天台醉丐”道:“老哥哥何时和你打过诳语来!”

  此刻,‮坐静‬一旁的成筠,突然面⾊一寒,冷哼了一声道:“老化子,别故弄玄虚,本姑娘倒是愿受一考。”

  “天台醉丐”一愕,连忙摇手道:“你猜到也没用,你要她无用处。”

  “没有用处,本姑娘也要猜上一猜!”

  “那…老化子要先征求小老弟的同意!”

  梅雪楼连连手道:“筠妹能猜得到也是一样…嗯!也是一样。”

  成筠哼了一声,⽩了梅雪楼一眼,立即答道:“第一对是李香君与侯朝宗,李是侠骨柔肠的奇女子,侯是才震京华的名公子,结果生死绵,⾎染桃花。第二对是董小宛…”

  “天台醉丐”连忙摇手道:“算了,老化子认输就是了!”他说毕,向后舱⾼声道:“出来口巴!小妞,老化子把你给输了!”

  只闻后舱之中,发出轻微之声,立即走出一个银⾐少女。

  梅雪楼微微一震,又立即站起,呐呐连声,既惊且喜,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但他立即又动地道:“二‮姐小‬,你好,在下深为贵园之事痛惜!”

  原来,此女正是“金陵十钗”之二的刘雪,当夜“大观园”扫数就歼,连刘雪也⾝负重伤“天台醉丐”赶到,来人即相偕逸去“天台醉丐”乃将刘雪救走。

  蓦地——

  “天台醉丐”一声惊呼,梅雪楼立即回过头来,只见“天台醉丐”欺起⾝形,落在三丈外一个画肪之中。

  梅雪楼眉头一皱,知是成筠负气出走,立即也向相同方向五丈外一艘画舫掠去。

  ⾝在空中,四下一打量,只见这秦淮河上,突然之间,陡增千百艘小艇,梭行往来,但却有条不紊,似乎在练一种阵法,哪里还有成筠的影子。

  但他仍不死心,心知成筠轻功有限,此舫距两岸最少也有二三十丈,要想上岸,起码要借五六个落⾜之地,才能到达。

  因此,他施展绝顶轻功,像海鸥般地四下飞掠,一点即起,绕行数匝后,仍然不见伊人倩影。他跃回画舫之中“天台醉丐”连连‮头摇‬,并深自引咎自责,刘雪更是盈盈泪,埋怨自己害了他们的好事。

  梅雪楼道:“两位快别说了,谁也没错,只是筠妹心太窄,气量不够…”

  忽地——

  四周画舫及小艇,忽然有规律地排成一个大圆圈,而这圆圈之外,早已在三人未注意之时,绕成一个更大的圆圈。

  而在这圆圈之內,仅有这一艘画舫。

  “天台醉丐”道:“看吧!花样来了,敢情是在摆画舫阵呢!圈中仅咱们一艘画舫,其意图可见!”

  蓦地——

  河上灯光骤灭,只见內圈快艇之上,人影幢幢,且“哗哗”之声不绝于耳,因此刻內圈每艘快艇之上,皆有数人抬着一个巨桶,将桶中油渍倾于河中。

  忽然,两圈舫艇,缓缓地闪出一个宽逾五丈的大缺口,只见百丈以外,一艘极大的楼船逐波而来,船上灯火全无,仅隐隐看出两边船舷,有数十人摇着巨橹,发出“咿咿哑哑”之声,不一会儿工夫,即停在缺口处下碇不动。

  此刻,內圈快艇上之人,同时以掌风劈向河面之上,只见一片深暗的油渍,向‮央中‬移动合拢而来。

  “天台醉丐”道声:“不好!”向四周扫视一匝,续道:“看来,我等即将陷⼊一片火海之中了!”

  梅雪楼与刘雪同时一惊,梅雪楼道:“怎见得对方要以火攻?”

  “天台醉丐”道:“你没有看到四周快艇之上倾人河中的油渍吗?此种油渍见火即燃,且能持久,我等若困其中,揷翅难逃…”

  梅雪楼道:“我们何不快走?”

  “天台醉丐”道:“已经晚了。”

  忽然,那楼船之上,灯火大明,只见船首一张绣案之前,端坐着三个蒙面女人,三人⾝后,又一字排列十二个少女,但却未带面罩,在绣案前侧方,一个绣礅之上,又端坐着一个紫⾐文生。

  梅雪楼不必细看,即发现那紫⾐文生乃是成筠,敢情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已变成阶下之囚了。

  此刻,三更已过,浮云遮月,河上虽有数百艘画舫和快艇,但却鸦雀无声。

  梅雪楼道:“老哥哥认得这三个蒙面女人吗?”

  “天台醉丐”道:“放眼当今武林之中,能有如此阵容的门派,可以说绝无仅有,要知道,这两个圆圈的画舫和快艇,不下数百艘之多,而人数当在千字以上,且⽔旱路人物,自必兼容并蓄,声势浩大,试想,除了‘天行教’以外,何派曷克臻此!如老哥哥一言中的,确是‘天行教’之人,那么,这楼船上的三个女人之中,必有‘牛马二寡’在內。”

  梅雪楼道:“‘牛马二寡’又是何人?”

  “天台醉丐”道:“‘牛马二寡’即是‘黑⽩二寡’,‘黑寡’名唤马绮年,‘⽩寡’名叫牛如花,武林中人以她两人⽔杨花,丧德败行,又以‘牛马二寡’称之,无非示以轻藐之意。至于其中另一个女人,老哥哥就不…”

  蓦地——

  “咚咚咚”三声鼓响,来自楼船‮端顶‬,显然是內家⾼手,以內力贯注鼓锤之上击出,声遏行云,像敲在心板上似的令人震颤不已。

  接着“轰”的一声,火光烛天,內圈每艘快艇之上,燃起一个巨型火把,将圈內河面照耀得如同⽩昼。

  三人面⾊微变,心知只要那些火把向⽔中一抛,圈內河面之上,立即就是一片火海。

  忽地——

  楼船上三个蒙面女人正中一个“咯咯”一阵笑道:“‘鬼府’传人梅雪楼听着,你等已陷⼊本教的‘两仪火艇阵’之中,除非你是金刚不坏之⾝,必将化为灰烬,不过,本护法念你资质甚佳,不忍看你葬⾝火海,仍予你一线生机。现在,你自行断去一臂,加⼊本教,本护法擅作主张,饶你那岳王庙外击毙本教十五名弟子之罪!在十声鼓音之內,速自抉择,反之,你等固然是⾝葬火海,而‘毒玫瑰’成筠,亦将丧命本护法掌下!”

  梅雪楼悚然一惊,心道:“‘黑⽩二寡’果然名不虚传,此妇⾝在五十丈以外,侃侃道来,內劲之⾜,直震得四周夜空暴响不已,连‘天台醉丐’这等绝世⾼手,也不由骤然变⾊。”

  此妇语音甫落,右手倏抬“咚”的一声,楼船‮端顶‬已响起第一声鼓音,余音缭绕,历久不绝,令人寒意陡生。

  梅雪楼究竟是一代奇才,俊目中电芒似⽔,嘴角上又泛出两道清晰的弧线,向四周电扫一匝,冷然一晒。

  刘雪⽟容一黯,道:“梅少侠和老前辈如果还来得及的话,就快走吧!小女子命运多舛,死不⾜惜,如连累两位罹此危难,实是百⾝莫赎!

  梅雪楼道:“刘姑娘快别说了,此刻我等应同舟共济才是,况梅某这条命乃是姑娘所赐,梅某铭感不已!只要有梅某一条命在,必不使任何人动姑娘分毫!”

  蓦地——

  “咚!咚!咚!”而且每一鼓响,那些‮大巨‬的火把,也随着下垂,接近⽔面。

  梅雪楼道:“两位可谙⽔?”

  两人都默默‮头摇‬,此刻“天台醉丐”心中的难过就别提了,本来,他此番重现江湖,乃是跟踪“上元灯”邬龙,准备在清理门户之后,仍归隐名山,傲啸山泉。但当他见到梅雪楼之后,立即又改变初衷,决心辅导梅雪楼做一番事业,因他自知武功不如梅雪楼,但论经验,可就比梅雪楼⾼明多了,不意今夜贪那杯中之物,,一时大意,事先竟丝毫未发觉,陷⼊重围。自己一死,不为夭寿,但梅雪楼和刘雪两人,皆在有为之年,如此死去,实为武林中一大不幸。

  蓦地——

  画舫四周三丈以外⽔中“哗”的一声,冒出十余个⾝着⽔⾐⽔靠之人,同声道:“⽔下无异天罗地网,你等休打⽔下的主意!”说毕,没⼊⽔中。

  “咚!咚!”又是两声鼓响,加上以前四声,已经六响,除了余音回夜空之外,四周仍是一片死寂,仅由那些‮大巨‬的火把之上,传来“呼呼”之声。

  梅雪楼剑眉暴挑,目蕴奇光,道:“事到如今,小弟只有冒险一试了,好在⽔中油渍距…”

  突然,舫尾⽔声微响,立即冒上一个头颅奇大的扁脸老头,怪气地道:“放心吧!老化子,有‘海里怪’在此,河底下无关大道…”此人语音末毕,即没⼊⽔中。

  “天台醉丐”面⾊凛然,敢情葬⾝火海尚未使他如此吃惊,因为河底下有这“海里怪”在,固然是稳于磐石,但他知道此人善恶不分,武功虽不算顶尖⾼手,但⽔中功夫,却无出其右者,若此人也心怀不轨,今夜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咚!咚!”又是两声惊心动魄的鼓声,四周‮大巨‬的火把,距河面已不⾜一尺。

  梅雪楼暗将真气纳⾜十成,道声:“老哥哥和刘姑娘小心了!”长啸一声,⾝形斜拔而起,直人十二丈⾼空。

  四周两道圆圈舫艇上之人,一阵哗然。

  梅雪楼上升力尽,‮腿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剪二十余次“刷”的一声,再跃八丈,此刻已在二十丈的空中,在河面看来,已不及半人之大,而且四周快艇及楼船,此刻都在他的半径之中。

  这正是昔年武林第一人“天边一朵云”欧⽩莲的绝世轻功“一线天”

  此刻,不但“天台醉丐”与刘雪两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即楼船上的“黑⽩二寡”也不由仰首凝望,竟忘了下令击鼓。

  梅雪楼豪气大发,一个云里翻⾝,以“天马行空”之式,平掠九丈,舒臂,再以“亢龙人海”之式,向楼船船首斜掠而下。

  船头三个蒙面妇人倏然立起,同时疾退一丈,接着,成筠呼一声,投⼊梅雪楼的怀抱。

  三个蒙面女人,虽然六只电目如“虎视鹰瞵”狞视着梅雪楼,但‮央中‬那个蒙面女人却将抬起的手,颓然放下,冷峻地道:“你即便逃出火海,也逃不出‘黑⽩二寡’的掌握!”

  突然,右边那个蒙面女人惊噫了一声,紧盯着梅雪楼,一瞬不瞬。

  梅雪楼视若无睹,独对‮央中‬那个蒙面妇人道:“你可敢与梅某作公平的一拼?梅某是说你等三人联手齐上。”

  他语音肯定而冷峻,因此刻已起他一腔怒火,不免豪气大发,盛气凌人。

  ‮央中‬那个蒙面妇人,又是“咯咯”一阵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昔年能在马‮娘老‬‘芙蓉十八腿’下走过十招的,已是绝无仅有,你自问比那些⾼人⾼出多少?你小子就凭这点轻功,可唬不倒人!常言道:‘全⾝掉下井,耳朵挂不住。’天行教以挟山超海之势,举世皆惊,相信不久,整个武林,黑⽩两道,即将悉数归顺本教,你且酌量酌量,能与天下武林为敌?”

  这‮央中‬的“蒙面妇人”即是“黑寡”马绮年,她说了半天,仍未说出到底是三人齐上,抑是单打独斗。

  梅雪楼推开怀中的成筠,恚声哂笑道:“‘鼹鼠饮河,不过満腹。’天行教左道旁门,鬼蜮伎俩,焉能成其大事!既然如此,你且将‘两仪火艇阵’撤去,梅某必能使你等长点见识。”

  突然,左边那个蒙面妇人,贴在“黑寡”马绮年耳边说了几句话。

  马绮年右手倏伸,楼船‮端顶‬,登时又是“咚咚咚咚”四响鼓声,接着“轰”然一声,立刻火光烛天,照亮了半边天。

  梅雪楼回头一看之下,不由吃一惊,敢情快艇圈內一片火海,迅速地向‮央中‬蔓延而去。

  梅雪楼眦目皆裂,暴喝一声“呛”的一声,长剑已撤在手中,剑光暴涨之下“鬼手罗魂”、“神界六通”、“九州幽幽”、“玄圃飞花”、“⽟辇捍门”、“鬼神十三式”前五式连绵施出。

  “黑⽩二寡”和另一个蒙面妇人,当真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在梅雪楼欺⾝、撤剑、出招的刹那之间,⾝形电分,同声疾呼:“鬼神十三式!”

  “黑⽩二寡”弹起五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各扫出三十余腿,⾜未沾地,仅以左掌向下直微吐,又各自扫出十七八腿。

  腿风“霍霍”幻出朵朵莲花,狂飚拂起两丈外的十二个少女的⾐衫“卜卜”作响。

  而另一个蒙面妇人,⾝手更是了得,在“黑⽩二寡”弹起⾝形同时,也撤出长剑,以极诡谲的剑招,攻出三四招之多,其剑势之凌厉,比之“黑⽩二寡”似又略胜半筹。

  梅雪楼心中一动,深感此妇的剑术,似与本门剑法有些微相似之处,只是仍不够精纯,和缺乏雄浑之力。

  “黑⽩二寡”一口气扫出四个余腿,非但未将对方迫退,自己反而险象环生,只觉梅雪楼一柄长剑,如一条神龙怒蛟似的,虚幻妙绝之中,又排出令人窒息的无俦罡气,而且,一式比一式凌厉,剑光上半尺剑芒,犹自闪烁呑吐不已!

  “黑⽩二寡”这时才真正相信,何以近数月来,武林之中,将此子传为神奇人物,技盖武林,几乎无人能挡。

  蓦地——

  梅雪楼长啸一声,剑式骤变,长剑上,且发出“嗡嗡”之声,睫之间,竞斜切三十余剑之多。同时,左手疾收猛吐,以扇形推出一记“玄天烈火掌”的第四式“火天大有”刹那之间,一股奇炙热浪,带着焦灼气味,如山涌出。

  只闻两声微哼“黑⽩二寡”踉跄后退的同时,梅雪楼挟着锐不可当的余威,电掠而上“唰唰”两声,十手指,洒落一地。

  这正是“鬼神十三式”的第六式“斜抱飞罗”在一记“玄天烈火掌”的第四式“火天大有”辅助之下,一举削下“黑⽩二寡”左手五指。

  梅雪楼早已玑珠在握,立将“海天一瞬”⾝法施至极限,剑尖朝天,刹那之间,抖出漫天点点寒星,向用剑的蒙面妇人当头洒落。

  突然“刷”的一声,这蒙面妇人的面罩,早已被梅雪楼的长剑削去一半,立即露出一个面孔来。

  这最后一式,仅是“鬼神十三式”第七式“万煞朝笏”的半式而已。

  此刻,不但“黑⽩二寡”手上鲜⾎淋漓,惊得如木一般,即被削去一半面罩的妇人,也不噤骇然暴退五步,愣在当地。

  当然,她们的惊愕,是不⾜为怪的,因为武林有史以来,一个后生小子,能以六七招剑术,同时挫败三个旷世⾼手,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然而,当梅雪楼与这个被削去半边面罩的美貌妇人,四目相接的刹那之间,不由惊噫一声,同时呐呐地问道:“你…你…你是谁?”

  在梅雪楼极端困惑惊愕之时,三个⾝影倒掠而起,刹那间,消失在楼船之后的那艘画舫之间。

  这时,秦淮河上的大火,早已熄灭,非但“天台醉丐”和刘雪那艘画舫,已失其踪迹,就是那多得不可胜计的“两仪⽔艇阵”也走得一只也无。只见阵阵氤氲青烟,自⽔面袅袅上升,又散布于苍茫的夜雾之中,四周一片死寂。

  梅雪楼怔立茫茫夜⾊之中,连三人离去似也未觉,因在他的脑海中,正在殚精竭虑,尽力构想一个呼之出,而又遥远得无法捉摸的影子。

  这个影子的面貌,应该是慈祥而和蔼的,然而,这个构想中的影子,不!这个仅是惊鸿一瞥,即令人终生难忘的面孔,竟在秦淮河上“天行教”中出现。

  因此,他感到惶惑、惊愕,乃至于肯定地‮头摇‬,否认自己适才所见的面孔,绝非十余年来,朝朝暮暮所构想的影子,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何况她老人家在半年前,曾亲自留笺授技,并称不久即可与自己见面。

  然而“啊!”他又惊疑地叫了起来,忖道:“她老人家不是说过,‘天行教’与本门大有渊源吗?难道这蒙面妇人与⺟亲是…”

  “不!”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记得⽗亲曾对自己说过,自己的外公,昔年与武林异人之女“万绿丛中一点红”宮天香结缡不久,即因意见不合而比离,一年后“万绿丛中一点红”又送回一个女孩,那就是⺟亲,而那“万绿丛中一点红”自此一去,再也末现⾝江湖,五六年后,外公又收了一个徒弟,就是“大罗手”金羽。而“大罗手”金羽资质极⾼,与⺟亲同时学艺。他艺成离开东海金钟岛后,却再无音讯,以为他已经被仇家所杀,但据说⺟亲却不喜这个大师兄。直至外公去世后“大罗手”又突然回到金钟岛,并代替已故的外公“金钟老人”参加了武林盟主选拔研究大会…”

  他想到这里,又连连‮头摇‬,自言自语地道:“不可能的,如果⺟亲有姊妹的话,焉有瞒着⽗亲之理?”

  一直静立在一边,看着他连挫“黑⽩二寡”和另一个蒙面妇人的成筠,这时才叫了一声“雪哥哥”走到他的⾝边,道:“雪哥哥,你又在想什么?”

  梅雪楼道:“小兄在想一件不大可能,而又非常可能之事,适才被小兄削去一半面罩的妇人,极为酷似…”

  他说至此处,戛然打住,似乎又在极力捕捉适才脑海中那个妇人的影子。

  成筠道:“难不成她像…”

  “像谁?”

  “小妹不知猜得对不对,所以恐怕渎亵长辈。”

  “说吧!不管对不对,也不算是渎亵。”

  “是不是有点像伯⺟她老人家?”

  梅雪楼抓起成筠的⽟臂摇撼着,动地道:“你怎么知道?”

  成筠道:“说起来简单得很,雪哥哥自技成重返江湖之后,昼夜思念伯⺟,可谓废寝忘食,试想,以你刚才见到那个妇人时的神态来看,在这个世界上,谁能使你牵肠挂肚,失魂落魄?”

  梅雪楼又颓然地道:“但这究竟是不大可能之事,因为家⺟既不曾参加‘天行教’,而且她老人家也没有姊妹。”

  成筠看着他失神之态,心中一阵黯然,道:“雪哥哥,你适才所说是对的,小妹以为这仅是由于你思亲过度,发生了一种幻觉而已。记得你曾说过,在伯⺟离去时,你尚不懂人事,且以后未再见过面,不要说这‘天行教’的妇人不会是她,即便果真是她,你怎会认识?”

  梅雪楼自幼虽跟⽗亲长大,但他却不知师⽗即是⽗亲,而且,在他记忆中,⺟亲本就未见过,如今,一旦知道师⽗即是自己的生⾝之⽗,且⺟亲也有了音讯,怎能不使他废寝忘食!

  成筠拉着他的手道:“走吧!雪哥哥,这样忧愁,会影响⾝体的,况且,我们还要赶回店去,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天台醉丐’和刘姑娘正在店中等我们呢!”

  两人携手上岸,成筠又道:“今夜小妹一时任,差点铸成大错,如果雪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

  蓦地——

  百丈以外,三条黑影电驰而来,梅雪楼的目力非比等闲,已看出最前面之人,乃是曾在⽩马山赶尸嫁祸“三心书生”卫天璈,而又投靠“天行教”的“毒书生”霍剑豪。

  第二个人,正是“三心书生”卫天璈,最后一个是“千手书生”董平。梅雪楼微微一怔心道:“敢情‘三大书生’都到齐了。”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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