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岳点将录 第 九 章
|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河岳点将录 作者:易容 书号:43739 | 更新时间:2017/11/11 |
第 九 章 | |
张铸魂苦笑道: “时不我予,晚辈已是油尽灯枯,随时有撒手而去的可能。” 忽听一阵朗声大笑,接着,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有我老道在世,还不容你轻易撒手哩!” 一个须发如银,舂风満面的老道,随声步⼊了室內。 这老道背挂斗笠,⾜登草履,肩上抗着一柄药锄,药锄上套着一个竹蓝,竹蓝中塞満了药草,举步飘飘,宛如书画中人。 这时,众人纷纷起⾝相,⽩髯道人见张铸魂下,顿时走了过去,在石边坐下。 张铸魂一顾云震,道: “云震,见过⽩云道长。” 云震躬⾝一礼,道: “小子云震,参见道长。” 那⽩云道长两道炯炯眼神,注在云震脸上,含笑道: “免礼。” 张铸魂戚然道: “他內腑重伤,又被罗侯公子毁散功力,以手点坏了‘厥心脉’,数⽇之內,即要伤发毙命。” ⽩云道长眉头动耸,道: “他的命岂不比你还短?” 张铸魂欠⾝道: “老前辈大发慈悲。” ⽩云道长道: “你自己深明医理,应知他这伤势,已非药石所能救治了。” 张铸魂目光一垂,沉昑了片刻,倏地目光一抬,毅然道: “晚辈只求道长以药石之力,治愈他的內腑伤势,令他元气稍复,其余的事,晚辈自行料理。” ⽩云道长呵呵大笑道: “好啊!你救不了自己,却救得了旁人,如此看来,你是自己不想活了?” 张铸魂苦笑道: “晚辈的命,系于几样罕世的物药,良药难求,徒明医理,包是枉然。” ⽩云道长道: “是啊!良药难求,纵有所获,又何来许多?” 张铸魂面现喜⾊,道: “听道长之言,想是已有所获了?” ⽩云道长手拂长髯,喟然道: “老道与你师徒相数十年,对你师徒二人的格,早已清楚得很…” 张铸魂不待他将话讲完,接口说道: “并非晚辈刚愎自用,实是大局为重,义无反顾。” 武婆婆喝道: “你们打的什么哑谜?” 张铸魂微微一笑,道; “晚辈有一桩大事,要请老前辈相助一臂之力。” 武婆婆道: “什么大事?” 张铸魂脸⾊一整,道: “晚辈要行‘六丁抱一大法’。” 武婆婆双眉一轩,道: “好哇!老婆子也想见识见识。” 张铸魂目光一转,道: “归老前辈、梅师妹,周帮主、李贤弟,四位也得相助一臂之力。” 四人微微一怔,目光投,相互望了一眼。 周公铎含笑道: “张兄有事只管吩咐,兄弟遵命而行,万无推诿之理。” 那一本和尚双目圆睁,道: “张大哥,单单小弟派不上用场么?” 张铸魂含笑道: “不是愚兄瞧不起人,实因你那‘混元劲’过于刚猛,在‘六丁抱一大法’中,派不上用场。” 一本和尚道: “总得有点事做。” 张铸魂道: “那是当然。” 一本和尚道: “快讲!快讲!什么事?” 张铸魂正⾊道: “那‘六丁抱一大法’,要行三⽇三夜,在这三天三夜中,若有外敌来侵,行法的六位⾼手,轻则重伤,重则丧命,那是万分危险之事。” 一本和尚道: “张大哥有何吩咐?” 张铸魂道: “愚兄请你担当护法之职,任何情势之下,不能让外敌侵⼊此地。” 一本和尚精神大振,道: “大哥放心,只要兄弟三寸气在,天王老子也别想越雷池一步。手提银杖,大步走了出去。” 张铸魂环顾众人一眼,道: “诸位心中一定还有许多疑问,但时光宝贵,在下已经无暇解说了。”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 “今⽇之事,一切都请看在张铸魂份上,在下生则衔环,死则结草,决不忘各位的恩德。” 周公铎截口道: “张大侠言重了。” 归隐农道: “朋友相知在心,我们信得过张大侠,纵有不尽明了之处,同样甘心效劳。” 张铸魂道: “得蒙谅解,在下放心了。”探手⼊怀,取出一叠素笺。 这时,⽩瑛已退出石室,为众人准备饮食,⽩云道长在石案前配制物药,那两名道童,一人燃烧起一个⻩泥封炉,另一人正向古铜香炉中添香。 众人确是有着很多疑问,但经张铸魂一讲,谁也不便追问,只好闷在心头,静等张铸魂的吩咐。 只见张铸魂拿起一张纸,略一沉昑,递向⽩云道长,道: “这纸上的文字,请道长先得记,不可遗漏颠倒。” ⽩云道长微微一怔,走近石,接过素笺,转⾝退了回去。 张铸魂拿起第二张纸,道: “这一张请婆婆过目。” 武婆婆伸手接过,道: “字数太多,老婆子未必记得。” 张铸魂将第三张纸给李元泰,第四张给周公铎,第五张给那姓梅的中年女子,最后一张给归隐农。 那六张纸上,都写満了字迹,众人接过手中一看,原来纸上写的,全是人⾝⽳道的名称,其中有的属三十六死⽳,有的属于七十二⿇⽳,另有许多⽳道名称,则在奇经八脉之外,属于经外“奇⽳”密密⿇⿇,每张纸上都有一百多个⽳道的名称。 武婆婆将自己手中的那张纸,与姓梅的中年女子手中的一张对照了一下,扭头道: “我这纸上写的,与蕙仙的完全不同。” 张铸魂微微一笑,道: “六张纸各不相同,婆婆请看自己手中的。” 那名叫梅蕙仙的中年女子道: “若是记不完全,或是记的不牢,那却如何?” 张铸魂道: “师妹尽力记去,记不完全,愚兄另有补救之道。” 梅蕙仙莞尔一笑,低下头去,默默记诵纸上的文字。 这时,众人已被勾起好奇之心,都想早点瞧瞧,张铸魂如何行那“六丁抱一大法”因之,每人都趣兴大增,口中喃喃,死记那些⽳道名称,不以为苦。 闲着的只有三人,张铸魂眼廉低垂,寂然坐静,仿佛一尊石像,那小叫化齐小冬,眼珠转,东张西望,不时向云震做个鬼脸。 云震只剩下几天的寿命,他自念必死,心如止⽔,异常平静,但是,此时却感到惴惴不安,心情突然动起来。 他隐隐觉得,眼前这许多名驰人物,似乎都在为他忙碌,为他辛苦。 这仅是一种隐约的感觉,由于这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他心中不敢存着这种想法,更不敢出言探问,那惶惶不安的心情,却是越来越为厉害。 约莫过于大半个时辰,⽩瑛由室外走了进来,一瞧那六人手执素笺,聚精会神,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不噤讶然叫道: “噫!大伙在⼲什么?” 那六人正当心神专注之际,闻言之下,齐齐吃了一惊。 归隐农倏地哈哈大笑,道: “张大侠,老朽记太差,再有三⽇三夜,也记不这篇文字。” 武婆婆冷冷说道; “这些⽳道名称,排列得既不规则,又不押韵,纵有过目不忘之才,也无法全都背。” 周公铎捻须—笑,道: “梅女侠想必记得大致不差了。” 那梅蕙仙摇首笑道: “勉強记住了一半,时间一久,那就靠不住了。” 张铸魂心中暗道: “这几个人都是內家⾼手,武学已⼊堂奥,却无一人领悟出其中的玄妙,由此看来,武林命运,也只好寄望于下一代了。” 心念转动,感慨丛生,不噤喟然一叹,道; “诸位既是无法记,那就先进饮食,再听我细细解说。” 武婆婆道: “老婆子无心饮食,你先讲吧!” 张铸魂沉昑片刻,缓缓说道: “诸位那纸上的⽳道变化,乃是以奇经脉为‘天⼲’,以⽳道为‘地支’,按六六之数,顺序排列,再依小周天,周而复始。” 众人都惊哦一声,各自低头,朝手中的素笺望去。 张铸魂目光一掠众人,接道; “诸位只须记个大概,回头施法之时,诸位可将素笺拿在左手,随时参看。” 一加点拨,众人已是豁然醒悟,再去记那些⽳道名称,果然容易得多,不过,由于那变化过份繁复,要想全部记,依然是万分困难之事。 须臾,⽩瑛率领那两名道童奔了过来,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盘中陈列着酒食。 张铸魂将手一摆,命三人将托盘放在石之上,大声说道: “诸位必须进些饮食,以免腹中饥饿,无力做事。” 周公铎一言不发,端了一碗⽩饭,随意拣了点小菜,退向一旁,一面食用,一面继续默记⽳道的名称,众人一见,纷纷效尤。 这景象十分滑稽,一群名驰江湖⾼手,散处在石室中,一面吃饭,一面去死记⽳道的名称,全然失了体统,但众人已隐约感到,那“六丁抱一大法”乃是一种旷古绝今的玄妙武学,众人的心神为那武学昅引,已逐渐忘了一切。 云震虽是无心饮食,但见众人都在用饭,也就端起碗来,缓缓食用。 他食而不知其味,几次三番,移目向张铸魂望去,希望找一个讲话的机会,但张铸魂似是存心回避,始终不看他一眼,使他无法启齿,过了片刻,众人全都食罢,⽩瑛匆匆收去碗筷。 那道童忽向⽩云道长道; “启禀师⽗,药已煎好。” ⽩云道长走到药铛之前,拔下头上的道簪,在那药铛封口上,剌了一个小孔。 霎时间,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全室,淹盖了原来那氤氲的香气。 ⽩云道长用力嗅了几下,沉昑片刻,终于端起药铛,启开封口,倒出大半碗药汁。 这时,众人心头有一种奇异的预感,觉得有一件极端重大的事,顷刻之间,就要作一决定,因之,所有的目光,一齐集中在那大半碗药汁上。 但见⽩云道长手端药碗,缓缓走了过来,将那半碗药汁小心谨慎地放在张铸魂面前沉声说道: “十八年前,贫道开始为你师徒疗伤,因你师徒二人五脏离位,心脉破损不堪,除非‘千年灵芝’那种灵药异草,否则任何物药,都无法治疗你师徒的伤势。” 张铸魂肃然道: “道长的恩德,我师徒…” ⽩云道长截口道: “以贫道与你太乙门的情,感之言,那也勿须说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灵药难求,十八年来,贫道踏遍千山万⽔,侥幸寻到—支百年以上的雪莲,和一截三百年以上的老参,直到近⽇,才凑齐其余的配料,煎出这半碗药汁。” 张铸魂道: “晚辈深知这半碗药汁的价值。” ⽩云道长轻轻息一声,道: “贫道也明⽩,你才华过人,十八年的垂死挣扎,你的医道,已在贫道之上了。” 张铸魂凄然一笑,道: “久病成良医,道长也给了晚辈无数的教益。” ⽩云道长淡然,道: “说不上教益二字。”伸手一指那半碗药汁,接道: “闲话表过,药在此处,只够一人服用,贫道心已尽到,如何处置,由你作主。” 张铸魂双手抱拳,肃容道: “多谢道长。” ⽩云道长口齿启动,言又止,默然后退三步。 此时,人人屏息而观,广大的石室中,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倏地,张铸魂一转脸,两道坚定而冷峻的目光,锐箭般注在云震⾝上,冷冷道: “云震。” 云震混⾝一颤,脫口道: “弟子在。” 张铸魂沉声说道: “你可明⽩,‘不落言诠’四字?” 云震道: “弟子…”目光一垂,低下头去。 张铸魂蔼然一笑,道: “那么你是全然明⽩了。”伸手一指药碗,接道: “服下吧,连药渣一起呑下。” 忽听武婆婆厉声喝道: “且慢!” 张铸魂含笑道: “老前辈有何指教?” 武婆婆怒声喝道: “什么不落言诠,老婆子本就不明⽩。” 张铸魂突然放声大笑,道: “老前辈,你以为云震愿意服用这半碗药汁么?” 武婆婆冷冷一哼,道: “灵药,起死回生,岂有不愿服用之理?” 张铸魂淡然道: “老前辈以为他有胆量服么?” 武婆婆微微一怔,冷笑道: “蝼蚁尚且贪生,谁能不想活命,半碗药汁,一仰而下,用不着什么胆量。” 云震面庞—转,冷冷望了武婆婆一眼,双目之內,突然涌出两行热泪,转过⾝子,举步向门外走去。 张铸魂呆了一呆,峻声喝道; “回来!” 云震住⾜站定,缓缓转过⾝形。 张铸魂目光灼灼,紧盯在云震脸上,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知遇之恩,岂可不报?” 云震热泪泉涌,道: “自念菲材,难当前辈错爱。” 张铸魂冷冰冰说道: “大丈夫行事,尽心尽力而已,成败利钝,岂能逆睹?” 武婆婆陡然怒声喝道: “老婆子读书太少,有话明明⽩⽩地讲,不许打哑谜。” 张铸魂叹息道: “唉!老人家,还是由您发问,晚辈仔细解释吧!” 武婆婆大声道: “好!老婆子问你,这药汁能不能治疗你的伤势?” 张铸魂点头道: “药到病除,伤势豁然而愈。” 武婆婆怒道: “那你为何舍已救人,自己不肯服用?” 张铸魂苦笑道: “晚辈服药之后,伤势虽可痊愈,武功却难复旧观,依然不是罗侯神君与那打⽔姑娘的敌手。” 武婆婆冷然道: “伤势既复,自可苦练‘六丁抱一大法’,练成了‘六丁神剑’,一切难题,岂不刃而解?” 张铸魂摇首道: “泰山大会,为期不过两年,时不我予了。” 武婆婆冷笑道: “我明⽩你的意思了,你想造就云震,令他接替你北道师徒,,与那罗侯神君和打⽔姑娘对抗。” 张铸魂道: “正是如此。” 武婆婆嗔目喝道: “两年之期,你不能完成的事,他云震办得到么?” 张铸魂断然道: “三兽渡河,各有因缘,晚辈盼望他能办到。” 这本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讲到此处,武婆婆也感到事在两难,无话可说了。 原来,武婆婆与北道师徒相识年久,情谊深厚,张铸魂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关注之情,自可想见,归隐农亦是张铸魂的故旧友,周公铎与张铸魂也是旧识,不过往不深,这两人老于世故,眼看事关重大,不敢贸然揷口,李元泰、一本和尚是张铸魂近年新往的朋友,一本和尚不在室內,李元泰素不多言。至于梅蕙仙,她甫出师门,即与张铸魂相识,少女情怀,对张铸魂暗生倾慕,两人师兄妹相称,情谊却也不错,可惜往未久,张铸魂即因泰山之会累经挫败,再未与她见面。这一段未了之情,深蔵在她的心內,在她来说,除张铸魂之外,一切都不重要,不过,她深知张铸魂的情,事关师门荣辱与魔道消长,其意既决,谁也无法改变,因之也不多说。 石室之中,重归沉寂,空气显得异样的沉闷。 蓦地,张铸魂仰首望天,放声一阵大笑。 那狂放的笑声中,充満了凄凉与寂寞,也充満了讥诮的意味。 只听他长笑一竭,忽又沉声—叹,道: “可叹!可叹!世人如此看重一个人的生死,却不明⽩生死:字的真义。” 武婆婆怒声道: “咱们都是武林人物,⾝而起,拔剑而斗,爱则其生,恶则其死,没有你那么多的学问。” 张铸魂闻言一愣,他虽然有満腔悲愤,面对武婆婆这种直心肠的人,却是难以发怈出来。 忽听云震道: “张大侠,苏老真人⾝在何处?” 武婆婆心头一动,叫道: “是啊!你所作所为,都曾奉有师命么?” 梅蕙仙接口说道: “按理说,这半碗药汁,应该让苏师伯服用才对。” 归隐农双眉一轩,道: “梅女侠这话不错,苏真人是侠义道的泰山北斗,理该以他为重。” 众人你言我语,但见张铸魂神情动,过了良久,却不开口讲话。 归隐农怔了一怔,心中暗道: “不对,张大侠乃是大仁大义之人,他们师徒情深,岂有不加关切之理,我等这么一讲,倒显得他刚愎自用,漠视恩师的生死了。” 心念转动,不噤大悔失言,赧然垂下头去。 梅蕙仙也发觉张铸魂神⾊不好,歉然说道: “关于苏师伯的近况,师兄一直含糊其辞,他老人家玄功绝世,一掌之伤,想必早巳康复了。” 张铸魂目光一转,默默望了梅蕙仙一眼,依旧不开口。 武婆婆微泛怒意,愠声道: “此处没有外人,苏真人⾝在何处,你何妨讲明?” 张铸魂双目之中,泪光浮动,哑声说道: “我就告诉诸位吧,当世之间,只有南魔,已无北道了。” 武婆婆如焦雷击顶,大声叫道: “什么?” 张铸魂垂泪道: “家师以重伤之⾝,苦研绝艺,心力瘁,业已元气耗尽,羽化飞升了。” 霎时之间,室中之人,无不垂泪。 那北道云中子以一玄门之士,毕生奔走江湖,行侠仗义,不遗余力,其生平所行的善事,不胜枚举,因之,深获侠义道爱戴,此时噩耗传来,众人实有晴空霹雳,不胜震惊,不胜哀悼之感。 忽听张铸魂道: “云震。” 云震目光一抬,戚然说道: “弟子恭盼教训。” 云震目含泪光,道: “⾝居庙堂,应以何事为重?” 云震微微一怔,道: “立朝为官,当然以忠君爱民为重。” 张铸魂道: “处⾝江湖,应以何事为重?” 云震想了一想,道: “⾝在武林,自应锄強扶弱,仗义行仁,弟子所知有限,无法说得透彻。” 张铸魂淡然道: “能够做到锄強扶弱,仗义行仁,那也大致不差了。” 语音微顿,接道: “如今你也算是武林人物了,你准备如何锄強扶弱,凭什么本领仗义行仁,唉!你尚未开始,便已结束,既未伸展抱负,亦未快意恩仇,就此死去,能够瞑目么?” 云震热泪泉涌,道: “晚辈亦知凡事尽力,但心余力拙,落至眼前这种境地,虽不甘心,也只好认命。” 张铸魂目凝神光,肃然道: “云震,你是否知道,大丈夫立⾝行事,应有开阔的襟。” 云震道: “弟子知道。” 张铸魂道: “应有恢宏的气度。” 云震点头道: “弟子知道。” 张铸魂冷冷道: “应有坚強的手腕。” 云震微微一怔,道: “这一点弟子未曾想过。” 张铸魂声音越来越冷,道: “应有刚硬的心肠。” 云震嗫嚅道: “弟子…” 突然扑⾝向前,跪仆在地,呜咽道: “损前辈之命,延弟子之残⾝,于人情有违,来⽇之事,成败难卜,倘若徒劳无功,前辈遭用人不当之讥,晚辈蒙苟且偷生之名,那时候,前辈你死不瞑目,晚辈却是腼腆人世,生不如死。” 张铸魂冷冷道: “你见事深远,甚为难得,可惜言而未尽,尚未替我太乙门想出一条良策来。” 云震道: “晚辈无良策,却有一事未明。” 张铸魂峻声道: “什么事?” 云震亢声道: “良药难求,前辈伤势不愈,太乙门的道统,随时有断绝之虑,前辈何不收一名弟子。 这石室中人,正如武婆婆所说,都是武林人物,张铸魂和云震却是读诗书之士,他两人讲话,含蓄而转弯抹角,旁人听了,总得想上半天,才能回过味来,但说到此处,已是大为露骨,人人都明⽩过来。 那武婆婆生来急,又是直心肠,未待云震讲完,已是大声叫道: “对啦!铸魂,你对云震寄望如此大,何以不将他收归门下,如果云震是你的弟子,那么你们师徒二人,谁死谁活,都是你们中的私事,我们也懒得多管闲事了。” 张铸魂轻轻叹息一声,道: “也罢,我索将这內中的情由,仔细告知各位。” 武婆婆怒声道: “早就应该讲了。” 张铸魂环顾众人一眼,道: “在下曾经讲过,‘六丁抱一大法’是修习‘六丁神剑’的基础之学,在下虽会此法,却不会‘六丁神剑。’” 武婆婆道: “为什么?” 张铸魂道: “那‘六丁神剑’繁杂已极,我无暇学习,又不敢将那剑笈带在⾝畔。” 武婆婆道: “为什么?” 梅蕙仙道: “张师兄⾝负重伤,若将那剑笈带在⾝畔,万一发生意外,失落了秘笈,那可如何是好?” 武婆婆点了点头,道: “倒也有理,那剑笈如今放在哪里?” 话才出口,突然大声道: “不能讲,事关重大,纵然是自己人,也不必怈漏出来。” 张铸魂道: “家师临死之际,将那剑笈收蔵在一个隐秘之处,留下余言,要等我选定的人取得剑笈,练成绝艺之后,才能算是太乙门的弟子。” 周公铎道: “此中的道理,兄弟可就不明⽩了。” 张铸魂道: “道理也很简单,那人若是未练成绝艺,当然不是罗侯神君与打⽔姑娘的敌手,这等弟子,有等于无,自然是不要的好。” 周公铎点了点头,道, “情势所迫,理该如此。” 张铸魂一顾云震,肃然道: “如今你该明⽩我的苦衷了。” 云震点了点头,道: “前辈处处为大事着想,用心良苦。” 张铸魂道: “我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你⾝上,你若令我失望,那我只好齐志而殁,抱恨终生了。” 云震暗然道: “承蒙器重,晚辈感不尽,有生之年…” 张铸魂不待他将话讲完,冷然接口道: “若不服下这半碗药汁,你那有生之年,不过几天罢了。” 云震戚然道: “好生恶死,人之常情,晚辈岂有不想活命之理,但这半碗药汁,是前辈疗伤延命之物,我若饮下,那就断绝了前辈的生机。” 张铸魂截口道: “说来说去,还是妇人之见,男子汉,大丈夫,凡事要从大处着眼,生而有为,就应力图生存,我命你服下这半碗药汁,乃是有求于你,事出我的自愿,你又何必推三阻四,念念不忘我的生死?” 这几句话,讲的很不客气,云震终究是少年人,⾎气方刚,受不住动,心中暗道: “我拒绝服用这半碗药汁,原是一片好意,但若坚持下去,张大侠定然误会,以为我不愿接受重托,辜负他一片苦心。” 但见张铸魂脸⾊一沉,冷声道: “云震,我以这半碗药汁,买你一条命如何?” 云震微微一怔,双目之內,重又涌出两行热泪。 他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双手端起药碗,缓缓说道: “前辈勿须出言相,我服下这碗药汁,自今以后,此⾝再非我有。” 举碗就,将那药汁,大口喝了下去。 张铸魂脸上,泛起一阵安慰的微笑,探手⼊怀,取出一把金针,道: “你站过来。” 云震放下药碗,上前一步,站立张铸魂面前。 张铸魂道: “修练內功,有一种‘铜钟式’,你知道那种姿式么?” 云震瞠目道: “晚辈只知有坐、卧两种…” 归隐农道: “看这里,腿双半分弯,双臂微张,双目平视。” 说话中,做了一个“铜钟式”修练法姿式。 张铸魂道: “你按照归老前辈的样子,摆一个姿式。” 云震闻言,仿照山隐农的姿式,摆了个“铜钟式”吐纳法的架子。 张铸魂道: “闭上双眼。” 云震听了,急忙闭上双目。 张铸魂手拈金针,略一沉昑,揷⼊了云震上,随即揷上第二,第三,总共揷上了十四金针,始才住手。 他手法⼲净俐落,十四金针,转眼揷好。 那十四金针,全都揷在腹之间,每一都是⼊⾁—寸七分,尚有寸许露在体外,金光闪闪,耀眼生花,但全部金针都揷在⽳脉之外,没有一沾⽳道。 梅蕙仙道: “师兄就要施展‘六丁抱一大法’了么?” 张铸魂点了点,道: “诸位将要辛苦三天,不情之请,尚祈鉴凉。” 武婆婆道: “辛苦倒是小事,但你弄的什么把戏,总该先得说明。” 张铸魂微微一笑,道: “六丁抱一大法,具有很多妙用,眼前则是用来洗髓,打通云震的奇经八脉,冲破生死玄门,使他脫胎换骨,內功更上层楼。” 这时,云震心中依旧十分明⽩,呼昅通畅无阻,只是⾝子无法动弹,眼⽪无法睁开,对众人讲的话,听得十分清楚。 只听武婆婆道: “六丁抱一大法既有这许多妙用,何必还要服用物药?” 张铸魂道: “云震內伤之重,已至一羽不能加的地步,必须有那药力治疗伤势,才可承受六丁抱一大法的熬炼。” 婆婆慨然道: “好吧,我们将云震看作你的弟子,任何辛苦,一概认了。” 张铸魂道: “多谢。” 转面向那两名道童道: “香炉、石鼓,全部移开。” 两名道童闻言,急忙将那古铜香炉和石凳移至屋角,腾出了大片主地。 张铸魂伸手一指,道: “有劳归老前辈,将云震移到央中站好。” 归隐农双手托住云震胁下,将云震移出了丈许。 张铸魂道: “诸位请以云震为‘天冲’,按北斗七星之位站好,⽩云道长为‘天枢’,周帮主‘天璇’、归前辈‘天机’、李贤弟‘天权’,武老前辈‘开’、梅师妹‘摇光’。” 这六人都是武林⾼手,举步之间,已然各自站好了自己的位置。 但听张铸魂道: “请诸位摒绝杂念,坐息片刻,真气內功收发由心,运转自如。” 这时,六人好奇心大盛,都想早点见识“六丁抱一大法”的真相,闻言之下,人人依言施为,谁也不愿打岔。 转眼间,六人已各就原地坐好,吐纳导引,调理体內的真气。 这六人都是武林⾼手,只有李元泰年纪较轻,修为较浅,內功稍欠精纯,但也⼊了上乘境界,因此,不过一盏热茶的时光,六人都已神仪內蕴,宝相外宣,⼊了人天会,浑然忘我之境。 但听张铸魂朗声说道: “诸位请听在下的口令,我叫到某一⽳道,请在云震⾝上轻轻拍上一掌。” ⽩瑛双眉一皱,心中暗道: “张大哥好生糊涂,话也不讲清楚,如果六个人一起出手。岂非作一团。” 突闻张铸魂道: “气海。” ⽩云道长那张纸上,第一个⽳道名称正是“气海”闻声之下,⾝而起,跨步上前,一掌向云震“气海”⽳上拍去。 这一掌拍的轻而又重,但云震以那“铜钟式”的姿式站立,重心极为不稳,部腹捱了一掌,⾝子顿时向后一仰,眼看即要倒下。 但听张铸魂道: “灵台。” 梅蕙仙一听“气海”二字,已经一跃而起,飘⾝向云震移近,本以为自己也须在云震“气海”⽳上拍击一掌,忽然听到“灵台”二字,想到自己纸上写的第一个⽳道名称正是“灵台”而此时自己刚巧掠过云震⾝后,那“灵台”⽳就在手边,当即⽟手一挥,一掌拍了上去。 云震前后各受一掌,⾝子微微一晃,未曾倒下。 只听张铸魂朗声道: “期门,天池、鸠尾、拈心…” 这时众人都已凑近云震,转眼之间,各人都在云震⾝上拍了一掌,张铸魂念的既不很快,亦不很慢,时间凑得恰到好处,六人各发一掌,竟是顺手而挥,丝毫不觉勉強。 但听张铸魂继续念道: “商曲、肩井、命门、分⽔、百会…” 他口中不歇,众人不用思考,信手而挥,每一掌都是顺理成章,而且进退趋避之间,配合得恰到好处,相互之间,一点不觉妨碍。 片刻间,每人各发了一十二掌。 这六人皆非泛泛之辈,击了十一二掌,每人都体会出其中的,奥妙,知道六人行为的方向利次序,早已经过严密的安排,只须以适当的速度,各自按着自己纸上所写的⽳道发掌,就能进退自如,配合得天⾐无。 片刻之后,张铸魂停止了口令,六人依旧此来彼往,错盘旋,发掌不歇。 此时,石室中风声鼓,只见人影错杂,游走不息,一连串卜卜之声,那掌声节奏分明疾徐有致,听起来极为悦耳,每人举手投⾜如行云流⽔,错来往如珠走⽟盘,一眼望去,令人有赏心悦目之感。 须臾,众人又发觉一项奇妙之处,原来不但六人的步伐配合得极好,手掌落处,也有脉络可循,而每人一掌击出,既与自己的⾝形步伐配合,彼此之间也互相呼应,仿佛六人组成了一座阵式,正向云震攻击,时间与部位,顺理成章,配合的再好没有,因此有的人原本未曾记的⽳道,这时不加思索,自自然然的记起出手之间,毫不迟滞。 虽然如此,张铸魂依旧目光灼灼,凝注六人,一瞬不瞬,不时口诵⽳道之名,加以提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各人所记的百余⽳道已快击完,云震已承受五六百掌,虽然落掌轻微,但因其受掌过多,以致周⾝⾎沸腾,奇热奇庠,难过已极,但有那十四金针钉在⾝上,既不能呻昑,又无法动弹,只有默默忍受。 忽然张铸魂道: “周而复始之时,请诸位以指代掌,速度稍慢,部位务须准确,不可偏差。” 武婆婆大声叫道: “一指点上死⽳,岂不伤了云震的命?” 张铸魂朗声道: “老前辈放心施为,有那金针护住心脏,命可保无虑。” 语气微微一顿,纵声喝道: “气海。” ⽩云道长已击完最后一处⽳道,闻声之下,骈指如戟,一指点在云震“气海”⽳上。 展眼间,灵台、期门、天池,指下如雨,纷纷点戳在云震⾝上。 这已是周而复始,六人出手更为流利,但因游走不息,每一指皆须击实,又要全伸贯注,不能击错部位,故所耗的精力非常之大。 云震早已満面通红,浑⾝汗下,李元泰头上也冒出了汗⽔,再过片刻,归隐农与周公铎头上也见了汗渍,李元泰却已息起来。 这时,张铸魂深恐有人出手错误,两道目光锐箭一般,紧紧盯住众人落指,一丝不敢旁瞬,一忽工夫,额上也冒出了一片⾖大的汗珠。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六人各自点完最后一处⽳道,张铸魂松了一口气,朗声说道: “诸位暂请停手,各自歇息,恢复疲劳。” 六人闻言,齐齐住⾜站定,李元泰已累的头晕眼花,原地转了几圈,始才站稳,息道: “小弟功力太差,惭愧之至。” 腿双盘,席地而坐,闭目调息。 这一个多时辰的劳累,已分出几人功力的⾼下,周公铎与归隐农強于李元泰,但也累得面红耳⾚,満头大汉,武婆婆与梅蕙仙也是心急气促,额有汗渍,只有⽩云道长,依旧神凝气静,悠闭如故、没有劳累的样子。 此际,张铸魂下了云,走近云震⾝前,一口气拔下了那十四金针。 金针一拔,云震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腿双一软,跌坐下去,⽩云道长左手一伸,扶住了云震,未待张铸魂开口,双手已在云震⾝上推拿不歇,云震只觉得混⾝酸楚之极,虽咬紧牙关,仍旧呻昑出来。 张铸魂一顾⽩云道长,道: “药力早已行开,渗透了周⾝⽳脉,他那內伤理该痊愈了。” ⽩云道长点了点头,道: “內伤业已痊愈,功力却未恢复。” 张铸魂道: “恢复功夫,还须另费手脚。” 武婆婆道: “适才那一阵腾折,就是‘六丁抱一大法’么?” 张铸魂道: “其中一端而已。” 归隐农笑道: “老前辈说的不错,那算得一种阵法,此一阵法,是因袭‘六丁抱一大法’而生,但非‘六丁抱一大法’本⾝。” 武婆婆道: “六丁抱一大法本⾝又是什么?” 张铸魂道: “那是內家真气在人体中相生相克,相转相成的变化,那变化配合起来,能产生一种特殊的作用,特殊的力量。” 武婆婆冷声道: “老婆子听不懂。” 张铸魂微微一笑,移目望去,山云道长业已住手,云震蜷伏在地,沉沉睡去。 归隐农哈哈一笑道: “这阵法威力不小,既与‘六丁抱一大法’有关,我看就叫作‘六丁大阵’吧!” 张铸魂道: “这阵法对老前辈无用处,但愿周帮主记此阵的变化,传授丐帮弟子,倒也不无裨益。” 周公铎双手抱拳,道: “张大侠厚赐,兄弟多谢了。” 张铸魂微微一笑,环顾众人一眼,道: “诸位小息片刻,等云震醒来之后,还是烦劳诸位。” 周公铎与归隐农闻言,立时走向一旁,盘膝坐定,闭目调息,梅蕙仙与武婆婆也各自坐静,培养精神。 云震这一觉,一直睡了两三个时辰,待他悠悠醒来时,众人早已坐静在原来的方位上,等着继续那“六丁抱一大法” 只听张铸魂道: “云震,这一次没有金针护在心脉,也不定住你的⾝子,你依旧摆那铜钟架式,须以绝人的耐力,忍受那內家真力的熬炼。” 云震躬⾝道: “弟子遵命。” 双⾜一分,摆出那“铜钟”架式。 ⽩云道长沉声道: “注意。” 滑步飘⾝,转到云震左侧,啪的一声,一掌击去。 云震⾝形一颤,觉得⽩云道长落掌的部位与前次不同,未及转念,左上已捱了一击。 原来这次是颠倒而行,六人左手执着那张素笺,右手挥掌拍占,进行的速度颇为缓慢。 约莫承受了二百余掌后,云震已热⾎沸腾,周⾝滚烫,各人掌上的力道,汇聚在他体內,使他奇经八脉中真气鼓,如波涛彭湃,混⾝发涨,有一种即将炸爆的感觉。 这滋味极为难受,比起受那“五搜⽳”、“百蚁钻⾝”的苦刑更为难过,但云震咬紧牙,默默承受,哼也不哼一声。 他毅力过人,能够忍人所不能忍,忽然,他感到每一掌击上⾝时,体內的真气就像嘲⽔一般,向那受掌之处涌去,以与外来的力道相抗。 他先是一怔,继而想到:如果一个人的真气內力可以随心所,运动自如,那么,临敌动手之际,纵然捱上一拳一掌,全⾝能集于一点,与之相抗,那就不虑伤亡了。 心念转动,顿时暗中抱定此一意念,有人一掌击来,立时迫使全⾝的真气涌集过去,与那一掌对抗。 开始时,这仅是一种单纯的意念,但逐渐的,这意念与那现象合而为一,倒像真能控制体內的真气,与外力对抗了。 他本有一个坚忍卓绝的个,忽然又感觉到,当自己心神专注,一心一意去控制体內的真气时,那种难受的感觉就减轻不少,因此索摒绝杂念,全心全意去练习那控制真气之法。 忽听张铸魂峻声喝道: “诸位小心。” 语声甫落,⽩云道长已是中指一,在云震“期门”⽳上点了一下。 “期门”⽳在啂下一寸六分,傍开一寸,乃是人生三十六死⽳之一,以重手法点,当时毙命,若以飞、云、摇、晃、旋五种手法点伤,十八⽇必亡,⽩云道长那一指点的很轻,云震仍是混⾝一颤,若非体內有那鼓不息的真气,势必要受重伤。 这时,六人全是以指点⽳,云震眼看着各人的手指点来,不噤暗暗心惊,越发催动体內的真气,与各人的指力相抗。 慢慢地,各人手指点到云震⾝上时,那反弹之力越来越大,众人以为这是“六丁抱一大法”应有的现象,故而出手也越来越是沉重。 张铸魂目光如炬,早已看出真相,他未曾料到云震如此敏慧,心头的畅,无以言喻。 这第二次行法,用左了一个时辰,随后,⽩云道长又为云震推拿,这时云震已能自行提聚真气,张铸魂命他自行打坐,练那罗侯心法。 第三次行法时,方式一变,由两人的指同时击在云震⾝上,云震依然暗暗练那运转真气,抑制外力之法。 这石室深蔵山腹之內,终年不见天光,全凭灯火照亮,众人时作时息,忽忽已过二⽇,第三⽇午间,第七次行法完毕,六人的任务已了。 经过这连⽇连夜的劳累,张铸魂与行法的六人,全已累精疲力竭,此时,张铸魂侧卧在云上,云震与⽩云道长等席地而坐,都在坐息运功,⽩瑛与齐小冬不在室內。 石室中一片沉寂,灯光之下,人人脸上布満倦容,只有云震,虽闭目而坐,仍旧容光焕发,显得生气,混⾝充満了力量。 倏地,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耳际,室中之人纷纷睁开双目。 只见⽩瑛与齐小冬走了进来,⾝后跟着那丐帮弟子鲁成。 鲁成进⼊室內,向周公铎躬⾝一礼,道: “弟子鲁成,参见帮主。” 周公铎眉头一皱,道: “何事禀报?” 鲁成道: “罗侯宮出派了五十多名⾼手。” 周公铎冷冷道: “何谓⾼手?” 鲁成垂首道: “听铁脚长老说,那五十多人中,大半是往⽇黑道中名头响亮的脚⾊,比起一笔震三湘丁公望,要強过数倍不止。” 周公铎点了点头,道: “嗯!怎么样?” 鲁成道: “那五十多人,一过‘都庞岭’就分散开来,三五成群,分途北上,铁脚长老尚未探出他们的目的。” 周公铎沉昑一瞬,道: “还有什么没有?” 鲁成道: “那个绰号‘一掌公’的莫成,率领着两人,朝括苍山的方向行去,一路上查探罗侯公子的行踪。” 张铸魂眉头动耸,道: “那莫成是个相当厉害的脚⾊,他既出马,丁公望等人失风的事,只怕瞒不住他。” 周公铎微微一笑,道: “张大侠看来,咱们应该如何对付?” 张铸魂暗暗忖道:丐帮弟子虽然众多,真正⾼手却少,岂能独力与罗侯宮对抗。 心中在想,口中缓缓说道: “照理说来,此事该由在下和云震接下…” 周公铎含笑截口道: “同道友好,何分彼此。” 张铸魂道: “帮主义薄云天,在下不胜感。” 语气微微一顿,接道: “十多年来,罗侯宮蓄精养锐,暗中扩充实力,眼前有静极思动,待机大举之势,在下觉得,丐帮独撄锋锐,未免不值。” 归隐农道: “丐帮的地盘,以北方为主,老朽也队为,最好是暂且忍耐,静以待变,必要时才正面锋,若能拖到后年,泰山大会之后,就可来个直捣⻩龙,犁庭扫⽳,彻底消灭那蔵污纳垢的罗侯宮。” 这两人讲的,皆是明智之言,周公铎老谋深算,纵然两人不劝阻,也不会冒着丐帮覆灭之险,骤尔与罗侯宮火拼。 只见他振⾐而起,朗声笑道: “多谢两位指点,兄弟遵命行事,告辞了。” 拱手一礼,转⾝大步行去。 众人见他说走就走,连忙起⾝相送,周公铎一再辞谢,众人依旧出了道甬,一直送出石室门外。 云震突然越众而山,深施一礼,道: “帮主救援之恩,相助之情,晚辈永铭于心,徐图报答。” 周公铎哈哈一笑,道: “老弟台,报答二字太俗,我那小叫化多你这个朋友,老叫化已经不胜欣慰了。” 拉起小叫化齐小冬,转⾝扬长而去。 众人转回石室,刚刚坐定,张铸魂突然说道: “云震,你现在是否悟出,究竟什么才是‘六丁抱一大法’?” 武婆婆先是一愣,随即瞪目叫道: “好哇!你让大伙累的半死,原来真正的‘六丁抱一大法’,尚未施展出来。” 张铸魂苦笑道: “老前辈别误会,并非晚辈蔵私,实在是內中的道理,极难解释清楚。” 武婆婆猛一转面,怒声道: “云震讲,究竟什么才是‘六丁抱一大法’?” 云震沉昑片刻,道: “弟子猜想,那种真气在周⾝⽳脉中的起伏变化,才是‘六丁抱一大法’。” 武婆婆叫道: “你且说说,老婆子忙了三天,弄的又是什么把戏?” 云震脸⾊微微一红,道: “老前辈是在协助弟子,学那‘六丁抱一大法’。” 张铸魂点了点头,道: “难为你有此悟,但不知是否已将心法记于,独自一人就能修练?” 云震犹豫道: “大概可以,但不知会不会弄错。” 张铸魂道: “你自认记得,那就不会行错。” 探手⼊怀,取山一本⻩纸小册子,道: “近几年来,我闲来无事,玩味武学消遣,这奉小册子是我书写的札记,你带在⾝旁,闲暇之时,细加参洋,不无裨益。” 云震双手接过,惶然道: “弟子不能追随杖履,多侍候前辈几天?” 张铸魂摇首道: “世事多变,时光宝贵,你肩负重任,还是早奔前程的好。” 云震暗然道: “弟子恭聆指示。” 张铸魂道: “我也无法详细指点你,总而言之,天下事给你了,你先追回‘⽟符’,然后拿着‘⽟符’去见那⽩石先生,见着了⽩石先生,就能学那‘六丁神剑’,学成了那项绝艺,天下事就大有可为。” 武婆婆叫道: “什么‘⽟符’?” 张铸魂歉然笑道: “是太乙门的掌门令符,对于外人,并无实际用处。” 武婆婆冷然道: “谁是⽩石先生?” 张铸魂道: “那是先师的一位老友,世外⾼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过。” 武婆婆道: “那⽩石先生住在哪里?” 张铸魂肃容道: “为策万全,先师临终之际,定下许多严厉的令谕,关于那⽩石先生的住处,晚辈不能对第二人吐漏。” 武婆婆微微一怔,道: “好多名堂,不过,你既格于师命,老婆子也不怪你。” 张铸魂微微一笑,道: “其实,老前辈若是有兴,大可陪同云震走一趟。” 武婆婆双手摇,道: “老婆子没有兴致。” 归隐农道: “请恕老朽揷嘴,追回‘⽟符’是一件相当困难之事,张大侠何不修一封书信,或是亲自陪同云震,去见那⽩石先生?” 张铸魂道: “此事早经约定,那‘⽟符’是见面的信物,⽩石先生认符不认人,纵然在下亲自见那⽩石先生,也无法取得‘六丁神剑’的秘笈。” 武婆婆冷笑道: “哼!笑话。” 张铸魂道: “由于敌人势大,我又命如游丝,先师迫不得已,才请那⽩石先生代为保管秘笈,这是万全之策,否则的话,晚辈一死,那秘笈就不知落何人手中了。” 归隐农道: “如今那‘⽟符’落在旁人手中,倘若有人拿着‘⽟符’去见⽩石先生,是否会捷⾜先得,将那‘六丁神剑’骗去?” 张铸魂道: “那倒不会,一则得到‘⽟符’之人,不知此中的安排,纵然知道此中安排,也不知道⽩石先生的住处,纵然探出了⽩石先生的住处,见到了⽩石先生,也未必经得起考验。” 武婆婆道: “什么考验?” 张铸魂: “那是先师设计的一些办法,详细情形,晚辈也不清楚。” 直到此时,云震才弄清楚那“⽟符”的用处,想到此物关系如此重大,却被自己轻易失去,不噤大为懊恼,恨不得立即动⾝,早⽇将那块“⽟符”追回。 但听归隐农道: “张大侠,万一那块‘⽟符’寻不回来,或是已经被人毁掉,那却如何是好?” 云震宛如被人在心口击了一拳,混⾝一震,脸⾊大变,两道惊恐的目光,凝住着张铸魂,一瞬不瞬。 张铸观⼲笑一声,道: “在杭州时,我因命在旦夕,自忖必死,只好将‘⽟符’匆匆给云震,不想⽩云道长赶来。延留住了我的命,天下事尽多意外,千算万算,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事不得已而为之,出了问题,也只好另谋补救之道,此刻想来,在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梅蕙仙突然说道: “云震,那块‘⽟符’已经被人毁掉,你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云震微微一怔,道: “习那‘六丁神剑’,为的是对付罗侯神君与打⽔姑娘,万一‘⽟符’已毁,神剑难得。 弟子依旧以此蝼蚁之⾝,与那二人周旋到底,” 梅蕙仙含笑道: “那两人非同小可啊!”云震毅然道: “事在人为,弟子尽力做去。” 张铸魂沉声道: “好!这样就够了,患得患失,成不了大事,你现在就动⾝吧,天地悠悠,人寿几何,趁着有生之年,全力作为一番。” 云震眼眶一红,仆⾝下拜,道: “弟子告别。” 他突然感到,张铸魄的生命,早已注⼊自己的⾝体中,天地虽大,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张铸魂将永远与自己同在,两人的心灵已合而为一,对张铸魂,已是不须言语表⽩了。 忽听归隐农道: “张大哥,老朽左右无事,有意陪伴云震,略效识途老马之劳。” 张铸魂拱手道: “老前辈作伴,云震获益不浅,在下感同⾝受。” 那一本和尚道: “张大哥,师⽗死的时候,待我向太乙门报恩…” 张铸魂截口道: “兄弟别提报恩二字,你若无事,也和云震盘桓几⽇吧!” 一本和尚道: “很好,我把他看成你的弟子,决不亏待他。” 云震暗想,有此二人结伴,追寻“⽟符”确是大有帮助,当下一一告别,与归隐农和一本和尚离开石屋,登程北上。 这一次北行,与一年前大不相同,一来云震已经长大成人,二则⾝负武功,已非昔⽇吴下阿蒙,最主要的是,经过这一次生死大劫之后,思想已经成,加上承担了一副万斤重担,以致气宇、风华、举止、神情,全都为之一变。 时光流转,忽忽半月。 这⽇晨明,金陵王府门之外,来了老少三人。 当先一人正是云震,浓眉朗目,⽟面朱,宽袍博带,衬着魁梧的⾝形,举步之间,威风虎虎,顾盼之间,英气迫人。 ⾝后那位银髯飘拂,肩揷长剑的青袍老者,正是⻩山剑客归隐农,一本和尚⾝披大红锦缎绣金袈裟,手中依旧提着那耝如酒杯,银光灿烂的禅杖。 时在新舂,瑞雪初停,光下,—行三人,步上石阶,来至⾼府门前。 门后长凳上坐着十名看门的健仆,一瞧来客⾐冠不俗,气宇不凡,顿时纷纷起立,急步了上前。 其中一人欠⾝道: “三位贵客何事到访,如是访友,请容小的们通报。” 云震袖中取出一张大红名刺,道: “荆州云震,求见尊府主人。” 那健仆一听要见主人,脸上立即露出迟疑之⾊,接过名刺,道: “公子爷是应约而来的,或是自行到访?” 此人虽属仆役之流,眉目间却流露着一股精明強⼲之气,大有若不盘问清楚,就不通报之势。 云震两道剑眉皱了皱,沉声说道: “我与你家小主人有一面之识,你可向她请示。” 一本和尚怒声道: “告诉⾼洁,就说‘小瑶池’来了云震,问她见是不见?” 那健仆脸⾊一变,躬⾝道: “云公子稍待,小人立即通报。” 转⾝奔了进去。 约莫等候了盏茶时光,宽大的屏风后,步履沓沓,转出来男女数人。 走在最前的,是一位秃头、⽩髯,红光満面的锦袍老者,接着是一位⽩发萧萧,手拄钢杖的老妇,和一个绮年⽟貌,遍⾝翠绿的美婢,再后面老少四人,全是男子。 云震当门而立,一眼望去,七人中倒有三人见过,其中那老妇是铁娘,绿⾐美婢是⾼洁的贴⾝侍婢引凤,另外一人则是⾼府管家单彤。 那三人转过屏风,突然发觉,云震仿佛变了一人,若非早得通报,三人几乎认不出云震了,不噤一起怔住,尤其那俏婢引凤,两道魂勾摄魄的目光,牢牢盯在云震脸上,张着那樱桃小口,似想大声惊叫。 但听那秃头老者洪声一笑,道: “老朽⾕涛,迓来迟,云公子恕罪。” 云震暗暗忖道:此人中气充沛,声震屋瓦,显是內功极为深厚,但不知在⾼府⾝居何职? 心中在想,双手抱拳道: “来得鲁莽,尚请原谅。” 那⾕涛洪声笑道: “哪里,哪里。” 拱手肃容,接道: “敝主人二门客,云公子请。” 云震一抱拳,道: “得罪。” 大步走了进去,归隐农、一本和尚在后相随。 转过屏风,穿过一座厅堂,接着是一条道甬,步出道甬。绕过一座照壁,转向一座华堂走去。 一本和尚倏地笑道: “当真侯门深似海,好大的宅第。” 那⾕涛洪声一笑,转面道: “大师夸奖,尚未请教。大和尚上下如何称呼?” 一本和尚道: “嵩山一本。” ⾕涛道: “昔年名震江湖的大方头陀…” 一本和尚傲然道: “那是咱家的师⽗,不过已经圆寂了。” ⾕涛容⾊一动,转面一望归隐农,道: “请恕⾕某眼拙,这位老英雄贵姓大名?” 归隐农含笑道: “老朽归隐农。” ⾕涛哈哈一笑,抱拳道: “原来⻩山剑客驾到,失礼,失礼。” 归隐农还了一礼,笑道: “曾闻西北道上有一位成名英雄,人称‘独霸西天’…” ⾕涛呵呵大笑,截口道: “昔年匪号,早已弃置不用,倒叫归老英雄见笑了。” 云震心中暗道: “西天一霸,作了金陵王的家将,看来⾼华这座府第,确是蔵龙卧虎之地了。” 谈笑中,众人已走到那府堂之外,⾕涛忽然驻⾜站定,朝云震抱拳说道: “恕不多送。” 那俏婢引凤欠⾝一礼,道: “公子爷请随婢子来。” ⾕涛満面含笑,道: “归老英雄与大和尚,请随老朽⼊內奉茶。” 将手一伸,朝那华堂门中比了一比。 云震与归隐农闪电般换了一瞥眼⾊,两人一样心思,觉得既是自行投到,到此地步,势不能畏缩不前,暗想来者是客,对方总不能不顾江湖规矩,骤然动手,只要能全⾝而退,纵然此行目的不达,那也无所谓了。 两人目光一触,有了默契,云震朝引凤一摆手道: “请头前带路。” 引凤嫣然一笑,蛮一扭,转⾝行去,云震跟在她的⾝后,那铁娘手拄钢杖,随后而行,一本和尚眼望三人的背影,愣了一愣,突然叫道: “云震慢点,我陪你一起去。” 人步追了上去。 那铁娘猛一回⾝,愠道: “你这和尚,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一本和尚瞪目道: “谁家的规矩?” 铁娘怒声道: “咱家的规矩。” 一本和尚吼道: “洒家不管你规矩不规矩…” 铁娘然大怒,不待他将话讲完,厉声喝道: “臭和尚,娘老叫你识得厉害。” 呼的一杖,当头击去。 这一杖泰山庒顶,振起一阵疾劲啸风,势道凌厉无比,一本和尚吃了一惊,心中暗道: “难怪这老婆子气势汹汹,果然有几分本领。” 他心中在想,口中也念念有词,肥胖的⾝躯横里一闪,避过敌杖,双手抓住禅杖尾端,一招“横扫千军”猛地反击过去。 铁娘怪叫道: “好哇!老⾝已经上十年没有开杀戒了,今⽇有我这钢杖,就没有你的银杖,有你…”但听当的一声巨响,火星飞溅,余音枭枭不绝。 双杖击,两人同被震的虎口一,手臂发⿇。 铁娘叫道: “好秃驴,果然有几斤蛮力,再接老⾝一杖。”呼的一杖,拦击去。 一本和尚冷笑道: “谁还怕你不成。”禅杖一横,猛然去。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金铁鸣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云震暗暗忖道: “今⽇来此,为的是查探‘⽟符’的下落,此事只能智取,这铁娘仅是⾼家一名手下,纵然将她击败,也解决不了问题。” 心中盘算,铁娘与一本已是双杖挥,狂风暴雨般恶斗起来。 这两人用的都是长兵器,力猛招沉,打得凶悍无比,观战之人,被迫得纷纷闪避,后退不已。 云震看了数合,朗声叫道: “两位住手,请听在下一言。” 铁娘骄狂自大,一本和尚好勇斗狠,恶斗方酣,虽听云震劝阻,两人充耳不闻,恶斗如故,谁也不加理会。 云震眉头一蹙,扬声道: “两位暂停片刻!” 铁娘冷冷说道: “人微言轻莫劝架,你就站在一旁观战吧!” 云震闻言,不噤怒气暗生,脸⾊一沉,道:“在下请两位住手。” 声甫落,霍地迈上一步,双手一分,陡然抓住了两人的兵器—— xmwjw扫描,一剑小天下OCR,独家连载 Www.NiLxS.CoM |
上一章 河岳点将录 下一章 ( → ) |
免费小说《河岳点将录》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河岳点将录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河岳点将录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