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岳点将录 第 七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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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河岳点将录 作者:易容 书号:43739 | 更新时间:2017/11/11 |
第 七 章 | |
丁公望哇哇怪叫,双手一按桌面,就待飞扑过去。 忽听一阵格格娇笑,女子席上闪出二人,朝小叫化奔了过去其中一人道: “哪里来的小妖怪,赶快澡洗换⾐服,你娘我收你作⼲儿子。” 那小叫化一瞧是女人,大嘴一裂,似乎想哭,突然大叫道;“丁公望,不要脸的老匹夫,派女人出阵,算你妈的哪一门好汉!” 那两人齐齐娇笑,两双⽩嫰丰腴的手,齐齐抓了过去。 这二人乃是罗侯公子的姬妾,武功得自罗侯公子亲传,比起丁公望来,并不稍逊,这一把抓去,看去不太正经,其实厉害之极。 那小叫化似知厉害,双⾜一顿,猛地跳出了门外,口中大叫道: “小祖宗生平不近女⾊,我去搬兵,找个小⽩脸来。” 那两人一抓落空,不噤一怔,娇笑道:“小妖怪别忙,哪里有小⽩脸,你妈跟你一道去。” 话声中,三人已是逃逃追追,转眼不见。 堂中一片肃穆,那小叫化不过八九岁年纪,谅他能有多大的气候,两个女子竟然未能将他擒下,而且还不知追到了多远,这情形大违常理,众人都有点不妙的感觉,只是无人讲出口来。 罗侯公子那批姬妾,彼此间争宠专房,向来勾心斗角,面和心违,相互之间,本没有情谊,那两人追着小叫化出去之后,谁也懒得提一提接应的问题,倒是男子席上,有一人说话,认为小叫化背后必有大人撑,那两人追去,只怕会遇上埋伏。 这时,堂中七嘴八⾆,议论纷纷,丁公望斜着眼睛,朝火盆边的云震瞅了一眼,心中暗道:老子只要在十天之內,将这云震押解回宮,旁人的死活,可就管他不着。 心中盘算,顿时睑⾊一沉,厉声喝道: “小二,关门!” 那店小二由通道口奔了山来,急声道: “小人在这儿,关门…” 奔了过去,掩上大门,搬了一条长凳,抵住大门。 丁公望端起酒杯,沉声道: “那小儿定是丐帮的弟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伙吃酒啦!” 众人随声附和,霎时又杯起酒⼲,大吃大喝起来。 忽听—个焦雷般的声音喝道: “小二哥,开门!” 那店小二猛一哆嗦,尚未来得及答应,忽听轰隆一声,店门已被人一脚踢,顶门的长凳飞过云震的头顶,几乎掼到酒筵之上。 风雪中,一个肥头大耳,矮矮胖胖的和尚,手提一耝如酒杯,银光闪闪的禅杖,大步走了进来。 这和尚头顶油光闪亮,两行戒疤历历可数,⾝披一袭大红锦缎绣的袈裟,举步之间。登登有声,晃一晃,地⽪也被震动。 丁公望一瞧和尚气势不凡,顿时使个眼⾊,制止众人鼓噪,酒杯一顿,缓缓站了起来。 云震暗暗忖道:这倒奏巧,刚说和尚,和尚就到了。 只听那和尚⾼声叫道: “小二哥。” 声如雷鸣,众人耳中嗡地一响。 那店小二刚刚走到近处,吓得腿双一软,几乎跪了下去,哆嗦道: “大师⽗…要…要住店?后面…” 红⾐和尚双眼一瞪,怒喝道: “废话!出家人门有寺庙,谁住你的鸟店?” 那店小二恨不得裂嘴大哭,又感到小便甚急,嗫嚅道: “是,小的废活,小的该死,大师⽗不住店,大师⽗…” 红⾐和尚冷冷一哼,左手一顿,耝如儿臂的银光禅杖倏地短了半截,骇得那店小二瞠目结⾆,猛地一咽口⽔。 云震坐在火盆旁边,与那和尚相距不过四五尺远,眼看他随手一顿,禅杖揷⼊⽔磨青砖的地面两三尺深,不噤吃了一惊,暗道:这和尚腕力之強劲,当真是惊人得很。 只见红⾐和尚左手撩起僧袍,右手在间摸索良久,缓缓掏出一把铜钱,一枚一枚,细心数着,突然大喝道: “二十五文。” 那店小二骇了一跳,突觉舿下一热,赶忙夹紧腿双,却已迟了。 红⾐和尚双目圆睁,怒喝道: “二十五文,你没听到么Y” 那店小二档中淋淋的,双手紧紧按住腿大,哆嗦道: “是是是…二十五文。” 红⾐和尚怒喝道: “拿过去。” 那店小二赶紧双手一捧,哭声道: “是,拿过去。” 红⾐和尚将铜钱放在店小二手中,冷冷说道: “全部买酒。” 那店小二如逢大赦,应喏一声,手捧铜钱,夹着腿双,疾步溜了下去。 那仙露见和尚威风凛凛,目的仅是买酒,⾐着那么华丽,出手却寒酸得很,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其余几个女子,也都窃窃私笑。 红⾐和尚猛一转脸,怒喝道: “谁在聇笑洒家?” 仙露微微一呆,芳心惴惴,颇有怯意,但觉众目睽睽之下,若不答话,未免丢人太甚,仗着人多势众,硬起头⽪道: “是我在笑,和尚打算怎样?” 红⾐和尚瞪目喝道: “洒家要教训你。” 仙露猛地站起,怒声道: “你试试看。” 红⾐和尚左手一带,一把抓起了亮银禅杖,大步走过去,落⾜之处,登登作响,仿佛屋瓦也被震动。 丁公望暗暗咒道:臭子婊,一天不惹事,心头就得作庠。目光—扫云震,沉声道: “进房去!” 那红⾐和尚虽然莽撞,却宁愿与男人争斗,一见丁公望开口,顿时面庞一转,瞪眼道: “你叫谁进房去?” 罗侯宮岂有畏事之人,丁公望不过呈初膺重任,格外谨慎,眼看和尚盛气凌人,再也忍耐不住,伸手一指,狞声道: “臭和尚,老夫今天若不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你也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了。” 红⾐和尚哇哇怪叫,左⾜一跨,霍地到了桌边,右⾜一抬,猛然踢了过去。 这一腿踢向酒桌,若然踢上,酒桌势必飞起,向丁公望脸上翻去,坐在近处的二人原不想最先出手,但见和尚踢来的脚就在手边,二人本能地手臂一沉,一袭⾜踝,一袭膝盖,齐齐击了下去。 红⾐和尚大喝道: “来得好!”喝声中,右掌一挥,朝右边一人头顶拍下,左手一摆,亮银禅杖疾撞左手之人,腿势不变唿听嗤的一声,丁公望猛一挥手,两支竹筷化作两缕黑线,直向和尚双目去,疾若劲矢,一闪而至。 红⾐和尚浓眉一剔,口齿一张,打算将那两竹筷咬住,突然想到,那竹筷是丁公望用过之物,衔于口中,未免嫌脏一点,仓促之中,别无化解之法,只有弯缩颈,疾地闪退一步。 这都是瞬息间的事,红⾐和尚以一敌三,如此退后一步,原不算是落败,但他未能踢翻酒桌,心头大为不甘,倏地双手抓住禅杖尾端,呼呼两声,在头顶抡了几个圆圈,连使两个“撒花盖顶”看那样子,再抡一圈,就要一禅杖扫去。 他这禅杖耝如儿臂,长有八尺,重达八十六斤,若是一杖横扫过去,当真有横扫千军之势。 丁公望等人惊失⾊,一时之间,喝叱大起,纷纷推杯而起,纵跃开去。 忽听嗤的一声,向门外的两支竹筷,陡地了回来,向和尚后脑钉去。 红⾐和尚怒发如狂,⾝形一转,闪过竹筷,大喝道: “哪个狗贼暗箭伤人?” 只听一个清脆的嗓子接口道: “丁公望。” 话声中,门外闪过那小叫化,昂首,双手叉,眉飞⾊舞,趾⾼气扬。 丁公望气如山涌,刚刚接着的两支竹筷,猛一抖手,下袭腹小,上击咽喉,疾过去。 小叫化冷冷说道: “刚说你暗箭伤人,你就招呼也不打一声了。” 双手一扬,接去了两支竹筷。 云震暗暗忖道:“这孩子定是⾼人门下,但不知西门咎是否相识?” 忽听那仙露道: “小要饭的,我们那两个同伴呢?” 小叫化双眼一翻,冷冷说道: “宰了!” 丁公望強忍恶气,道: “这丽⽔城中,丐帮的当家人物是谁?” 小叫化道: “喏!就是小叫化我。” 丁公望冷笑道: “嘿!反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 “小儿过来。” 小叫化道: “老儿过来。” 丁公望脸上掠过一片狰狞的冷笑,目光一转,朝⾝畔二人使了一个眼⾊。 只见灯光一闪,二条人影电而出,一左一右,齐向小叫化扑去。 小叫化似未料到对手⾝沾如此快捷,一惊之下,猛地大喝一声,双手齐扬,两支竹筷飞而出,分袭左右两人,同时双⾜顿,倒跃出门。 那两人举手之间,接住了小叫化打来的竹筷,只见人影一晃,齐齐追出了大门。 红⾐和尚倏地抑大大笑,道: “原来还有好戏看,小二哥,酒呢?” 两名店小二大步奔出,急声道: “大师⽗,来了!来了!” 红⾐和尚呵呵一笑,四顾一眼,手提禅杖,走到火盆之旁,在云震对面坐下。 两人对面而坐,隔着火盆相不过四五尺远,但红⾐和尚始终未曾正眼看过云震,云震不噤暗暗想道:“这和尚武功不错,可惜过于骄傲一点。” 那两名店小二一人手捧托盘,盘中列首四大碗菜肴,另一人抱来一大坛酒,两人移过一张椅子,将酒菜摆好。放在和尚手旁,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红⾐和尚突然双目环睁,大吼道: “这坛酒是谁的?” 那店小二诚惶诚恐道: “是大师的。” 红⾐和尚一指菜肴,怒道: “这菜呢?” 店小二哆嗦道: “也是大师的。” 红⾐和尚气急败坏,吼道: “洒家只要二十文的酒,五文莱,多的不要。” 那店小二打拱作揖,陪笑道; “大师⽗,小店的酒菜特别便宜,这些…这些就值二十五文。” 红⾐和尚神情一愣,怔了一怔,唠叨道: “哼!哪来这么便宜,你们以为洒家是下三滥,⽩吃⽩喝的么?” 伸手囊中摸索。 他全⾝摸遍,偏是再无分文,两双眼珠转来转去,看着菜肴,看看美酒,想要退还一样,却是连呑口⽔,越看越舍不得。 云震心中好笑,暗道:“这和尚很有意思,可惜我⾝上没有带着银子,否则请他吃一顿…” 红⾐和尚突然双目一顿,怒声道: “臭小子,你敢讥笑洒家?” 云震微微一笑,道: “在下几时讥笑大和尚了?” 红⾐和尚冷冷道: “哼!你道和尚吃不起好酒好菜么?” 左手提禅杖,右手在禅杖尾端随意一拗,掐下一块银子来,云震莞尔一笑,暗道:“这和尚倒是正派人,可惜损坏了一件上好的兵器。” 红⾐和尚其实也很心痛,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横了云震一眼,将银块朝店小二掷去,洪声道: “三两七钱,够么?” 那店小二捧着双手,连声说道: “够了,够了,还有找头。” 红⾐和尚傲然道: “多的赏给你们,不用找了。” 那店小二接过银子,两人千恩万谢,奔过去掩上大门,以长凳顶好,一溜烟地奔了下去。 红⾐和尚似是余怒未息,横掌如刀“嗑”的一声。将酒坛盖子,连着坛头,齐齐削断。 一阵浓烈的酒香,扑⼊了众人鼻端,浓馥的香味,満堂皆是。 坐在丁公望下首的一个黑⾐老者,倏地抓起酒壶,猛力朝地上掼去,破口大骂道: “狗娘养的,蔵着好酒不卖,老子放一把火,烧掉你娘的店子。” “老马…” 黑⾐老者瞪目道: “你畏首畏尾,弱了罗侯宮的威名…” 那掌柜的闻得喝骂之声,疾步赶了过来,口中连连赔着不是,黑⾐老者话未讲完,倏地反手一耳光掴去,打得那掌柜的満嘴鲜⾎,摔倒在地,半口牙齿尽脫。 忽听—个洪亮的声音喝道: “好酒!” 蓬然一声,两扇大门忽然又被大力撞开,堂中之人,俱都转脸望去。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大踏步走了进来,那人汉浓眉方脸,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穿一件灰布短袄,进门之后,掩上大门,扶起长凳,重将大门顶住,随即目光一转,朝満堂之人,逐个一扫。 这大汉⾐着虽然朴素,但气宁昂轩,目光如电,两太⽳⾼⾼鼓起,一望而知,是个內家⾼手,堂中之人都是內行,一瞧此人,心中俱各一怔,云震更是暗暗叫起苦来。 坐在丁公望右边那人悄声说道: “霹雳手李元泰。” 丁公望眉头动耸,忖道:久闻李元泰有个子,名叫“追魂夺命”⽩瑛,夫二人,向来俪影双双,联袂而行,今⽇怎么落单了? 那李元泰目光一扫,突然发现云震,两道目光陡然一亮,仿佛火焰般的闪了一闪,牙关一挫,格格响。 丁公望观状,心头一惊,暗暗咒诅道:这两人怎会结下梁子? 真他XX的莫名其妙。 霹雳手李元泰杀气盈面,嗔目睨视着云震,顿了一顿,突然大步走了过去。 云震凛然一惊,双手按膝,打算站起⾝来,但觉于是酸软,心口隐隐作痛,这才记起自己⾝负重伤,只有上十天好活,不噤哑然失笑,心中暗道:“死期在即,我还怕他个什么?” 心念一转,顿时坦然无惧,安坐不动,照旧烤火取暖。 霹雳手李元泰一眼之下,已发觉云震⾝负重伤,却未看出伤势如此沉重,这时走到近处,发觉云震苍⽩的脸⾊下,透出一片青⾊,眼神散,毫无光泽,不噤凛然一惊,暗道:“这小子已是魂游废墟,行将⼊木之人,教我这仇恨如何报法?” 他乃是铁铮铮的汉子,眼看云霞命如游丝,不堪一击,反倒无法出手,心头气苦,恨无可怈。不噤大喝道: “酒保,来酒!”那两名店小二刚刚抱山西坛陈酒,送到丁公望席上,一瞧又来了一位凶神恶煞,骇得两人胆战心惊,口中⾼声应喏,却又相互推诿,谁都不敢过来。 李元泰然大怒,厉声喝道: “酒保!” 两名酒保只得硬硬头⽪,缓步走过来,结结巴巴道: “大爷,您…” 霹雳手李元泰朝红⾐和尚的酒菜一指,冷冷说道: “照这样来一份,差了一点,我打断你俩的狗腿。” 红⾐和尚暗暗想道:“好啊!原来是冲着洒家来的。” 两名店小二看着和尚吃的酒菜,口中念念有词,细数了一遍,朝李元泰躬⾝道: “大爷宽坐片刻,小的马上送酒菜来。” 转⾝奔去。 红⾐和尚倏地大喝道: “站住!” 两名店小二骇一跳,呆了一呆,转⾝走了回来。 红⾐和尚两眼望天,冷冷说道: “谁敢照着洒家吃的酒菜给人,我扭断他的脖子。” 两名店小二愣了一愣,转向李元泰望去。 霹雳手李元泰暗暗忖道:“那小子不堪一击,这和尚自己顶祸,那是再好不过了。”心中盘算,缓缓坐了下去,将手一挥,淡然道: “去吧!谁敢扭你们的脖子,大爷找他算账。” 两名店小二见过红⾐和尚的本领,虽听李元泰担保,却不敢就此退下,两人哭丧着脸,转向和尚望去。 红⾐和尚一仰脖子,一大碗酒,一口而尽,慢呑呑说道: “你两人替洒家呆在这儿,谁敢动一动,洒家立刻教你好看。” 那店小二两大之间难为人。二人相视一眼,哭无泪,倏地噗通一声,齐齐跪了下去,掩面⼲嚎起来。 李元泰浓眉—蹙,转脸一望红⾐和尚,冷冷说道: “和尚,你是存心与大爷过不去么?” 红⾐和尚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双眼翻⽩,冷笑道: “洒家已经决定要教训你,只等你先行出手。” 李元泰怒喝道: “试试看!” 猛一伸腿,朝那酒坛蹬去。 红⾐和尚瞪目大吼,疾伸左腿,闪电般撩了过去。 李元泰冷冷一哼,左手一探,食、中二指,直取和尚双目。 红⾐和尚哈哈一笑,左手一翻,迳向李元泰手腕抓去。 李元泰见和尚是个劲敌,顿时精神一振,大喝道: “看掌!” 右手一挥,一掌击去。 红⾐和尚喝道: “好!”抢手一掌,硬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大响,双掌接实,两人⾝子后仰,齐齐翻倒。 二人都坐在火盆边的矮凳上,相距不过咫尺,一掌硬接,看去都要跌个四脚朝天,不料二人⾝法都异常灵活,红⾐和尚凌空一个筋斗,李元泰不过斡一折,都稳稳地站住。 那红⾐和尚朝李元泰瞪了—眼,突然眉开眼笑,道: “哈哈!可以斗一斗。” 李元泰冷冷道: “拾起你的兵器。” 红⾐和尚怒声道: “用不着。” 欺⾝上步,一掌击去。 李元泰出道以来,凭着三十六手霹雳掌,纵横江湖,尚未遇着敌手,一见和尚舍长取短,与自己徒手相搏,不噤狂笑一声,双⾜紧钉不动,⾝形微侧,避过和尚掌势,呼的一掌,反击过去。 沉猛的掌力,卷起一阵狂飚,当真有雷霆乍惊,晴空霹雳之势。 红⾐和尚未曾料到李元泰掌法如此凶猛,一惊之下,疾地滑开一步,抡手一掌,攻向李元泰左肋。 霹雳手李元泰嘿然一笑,⾝形原地不动,长臂一探,一招“雷动万物”猛然还击过去。 这一掌力沉势疾,凶猛绝伦,那手掌过处,惊风怒卷,划起一片震耳的呼啸之声,声势之猛恶,连旁观之人,也感到惊心动魄,难以抵御。 红⾐和尚眼看招架不住,滑步飘⾝,转向李元泰⾝后攻去,双掌狂挥,口中哇哇怪叫,吼声如雷。 这和尚⾝材矮胖,双臂耝短,一望而知,臂力过人,否则也使不动那重达八十六斤的禅杖,他一掌劈出,风声虎虎,势道已够惊人,但是与霹雳手李元泰一比,仍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片刻间,二人力搏了上十招,李元泰陡地雷鸣般一声暴喝,呼的一掌,陡然击在红⾐和尚上。 只听蓬然一响,红⾐和尚矮胖的⾝躯,猛地掼倒下去,地面铺的⽔磨青砖,庒得一片粉碎。 李元泰这一掌使了三成真力,手掌击在和尚⾝上,仿佛击着钢铁,掌心发热,手臂隐隐发⿇,心中暗道:“这和尚好一⾝横练功夫,江湖之上,倒未听说这一号人物。” 那红⾐和尚由地上一弹而起,一把抓起禅杖,双目圆睁怒声道: “好家伙,第一回算你胜了,有种的去门外,好好斗上一场。” 李元泰敞声笑道: “大爷陪你,不过你得稍等片刻。” 红⾐和尚道: “为了什么?” 李元泰冷冷道: “有个小辈,打了拙荆一拳…” 红⾐和尚截口道: “拙荆是谁?” 李元泰怒声道: “拙荆就是李大爷的老姐小,和尚暂等片刻,待我报过那一拳之仇,再陪你狠斗一场。” 红⾐和尚大喝道: “好!洒家帮你报仇。” 李元泰哂然一笑,⾝形一转,直向云震扑去。 但听一声怒喝,一片寒光电闪而至,掩去了云震的⾝形。 李元泰冷冷一哼,抬眼望去,一个四旬上下的青袍男子,手横一柄厚背金刀,挡在⾝前,当下欺⾝上步,一掌击去。 那青袍男子金刀一挥,还击了一招。 忽见人影连晃,罗侯宮的人手执兵器,站成一圈,将李元泰与红⾐和尚包围在內。 丁公望点⽳笔一挥,厉声喝道: “云震退回房去。” 红⾐和尚瞪目叫道: “什么?” 李元泰呼的一掌,将那青袍男子迫退一步,叫道;“慢来。” 这两人似是大吃一惊,四道目光,一起盯住云震,两人脸上的神情,恍若大梦初醒,疑真疑幻,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霞微微一怔,拱手笑道: “两位慢慢打,在下⾝负重伤,不能奉陪了。” 红⾐和尚吼声道: “你是不是云震?” 云震含笑道: “在下正是云震,大师有何见教?” 李元泰厉声道: “是哪两个字?” 云震眉头动耸,道: “义薄云天的云。” 微微一顿,接道:“威震武林的震。” 红⾐和尚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哈…”李元泰喝道: “和尚笑什么?” 红⾐和尚双眼一翻,竖起大姆指一晃,道: “这个,你知道么?” 李元泰道: “张大哥?” 红⾐和尚道: “哈哈,正是张大哥。” 李元泰道: “好的!先⼲掉罗侯宮的贼男女。” 红⾐和尚敞声道: “一句活。” 两人伸出手掌,猛地一握,随即向丁公望扑去。丁公望惊怒迸,抓起云霞,反手一挥,将云震掷⼊房內。 展眼间,店堂之內,展开了一场猛恶绝伦的斗。 此时,罗侯宮的人尚有六男五女,丁公望与那使金背大刀的青袍男子,守护在房门口,另外四名男子混战李元泰与红⾐和尚,五名女子手握兵器,立在阵外掠阵。 那红⾐和尚禅杖一挥,勇不可当,李元泰出手也与刚才大不相同,五六招间,罗侯宮那四人已抵挡不住,丁公望一声令下,五名女子也加⼊战团,男女九人,围绕着李元泰与红⾐和尚,此进彼退,攻击不已。 云震立在房內,眼望着堂中的恶斗,心中暗自揣摩着刚才的事,觉得李元泰与那红⾐和尚,似是受了一位姓张的人请托,正在海角天涯的寻找自己。 忽然间,他想到了自己的伤势,心中暗暗忖道:十天的工夫,转眼就会过去,我已是垂死之人,苦苦练来的一点內功又已毁去,不管是谁找我,对我都没有帮助了。 忖念中,不噤长长叹息一声,正想出言动问,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突然感到,一双手掌在自己肩上轻轻按了一下。 云震霍然一惊,扭头望去,眇一目,跛一⾜的西门咎,赫然站在⾝后。 西门咎那唱道情用的钢筒夹在肋下,双手抓着一棉被,以目示意,命云震走近一点。 云震乍见故人,心头大为动,双目中热辣辣的似泣,口齿启动,想要说出自己⾝负重伤,命在旦夕,救去自己,已是多余之事。 西门咎见云震迟疑不前,不噤大急,脸上泛起疾厉之⾊,猛一点头,命云震移近一步。 云震暗暗一叹,热泪泉涌中,移步靠过去。 此时房外打得如火如荼,丁公望与那青⾐男子堵在门口,以防李元泰与红⾐和尚冲进房来。一来是堂中打得猛恶,再则这客房并无窗户,云震又武功已毁,手无缚之力,是以丁公望与那青⾐男子都不会留意房內。 西门咎独目之內,神光如电,紧紧盯住丁公望的背影,手中棉被一合,将云震包裹在內,往左肋一挟,右手握好钢筒,陡地双⾜一顿,冲天疾而起。丁公望闻得⾐袂带风之声,扭头一望,骇然大叫,纵⾝飞扑上去。 西门咎早料及此,手指一按钢筒机簧,只听嗑嚓一响,一片细如牛⽑,蓝汪汪的淬毒金针,散布五尺方圆,直向丁公望头顶罩下。 丁公望骇然汗下,点⽳笔挥舞如幕,紧护头顶,真气一沉,疾地坠下地来。 这竹筒形的兵器,內蔵无数法宝,乃是西门咎早年的看家法宝,想不到今⽇又派上用场。 只听蓬然一声,西门咎以头顶撞破屋顶,飞⾝跃上了瓦面。 原来西门咎出⾝丐帮,穿屋越舍是拿手本领,仅只揭开一两片瓦,弄断一椽木,就轻轻巧巧地潜⼊了房內,这时急于脫⾝,却以头顶硬撞屋顶。 此际,寒风怒号,大雪飞舞,屋瓦上积雪已三四寸厚,西门咎⾜登瓦面,⾝形—伏,疾而去。 突闻一声怒喝道: “向北走!” 嗖的一声,一双黑忽忽的光脚板,霍然踢近了西门咎。 西门咎凛然一惊,仓促中,杆一拧,疾地横窜一步,但觉额上一阵辣火,依旧被那一脚趾扫了一下。 凝目望去,一个须发如银,皱纹満面的⾚脚老丐,耸立屋顶,挡住了去路。 那⾚⾜老丐耸立风雪之中,银髯飘拂,神威凛凛,两道寒电般的目光,罩住西门咎的⾝形,冷然道: “铁脚仙,忘了不成?” 西门咎怒气山涌,前起伏如浪,鼻息之声,咻咻可闻。 他有生以来,从未像今天这样,落在别人的计算中,这时羞怒迸,几至忍耐不住,但他到底是心机深沉的人,虽在怒之下,依然心神不,且不理会⾚⾜老丐,游目四顾,先打量四周的情势。 只见东面屋脊之上,兀立着一个⽩发苍苍,⾝材特别⾼瘦的老叫化,⾝后那破洞小,接连飞起几条人影。 只听那红⾐和尚怒吼道: “兀那乞儿,赶快将人放下。” 话声中,丁公望与霹雳手李元泰已疾若箭,齐齐扑了过来。 西门咎暗暗一惊,看眼下情势,自己已成众矢之的,只得牙一咬,直向北面奔去。 原来这⾚⾜老丐名叫王大力,绰号铁脚仙,那⾝材⾼瘦之人只有一条左臂,却被武林中人称作独臂神丐,这两人皆是丐帮长老,加上那无影神丐,却是鼎鼎:大名的“丐帮三老” 若是单这两人,西门咎仍然不俱,但此时此地,李元泰、红⾐和尚,以及罗侯宮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他衡量情势,若不因势利导,实在难以脫⾝,迫于无奈。只好依照铁脚仙的指示,朝向北面奔去。 铁脚仙见他朝北走,果然不加留难,⾝形—晃,截住追兵,道: “这位可是霹雳手李大侠?” 飞起一脚,猛向丁公望踢去。 丁公望气急败坏,铁笔一挥,疾点过去,口中厉声道: “臭叫化,丐帮公然与罗侯宮为敌,那是自取灭亡了。” 铁脚仙冷然道: “是否自取灭亡,那是丐帮的事,你们这批奴才坯子却是活不过今夜了。” 忽听啪的一声,独臂神丐截住李元泰硬对了一掌,两人同被对方震得猛地一退。 独臂神丐洪声道: “李大侠,咱们都是受张人侠之托,眼前之局,须得先料理罗侯宮的人,不能让一人漏网。” 说话中,舍下李元泰,转向罗侯宮的人扑去。 西门咎挟着云震,纵⾝飞跃,隐约听得几句,展眼之间,长街已尽,当下⾝形一转,朝东北面疾掠而去。 忽听云震哑声道: “老前辈…” 西门咎沉声道: “你忍着一点,摆脫了敌人,我想法子替你治疗伤势。” 云震沉痛地道: “晚辈已经不行了。” 西门咎毅然道: “没有的事。” 举目看去,城墙已然在望,心中暗想,只要到了城外,雪野辽阔,不管是准,也休想拦阻住自己了。当下双⾜贯劲,疾若脫弦之箭,赶到城墙之下,飞⾝一跃,直登城上。 ⾜踏城垛,俯首一望,不噤猛然一惊。 风雪中,人影幢幢,大小叫化多达五六十人,居中一人,面目清癯,颏下一丛青须,西门咎勿须细看,就知那人是自己的冤家对头,当今丐帮帮主周公铎,无影神丐与那八九岁的小叫化,分立在周公铎的左右,一辆四马⾼辕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一旁。 这大批人马,静悄悄地兀立在风雪中,使这雪地旷野,凭添了一种肃杀之气,西门咎虽是満经风浪之人,到此地步,也有着四面楚歌,走头无路之感。 他先⾜一惊,继而一怔。心中暗道:丐帮首脑人物聚集于此,目的若不在云震,那就在我西门咎⾝上,哼!纵然力战而死,也不能任人宰割。 忽听无影神丐厉声道: “西门咎,帮主大驾在此,还不上前参见?” 西门咎冷冷一笑,⾝形一折,⾜踏城垛,向东掠去。 但听周公铎扬声唤道: “西门咎。” 到底这领袖一帮,名驰江湖之人,别有一种慑人的威仪,西门咎闻得呼唤,不由自主地⾝形一顿,喝道: “什么事?” 周公铎缓缓说道: “丐帮并未将你逐出帮外。” 他虽无疾颜厉⾊,却自有一种迫人的力量,西门咎微微一愣“帮主”二字,几乎脫口而出,话到边界,忽又将心一横,冷冷说道: “我正等着丐帮,将我西门咎逐出帮外。” 周公铎淡然道: “此时此地,你逃不出丐帮的掌握。” 西门咎冷笑道: “未必。” 周公铎淡淡一笑,道: “广德城外,承蒙你手下留情,放了无影长老一条生路,咱们以德报德,今夜之间,决不与你为难。” 西门咎想到那⽇饶了无影神丐一命,完全是因为云震之故,不觉低下头去,朝肋下的云震望了—眼,口中说道: “既不留难,你我后会有朋,改⽇相遇,再清算旧帐。”转⾝奔去。 周公铎峻声道: “且慢。” 西门咎怒声道: “你待怎样?” 周公铎道: “天地虽大,何处是你的安⾝之地?” 西门咎冷笑道: “那是本人的事,你不必挂虑了。” 周公铎微微一笑,道: “云震已是罗侯神君亟擒获之人,你自⾝尚且难保,将他带在⾝旁,岂非自取杀⾝之祸?” 提到云震,西门咎心中无端的动,怒声道: “西门咎已非丐帮之人,一⾝祸福,独自承当,阁下免心了。” 忽听云震道: “老前辈,我已被罗侯公子点坏了“厥心脉”仅只剩下十天好活,老人家何必枉受牵连,不如放下晚辈,独自离去吧!” 西门咎闻言,心头忽然泛起一阵凄恻之感,怔了一怔,毅然道: “你放心,老人决然竭尽所能,救你活命,万一你不幸丧命,老夫舍此残生,一定搏杀罗侯公子,为你报仇雪恨。” 这几句话讲的昂慷慨,仁义凛然,周公铎听了,也不噤暗暗心折,云震感念知遇之恩,更是热泪泉涌,动不已。 但闻周公铎道: “西门咎,你对云震如此眷爱,到底为了什么?” 西门咎心中暗暗忖道:为了什么?不过是造化弄人,情不自噤罢了。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 “那是西门咎个人的事,你不必问了。” 周公铎道: “你细想生平,觉得以你的为人行事,对云震有所裨益么?” 西门咎冷笑道: “世间多的是外貌忠厚,內心机诈之人,差异所在,不过是做过坏事之后,是否被人觉察而已。” 周公铎微微一笑,道: “強词夺理,似是而非。”语音微顿,突然话锋一转,接道: “实对你讲,北斗剑张铸魂张大侠,他已遍托武林同道,在这东南半壁,搜寻云震的下落。” 西门咎眉头动耸,截口问道: “为了什么?” 周公铎道: “所为何事,我等亦不知情,但你应该明⽩,张大侠在武林中何等⾝份,何等声誉,他一言既出,凡我武林同道,识与不识,谁能不替他卖命?” 西门咎暗暗心惊,忖道:“北斗剑名満天下,云震不过无名小卒,这两人有何关系呢?” 忖念中,冷冷说道: “你们都愿意替张铸魂卖命,我西门咎独来独往,偏不买他的账。” 周公铎哂然道: “那也随你,但你搭救云震,既是出于情意,何不想一想,云震⾝负重伤,若要救他一命,是你有把握,抑是张大侠更有把握?” 西门咎口齿启动,待答言,顿了一顿,终于忍住。 要知北斗剑张铸魂乃是北道云中子的⾐钵传人,文才武功,无不⾼人一等,江湖之上,众xx誉,已是不争之论,西门咎虽目空一切,却也觉得难以与之比拟。 忽听云震道: “老前辈。” 西门咎心噗地一跳,道“⼲吗?” 云震道: “晚辈想见那张人侠一面。” 他连受重创,元气断丧殆尽,讲起话来,中气全无,沿声嘶哑难闻,但西门咎却似耳鼓之內,突然响起—个焦雷,被震得呆立在风雪之中,半晌不知答言。 云震以为他未曾听到,重复道: “晚辈想在临死之前,见上张大侠一面。” 西门咎木然呆立,沉默良久,陡地凄然一笑,缓缓说道: “本来就是。张铸魂是名倾天下的侠客,西门咎穷愁潦倒,孤魂野鬼而已,你原该见张铸魂一面。” 云震哑声道: “晚辈不是这意思。” 西门咎仿佛未曾听到云震的话,自言自语道: “也对,张铸魂游广阔,相识満天下,去求一求他,或许能找着一点灵丹妙药,救你一条命。” 云震急声道: “老前辈误会晚辈的意思了。” 只昕周公铎纵声道: “西门咎,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 西门咎冷冰冰的截口道: “不须想了。”飘⾝下城,木然走到周公铎面前,将棉被裹住的云震送了过去。 周公铎接过云震,眼看西门咎那心灰意懒,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暗暗忖道:二十年不见,这逆贼神情已是大改,也显得苍老许多了。 但听西门咎冷冰冰说道: “我给你的是活人,若有差池,我⾎洗丐帮。”话未讲完,倏然闭口,转⾝飘然掠去。 云震急声唤道: “老前辈。” 西门咎恍若未闻,展眼之间,那孤寂的背影,消失于风雪之中。 周公铎目送西门咎离去,转向无影神丐道: “此间的事,偏劳长老了。” 无影神丐躬⾝道: “帮主清放宽心。” 周公铎点一点头,手托云震,钻进了马车之內,那小叫化跃上车座,马鞭—挥,驱车疾驰而去。 这时,天将破晓,风雪加下,那小叫化⾼踞车座,左手捏辔,右手挥鞭,赶得马车旋风一般,直向南方冲去。 车厢中一闭漆黑,云震拥着被褥,坐静一隅,脑海之內,回忆着西门咎几次相助的情形,心头甚感歉疚,想到自己命在旦夕, 今⽇一别,后会难期,不噤忽忽若有所失。 忽听周公铎道: “这位老弟,大名真是云震么?” 云震微微一怔,道: “在下姓云名震。” 周公铎道: “中州一剑云翼,是老弟的什么人?” 云震道: “那是先⽗。”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帮主对在下的⾝份,莫非有所怀疑?” 周公铎笑声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猜测不透,张大侠如此望渴见老弟一面,原因何在?” 云震惑然道: “帮主受张大侠之托,寻找在下,难道连个中原因也不知道?” 周公铎道: “张大侠乃是咱们素来敬仰之人,他有所差遣,朋友们乐于效劳,他既不讲出原因,咱们也就不便追问了。” 云震道: “在下也不明其故,否则定然奉告。” 周公铎微微一笑,道: “那⽇在广德城外,多亏老弟仗义,保全了敝帮无影长老一命,周公铎这厢谢过了。” 云震淡然道: “帮主勿须言谢,当⽇之事,是西门咎自愿手下留情,在下后生晚辈,并无左右西门咎之力。” 周公铎含笑道: “老弟有功不居,周公铎佩服得很。” 西门咎的影,阻隔在这两人之间,使双方无法亲近,言语之间,也显得十分生硬,令人有言不投机之感。 沉默中,只听那小叫化连声吆喝,马鞭连连挥动,劈啪之声,响之不歇,马车奔驰得太快,人坐车中,颠簸得极为厉害。 周公铎突然说道: “云老弟,你伤势似乎不轻,如此颠簸,受得住么?” 云震心中暗道:十⽇光,弹指即过,区区车马劳顿,算得了什么。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 “这座垫既软又厚,在下倒不觉得难受。” 顿了一顿,问道: “北斗剑张大侠,如今在什么地方?” 周公铎道: “杭州附近。” 云震眉头一蹙,心中暗暗忖道:此地离杭州至少八九百里,纵然昼夜兼程,也要两三天后,才能见着张大侠了。 忽然心头一动,道: “周帮主,北斗剑张大侠,目前有多大年纪?外表生得怎样?” 周公铎讶然道: “老弟未曾见过张大侠?” 云震哑然失笑,道: “在下久闻张大侠之名,但⾝为无名小卒,无缘一见张大侠的丰采。” 周公铎怔了一怔,缓缓说道: “张大侠如今约有四十来岁。” 云震道: “以武林人物来讲,那是正当英年了。” 周公铎突然长长叹一口气,沉声说道: “张大侠初出道时,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武功⾼強,人才出众,那时的张铸魂,可说是得天独厚,无往不利。” 他心中似有无穷的感叹,话未讲完,忽又深深一叹。 云震暗暗忖道:他语气之中,颇有惋惜之意,难道那张大侠命运多舛,少年得志,中年以后,穷愁潦倒不成? 心念转动,接口问道: “张大侠近况如何?” 周公铎道: “唉!说来令人无法相信,北斗剑张铸魂,居然流落江湖,沦为卖卜算命之人了。” 云震混⾝一震,惊叫道: “什么?” 周公铎有气无力道: “沦落为卖卜算命之人了。” 云震颤声道: “张大侠是北道云中子的⾐钵传人,那位云中子苏老前辈,近况却又如何?” 周公铎头摇道: “近二十年来,江湖之上,没有人见过苏老真人,那位老前辈是否尚在人世,除了张大侠,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云震愁眉深锁,道: “帮主最后一次见着张大侠,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公铎道: “半年之前,张大侠托我寻找老弟,我一直无法复命,这半年来,⽇⽇奔波,也无暇去看望张大侠。” 云震戚然道: “张大侠的病况,如今怎样了?” 周公铎双眉一轩,道: “老弟何以知道张大侠有病?” 云震喟然一叹,道: “唉!在下于杭州西子湖畔,结识一位算命先生张铁嘴,如今方才明⽩,那位深受病魔之苦的张先生,竟是赫赫大名的北斗剑张大侠。” 周公铎道; “如此一讲,老弟与张大侠当真另有渊源了。” 云震心中,猛然想起那失去的“⽟符”原是一个普通算命先生的东西,突然之间,变成了北斗剑张铸魂的物件“张铸魂”与“⽟符”这两者一旦结合起来,令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了。 忽听周公铎道: “云老弟,我看你內伤甚为沉重,若是不耐车马之劳,咱们就走慢一点。” 云震凄然一笑,道; “在下恨不得胁生双翅,立刻飞到张大侠⾝前。” 周公铎戚然道: “周某也有同感,想那张大侠病⼊膏盲,朝不保夕,我真怕晚到半⽇,无法见他一面了。” 云震轻轻叹息一声,道: “在下离开杭州时,张大侠已是命如游丝,能够拖到如今,也算是异数了。” 周公铎道: “张大侠素得朋友爱戴,同道友好,闻知他⾝染重疾,只要有治疾疗伤,怯病延年的物药,无不是倾囊奉上,有那善于歧⻩,精研药理的朋友,更是不辞劳苦,四出采药,特地为张大侠炼制丹药,唉!可惜他病势已难好转,虽得友人相助,也不过苟延残而已!” 云震叹道: “人生在世,得武林同道如此爱戴,死亦无憾了。” 他年纪轻轻,抱负未展,生命已似风前残烛,看来还要先那张铸魂而死,这几句话,乃是有感而发,周公铎仅知云震內伤甚重,却不知罗侯公子已点伤云震“厥心脉”他⾝上没有疗伤物药,因之未曾仔细察看。 忽听小叫化大声叫道: “启禀师⽗,太平汛到了。” 周公铎将窗门启开一条小,朝车外望了一眼,道: “马匹怎样?” 小叫化道: “前面两匹马不管用了。” 周公铎道: “换过马匹,再行前进。” 小叫化应喏了一声,须臾,马车驶进太平汛,停在一家店酒门外。 这太平汛是建州大镇,长街之上,不见行人。 忽见店酒大门一开,闪出一个蓬首垢面,⾝裹⿇袋的乞丐,道: “齐兄弟,帮主大驾何在?” 小叫化飘⾝落地,息道: “车內。” 话声中,周公铎已推开车门,跨出了车外。 那乞丐疾步亡前,躬⾝—礼,道: “弟子鲁成,参见帮主。” 周公铎摆手道: “免礼,尽快换两匹马,咱们立刻要上路。” 这鲁成乃是无影神丐的弟子,赶前一步,低声说道: “启禀帮主,张大侠闻说那位云震公子落在括苍山內,如今已经南迁,移驻大盆山下。” 周公铎眉头动耸,道: “什么人传来的讯息?” 鲁成躬⾝道: “⻩山剑客归老爷子,人在店內。” 只见店门口出现一位肩揷长剑,银髯飘拂的长袍老者,抱拳说道: “周帮主,久违了。” 周公铎疾步走厂过去,拱手道: “归老前辈,久违久违。” 银髯老者洪声笑道: “老弟台武功越练越⾼,为人也越来越谦虚了。” 说罢哈哈大笑,挽起周公铎的手臂,转⾝向店中走去。 周公铎低声说道: “老爷子,公铎业已寻着那位名叫云震的少年。” 银髯老者霍然道: “在车內?” 周公铎点头道: “內伤很重,恐有命之忧。” 银髯老者凛然一惊,道: “瞧瞧!”大步向马车走去。 这银髯老者乃是方今武林名宿之一,姓归名隐农,因久居⻩山,被人称为⻩山剑客。 归隐农大步走到车前,一撩⾐襟,钻⼊了车內,云震见了,急忙挣扎下地,归隐农伸手按住,道: “小兄弟有病在⾝,不必客气了。” 云震歉然一笑,道: “礼貌不周,请老爷子原谅。” 此时的云震,脸⾊腊⻩,双目深陷,眼神涣散,光泽尽失,讲起话来,声音嘶哑,上气不接下气,归隐农见了,不噤大吃一惊,顾不得讲话,匆匆抓起云震的右腕,察看脉息。 突然间,霹雳手李元泰那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前面是周帮主么?” 那语声来的如脫弦之箭,话才⼊耳,霹雳手李元泰已来到车前。 风雪之下,四条人影随后奔到,正是丐帮三老,与那⾝披大红袈裟的和尚。 马车飞驰了半夜,这几人冒着狂风大雪,追赶到此,其內功之深厚,脚力之強劲,可想而知,丐帮三老都是近一甲子的功力, 这时头顶冒着热汗,息之声,耝重可闻,那红⾐和尚与丐帮三老的情况差不多,霹雳手李元泰倒是从容自若,不显劳累之状。 周公铎与李元泰曾有一面之识,却不知那红⾐和尚的来历,双方匆匆见过了礼,来不及寒暄,齐齐围到了车门旁边。 云震目光一转,朝众人点了点头,转面向归隐农道;“老爷子,晚辈的伤势,已非物药所能救治,咱们快点赶到大盆山,晚辈急于见张大侠一面。” 归隐农把住云震的腕脉,神情悒郁,道: “小兄弟的心脉…” 云震苦笑道: “晚辈先被內力震伤,跟着挨了一掌,随后又被罗侯公子毁去武功,并以手点伤‘厥心脉’。” 那红⾐和尚⾼声骂道: “八王羔子罗侯公子,几时遇上,洒家要取他的狗命。”云震強颜一笑,道: “晚辈最多只能再活十天,如今的心愿,只求早⽇见上张大侠一面。” 归隐农目力一扫众人,道: “哪一位⾝边,带得有疗伤培元的物药么?”众人相视一眼,纷纷头摇,李元泰道: “我本来有几粒丹丸,全都赠送给张大哥了。” 周公铎道: “兄弟也是如此。” 红⾐和尚道: “我可是本没有。” 云震含笑道: “在下这內伤已非物药所能救治,诸位歇息一阵,进过饮食,咱们就动⾝吧!” 归隐农暗暗忖道: “这云震倒很硬朗,年轻之人,面对死亡,如此镇静,也算难得了。” 只听红⾐和尚叫道: “谁要吃喝歇脚的,快去快来,早点动⾝赶路。” 周公铎道: “李兄如何?” 李元泰道; “兄弟心急赶路,不想耽搁了。” 周公铎道: “既然如此,大伙立即动⾝。”转面一望丐帮三老,问道: “罗侯宮那批男女,可曾料理⼲净?” 无影神丐道; “毙了两人,其余擒下了。” 周公铎道: “好!此事也只隐瞒一时,有劳三位长老,督促各路弟子,密切注意罗侯宮的动静,若有事端,立即来报。” 丐帮三老齐齐躬⾝道: “谨遵帮主之命。” 这时,马匹已然换妥,李元泰跃上了车座,担任驾车之人,归隐农却是飘⾝跃出了车外。 周公铎急声道: “老前辈勿须下来。” 归隐农拂髯一笑,抓起那小叫化,扔⼊车內,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李元泰长鞭一挥,马车疾驶而去。 展眼间,车声降隆,冲出了镇外,归隐农、周公铎及那红⾐和尚,举步若飞,追随在马车之后。 车厢之內,重归黑暗,那小叫化双手抱膝,席地而坐,亮晶晶的眼珠转了一转,道: “云兄,你饿不饿?” 云震含笑道: “不饿,小兄弟何不坐上来?” 小叫化将头一摇,道: “要饭的坐惯了地上,坐在车上,庇股已经有点发庠了。” 云震微微一笑,道: “兄弟贵姓?” 小叫花道: “齐小冬,叫化子的名字,不太雅致。” 云震心中暗道:这小孩精灵占怪,倒也可爱,只是口齿厉害了一点。 但闻齐小冬道: “云兄,我看你好好一个人,为何与西门咎那种十恶不赦之人往?” 云震淡然一笑,道: “朋友相,也是一种缘份,就以在下结识张大侠的经过来说,也是一桩十分偶然的事。” 齐小冬道: “可是大伙都说,近朱者⾚,近墨者黑,与西门咎那种人朋友,总是不大应该的事。” 云震含笑道: “兄弟这话也有道理,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自己把持得住,也可不受旁人感染。” 齐小冬道: “那可太难了。” 云震肃然道: “虽然不容易,亦非不可能,何况…” 齐小冬道: “何况什么?” 云震道: “西门咎纵有恶迹,我可以劝他改过迁善,看在我与他的情份上,他多少总能听从一点。” 齐小冬双目一睁,道: “如果他一点不听从呢?” 云震道: “那是他不讲情,朋友之义,也就尽了。” 齐小冬闻言一愣,想了片刻,道: “你是比较了不起,小叫化比不上你。” 云震微微一笑,道: “你年纪还小,年纪大了,自然懂得多些。” 齐小冬怔了一怔,突然说道: “咱们个朋友。” 云震精神—振,道: “好啊!人生在世,能够上一个知心的朋友,死也值得了。” 将手伸了过去。 齐小冬伸出手掌,两人握了—握,心头都泛起一种温馨的感觉。 这齐小冬乃是周公铎唯一的弟子,年纪虽幼,情却异常烈,是个好恶趋于极端的人,正是恶之其死,爱之其生,情感极为強烈。 他先前并不关心云震的死活,这时订过了,一握云震那冰凉而颤抖的手掌,双目之內,顿时润起来。 云震心如止⽔,对自己的命运,倒不觉得悲哀,此时此地,却是万分恋念北斗剑张铸魂,相着当⽇在杭州城外分手的情景,不噤忧心忡忡道: “齐兄弟,最近期间,见过张人侠么?” 齐小冬道: “三月之前,见过一面。” 云震道: “还是常常咯⾎昏厥么?” 齐小冬道: “听说是这样。” 云震浩叹一声,道: “唉!一代人侠,落到如此境地,天道也真是难测了。” 齐小冬愣了一愣,移动⾝子,坐于云震脚旁,由怀中取出一个馒头,道: “云大哥,你吃个馒头好么?还是热的。” 云震听他声音有点异样,怔了一怔,道: “我吃一半。” 齐小冬将那馒头撕作两半,递了一半过去,自己拿着另一半吃着,若在往⽇,半个馒头,他一口就已咽下,这时却是味同嚼腊,久久不能下咽,心头尽想着云震只有十天活命的事。 不知不觉,双目之內,涌出了两行热泪。 未牌时分,马车在一处小镇中停了片刻,云震却已沉沉睡去,众人进过饮食,喂过马匹,准备了一点⼲粮,继续向前赶路。 云震这一觉,⾜⾜睡了四个时辰,醒来时已是子夜时分,经过这一⽇夜一的马车颠簸,人已虚弱不堪,全凭着一股坚強的意志力,支持着未曾倒下。 黑暗中,只听齐小冬道: “云大哥醒了?” 云震嗯了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但觉周⾝骨节酸痛异常,头晕目眩,眼前直冒金星。 火光一闪,齐小冬点燃了一蜡烛,口中生硬地道: “大哥病了,躺着不要起来吧!” 云震凄然一笑,道: “令师与另外几位,还在步行赶路?” 齐小冬点头道: “此刻是归老爷子在赶车,他们输流着歇脚。” 云震道: “何不请大伙上到车內?” 齐小冬道: “大家要节省马力,否则赶不到地头了。” 云震轻轻叹息一声,道: “为了我一个人,连累好几位武林前辈,冒着风雪奔波,真令人过意不去。” 齐小冬双目之內,泪光浮动,觉得心头淤塞,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马车已驶⼊山区,颠簸得更为厉害,齐小冬替云震将被褥裹好,山座垫下取出一个⽔壶,云震啜了两口,齐小冬又取出⼲粮,云震却是毫无胃口,腹中也不感到饥饿。 云震发着⾼烧,但大脑清醒。精神反而十分健旺,眼看齐小冬愁容満面,心头甚为感动,言谈之间,云震将杭州遇张铸魂之后的种种经历,都讲给齐小冬听了,不知不觉间,二人变成了知己的朋友。 齐小冬年纪尚幼,他是心热肠热之人,两人越是要好,他越发忘不了云震死期在即之事,不噤热泪双流,道: “云大哥,你只剩八九天的寿命,怎么办呢?” 云震淡淡一笑。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略略提早一点,也算不了什么。” 齐小冬垂泪道: “大哥有什么后事,愿意兄弟替你料理么?” 云震想了一想,道: “愚兄死后,你脫下我⾝上这件兽⽪马甲,若有机缘,就给那位雯儿姑娘,” 齐小冬道: “她打了大哥一掌,害你落到今⽇这少田地,大哥还怀念她,未免是太傻了。” 云震叹一口气,道: “我已仔细分析过这件事,雯儿定然是患着一种古怪的⽑病。” 齐小冬道: “癫狂症?” 云震道: “我也弄不清楚,大概那⽑病时发时愈,⽑病一发作,就情大变,六亲不认了。” 齐小冬道: “纵然六亲不认,也不该伤害大哥。” 云震苦笑道: “她定是无法控制自己,若是头脑清醒之时,绝对不会伤害愚兄的。” 他长长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 “唉!当她清醒之后,得知我已死去,一定是万分伤心的。” 齐小冬怔了一怔,突然说道: “那雯儿古里古怪,兄弟始终觉得,她与金陵王必然有着密切的关系。” 云震叹道: “这一点愚兄也曾想到过,唉!雯儿也算是一位可怜的姑娘了。” 齐小冬愣了片刻,道: “大哥还有别的吩咐么?” 云震微微一笑,道: “你至情至,如果用心练武,将来一定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西门咎的事,愚兄就拜托你了。” 齐小冬愕然道: “西门咎的什么事?” 云震道: “西门咎对愚兄有知遇之恩,力所能及,望你尽力周全,设法劝他改过迁善,好好地做人。” 齐小冬道: “拳来脚去,一刀一的事,小弟倒是什么也不怕,那劝人向善,渡化恶人的事,小兄弟却是完全外行。” 云震含笑道: “你年纪还小,长大之后,慢慢也就会了。” 忽听一个老妇的声旨喝道: “来者何人?” 车外响起周公铎的声音道: “在下周公铎。” 那老妇人的声音道: “原来是周帮主,另外几位朋友是谁?” 只听归隐农哈哈一笑,道: “是武婆婆么?⻩山隐农这厢有礼了。” 话声中,马车已猛然刹住,停在一株老松树下—— xmwjw扫描,一剑小天下OCR,独家连载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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