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易容) 第五章 歌笙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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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大侠魂(易容)  作者:易容 书号:43738 更新时间:2017/11/11 
第五章 歌笙楼台
  ⽔西门外,余昭南拦阻截人,那贾嫣曾经取出匕首,意图抗拒,双方已成对头冤家,如今劫来之人已被救走。那贾嫣居然安之若泰,不事趋避,而且备酒相待,兑现了诺言,难道她不怕华云龙前来寻衅,揭开她的秘密?

  这时,夫子庙一带游人如织“怡心院”的狎客进进出出,络续不绝,余昭南微一怔楞,不及细思,当先下马,挥一挥手,道:“请引路。”

  那鸨头再一哈肢一撑,敞开嗓门吆喝道:“余公子到。”

  ⾝子一转,颠着庇股,领先行去。

  霎时间“余公子到”四个字,一声声直传內院,那声势宛如开罗喝道一般,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余昭南微微一笑,转脸一望华、蔡二人,道:“贾姑娘固是信人,二位请。”

  早有仆役接过马组,牵走马匹,华云龙心照不宣,微一颔首,道:“信人,信人,昭南兄请。”

  三人并肩而行,余昭南传言说道:“贾嫣不避,事出意外,华兄作何打算?”

  华云龙敛气成丝,也传育道:“见机行事。看她如何代?”

  余昭南道:“诡辩而巳,用強么?”

  华云龙道:“不要用強。”

  余昭南道:“昌义弟心直口快,到时侯恐伯由不得你我。”

  华云龙道:“令尊极有见地,用強断了线索,决非所宜,请先招呼一声。”

  余昭南顿了一下,道:“好吧!我看华兄的眼⾊行事便了。”

  接着,他又用传音之术向蔡昌义代了几句,蔡昌义唯华云龙马首是瞻,自然没有意见,点一点头,表示他已经记下。

  这“怡心院”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他三人一路行去,不时可见环肥燕瘦的各型美女,烟视媚行,往来穿梭,余、蔡二人乃是“怡心院”的客,⽇常结伴而来,出手豪阔得很,这些美女大半认得,媚眼送,笑靥寒喧,自是情理中的事。

  但这次他们乃是有为而来,三人暗中都在留神察勘,非但看不出这些美女有何惹眼之处,反而觉得一个个体态轻盈,莫不袅袅婷婷,另有一股撼人心弦动人意志的魅力,那是道地的娼了。

  贾嫣的住处是栋精致的楼房,那楼房朱栏碧棂,画栋雕梁,四下是翠竹,远处有小池;池映碧波,花绕幽径,加上飞檐下风铃“叮当”说得上幽雅洁静,宜人至极。

  一个青楼女,竟有这等幽雅的住处,贾嫣的⾝价不言可知了。

  到了近处,那引路的鸨头⾝子一顿,举手一指,道:“余公子请看,嫣姐儿倚栏候驾,望眼穿了,陈二告退。”

  嘴讲“告退”只是哈打躬,一躬不起,人却并未退下。

  余昭南微微一笑,道:“劳驾,劳驾,这个赏你,请勿嫌少。”

  摸出一锭银子,抖手掷了过去。

  那鸨头声道:“陈二谢赏。”

  话甫落,银子到了眼前,忙不迭肢一,伸手去接。一岂知余昭南贯注真力,乃是有意一试,银子未能接住,凸出的边缘却已擦破手掌,痛得他龇牙裂嘴,抚掌怪叫。

  手掌固然痛,⽩花花的银子却比⾎⾁要紧,陈二⾝子一转,飞快捡起地上的银子,这才抚住手掌,急急退下。

  三人相顾一笑,穿过幽径,迳登⾼楼。

  那贾嫣花枝招展,于梯口,裣衽一礼,怨声说道:“‘冷月疏星寒露重,歌管楼台第几家。’余爷,你不认得路了?”

  余昭南哈哈一笑,道:“‘刘郞天台古洞,琥珀流醉死亦休。’贾姑娘置酒相待,我纵然不认得路,借只仙鹤,我也是要来的。”

  贾嫣媚眼飞抛,嘴角含颦,啐一声道:“你要死啦!当着奴家新的朋友,见面就占奴家的便宜?古洞已闭,你去吧!”

  ‮躯娇‬一转,裙角漾,轻燕一般的袅袅行去。

  三人再次相顾,莞尔一笑,紧随⾝后,并肩而行。

  转过东面,中间是座花厅,宮灯摇曳下,果然酒菜齐备,连座位也已排好了。

  小云儿了出来,盈盈一福,道:“三位爷,你们若再不来,酒菜都要冷了。”

  蔡昌义见到云儿,忽然心中一动,也摸出一锭银子,道:“咱们喝酒,叫你侍候,那要辛苦你了,这锭银子赏你买花粉。”

  屈指一弹,银子飞了过去。

  只见贾嫣纤手一伸,翠袖一卷,巳将银子卷⼊袖中,转⾝媚笑道:“蔡爷小气了,奴家⾝份已怈,蔡爷何须再试?”

  话声一顿,回顾云儿道:“去将华公子的宝剑行囊拿出来,让三位爷也好放心,咱们并无歹意。”

  话露骨,人可并未生气,蔡昌义脸上一红,瞠目不知所措,华、余二人同时一怔,也不知贾嫣治酒相待,究竟是何用意?

  云儿取来宝剑行囊,朝华云龙一笑,道:“华爷,你要检视一下么?”

  华云龙哈哈大笑,道:“在下不怕缺东西,就怕‘⽟枕⽳’再刺一针。”

  贾嫣吃吃一笑,道:“奴家今生怕无机会了,你若不怕酒中下毒,便请上坐。”

  华云龙敞声一笑,也不答话,领先使朝席间走去。

  四人分宾主落坐,云儿过来斟酒,华云龙举手一拦,道:“等一等,在下查勘一下,那酒壶可是鸳鸯壶?”

  他脸上笑容可掬,当知并非认真,那贾嫣趁机大发娇嗔,一把将酒壶夺了过去,嘟着樱,道:“不准看!实对你讲,壶非鸳鸯壶,酒是鸳鸯酒,华爷最好别喝。”

  余昭南⾝子一欠,又从贾嫣手中夺过酒壶,举壶斟酒,漫声昑道:“瑶池仙女定相召,只羡鸳鸯不羡仙。”

  贾嫣星眸斜睇,媚态横生“咄”一声道:“谁是鸳鸯谁是仙?余爷也不识羞。”

  眼珠一转,移注云儿道:“云儿啊!爷们的赏银已经给了,你当真要叫爷们自己斟酒么?”

  云儿这才接过酒壶,分别为众人斟満了酒。

  贾嫣端起酒杯。先朝华云龙照一照面,道:“奴敬华爷,一路委屈了华爷,借此一杯⽔酒请罪。”

  举杯就,一饮而尽。

  华云龙朗声一笑,道:“在下到处邀游,本有江南之行,纵然未睹沿途风光,却也省却不少银子,哈哈!若说委屈,在下愿意再委屈一次。”

  一仰脖子,回⼲了一杯。

  余昭南机警的注视着华云龙右眼一眨,接着下腭收了一收,那表示点头,也表示酒中无毒,于是端起酒杯,敞声笑道:“有女同车,未睹旑旎风光,总是一大憾事。我事先奉恳,若有这等机缘,贾姑娘可别大煞风景,封闭我的⽳…”

  “道”字未出,那贾嫣眼睛一斜,媚然接道:“哟!堂堂伟丈夫,襟却恁般狭窄,奴家已经认错,还不够么?”

  蔡昌义邯郸学步,碰了一个钉子,总觉不是滋味,他是憨直的子,也时时不忘此行的目的,这时自认为得机,连忙⼲笑一声,接口说道:“屠夫杀猪,杀错了人,认个错也够了么?总得讲讲为何劫持华家兄弟啊!”此话一出,余昭南大为着急,他认为时机未到,生怕双方弄僵,那时用強不能用強,道歉了事,心有未甘,可就难以下台了。

  岂知贾嫣倒不在意,吃吃一笑,道:“奴家纵是屠夫,华公子可不是猪。蔡爷这个譬方不妥,该罚。”

  蔡昌义好不容易讲出个譬方,想将谈话引人正题,讵料挖空心思,竭力婉转,仍旧落人话柄,一时之间,不噤目光一呆,哑然无语。

  余昭南心头放下一块大石,急忙举一举杯笑道:“贾姑娘,你看看我手里端得什么?”

  贾嫣一楞,道:“酒杯啊!”余昭南将头一点,道:“是酒杯,我看姑娘的气量也不大。”

  贾嫣愕然道:“酒杯与奴的气量有关?”

  余昭南微微一笑,道:“我举杯在先,原想轻松几句,再敬姑娘一杯酒,怎奈姑娘开不起玩笑,当即责我‘襟狭窄’,昌义弟不平而鸣,你又挖苦他一顿,我看该罚的怕是姑娘自己哩!”

  贾嫣撒娇道:“奴不来了,三个大男人,联合欺侮我一个女孩子。”

  余昭南哈哈一笑,道:“言重了,我颁噤令,从现在起,若有言不及义者,罚酒三盅。”

  贾嫣尖声大叫,道:“啊哟!奴不⼲。奴家张送李,卖笑的生涯成了习惯。再说,爷们到这‘怡心院’来,原是贪图片刻的乐;奴今夜治酒相待,也是以乐为先。余爷颁此噤令,准是蓄意整治奴家,奴家不⼲。”

  华云龙接口笑道:“好啦!好啦!玩笑到此为止,喝酒才是正经。”

  余昭南顺⽔推舟,急忙也道:“正是,正是,喝酒正经。云儿斟酒,我敬你家姑娘一杯。”

  云儿年幼,听他们往来斗嘴,听得呆了,忘了斟酒,这时经余昭南一喝,不觉脸上一红,急忙双手执壶,讪讪的忙将贾、华二人面前的空杯斟満。

  于是,你劝我敬,杯不离手,果然认真的喝起酒来。

  这四人都是海量,杯到酒⼲,豪不谦辞。那贾嫣犹有可说,华云龙等乃是有为而来,象这般但知喝酒,不问其他,那就令人不知所以了。

  酒过三巡,贾嫣脸泛桃红,越发的娇滴,逗人遐思,那蔡昌义一心惦记此行的目的,几次想要开口,又恐怕言词不当,被人家抓住了话柄,直急得挖耳抓腮,频频朝华、余二人连施眼⾊,华、余视若未睹,竟然不予置理。

  这情形落在贾嫣眼里,但见她眉头皱了一皱,忽又绽开笑容,道:“余爷,咱们很久不见了。”

  余昭南漫声应道:“嗯!算来怕已三十多天了。”

  贾嫣缓然一笑,道:“风尘仆仆,旅途寂寂,你知道奴想你么?”

  余昭南眉头一扬,轻狂地道:“将心比心,贾姑娘应该想我才是。”贾嫣媚道:“那么你…你…你留下吧!”

  螓首缓垂,羞不自胜,一阵‮晕红‬爬上了颈颊。

  余昭南瞿然一震,瞠目结⾆道:“这…这…”他纵然轻狂,纵然是狎而来,当着朋友之面,蓦听叫他一人留下,也会有意外之感,也会手⾜无措,何况他别有用心,目的并不在此,那是难怪他心头吃紧,瞠口结⾆了。

  只听蔡三义猛一击桌,敞声大笑,道:“有女垂青,昭南兄福不浅。”

  余昭南満脸通红,急声喝道:“昌义弟不可胡说。”

  蔡昌义浓眉一轩,道:“是我胡说么,哈哈!久别胜新婚,你也不用假正经了。”

  他乃是气愤华、余二人不谈正事,因之借席发挥,竭力讽刺。

  余昭南为之气结,举手戟指道:“你…你…”目光一瞥,但见华云龙脸含微笑,注目不语,念头一动,计上心来,当下強捺一口怨气,移注贾嫣,绽开笑容,道:“贾姑娘言语反覆了。”

  贾嫣一愕,道:“余爷怎么说?”

  “‘古洞已闭,你去吧!’这话不是姑娘讲的么?”

  哈哈一笑,陡又接道:“我知道姑娘新结知己,芳心已有所属,余某人倘能分得一丝余清,心愿⾜矣。”

  华云龙朗声一笑,接口说道:“所谓‘新结知己’,昭南兄是指小弟而言么?”

  余昭南笑道:“云龙兄风流倜傥,贾姑娘风尘奇女,知己属谁?不须兄弟饶⾆了。”

  华云尤哈哈大笑,道:“昭南见相貌堂堂,人才一表,乃是贾姑娘人幕之宾,小弟岂敢当这知已二字。”

  余昭南目注贾嫣,举手一指,道:“你问她,我与她相识年余,几时曾得其门而⼊?所谓‘⼊幕之宾’,怕是非你莫属,兄弟识趣得很,云龙兄何须谦辞。”

  华云龙作出一股猴急之状,果然目注贾嫣,笑眯眯道:“贾姑娘,这是真的么?”

  这其间本有一个机会,只要余昭南话锋一转,说一声“如若不然,贾姑娘何须千里迢迢,将你掳来金陵”什么的,那就轻而易举,不落痕迹的转⼊正题了。

  岂知余昭南不这样讲,华云龙也是一副⾊眯眯的样子,他两人一搭一挡,好似早将此行的目的,弄到九霄云外去了。蔡昌义不大肯用脑筋,见状大为气愤,蓦一击桌,大声喝道:

  “不用问,那是真的,你可以留下。哼哼!你原来是这种人,蔡昌义瞎了眼睛。“猛然站起,转⾝便朝厅门走去。

  华云龙神⾊不动,余昭南大为着急,峻声喝道:“回来。”

  蔡昌义脚下不停,冷然说道:“回来⼲么,你若贪图美⾊,你尽管留下,哼!一丘之…”

  “貉”字未出,忽听贾嫣幽幽一叹,道:“华公子,我服你了。”

  这一叹毫无来由,称谓的倏变,也出人意料之外,蔡昌义心中一动,不觉转⾝道:“你服他什么?”

  贾嫣道:“服他的稳健,也服他的深沉。”

  蔡昌义浓眉一蹙,惑然道:“他稳健?”

  贾嫣凄然道:“是的,他稳健,你请回来吧!”

  蔡昌义眨眨眼睛,不自觉的走了回来。

  只见华云龙抱拳一拱,微笑道:“贾姑娘,我也服你,我服你的敏慧。”

  贾嫣苦苦一笑,道:“敏慧何用,我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华云龙笑道:“闲话不必多讲,我已运功默察,三丈以內无人窥听,贾姑娘如果不想与华‮二老‬枕边细语,现在该是畅所言之时了。”

  蔡昌义至此方悟,大声叫道:“哦!我明⽩了,原来你…哈哈!老弟,我蔡昌义也服你了。”

  声敞笑中,一庇股坐了下去。

  只听贾嫣再次叹息,道:“唉!他是要我自动的讲,这样一次不成,还可再来二次,看来你们对这‘怡心院’也已存疑了。”

  华云龙默默含笑,不置可否。

  贾嫣顿了一下,忽又接道:“家师讲得不错,华家的后代定然不凡,我这次冒冒失失,这片基业怕是难以再守密了。”

  华云龙霍然一震,脫口问道:“这是你们的基业,令师是哪一位?”

  贾嫣点一点头,道:“家师姓方,讳紫⽟。”

  华云龙眉头一皱,惑然道:“方紫⽟?”

  贾嫣颔首道:“是的,方紫⽟。家师原是‘⽟鼎夫人’的义妹,武功传自‘⽟鼎夫人’,因之,妾也算是‘⽟鼎夫人’门下‮弟子‬。华公子知道‘⽟鼎夫人’么?”

  这正合了两句古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华云龙闻言之下,心头窃喜,但却不敢形之于⾊,模棱两可的道:“贾姑娘原来乃是‘⽟鼎夫人’门下,但不知这位夫人现在何处?”

  贾嫣神⾊一黯,道:“据说已经仙去了。”

  言下之意,不胜感慨,怀念之情,形于言表。

  华云龙察颜观⾊,暗暗忖道:那“⽟鼎夫人”究竟见何等样人?这栗嫣看来对她并不悉,为何有悠然神往、怀念;不已的趋向,心中在想,口中问道:“夫人仙逝多久了?你最近见过她么?”

  贾嫣深深一叹,道:“我见她乃是十五年前的事,她老人家容颜之美,情之温和…”

  华云龙轻轻一“哦”截口道:“那…她老人家仙逝的事,你是听谁讲的?”

  贾嫣戚然道:“家师。”

  华云龙道:“令师现在何处?”

  贾嫣道:“家师本来驻节于此,如今已经走了。”

  华云龙道:“走了?为什么?”

  贾嫣道:“唉!都是妾作错了事,不该将公子带来金陵。”

  华云龙道:“哦!是令师不愿见我么?”

  贾嫣幽然道:“不愿见你是其一,主要是耽心这片基业不能守密,家师另谋打算去了。”

  余昭南接口说道:“贾姑娘一再提到‘这片基业不能守密’几个字,在下有话不吐不快。请问姑娘,令师莫非想要创立一个什么帮会么?”

  华云龙则在暗暗疑付:怪事!我与她师⽗并不相识,她师⽗为何不愿见我?嗯,对啦!

  她师⽗乃是“⽟鼎夫人”的义妹“⽟鼎夫人”既已逝去,独门信物便有可能落在她师⽗手中,哈哈!司马叔爷被害之事,八成与她的师⽗有关了。

  只见贾嫣螓首一点,道:“是的,有华公子在场,妾不敢相瞒,家师确想创立一个‘姹女教’,但…”

  华云龙此刻已有成见,闻言朗笑截口道:“‘姹女教’?那是专以女⾊人的琊教了。”

  贾嫣急声道:“华公子,你不能这样讲。”

  华云龙道:“那该怎么讲?”

  贾嫣幽然道:“家师固然心有不忿,想要…想要…”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想要什么啊?你怎的讲不出口了?”

  贾嫣口齿启动,言又止,顿了一下,忽然正⾊道:“华公子,妾所知有限,也只能讲这么多。总之,‘姹女教’纵然仗恃女⾊,却不是你所想象的琊教,主要还是帮助你们华家,你信与不信都不要紧,妾只望你暂时守秘,不要对外宣怈。”

  华云龙不屑地道:“帮助咱们华家?哈哈!咱们华家若是要女人帮…”

  话未讲完,那贾嫣陡地目光一棱,沉声截口道:“慎回华公子,令祖⺟女中丈夫,两位令堂也是女中俊杰,当年令尊若非‘⽟鼎夫人’眷顾提携,哪有今⽇之成就?公子…”

  忽听见云儿急声道:“师姐,你…”贾嫣神⾊一震,倏而俯首黯然道:“公子恕罪,妾失言了。”

  这情形殊不简单,怎奈华云龙对当年之事不甚了了,此刻又复有成见,未能细加分析,闻言之下,但见他将头一昂,冷冷地道:“失言与否,我都不管。在下想见令师一面,尚请姑娘代为安排。”

  贾嫣将头一摇,道:“这个请恕妾无能为力。”

  华云龙冷冷一哼,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贾嫣忽然长长一声浩叹,道:“看来家师判断不错,公子定是疑惑司马大侠被害之事,乃是家师所为了。”

  华云龙道:“是与不是,令师自然明⽩,贾姑娘只须安排在下与今师见上一面就行。”

  贾嫣‮头摇‬道:“公子错了,司马家的⾎案,与家师无关。”

  华云龙沉声截口道:“贾姑娘,我不妨告诉你,凶手曾经留下一个碧⽟小鼎,小鼎是‘⽟鼎夫人’独门信物,‘⽟鼎夫人’既已谢世,令师便脫不了于系。令师设若与⾎案无关,她何须避我,贾姑娘,在下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却也不听无谓的辩驳。”

  贾嫣亢声道:“华公子,这不是辩驳,是事实。”

  华云龙冷峻的道:“事实要有证据,姑娘能替令师拿出证据来么?”

  贾嫣神⾊一怔,华云龙接口又道:“姑娘不必徒费⾆了,在下纵然见令师一面,却也并未断言令师就是凶手或主谋。不过,令师何以不愿见我,定有她的道理,在下要听听这个道理。”

  贾嫣樱口一张,似说明什么,但呆得一呆,却又长长浩叹一声,道:“家师已离金陵,妾纵然答应替公子安排见面,那也是力难从心。”

  华云龙突然烦躁起来,峻声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我用強了。”

  他此刻精芒电,神⾊峻厉至极,显然已经动怒了。

  余昭南冷眼旁观,忽然急声道:“华兄稍安莫躁,贾姑娘之言,容或可信。”

  华云龙強抑怒火,目光移注,不耐的道:“你信她?”

  余昭南将头一点,道:“她讲她师⽗已离金陵,大致信得过去。”

  华云龙微微一怔,道:“哦?昭南兄另有所见么?”

  余昭南道:“并无所见,兄弟只是心有所感罢了。

  华云龙奇道:“昭南兄感在何处?”

  余昭南道:“贾姑娘言谈之间,对华兄似乎十分尊重,而且能讲的似乎也已讲了。譬如她师⽗想要创立一个‘姹女教’,这事本属机密,贾姑娘却因华兄在场而直言无隐,据此类推,可知她讲她师⽗已离金陵,当属可信,不过,每到关键所在,贾姑娘却又呑呑吐吐,不肯直讲,道理何在?兄弟就不解了。”

  蔡昌义忽然怪叫道:“有道理,我也想起来了。”

  华云龙眉头一皱,惑然道:“你想起什么?”

  蔡昌义眉飞⾊舞,道:“贾姑娘的师尊啊!她不是因为司马大侠的⾎案回避你。”

  华云龙心头一跳,道:“你有证据?”

  蔡昌义道:“要什么证据,有道理还不行嘛?你想想,她师⽗若与司马大侠的⾎案有关,贾姑娘何必说出师门来历,那岂不是自找烦恼么?”

  几句话简简单单,但却确有道理,华云龙双目眨动,哑口无言了。

  只见贾嫣展颜一笑,道:“谢谢你了,蔡公子,你替妾仗义执言。”

  蔡昌义戆直得很,双手连摇,道:“不要谢我,我不解之处,比他们更多。”

  华云龙已陷沉思之中,那象征余、蔡二人所讲的话,已经发生了作用。

  贾嫣心头大为舒畅,盈盈一笑,道:“你请问吧!妾但有所知,一定不令蔡公子失望。”

  蔡昌义目光一亮,道:“真的么?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将华老弟掳来金陵?”

  这句话,他已憋了很久,他一直希望余、华二人能问,岂知他二人偏偏不问,如今却由他自己问了出来,他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心头的舒畅,那是本必形容了。

  近料。贾嫣神情一怔嗫嚅半晌,却无一言出口。

  蔡昌义大感不忿,目光一棱,大声叫道:“你这人言而无信,这第一问,你就不答应?”

  但见贾嫣脸泛桃红,结结巴巴的道:“妾…妾…”

  忽听云儿吃吃一笑,道:“蔡公子,我师姐对华公子心仪得很,你何必一定叫她回答呢?”

  这话一出,贾嫣垂下了颈,蔡昌义目光一楞,傻住了。

  顿了一下,只听华云龙一声冷哼,道:“小丫头花言巧语,你道华某信你的鬼话?”

  云儿急声道:“谁讲鬼话,不信你问我师姐,哼!开口骂人,多神气嘛!”

  华云龙脸上一红,但仍扳着脸孔,冷声道:“我请问,所谓‘人是多多益善’,这话可是你讲的?”

  云儿眼睛一瞪,两手叉,凶霸霸的道:“是我讲的,怎么样?”

  贾嫣将头一抬,急声道:“云儿少讲一句。”

  云儿鼻子一皱,气唬唬的道:“他讲话多气人嘛!”

  贾嫣幽然一叹,道:“反正师⽗已经颁下噤令,不准咱们与华家的人来往,再讲也是无用,你又何必多生闲气。”

  话声一顿,目光移注华云龙,肃容接道:“华公子,非是妾不知羞聇,事到如今,妾不讲,难以去你之疑。你想想,以你的人品,你们华家的声望,⾝为女子,几人能不悠然向往?妾将公子掳来金陵,确是存了一份私心,好在事已过去,也无须再加掩饰了。”

  她星眸中升起一片雾⽔,顿了一顿,泫然泣的继而又道:“至于云儿所讲‘人是多多益善’那句话,妾不想隐瞒你,也不想多加解释,总之,家师有意创建‘姹女教’,创教非易,凭咱们几个女子,成不了大事,咱们姐妹遇上资秉相符的人,若是意气相投,便有意延纳⼊教,收归己用,如此而已。妾言尽于此,信与不信,那是但凭公子了。”

  这番话,纵有隐讳之处,却也堪称坦率的了,何况其中另涉男女之情,华云龙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更不是铁石心肠,耳闻目睹之下,不觉惘然无词以对。

  那贾嫣的子倒也硬朗,明明泫然泣,泪珠在那眼眶內滚动;但却強自抑止,不让它掉下来,此刻忽又将头一昂,向蔡昌义道:“蔡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蔡昌义先是一怔,旋即亢声道:“没有啦!”

  猛一转头,不愿去瞧贾嫣的模样。

  那贾嫣凄然一笑,道:“既无可问,咱们喝酒。”

  端起酒怀,一仰而尽,趁势拂去眼中的泪珠。

  这等举止,当真撼人心弦,余昭南默默无言,华云龙更是心神俱震。

  就在此刻,幽径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贾嫣黛眉一蹙,惑然问道:“是陈二么?”

  只听楼下一人答道:“是的,是陈二。外面来了两位客人,坚持要嫣姑娘相陪。”

  贾嫣眉头皱得更紧,道:“你没讲,我在陪客。”

  陈二及楼而止’道:“讲了,来客蛮不讲理,申言姑娘若是不去相陪,他们要捣烂咱们的怡心院。”

  蔡昌义心里别扭得紧,一听此话,顿时怒吼道:“岂有此理,什么人敢来撒野?告诉他们识趣一点,不然我打断他的狗腿。”

  陈二哀声道:“蔡公子千万歇怒,咱们生意人,惹他们不起。”

  蔡昌义蓦地站起,似夺门而去。

  贾嫣急声道:“蔡公子请坐,待我问问清楚。”

  站起⾝来,走出厅门,倚着廊边的朱栏,向下问道:“陈二,那是怎样的两个人?是客还是生客?”

  陈二昂首上望,満脸焦急之⾊,敞声应道:“是生客。一个贵胄公子打扮,一个⾝着蓝缎劲装,脸貌丑陋不堪,两人同是⾝佩宝剑,好像是江湖中人。”

  贾嫣微微一怔,蹙眉道:“江湖中人?可知他们的姓名?”

  陈二道:“姓仇,彼此一称三哥,一称五弟。”

  蓦听来客姓氏,华云龙等不觉惊然动容,纷纷离座而包,大步走了出去。

  只见贾嫣⾝子一震,继而急声道:“你快去,稳住他们,说我就来。”

  陈二应一声“是”转⾝如飞奔去。

  贾嫣回转⾝来,华云龙等已经到了门口。

  只听华云龙动地道:“是仇华?我正要找他。”

  贾嫣焦急地道:“不,你要找他不能在这里。”

  华云龙目光一棱,道:“那为什么?”

  贾嫣优形于⾊,道:“华公子,妾将你掳来金陵,已是大错,我总想保持这片基业,这也是妾治酒相待的真正原因。华公子,‘姹女教’如能及早创立,对你们华家有益无害,你何必定要令卖为难,要使妾弄得不堪收拾,愧对家师呢?”

  她心中着急,讲起话来,已是语无伦次了。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我并无恶意与你为难,须知仇华也是杀害我司马叔爷的嫌凶之一。”

  贾嫣心情惶急,不愿听他多讲,截口接道:“华公子,你若同情妾的处境,最好不要在怡心院与他碰面,去此一步,碰面的机会多得很啊!”余昭南心中不忍,接口说道:“华兄,我听你讲,此仇华并非那仇华,不可能都与司马大侠的⾎案有关吧?”

  华云龙道:“有关无关,现在言之过早,他二人同名同姓,属下的人数与服式又尽相同,这中间岂无道理?机会难得,小弟不能当面错过。”

  贾嫣大急,道:“华公子,你是在扯自己的腿么?”

  华云龙瞿然一惊,道:“此话怎讲?”

  贾嫣急急道:“实对你讲,妾师徒时时都在注意江湖动态,目前至少有两批人对你们华家不利,你若坚持要与仇华在怡心院碰面,破坏了咱们的基业,于你并无好处。”

  华云龙凛然一震,未及转念,已听蔡昌义大声叫道:“走啦!走啦!小云儿,将那宝剑行囊拿过来。”

  云儿闻言,急忙取过宝剑行囊。

  贾嫣接到手中,又轻柔的递给了华云龙,‮慰抚‬似的道:“华公子,你请放心,咱们师徒决不作愧对华家的事,这是家师叫我转告你的,你帮妾的忙,也就是帮你自己的忙,求求你,你请走吧!”

  轻声软语,焦急中别有一番情意,华云龙不觉脫口道:“那么你呢?”

  贾嫣笑了,轻快的笑了,螓首微杨,凝视着华云龙道:“我不要紧,我会处理的,谢谢你。”

  云儿适时接口道:“三位公子,请随云儿走。”

  于是,华云龙浑浑噩噩的接过行囊宝剑,但觉脑际一片混沌,紧随云儿⾝后,由两侧绕至前院,跨上马背,施施然转回了“医庐”

  “医庐”漆黑一片,不见一丝灯亮,余昭南一声惊呼,脫口叫道:“噫!怎么回事?”

  蔡昌义也道:“是啊!二鼓三点,不过戌末时分,怎么都睡了?”

  华云龙心头一紧,未及转念,余昭南已自策马急驰而前。

  三人到达庄前,只见转角掠出一条人影,轻声问道:“是昭南兄三位么?”

  那人⾝法奇快,瞬眼已到眼前,原来竟是⾼颂平。

  余昭南越发奇道:“颂平兄,怎么回事?舍下有了变故?”

  ⾼颂平哈哈一笑,道:“没有,没有,防患未然而已。”

  轻轻一击掌,院门应声而开,前厅也燎起了灯火。

  ⾼颂平接道:“我守前院,博生兄守后院,逸枫兄与伯⺟坐镇中厅,伯⽗四下巡视,往来接应,哈哈!守株待兔,仅仅守住了你们三位。”

  忽见“江南儒医”出现在厅门之前,朗声接道:“颂平言语欠当,你怎知没有人来?”

  ⾼颂平朗声笑道:“侄儿喝了半夜的西北风,我这是讲个笑话。”

  “江南儒医”道:“讲笑话不能伤人,伤人就是挖苦,那容易结怨的,逸枫的主意不算多余啊!”⾼颂平先是一怔,旋即朗声道:“是,侄儿知错了。”

  华云龙晴暗地忖道:这位前辈舂风化雨,时时不忘规戒晚辈,更难得和煦宜人,令那受教之人心悦诚服“主陵五公子”追随左右,那是受益非浅了。

  三人早已下马“江南儒医”见到华云龙手中的宝剑行囊,颇感意外的道:“怎么?龙哥儿,此行没有发生冲突么了”

  华云龙道:“有劳老前辈悬念,此行纵然未曾发生冲突,晚辈却也惘得很。”

  “江南儒医”惑然道:“哦?究竟怎么回事?”

  余昭南接口道:“那贾嫣并未趋避,尚且备酒相待。”

  蔡昌义对贾嫣的印象不坏,抢着接道:“贾嫣对华老弟不差,她是有问必答,‮诚坦‬得很。”

  “江南儒医”愕然道:“这就奇怪了,今夜前来探道之人,莫非与那贾嫣无关么?”

  ⾼颂平双眉一挑,惊呼道:“怎么?今夜当真有人来啦?”

  “江南儒医”蹙眉颔首道:“二更时分,有一人影泻落东南跨院之中,那人影好似警觉自们已有防备,微一瞻顾,随即又退了回去。”

  蔡昌义急声问道:“那是怎样一个人?伯⽗怎的不将他截住?”

  “江南儒医”道:“那人⾝法太快,老朽赶到,他已走了,看去好像是个女子。”

  话声一顿,语锋一转,忽又道:“反正內情不简单,咱们走,中厅去谈,逸枫与你伯⺟都在中厅。”

  ⾝子一转,领先穿过前厅,直朝后面走去。

  华云龙等面面相觑,不知来者何人,有何企图,那⾼颂平不觉吐一吐⾆,好似为自己失言而解嘲,众人顿了一顿,方始齐齐举步,随后行去。

  一行人到了中厅,李博生已由后院回来,袁逸枫起⾝相,余夫人脸含微笑,朝华云龙点一点头,道:“龙哥儿回来啦?此行如何?”

  “江南儒医”接话道:“诡异得紧,咱们坐下谈。”

  老夫人神情一愕,道:“怎么诡异得紧?”

  众人分别落坐“江南儒医”道:“那姓贾的女子不但未走,而且各酒相待,我在东跨院,又发现一个女子前来探道,等我赶去,她又走了,这中间定有讲究。”

  老夫人⽩眉一蹙道:“哦!有这等事?那探道的女子是何来路,尔后未再现⾝么?”

  “江南儒医”道:“那女子好似并无恶意,一顿就走,我原先认为与那姓贾的女子有关,现在听龙哥儿他们一讲,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话声一顿,目注华云龙,接道:“龙哥儿,还是你先讲,你将始末详详细细讲一遍。”

  华云龙将头一点,顿了一下,乃道:“晚辈等到了怡心院,便有鸨头陈二前来接,咱们与贾嫣见面以后,一面喝酒,一面打情骂俏…”

  这时,早有家人送上香茗,众人默然‮坐静‬,细听华云龙叙说此行的经过。

  在座的人,李博生与袁逸枫,乃是睿智敏慧的俊彦,余尚德夫妇更是前辈人物,经验阅历,聪明才智,堪称超人一等,他们静听华云龙的叙述,不时皱眉,不时瞪眼,听他讲完,仍是莫衷一是,与华云龙一样,同有惘的感觉。

  厅屋之中,寂宁了片刻,蔡昌义但觉气氛沉闷得很,突然亢声道:“⼲什么啊!那贾嫣心地不错,他纵然有话不肯明讲,那也是别有苦衷,咱们‮坐静‬凝思,又能想出什么结果?”

  “江南儒医”目光一抬,道:“昌义,你就是子急躁,那贾嫣的心地纵然不错,却也过于神秘了,况且今夜前来探道的是个女子,谁能断定那女子与贾嫣无关,唉!江湖上的事诡谲多诈,不用脑筋去想,那就难兔上当了。”

  蔡昌义乃是生成的憨直心肠,叫他多用脑筋,那无疑驱羊上树,只见他浓眉一轩,大声叫道:“用什么脑筋嘛!任他诡谲多诈,我总以不变应万变,华老弟晕多⽇,又‮腾折‬了半⽇‮夜一‬,该‮觉睡‬啦!就是要想,明⽇再想不迟。”

  只见余老夫人站起⾝来,道:“老爷子,昌义讲的也有道理,龙哥儿‮腾折‬了半⽇‮夜一‬,事情又复扑朔离,一时片刻也想它不通,夜⾊已深,早点休息,明⽇再讲吧!”

  老开了口“江南儒医”不便再讲什么,目光一扫,起立说道:“好吧!早点休息,反正急也不在一时。”

  这“医庐”的房舍极多,东西两边跨院是一般食客的住处。老夫妇住在后院,余昭南独住中院,象袁逸枫、李博生络知己好友来时,便也在中院歇⾜。

  华云龙被引到东首一间客房,略事梳洗,便即就寝。

  他哪里睡得着,辗转第,尽在想“怡心院”的事。

  他意想愈糊,杀害司马长青夫妇的凶手留下一个碧⽟小鼎,小鼎是“王鼎夫人”独门信物“⽟鼎夫人”纵然已死,独门信物该不致流⼊旁人之手,况且他祖⺟又将“⽟鼎夫人”的绝笔书审慎的给他,在他那防⾝软甲之中,这不暗示⾎案与“⽟鼎夫人”有关么?既与“⽟鼎夫人”有关,那贾嫣的师⽗--方紫⽟便脫不了⼲系,但贾嫣为何恁般坦率,对自己的⾝世丝毫不加隐瞒,诚如蔡昌义所讲,那是自找烦恼了。

  天下没有愿意自找烦恼的人,除非他是⽩痴,另有一说,那便是贾嫣私心仰慕,确已死心塌地的倾向自己,但贾嫣讲得很清楚,她师⽗已颁噤令,不准与华家的人来往,且也表示“事已过去”岂不显示贾嫣是个以师命为重的人?

  他用劲翻了一个⾝,以被蒙头,不觉自语出声,道:“还得到南方去查,方紫⽟看来与⾎案无关。”

  讲是这样讲,念头仍旧转个不停。

  方紫⽟的行径令人难测,既像与华家等怨重如山,又像对华家关顾备至,这是什么道理?再说“姹女教”三字顾名思义,当知是一个仗恃女⾊,蛊惑男人的琊教,那贾嫣明知他们华家行侠仗义,决不容许这等琊教出现江湖,但贾嫣却也毫无顾忌的讲了出来,是她们的宗旨自信正大?抑是料定他们华家无可奈何呢?

  忖念中,他好似大吃一惊,猛翻⾝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什么意思?‘目前至少有两批人对你们华家不利’…”

  这句话是贾嫣讲的,此刻他蓦然记起,首先便想到贾嫣的用意是胁迫,胁迫他离开“怡心院”不要与仇华碰面,不要闹事,破坏了“姹女教”的基业。

  继而一想,又觉不对,贾嫣也曾讲过,她们师徒不作对不起华家的事,这句话固然有点讽刺的意味,却也推翻了他那“旨在胁迫”的想法,于是,洛城外,那位玄⾐少女的话,陡然涌向了脑际。

  他记得玄⾐少女曾讲:“…江湖上正在酝酿大变,那司马长青首当其冲,不过是替人受过…”又讲“令尊大人雄霸武林,声威之隆,宛如⽇在中天,但仇敌遗天下…”这些话涌向脑际,他顿觉事有可信,心情越发沉重,越发的难以⼊眠了。

  他本是无忧无虑,任何事不太在意的少年。此刻千斤重担扛在肩上,竟也变成了心事重重,可知他情纵然豁达,责任观念却也极为浓重。

  因之,往事如风起云涌,那尤氏,那黑猫,那丑陋的薛娘,娇的阮红⽟,阮红⽟的师兄萧仇,前后所见的仇华,一个个出现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鸣五更,天快亮了,他仍在想,想那前来探道的女子,那女子与贾嫣有关么?如若无关,又是什么来历?目的何在?

  思绪万端,却理不出一个头绪,得不出一结论,他无奈,起⾝端坐,运功行气,功行周天,始才渐渐⼊定。

  ⼊定以后,灵台清明,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有人走进房来,双目一睁,但见蔡昌义蹑手蹑⾜,正在掩闲房门。

  他心头陡然一怔,旋⾝,竖起右手食指,担起嘴先作一个噤声手势,然后悄声道:

  “老弟,跟我走。”

  华云龙越发惊奇,也悄声道:“有事么?”

  蔡昌义道:“没事,你先梳洗,要轻,要快,我等你。”

  华云龙暗付,不觉皱起眉头,响起⾝穿⾐,一面问道:“昭南兄他们起⾝了么?”

  蔡昌义道:“别管他们,咱们悄悄的溜走。”

  华云龙道:“溜走?为什么?”

  蔡昌义道:“去玩,我带你游览名胜古迹。”

  华云龙迟疑道:“这个…”

  蔡昌义急道:“快嘛!等他们起⾝,咱们就走不成了。”

  话声微顿,陡又接道:“你不知道,金陵的名胜古迹不可数计,清凉山、狮子山、钟山、北极阁、鸣寺、雨花台,燕子矶…至于莫愁湖与玄武湖,那是不用讲啦!”

  华云龙道:“便是去玩,那也不能悄悄的走,总得…”

  蔡昌义截说道:“总得怎样?告诉余伯⽗么那准走不成,等他们起⾝,准是思索呀,推敲呀,讲那贾嫣的事,头都大啦!我是与你投缘,悄悄的带你去玩,免得被他住,你去不去?不去不劳驾,我一个人去。”

  华云龙本就贪玩,再听蔡昌义如数家珍一般,报出许多好玩的去处,心思早已活动,如今又听蔡昌义这般说法,更觉不便辜负他的一片盛情,但因寄住余家,余家⽗子心肠热络,自已正事不办,悄悄溜出玩,总觉欠妥,因之又嗫嗫嚅嚅,决断不下。

  蔡昌义见他言又止,想去不去的样子,忙又接道:“机会消纵即逝,⽩天咱们去玩,晚上我陪你再走趟‘怡心院’,看看究竟,问向那个什么姓仇的下落,这样玩归玩,办事归办事,不很好么?”

  华云龙想想有理,微一昑哦,道:“那…总得留个字条…”

  蔡昌义眉开眼笑,连连挥手,道:“你去梳洗,字条我写,快!”

  走去桌边,研墨濡笔,一挥而就。

  只见纸条上写着:“弟偕云龙出游,傍晚归。”

  花押更简单,只有一个“义”字。

  搁笔回首,但见华云龙面含微笑,已在⾝后相待。

  蔡昌义眼睛一瞪,道:“怎样?你还不去洗…”

  华云龙道:“我用⼲布擦了一把,免得惊动别人。”

  蔡昌义先是一怔,继而想打哈哈,突然警觉不能⾼喧,于是姆指一翘,道:“行!咱们心志一样,跟我来。”

  ⾝子一转,悄悄打‮房开‬门,掩了出去。

  这时旭⽇甫升,余家已有下人洒扫举炊,他二人掩掩蔵蔵,到了侧院,看清四周无人,纵⾝越过院墙,撒腿奔去。

  奔出二三里,眼看已近城脚,华云龙问道:“昌义兄,咱们进城么?”

  蔡昌义道:“嗯!先进城,清凉山、鸣寺、北极阁,都在城內。”

  华云龙道:“咱们先游何处?”

  蔡昌义道:“清凉山,那鸣寺就在山上,咱们在鸣寺填肚子再去雨花台捡鹅卵石。”

  华云龙不知什么叫“雨花台捡鹅卵石”又为何要去“鸣寺填肚子”但见蔡昌义奔行不歇,也就懒得再问,只是亦步亦趋,紧随而行。他二人穿越而过,须臾到了城西。

  所谓“清凉山”实际只是个较大的丘陵,其⾼不⾜百丈,方圆不过二十里,但那山以上,禅林茂密,每当炎夏,清风徐来,蝉鸣涤人尘思,微风沁人心脾,颇有消汗生津的功效。“清凉山”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鸣寺位于清凉山之巅,占地不大,但香火鼎盛,此刻虽是清晨,朝山礼佛的香客已络绎于途了。

  其中的缘故,一因禅林雅静,空气新鲜,城居的人,藉那爬山登⾼的机会,既可进香许愿,又可锻练筋骨,故此人人争先,相沿成习,再者,鸣寺的和尚煮粥待客,虽是薄粥,下粥的素菜,则是和尚的精心之作,脆香可口,食之宜人,而且不另收费,旁人也无法仿制,为此一顿素粥而来,也是大有人在,蔡昌义所讲的“鸣寺填肚子”其理之一,也在于此。

  他二人到达山下,放缓脚步,夹在香客之中,缓缓朝山巅走去。

  这一条路,地区偏僻,上山的人不多,走到半,从四面上山的人会合一起,人数可就多了,但也没有扎眼的人,便有扎眼的人,他们志在游山,恐怕也不会注意。

  一片朗朗诵经之声临空传来,那是和尚的早课犹未做完。

  罄钟木鱼,贝叶禅唱,华云龙听了,顿感心头一片宁静,隔夜的烦恼为之尽去,他不觉默然加快步子,循那诵经的声音直奔山颠。

  鸣寺只有一座正殿,一座侧殿,一座后殿,另有一个膳堂,一个接待香客的厅屋,膳堂在厅屋之后,后厅在正殿之右,厨房与肩都在后面。

  此刻,二三十个和尚,齐聚在那正殿之上,合十膜拜,全心全意的诵经。

  华云龙好似已经着,迳趋正殿,全神贯注的在那里静听。

  过了片刻,蔡昌义有些好奇。也有点不耐,悄悄的附耳言道:“怎么回事?老弟!”

  华云龙微微一怔,霍然惊醒,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那木鱼禅唱,为何能令他悠然神往,当下尴尬的摇一‮头摇‬,笑道:“没有什么…哦!咱们四下瞧瞧。”

  也不等蔡昌义回答,⾝子一转,缓步走向偏殿。

  他这等神不守舍的模样,瞧得蔡昌义満头雾⽔,好生不解,但却已令另外一人脸含微笑,点了点头。

  那人是个瘦骨磷峋,満脸皱纹,眼⽪下垂,银须过腹的和尚。

  这和尚毫不起眼,一串佛珠,一袭灰布僧衲,一双多耳⿇鞋,如此而已。

  可是,自从华云龙登上山,他就远盯在华云龙的⾝后了。

  游罢寺院,蔡、华二人来到东南角上,眺望城景。

  金陵城东南一带,人烟稠密,房屋栉比鳞次,当真是红尘千丈,热闹非凡,此刻不过凌晨,炊烟缭绕中,业已有人负贩穿梭,熙来攘往,但那西北一带,房屋虽也不少,大多都是公侯的深院,缙绅的巨宅,街头巷尾,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蓦地华云龙神⾊一怔,目光电,朝那鼓楼方向深深凝注。

  蔡昌义好生诧异,不解地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华云龙手举手一指,道:“你瞧,贾嫣的马车。”

  蔡昌义顺他的手指望去,果见一辆马车奔驰甚急,直向闹市驰去。

  他目光不如华云龙锐利,瞧不清马车的样子,信口道:“金陵城马车多啦!怎见得那是贾嫣的马车?”

  华云龙肯定的道:“马车虽多,款式不一,贾嫣的马车我认得,决不会错。”

  蔡昌义道:“就是贾嫣的马车又怎样?她是女⾝份,宴夜应召,凌晨归去,那也可能啊!”华云龙将头一摇,道:“不可能,你忘了昨夜有仇华前去闹事,指名召她相陪,她怎能脫⾝?”

  蔡昌义微微一笑道:“不能脫⾝又如何?纵有可疑,咱们晚上走一趟,可疑处自能刃而解,走啦!咱们喝粥去。”

  抓住华云龙的臂膀,就往膳堂走去。

  他这人不肯多用心思,答不上来就用強,华云龙只得耐着子,跟着他去。

  进了膳堂,方知食客之多,竟不亚于酒楼饭馆。这膳堂一十二张桌子,几乎已有人満之患了。

  膳堂中无人待侯,吃粥的人须得自己去盛,因之人来人往,显得十分杂

  华云龙⼊境问俗,跟在蔡昌义⾝后盛好薄粥,二人找了两个空位坐下就吃。

  莱是四碟:一碟霉千张,一碟酱素,一碟糟啂腐,一碟脆⻩九茎芥,这与普通下粥的素菜并无二样,但却⼊口芬方,决非街坊之物可比。

  粥至半,蔡昌义停口问道:“老弟!这素菜滋味如何?”

  华云龙抬起头来,笑道:“妙!妙!…”

  倏然住口,再无下文,而且笑容一敛,目光发直,像似楞了。

  蔡昌义浓眉一蹙,不释的道:“老弟,你今天…”

  忽见华云龙目光有异,不由话声一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原来另外一张桌上,坐着一个儒衫佩剑的少年,一旁一个花信年华,面垂黑纱的女子。

  在那里玩弄一头朱睛熠熠的黑猫。

  见到那黑猫,蔡昌义不觉也是一怔。

  适在此时,那少年放下碗筷,抬起头来,赫然竟是阮红⽟的同门师兄,萧仇。

  蔡昌义不认得萧仇,但却曾听华云龙讲过那头黑猫。

  只见那萧仇目光一凝,霍地站起⾝来,一笑道:“华‮二老‬,咱们久违了。”

  话声出口,那面垂黑纱的女子陡然抬头,紧接着⾝子一颤。

  她纵然面垂黑纱,纵然未曾携带那头黑猫,华云龙也能一眼认出她的⾝份,她就是那似“守护”灵堂,自称司马长青“侍女”的尤氏,涉嫌最重的疑凶就在眼前。那是难怪华云龙要发楞了。

  只见那尤氏扯一扯萧仇的⾐袖,悄声说道:“不要生事,咱们走。”

  蔡昌义倒也乖觉,陡然沉声道:“走?哪里走?”

  只听华云龙缓缓说道:“让他们走,佛门圣地,不能沾染⾎腥。”

  蔡昌义浓眉一轩,道:“怎么?她不是…”

  华云龙将头一点。接口道:“是的,她是尤氏,那不会错。”

  那萧仇冷声一哼,道:“华云龙,本公子在钟山等你,你敢去么?”

  华云龙目光一棱,道:“一言为定,卯时正在下必到。”

  话声一顿,凝注尤氏道:“此约以夫人为主,在下有话向夫人请教,盼夫人不要慡约。”

  尤氏嗫嚅道:“妾…妾遵命。”

  华云龙微微一笑,站起⾝来,道:“昌义兄,咱们走啦!”

  撒开大步,翩翩然出门而去。

  蔡昌义木然相随,到达山,终究忍耐不住,乃问道:“老弟,你当真相信那尤氏会赴约?”

  华云龙道:“她虽然是个有利的线索,却是起码的脚⾊,去与不去,都无关紧要。”

  蔡昌义讶然道:“那…那又何必约她?”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她若不去,证明她做贼心虚,⾎案必定与她有关,纵然另无发现,亦可全力追缉她,事情总有⽔落石出的一⽇。”

  蔡昌义道:“她若去了呢?”

  华云龙道:“按当⽇的情形看来,这尤氏与⾎案有关,依我的判断,她若前去,自然会另邀帮手,合力对付我,那便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了。”

  蔡昌义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我懂了,我懂了,哈哈!想不到你…”华云龙轻轻在他肩头上拍了一掌,道:“言多必失,懂了就好,咱们走快一点。”

  于是,他二人携手并肩,匆匆下了清凉山。

  这时,禅林深处,转出那位骨瘦骨嶙峋的老和尚,望着华云龙奔驰的背影,轻轻的摇了‮头摇‬,然后挽起布衲的⾐襟,颤巍巍的也向山下走去。

  钟山位于金陵之东北,绕城而行,不下五十余里。

  华、蔡二人好整以暇,由⽔西门出城,先到雨花台逛了一圈,然后越野奔驰,风掣电闪一般。逞朝钟山奔去。

  到达山麓,已是卯初时刻,仰望⾼山,但觉紫气氤氲,山势雄伟,又名紫金山。

  蔡昌义任了一怔,口气道:“偌大一座钟山,刚才忘了讲个确切的地点,如今究竟在哪里等?”

  华云龙想了一想,道:“好在时辰尚早,咱们先登山峰,有人到来,当可一览无遗。”

  这是眼前唯一可行之策,蔡昌义自然无话可讲,二人再次迈开步子,奔向山峰。

  须臾,山峰已近,忽听一个嘶哑的妇人厉喝道:“站住!你再向前一步,我砍断你的狗腿。”

  华云龙耸然一凛,的道:是薛娘?她怎么…

  疑念刚起,只听一个男子声音轻狂的一声冷笑,道:“螳臂挡车,哈哈!你这丑婆娘不知好歹,竟敢…”话声犹未毕,华云龙陡地一声沉喝,道:“快!是仇华。”

  话声中,⾝形冲天而起,扑向峰巅。

  他二人到达峰巅,但见那是一块⾼低不平的草地,约莫十来丈方圆,东西两面是密林,东北角有一片断崖,⾕深不知几许,此刻除断崖一面无人把守外,其余三面,围绕着一十六名紫⾐劲装大汉,草地‮央中‬,一位二八年华的玄⾐少女手执短剑,怒目而视,薛娘挡在她的⾝前,丑陋的面孔双目噴火,筋⾁菗搐不已,双手漆黑如墨,显然已是运⾜功力,推备出手,但那仇华目光琊,却是视若无睹,仍旧恻恻脸含笑,一步步向前去,另外一位二十几岁上下的锦⾐少年站在一侧,看样子也是那仇华一路。

  这阵仗,那是仇华动了念,要向玄⾐少女下手了。

  蔡昌义本是个火暴子,瞥目之下,顿觉怒气汹涌,蓦地一声沉喝道:“止步!欺凌妇女,你算是哪门的好汉?”

  这声沉喝,气发丹田,声震耳膜,那仇华耸然一惊,不觉脚下一顿,转过⾝来。

  玄⾐少女蓦然见到华云龙,脫口一声呼,道:“华公子!”

  此刻,那仇华已瞧见华云龙,只见他眉头一轩,恻恻的道:“咱们有缘啊!哈哈!你诡称⽩琦,在本公子⾝上做了手脚,劫走那堂子里的姑娘,也不怕辱没你们华家的名声?”

  华云龙听了这话,暗暗吃惊,忖道:怎么?贾嫣拆穿我的底细了?她究竟…

  讵料他疑念未了,又听玄⾐少女失声尖叫道:“天啊!你…”这声尖叫似有失望的意味,但却毫无来由,华云龙尚未来得及转念,只听那薛娘冷声截口道:“‮姐小‬,别忘了咱们的目的,任他劫走哪里的姑娘,那都与咱们无关。”

  这片刻间,玄⾐少女脫口呼,继而又失声尖叫,加上薛娘截口之言,与那仇华的讽言讽语,可真将蔡昌义弄糊涂了。

  只见华云龙长长吁了口气,⾝朝那玄⾐少女走去,道:“姑娘!你别伤心,事情的究竟,我已略略测得一些眉目,那与姑娘无关,至于令尊之事,往后在下尚能尽力,决不推辞,眼前请你先走一步…”

  话犹未毕,忽听那仇华哈哈大笑道:“姓华的,这档子事,你又要揷上一脚么?”

  华云龙不予置理,迳自接道:“姑娘,在下言出由衷,华家的‮弟子‬,决不做食言背信,辱没家声的事,你请走,此间事由我料理。”

  玄⾐少女泫然泣,未置可否,薛娘仍是一脸寒霜,并无退走之意。

  只听那仇华冷声一哼,道:“由你料理?哼!你自顾不暇,还要越俎代庖,管别人的闲事?”

  目光一顾另一锦⾐少年,又道:“老五,咱们上,死活不论。”

  抡臂一掌,飙然朝华云龙侧背击去。

  华云龙⾝子一转,避过急袭而至的掌风,峻声喝道:“且慢!在下有话要问。”

  只听“呛啷”一声,锦⾐少年撤出长剑,一剑横扫,朝华云龙拦挥去,冷声道:“间不少糊涂鬼,多你一个,又有何妨。”

  口齿刻薄,剑势凌厉,这一剑去势如电,威猛无比,大有一剑伤人之势,玄⾐少女瞥目之下,不觉一声惊叫,瞪大了眼睛。

  华云龙倒是毫不在意,左手一挥,掌风急袭,直朝来剑撞去,口中喝道:“你是什么人?讲个清楚再打。”

  那仇华一掌落空,反臂一探,顺势执剑在手,一招“千里扬帆”振腕刺主,道:“仇华,你可听清啦?”

  仇华?那锦⾐少年也叫仇华,那岂不是第三个仇华了?

  华云龙心神一震,左胁险险中了一剑,蔡昌义一见大急,正待腾⾝而起,扑出解救,忽听玄⾐少年失声叫道:“华公子接剑。”

  话声中,她那光华闪闪,长不遗尺的短剑疾若掣电,猛朝仇华背后飞来,那仇华不遑伤敌,连忙撤招收剑,横跨一步,避了开去。

  蔡昌义心头一宽,不觉忖道:此女与华老弟有怨,却又对华老弟有情,这倒是“道是无情却有情了”

  心中在想,目光却未敢稍瞬,只见那短剑去势依旧,华云龙眼看不能不接,急切间右臂一探,那光华打门的短剑,已被他紧紧夹在食中两指之间。

  一剑在手,华云龙宛如猛虎添翼,但见他短剑一挥,顿时展开一轮強攻,将那两个仇华得连连后退不已。

  攻势中,华云龙暗暗忖道:武林之中,那里来许多仇华?锦⾐少年被称为老五,马脸汉子该是老三啦?我且放他一马,看看他们的武功路数,再作道理。

  他这样一想,顿时装作內力不继的模样,剑势缓了一缓。

  ⾼手过招,焉能有一丝怠慢?

  两个仇华,其武功均是已登堂奥之人,只因一着怠忽,便自失去了先机,屈居下风,如今眼见华云龙剑势一缓,这乃是千载难逢的平反之机,怎肯轻易失之臂?

  只见他二人脸露喜⾊,剑势一紧“刷刷刷”连攻三剑,顿时扳回了优势。

  他二人原先处于下风,剑法不能展开,此刻扳回了优势,二柄长剑,霎时宛如游鱼得⽔,得心应手的活跃起来。

  果然,他二人的剑法辛辣有余,沉稳不⾜,配合施展,更见诡异多变的特,与那洛仇华所使的剑法如出一辙,

  试了二十余招,华云龙暗暗忖道:剑法一致,乃是艺出同门了。但不知同名同姓的仇华共有多少?

  他忽然振腕一剑,朝那⾝着锦⾐的仇华劈去,同时峻声道:“讲?尔等可是‘玄冥教’主的门徒?”

  这一剑犹如天外来虹,劲急锐猛至极,锦⾐仇华心神一震,不觉退出了一步。

  马脸仇华猛一上步,剑尖挽起一片寒芒,不顾一切,迳朝华云龙背后三大要⽳点去,目的在解那锦⾐仇华之危。

  殊不知拼命救人,自己的空门必将大露,但见华云龙猛地一旋⾝,短剑一挥而至,倏然间,但觉顶门一凉,他不觉骇然怔住。

  华云龙一笑而退,道:“请问,在下的剑势下沉三分,后果如何?”

  后果如何?那是不用问了。

  马脸仇华头⽪一炸,全⾝冷汗直冒,深深吐了一口冷气。

  华云龙微微一笑,接着又道:“我请问,令师座下,同名同姓的仇华共有几个?”

  马脸仇华如受催眠,脫口道:“八个。”

  华云龙脸⾊倏寒,道:“八个人同一姓名,那是正对咱们华家而来,令师与华家有仇么?”

  马脸仇华蓦地一怔,这才警觉已经失言,顿时脸⾊灰败,惊慌失措的无词以对。

  锦⾐仇华忽然亢声道:“老三,一句是讲,八句十句也是讲,既然已经讲了,知道的咱们讲吧!”

  华云龙双眉轩动,暗暗忖道:“师兄年纪仿佛,姓名相同,彼此的称谓,毫无大小之分,其师的为人不言可知了。

  心中在想,口中言道:“阁下不失是位汉子,请问‘玄冥教’的总坛设于何处?”

  锦⾐仇华道:“本教尚未开坛,开坛之⽇,定会遍传武林帖,通知你们华家。”

  华云龙将头一点,道:“洛司马大使夫妇可是你们遣人所杀。”

  锦⾐仇华道:“是…”

  马脸仇华紧接着道:“不是。”

  华云龙目光一棱,沉声喝道:“究竟是与不是?”

  马脸仇华道:“咱们兄弟都讲了。”

  华云龙皱眉道:“怎么说?”

  锦⾐仇华道:“是与不是,全是。这有什么难懂得?唠叨!”

  华云龙怒气陡升,顿了一下,忽又強自按捺下去,道:“看来没有真凭实据,你们是不肯坦⽩承认的了。”

  锦⾐仇华双目一澄,口齿启动,正待讲话,忽听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道:“小儿定要知道,可问老夫。”

  华云龙怦然一震,急忙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南边到了四个年届古稀的老者,怀抱黑猫的尤氏,与那儒衫佩剑的萧仇,分立在他们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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