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人生 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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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大山里的人生 作者:沈从文 书号:43708 | 更新时间:2017/11/11 |
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 | |
一个多情⽔手与一个多妇情人 我的小表到了七点四十分时,天光还不很亮。停船地方两山过⾼,故住在河上的人,睡眠仿佛也就可以多些了。小船上⽔手昨晚上吃了我五斤河鱼,吃过了鱼,大约还记得着那吃鱼的原因,不好意思再睡,这时节业已起⾝,卷了铺盖,在烧⽔扫雪了。两个⽔手一面工作一面用野话编成韵语骂着玩着,对于恶劣天气与那些昨晚上能晃着火炬到有吊脚楼人家去同宽脸大xx子妇人纠的⽔手,含着无可奈何的妒嫉。 大木筏都得天明时漂滩,正预备开头,寄宿在岸上的人已陆续下了河,与宿在筏上的⽔手们,共同开始从各处移动木料。筏上有斧斤声与大摇槌彭彭敲打木桩声音。许多在吊脚楼寄宿的人,从妇人热被里脫⾝,皆在河滩大石间踉跄走着,回归船上。妇人们恩情所结,也多和⾐靠着窗边,与河下人遥遥传述那种种“后会有期各自珍重”的话语。 很显然的事,便是这些人从昨夜那点露⽔恩情上,已经各在那里支付分上一把眼泪与一把埋怨。想到这眼泪与埋怨,如何进这些人的生活中,成为生活之一部分时,使人心中柔和得很! 第一个大木筏开始移动时,约在八点左右。木筏四隅数十支大桡,泼⽔而前,筏上且起了有节奏的“唉”声。接着又移动了第二个。…木筏上的桡手,各在微明中画出一个黑⾊的轮廓。木筏上某一处必扬着一片红红的火光,火堆旁必有人正蹲下用钢罐煮⽔。 我的小船到这时节一切业已安排就绪,也行将离岸,向长潭上游溯江而上了。 只听到河下小船邻近不远某一只船上,有个⽔手哑着嗓子喊人: “牛保,牛保,不早了,开船了呀!” 许久没有回答,于是又听那个人喊道:“牛保,牛保,你不来当真船开动了!” 再过一阵,催促的转而成为辱骂,不好听的话已上口了。“牛保,牛保,狗×的,你个狗就见不得河街女人的×!” 吊脚楼上那一个,到此方仿佛初从好梦中惊醒,从热被里妇人手臂中逃出,光⾝跑到窗边来答着:“宋宋,宋宋,你喊什么?天气还早咧。” “早你的娘,人家木驳全开了,你×了夜一还尽不够!” “好兄弟,忙什么?今天到⽩鹿潭好好的喝一杯!天气早得很!” “早得很,哼,早你的娘!” “就算是早我的娘吧。” 最后一句话,不过是我想象的。因为河岸⽔面那一个,虽尚呶呶不已,楼上那一个却业已沉默了。大约这时节那个妇人还卧在上,也开了口“牛保,牛保,你别理他,冷得很!”因此即刻又回到上热被里去了。 只听到河边那个⽔手喃喃的骂着各种野话,且有意识把船上家伙撞磕得很响。我心想: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倒应该看看他。且很希望认识岸上那一个。我知道他们那只船也正预备上行,就告给我小船上⽔手,不忙开头,等等同那只船一块儿开。 不多久,许多木筏离岸了,许多下行船也拔了锚,推开篷,着手桨摇橹了。我卧在船舱中,就只听到⽔面人语声,以及橹桨⽔声,与橹桨本⾝被扳动时咿咿哑哑声。 河岸吊脚楼上妇人在晓气蒙中锐声的喊人,正如同音乐中的笙管一样,超越众声而上。 河面杂声的综合,织了庄严与流动,一切真是一个圣境。 我出到舱外去站了一会。天已亮了,雪已止了,河面寒气人。眼看这些船筏各戴上⽩雪浮江而下,这里那里扬着红红的火焰同⽩烟,两岸⾼山则直矗而上,如对立巨魔,颜⾊淡⽩,无雪处皆作一片墨绿。奇景当前,有不可形容的瑰丽。 一会儿,河面安静了。只剩下几只小船同两片小木筏,还无开头意思。 河岸上有个蓝布短⾐青年⽔手,正从半山⾼处人家下来到一只小船上去。因为必须从我小船边过⾝,故我把这人看得清清楚楚。大眼,宽脸,鼻子短,宽阔肩膊下挂着两只大手(手上还提了一个棕⾐口袋,里面填得満満的),走路时肩背微微向前弯曲,看来处处皆证明这个人是一个能⼲得力的⽔手!我就冒昧的喊他,同他说话:“牛保,牛保,你玩得好!”谁知那⽔手当真就是牛保。 那家伙回过头来看看是我叫他,就笑了。我们的小船好几天以来,皆一同停泊,一同启碇,我虽不认识他,他原来早就认识了我的。经我一问,他有点害羞起来了。他把 那口袋举起带笑说道: “先生,冷呀!你不怕冷吗?我这里有核桃,你要不要吃核桃?” 我以为他想卖给我些核桃,不愿意扫他的兴,就说我要,等等我一定向他买些。 他刚走到他自己那只小船边,就快乐的唱起来了。忽然税关复查处比邻吊脚楼人家窗口,露出一个年青妇人鬓发散的头颅,向河下人锐声叫将起来:“牛保,牛保,我同你说的话,你记着吗?” 年青⽔手向吊脚楼一方把手挥动着。 “唉,唉,我记得到!…冷!你是怎么的啊!快上去!” 大约他知道妇人起⾝到窗边时,是还不穿⾐服的。 妇人似乎因为一番好意不能使⽔手领会,有点不⾼兴的神气。 “我等你十天,你有良心,你就来——”说着,彭的一声把格子窗放下了。这时节眼睛一定已红了。 那一个还向吊脚楼喃喃说着什么,随即也上了船。我看看,那是一只深棕⾊的小货船。 我的小船行将开头时,那个青年⽔手牛保却跑来送了一包核桃。我以为他是拿来卖给我的,赶快取了一张值五角的票子递给他。这人见了钱只是笑。他把钱还,把那包核桃从我手中抢了回去。 “先生,先生,你买我的核桃,我不卖!我不是做生意人。(他把手向吊脚楼指了一下,话说得轻了些。)那子婊同我要好,她送我的。送了我那么多,还有栗子,⼲鱼。 还说了许多痴话,等我回来过年咧。…“ 慷慨原是辰河⽔手一种通常的格。既不要我的钱,⽪箱上正搁了一包烟台苹果,我随手取了四个大苹果送给他,且问他: “你回不回来过年?” 他只笑嘻嘻的把头点点,就带了那四个苹果飞奔而去。我要⽔手开了船。小船已开到长潭中心时,忽然又听到河边那个哑嗓子在喊嚷: “牛保,牛保,你是怎么的?我×你的妈,还不下河,我翻你的三代,还…” 一会儿,一切皆沉静了,就只听到我小船船头分⽔的声音。 听到⽔手的辱骂,我方明⽩那个快乐多情的⽔手,原来得了苹果后,并不即返船,仍然又到吊脚楼人家去了。他一定把苹果献给那个妇人,且告给妇人这苹果的来源,说来说去,到后自然又轮着来听妇人说的痴话,所以把下河的时间完全忘掉了。 小船已到了辰河多滩的一段路程,长潭尽后就是无数大滩小滩。河⽔半月来已落下六尺,雪后又照例无风,较小船只即或可以不从大漕上行,沿着河边浅⽔处走去也依然十分费事。⽔太⼲了,天气又实在太冷了点。我伏在舱口看⽔手们一面骂野话,一面把长篙向急流石间掷去,心中却念及那个多情⽔手,船上滩时浪头俨然只想把船上人攫走。⽔流太急,故常常眼看业已到了滩头,过了最紧要处,但在菗篙换篙之际,忽然又会为急流冲下。河⽔又大又深,大浪头拍岸时常如一个小山,但它总使人觉得十分温和。 河⽔可同一般火,太热情了一点,时时刻刻皆想把人攫走,且仿佛完全只凭自己意见作去。但古怪的是这些弄船人,他们逃避流同漩⽔的方法十分巧妙。他们得靠⽔为生,明⽩⽔,比一般人更明⽩⽔的可怕处;但他们为了求生,却在每个⽇子里每一时间皆有向⽔中跳去的准备。小船一上滩时,就不能不向⽩浪里钻去,可是他们却又必有方法从⽩浪里找到出路。 在一个小滩上,因为河面太宽,小漕河⽔过浅,小船缆绳不够长不能拉纤,必需尽手⾜之力用篙撑上,我的小船一连上了五次皆被急流冲下。船头全是⽔。到后想把船从对河另一处大漕走去,漂流过河时,从⽩浪中钻出钻进,篷上也沾了⽔。在大漕中又上了两次,还花钱加了个临时⽔手,方把这只小船弄上滩。上过滩后问⽔手是什么滩,方知道这滩名“骂娘滩”(说野话的滩!)即或是⽗子弄船,一面弄船也一面得互骂各种野话,方可以把船弄上滩口。 一整天小船尽是上滩,我一面欣赏那些从船舷驰过急于奔马的⽩浪,一面便用船上的小斧头,剥那个风流⽔手见赠的核桃吃。我估想这些硬壳果,说不定每一颗还都是那吊脚楼妇人亲手从树上摘下,用鞋底去一层苦⽪,再一一加以选择,放到棕⾐口袋里来的。望着那些棕⾊碎壳,那妇人说的“你有良心你就赶快来”一句话,也就尽在我耳边响着。那⽔手虽然这时节或许正在急⽔滩头趴伏到石头上拉船,或正脫了子涉⽔过溪,一定却记忆着吊脚楼妇人的一切,心中感觉十分温暖。每一个⽇子的过去,便使他与那妇人接近一点点。十天完了,过年了,那吊脚楼上,照例门楣上全贴了红喜钱,被捉的雄啊呵呵呵的叫着。雄宰杀后,把它向门角落抛去,只听到翅膀扑地的声音。 锅中蒸了一笼糯米,热气腾腾的倒⼊大石臼中,两人就开始在大石臼里捣将起来。一切事都是两个人共力合作,一切工作中都掺合有笑谑与善意的诅咒。于是当真过年了。又是叮咛与眼泪,在一分长长的⽇子里有所期待,留在船上另一个放声的辱骂催促着,方下了船,又是核桃与粟子,⼲鲤鱼与… 到了午后,天气太冷,无从赶路。时间还只三点左右,我的小船便停泊了。停泊地方名为杨家。依然有吊脚楼,飞楼阁悬在半山中,结构美丽悦目。小船傍在大石边,只须一跳就可以上岸。岸上吊脚楼前枯树边,正有两个妇人,穿了⽑蓝布⾐裳,不知商量些什么,幽幽的说着话。这里雪已极少,山头皆裸露作深棕⾊,远山则为深紫⾊。地方静得很,河边无一只船,无一个人,无一堆柴。不知河边哪一块大石后面有人正在捶捣⾐服,一下一下的捣。对河也有人说话,却看不清楚人在何处。 小船停泊到这些小地方,我真有点担心。船上那个壮年⽔手,是一个在军营中开过小差作过种种非凡事情的人物,成天在船上只唱着“过了一天又一天,心中好似滚油煎”若误会了我箱中那些带回湘西送人的信笺信封,以为是值钱的东西,在唱过了埋怨生活的戏文以后,转念头来玩个新花样,说不定我还不及被询问“吃板刀面或吃云呑” 以前,就被他解决了。这些事我倒不怎么害怕,凡是蠢人作出的事我不知道什么叫吓怕的。只是有点儿担心,因为若果这个人做出了这种蠢事,我完了,他跑了,这地方可糟了。地方既属于我那些同乡军官大老管辖,就会把他们可忙坏了。 我盼望牛保那只小船赶来,也停泊到这个地方,一面可以不用担心,一面还可以同这个有人的多情⽔手谈谈。直等到⻩昏,方来了一只邮船,靠着小船下了锚。过不久,邮船那一面有个年青⽔手嚷着要支点钱上岸去吃“荤烟”另一个管事的却不允许,两人便争吵起来了。只听到年青的那一个呶呶絮语,声音神气简直同大清早上那个牛保一个样子。到后来,这个⽔手负气,似乎空着个荷包,也仍然上岸过吊脚楼人家去了。过了一会还不见他回船,我很想知道一下他到了那里作些什么事情,就要一个⽔手为我点上一段废缆,晃着那小小火把,引导我离了船,爬了一段小小山路,到了所谓河街。 五分钟后,我与这个穿绿⾐的邮船⽔手,一同坐到一个人家正屋里火堆旁,默默的在烤火了。面前一个大油松树株,正伴同一饼油渣,熊熊的燃着快乐的火焰。间或有人用脚或树枝拨了那么一下,便有好看的火星四散惊起。主人是一个中年妇人,另外还有两个老妇人,不断向⽔手提出种种问题,且把关于下河的油价,木价,米价,盐价,一件一件来询问他,他却很散漫的回答,只低下头望着火堆。从那个颈项同肩膊,我认得这个人格同灵魂,竟完全同早上那个牛保一样。我明⽩他沉默的理由,一定是船上管事的不给他钱,到岸上来赊烟不到手。他那闷闷不乐的神气,可以说是很媚妩。我心想请他一次客,又不便说出口。到后机会却来了。门开处进来了一个年事极轻的妇人,头上裹着大格子花布首巾,⾝穿葱绿⾊土布袄子,系一条蓝⾊围裙,前还绣了一朵小小⽩花。那年轻妇人把两只手揷在围裙里,轻脚轻手进了屋,就站在中年妇人⾝后。说真话,这个女人真使我有点儿惊讶。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另一时节见着这样一个人,眼目鼻子皆仿佛十分习。若不是当真在某一处见过,那就必定是在梦里了。公道一点说来,这妇人是个美丽得很的生物! 最先我以为这小妇人是无意中撞来玩玩,听听从下河来的客人谈谈下面事情,安慰安慰自己寂寞的。可是一瞬间,我却明⽩她是为另一件事而来的了。屋主人要她坐下,她却不肯坐下,只把一双放光的眼睛尽瞅着我,待到我抬起头去望她时,那眼睛却又赶快逃避了。她在一个⽔手面前一定没有这种羞怯,为这点羞怯我心中有点儿惆怅,引起了点儿怜悯。这怜悯一半给了这个小妇人,却留下一半给我自己。 那邮船⽔手眼睛为小妇人放了光,很快乐的说:“夭夭,夭夭,你打扮得真像个观音!” 那女人抿嘴笑着不理会,表示这点阿谀并不希罕,一会儿方轻轻的说: “我问你,⽩师傅的大船到了桃源不到?” 邮船⽔手回答了,妇人又轻轻的问:“杨金保的船?” 邮船⽔手又回答了,妇人又继续问着这个那个。我一面向火一面听他们说话,却在心中计算一件事情。小妇人虽同邮船⽔手谈到岁暮年末⽔面上的情形,但一颗心却一定在另外一件事情上驰骋。我几乎本能的就感到了这个小妇人是正在对我感到特别趣兴。 不用惊奇,这不是希奇事情。我们若稍懂人情,就会明⽩一张为都市所磨折而成的⽩脸,同一件称⾝软料细⽑⾐服,在一个小家碧⽟心中所能引起的是一种如何幻想,对目前的事也便不用多提了。 对于⾝边这个小妇人,也正如先前一时对于⾝边那个邮船⽔手一样,我想不出用个什么方法,就可以使这个有了点儿野心与幻想的人,得到她所要得到的东西。其实我在两件事上皆不能再吝啬了,因为我对于他们皆十分同情。但试想想看,倘若这个小妇人所希望的是我本⾝,我这点同情,会不会引起五千里外另一个人的苦痛?我笑了。 …假若我给这⽔手一笔钱,让这小妇人同他谈一个整夜? 我正那么计算着,且安排如何来给那个邮船⽔手的钱,使他不至于感觉难为情。忽然听那年轻妇人问道:“牛保那只船?” 那邮船⽔手吐了一口气“牛保的船吗,我们一同上骂娘滩,溜了四次。末后船已上了滩,那拦头的伙计还同他在互骂,且不知为什么互相用篙子打剸起来,船又溜下滩去了。看那样子不是有一个人落⽔,就得两个人同时落⽔。”有谁发问:“为什么?” 邮船⽔手感慨似的说:“还不是为那一张×!” 几人听着这件事,皆大笑不已。那年轻小妇人,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忽然河街上有个老年人嘶声的喊人:“夭夭小子婊,小子婊婆,卖×的,你是怎么的,夹着那两片小×,一眨眼又跑到哪里去了!你来!…” 小妇人听门外街口有人叫她,把小嘴收敛做出一个爱娇的势姿,带着不⾼兴的神气自言自语说:“叫骡子又叫了。你就叫吧。夭夭小子婊偷人去了!投河吊颈去了!”咬着下很有情致的盯了我一眼,拉开门,放进了一阵寒风,人却冲出去,消失到黑暗中不见了。 那邮船⽔手望了望小妇人去处那扇大门,自言自语的说:“小子婊偏偏嫁老烟鬼,天晓得!” 于是大家便来谈说刚才走去那个小妇人的一切。屋主中年妇人,告给我那小妇人年纪还只十九岁,却为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兵所占有。老兵原是一个烟鬼,虽占有了她,只要谁有土有财就让让位。至于小妇人呢,人太年轻了点,对于钱毫无用处,却似乎常常想得很远很远。屋主人且为我解释很远很远那句话的意思,给我证明了先前一时我所感觉到的一件事情的实真。原来这小妇人虽生在不能爱好的环境里,却天生有种爱好的格。老烟鬼用名分缚着了她的⾝体,然而那颗心却无从拘束。一只船无意中在码头边停靠了,这只船又恰恰有那么一个年青男子,一切派头都和⽔手不同,夭夭那颗心,将如何为这偶然而来的人跳跃!屋主人所说的话,增加了我对于这个年轻妇人的关心。我还想多知道一点,请求她告给我,我居然又知道了些不应当写在纸上的事情。到后来,谈起命运,那屋主人沉默了,众人也沉默了。各人眼望着熊熊的柴火,心中玩味着“命运”这个字的意义,而且皆俨然有一点儿痛苦。我呢,在沉默中体会到一点“人生”的苦味。我不能给那个小妇人什么,也再不作给那⽔手一点点钱的打算了。我觉得他们的望同悲哀都十分神圣,我不配用钱或别的方法渗进他们命运里去,扰他们生活上那一份应有的哀乐。下船时,在河边我听到一个人唱《十想郞》小曲,曲调卑陋声音却清圆悦耳。我知道那是由谁口中唱出且为谁唱的。我站在河边寒风中痴了许久。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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