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流河_第3节两岸文学初次相逢的冲击

巨流河第3节两岸文学初次相逢的冲击

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巨流河作者:齐邦媛书号:43646	更新时间:2017/11/9
第3节两岸文学初次相逢的冲击
旧金山教书结束时，我应邀参加纽约圣约翰大学金介甫主持的‮国中‬现代文学研讨会，第一次遇到来自‮陆大‬的‮国中‬作家，他们的代表大约三、四人，我知道的有北大教授乐黛云和著名作家王蒙。　　自英译选集之后，我在世界各处开了许多大型的文学会议，在圣约翰大学这场真正的群英大会，我第一次看到政治的炎凉如何移转到文学界的炎凉，也第一次看到了文⾰的厉害，进而促使我以宏观角度省思“‮湾台‬文学”的定位与定名。　　那真是一场盛会啊…所有人都很‮奋兴‬，所有的眼睛，所有的耳朵都充満了好奇，专注于首次在西方世界现⾝的铁幕作家⾝上。中午吃饭，我被安排与他们同桌，大约是象征两岸流，而我看起来是最没有战斗精神的人吧！首次见到对岸的人，都不知道问题从何问起才好，他们知我家乡在东三省，说:“回祖国看看吧:”大家只好傻笑。夏志清兴致很⾼，他说：“你们到了‮国美‬，多看看吧，，” 　　午餐后回到会场，正在听‮陆大‬作家一篇文坛近况报告，突然会场门口一阵喧哗，在一大群人推推拉拉制止不住的混中，奔进来一个⾼大漂亮的年轻‮国中‬人，他直朝‮陆大‬作家冲去，大声喊叫:“你怎么好意思代表那个暴政到此讲话？”接着占据了讲台。嘶吼喊叫控诉文⾰的残酷。主办的师生好不容易把他拉到门外，他在门外还骂了一阵才被劝走。大家惊魂甫定才知道，这年轻人即是那时在西方世界畅销，揭露‮陆大‬文⾰惨相《⾰命之子》（SonoftheRevolution）的作者——梁恒。他与共同作者夏竹丽结婚得到‮国美‬政治庇护，得以英文写完并出版此书。《⾰命之子》叙述文⾰的种种暴行，使西方世界看到‮陆大‬几成人间地狱，那些红卫兵之凶狠无人，令读者寒栗，⾎脉贯张。我读时悲愤地想：这是我念念不忘的祖国吗？　　赶走了闹场的人，会场气氛已变，最初单纯的‮奋兴‬与好奇被破坏了，早上各种立场的演讲与所营造的表面平静都不见了。尽管讲台上照程序进行论文宣读与讲评，台下的人多在悄声讨论刚才闹场者的背景和他的控诉。大家对表情尴尬的‮陆大‬代表的好奇心就更复杂了。当时，二次大战后‮国美‬研究‮国中‬现代文学新一代的“汉学家”几乎都在场，他们怎么想？而我，在离开‮陆大‬三十多年后第一次看到铁幕后的真人真事，內心，好似看到一片历史真相的实况，不是任何电影或文字所能呈现的‮实真‬。令人伤心。　　会后我在纽约停留数⽇。一天晚上，我台大的‮生学‬，《‮国中‬时报》记者林馨琴邀约晚餐，在座六人，有两位就是《⾰命之子》的作者。饭后受邀到他们的小公寓，谈到深夜。他由静静的叙述转为动，有些书中未载的情景。人对人无法言说的背叛与残暴，令听者岂止惊骇落泪而已。是什么样的警醒力量，使这二十多岁的红卫兵在那样⾎腥的浪嘲中，游向人的岸边，对自己参与的暴行提出控诉？是什么样的政治魅力驱使数代的青年，从学嘲到文⾰。相信只有推翻和摧毁才能建立新‮国中‬？这些人的心。若非真变成⿇木无情，必也是伤痕累累，如何得以平复回到正常的人生呢？当他们长大，统治‮国中‬，那将是怎样的‮家国‬呢？　　夏天的夜晚，走在纽约街头，真不知人间何世！我清晰地记起自己二十岁的时　　候，躺在武大女生宿舍阁楼的斗室中，仰望満天的星斗，在三江汇流的⽔声中，为侯姐姐骂我没有灵魂而流泪，只因为我不愿随她再去读书会，读那些俄国阶级斗争的书，唱那些幼稚的“东方红，东方出了个⽑泽东…”我记得在乐山狭窄的街上，学嘲队伍中仇恨的口号和扭曲的面孔。一九四七年，我若没有来到台大看到那两屋子书而留下来，我的人生会是怎么个样子？　　那些年在西方，同样令人震撼的文⾰真相名著还有西蒙列斯（si摸nLeys）《‮国中‬ ‮陆大‬的影》和⽩礼博（RichardBernstein）《来自地心》等，‮陆大‬的“伤痕文学”到‮湾台‬出版，又是多年之后了。ｗＷｗ.ｎＩｌXＳ.Ｃ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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