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 第五节 壮心不已 申君奔波合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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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 作者:孙皓晖 书号:43612 | 更新时间:2017/11/9 |
第五节 壮心不已 春申君奔波合纵 | |
信陵君在魏国拜将的消息传来,整个郢都顿时亢奋起来。 楚国已经沉寂多年了。自⽩起攻克彝陵夺取老郢都,楚国尽失荆江地域东迁淮⽔南岸,至今已是三十年过去。楚顷襄王已经死了,继任的考烈王也已经在位十五年了。三十年中,除了顷襄王在东迁之初平定了江南十五城的小叛 ![]() ![]() ![]() ![]() 楚国君臣又活泛了。北上的议论也渐渐从无到有的多了起来。朝议最风行的说法是,⽩起恶死了,范雎退隐了,秦昭王老死了,天使秦国衰落也!当此之时,吕不韦逆天灭周,蒙骜东出掠地,岂非多行不义乎!若是山东合纵重开,楚国再无顾忌,北图大好时机也! 此时,信陵君拜将的消息传来,无异于一石⼊⽔涟漪大起。 信陵君何许人也!天下谁个不清楚?信陵君复出为大国上将军,其锋芒所指天下谁个不心知肚明?别说楚国君臣,便是郢都国人,也是奔走相告纷纷揣摩,竟是人人都惶惶然欣欣然说叨不休。舂申君府邸门庭若市,大臣们竞相聚来做国策之辩,纷纷要给楚国谋划重振长策。无论对策如何,那一派多年不见的昂昂之情便教人油然而生雄图之心。相互砥砺慷慨愈生,竟是没有人再问究竟如何去做,只一口声呼吁——请命楚王,拥戴舂申君北上首倡合纵! 舂申君始终没有说话。宾客但来只是听,宾客但走只是送,末了只有一句话:“诸公⾼论,容老夫思之。”如此旬⽇,朝议便愈加 ![]() ![]() 这⽇暮⾊,王诏到府,密召舂申君立即⼊宮。 此时的舂申君已经今非昔比,是楚国一等一的实权強臣了。在战国四大公子中,舂申君在风华之年一直是没有做过秉国丞相的清爵公子,因多年追随屈原而招致一班贵胄声讨,只能做个周旋邦 ![]() 楚顷襄王末年,秦国正当昭王气盛之时。顷襄王基于秦军已夺楚国荆江 ![]() ![]() ![]() 得范雎回复,舂申君大是不安。反复思忖,虑及楚王也钟爱自己的敌手 ![]() ![]() ![]() 回楚三月,顷襄王便一命呜呼了。太子芈完即位,这便是考烈王。新王立即下诏组朝:舂申君为丞相,实封淮北十二县之地,以补偿昔年之功!至此,虚封多年的舂申君一举成为楚国封地最大的权臣。后来齐楚龌龊,舂申君上书楚王说:“淮北之地皆与齐国接壤,不易防守也。老臣请献淮北封地,换封江东一郡 ![]() ![]() 如此一来,舂申君便将封地都邑从淮北迁到了吴墟。吴墟者,故吴国都城之废墟也,后世称为姑苏者便是。其地傍震泽(太湖)处⽔乡,丰腴肥美,渔农工商百业皆旺,实在非同小可。舂申君在吴郡大造城邑,广召门客,一时声威大震,活生生便是半个楚王一般。 势大未必心安。威赫之余,舂申君毕竟还是想做一番功业的。仔细揣摩,要在楚国再象屈原那般腾折变法,显然是劳而无功也,只有在军政治民等几个易见成效且无争议的方面做些建树了。此等谋划之下,借着齐国衰微,舂申君亲率十万大军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北伐”一举灭了连一万兵力也没有的奄奄一息的鲁国。班师庆贺之⽇,在国史上大大记载了一笔:“舂申君相八年,为楚北伐灭鲁。”有此一举,舂申君便成为楚国历史上为数极少且楚人最为看重的“灭国功臣”大功之下,舂申君又广召天下名士委任为治民之官。最为著名者,便是将声名赫赫的荀子召到楚国,做了兰陵县令。由是舂申君政声大做,在中原竟有了中兴楚国的名望。 此其时也,信陵君复出,舂申君怦然心动了! 对一班鼓勇朝臣不置可否,那是因为舂申君明⽩这班朝臣 ![]() ![]() ![]() “群臣鼓 ![]() “邦国大计,老臣惟我王马首是瞻。”舂申君分外谦恭。 “若是合纵抗秦,得失如何?” “论得失,须得先论成败。” “相君就实说,此次合纵有几成胜算?” “六成。” “何以见得?” “其一,除楚国之外,山东五国均受秦军兵祸,若倡合纵,其心必齐,兵力粮草必丰。其二,信陵君复出为魏国上将军,联军统帅无争议。其三,秦国正在低⾕,君暗臣弱而急图功业,东出铺排过大。昔年秦昭王全盛之时,对山东开战尚从来都是一个场战,对其余战国还要不遗余力地离间拆散。如今嬴异人、吕不韦、蒙骜君臣三人秉国堪堪一年,未固 ![]() ![]() ![]() ![]() “果真如此,楚国何得?” 舂申君一阵沉昑方道:“这却得看楚国介⼊力度。” “相君不妨直言。” “若以往例被动响应,以约出派三五万人马,败秦之后,至少可保中原各国十年內不再攻楚,至多可在淮北再争得三五城之地。若首倡大义,担纲合纵主力,则至少可得洛 ![]() “如何?!” “楚国可一举北上,至少与赵魏共霸中原。” 考烈王牙关紧咬嘴角菗搐,良久无语,突然拍案:“本王不能一鸣惊人乎!” 舂申君肃然一躬:“老臣之言一谋耳,我王可广纳他议而后断也。” “当断则断,何须再议!”考烈王霍然起⾝一挥手“左徒书诏!”当着舂申君的面,楚王的诏书便由口述、录写、誊抄、刻简、烙印等程式飞快走完,当即颁发到了舂申君手里,直是空前绝后地快捷。诏书只有短短几句话:“本王决意力行大义首倡合纵,今拜相国舂申君⻩歇为特使斡旋合纵,得调遣举国兵马粮草,郡县封地凡有抗命者斩!” 事情的进展比预想得还要顺当,舂申君自然是“夫复何言”地感喟一阵,便开始忙碌筹划起来。合纵路数舂申君驾轻就 ![]() 三⽇之后,舂申君带着一支千人马队匆匆北上。 第一站直奔大梁。魏国虽然无可避免地衰落了,但有信陵君这 ![]() ![]() “舂申君,⽩发老去矣!”郊 ![]() “噢呀,无忌兄倒是壮健如昔了!” 信陵君的哈哈大笑中不无忧伤:“老夫十数年沉沦无度,何来个壮健如昔?你老兄弟只哄得我开心,却是无用也!” “大大有用了!”舂申君呵呵笑着“无君便无合纵,有君便有六国。” “多年未见,舂申君老辣多矣!”信陵君拉着舂申君进了郊亭一阵痛饮,突然凑到舂申君耳边“君当立即北上邯郸,稳住平原君…也代我致歉,无忌实在无心计较旧事也!” “好!议定各国兵力,我便北上了!” 信陵君从 ![]() 舂申君打开羊⽪纸飞快看得一遍霍然起⾝:“既然如此,我便兼程北上!” “你我心领神会,无忌不做俗礼客套也!” 就这样,舂申君马队在大梁城外仅仅停留了一个时辰便绝尘北去。次⽇午后,马队抵达邯郸南门。来 ![]() “小吏参见平原君!” 舂申君正在廊下思忖如何能強见赵王,却听得前院驿丞惶恐声音,心下顿时一亮,正要吩咐书吏去看,便闻腾腾脚步朗朗笑声一头霜雪一领大红斗篷已经火焰般卷到了庭院! “老哥哥,赵胜请罪来也!”平原君当头便是一躬。 “噢呀哪里话来!”舂申君一把扶住端详“平原君,老矣!” “老哥哥的 ![]() ![]() ![]() ![]() ![]() 当晚,平原君邀集赵国重臣在府邸大宴舂申君一行,饮酒间却只字未提自己行迹。舂申君素来机敏无双,见平原君不提,便知其中必有不便,自然也绝口不问只是海阔天空。三更宴罢,大臣与门客散去,平原君留舂申君于湖畔胡杨林下饮茶,舂申君依然是默默啜茶只不做声。 “舂申君,好耐 ![]() “秦军攻赵最烈,赵国缄默,夫复何言了?” “岂有此理!谁人说赵国缄默?信陵君么?” “不是了!”舂申君嚷得一句旋即正⾊“信陵君郑重委托老夫:向平原君致歉。一句无心之言,老兄弟至于如此耿耿在怀了!” “不说他也罢。”平原君沉昑若有所思“赵国非缄默,惟虑一后患也。” “噢?匈奴远遁,赵国还有何后患了?” “燕国。” “燕国?!” “正是。”平原君点头意味复杂地一笑“这燕国素来有一恶习,专一趁赵国吃紧时做背后偷袭。百年以来,燕赵大战小战不计其数,十有八九都是这只老⻩雀恶习不改!长平大战后赵国势衰,燕国也在败于齐国后衰颓,原本可以相安。然燕王喜却故伎重演,屡屡密谋攻赵。一战大败,仍不思改弦更张。秦军攻占赵城三十余座而赵国不能全力抵御者,便是燕国同时聚集十余万大军偷觑我背后也!有邻卑劣如此,安得轻言合纵?” “老夫若说得燕国合纵,赵国又当如何了?” “燕国但能无事,赵军便是合纵主力!” “数十年不与燕国 ![]() 平原君见舂申君倏忽松劲,目光一阵闪烁慨然拍案:“舂申君只管去说,量无大碍也!这个燕王喜我却知道,服硬不服软。舂申君只给他挑明:燕国若要在此刻盘算赵国,我云中郡边军立即痛击燕国!李牧将军没有南下,便是对付燕国的后手!老姬喜若是颟顸不明,让他攻赵便是,看灭国者究竟何人也!” “噢呀!原是平原君 ![]() 两人哈哈大笑,直说到五更 ![]() 歇息得一⽇,舂申君马队继续北上,兼程奔驰两⽇,第三⽇清晨便看见了苍莽葱郁的燕山群峰与古朴雄峻的蓟城箭楼。谚云:望城三十里。依着邦 ![]() ![]() ![]() ![]() “此儿非凡,活似当年赵括也!”舂申君不噤油然赞叹。 “林下可是舂申君么?”一声清脆呼叫,红⾐少年已经飞⾝下马大步下道又大步进⼊树林毫不犹豫地对着舂申君便是一躬“太子姬丹 ![]() 舂申君大笑着 ![]() “姬丹敢请舂申君登车,⽗王已经在郊亭设宴等候。王车!”少年一连串说话发令,快捷得竟无舂申君对答余地。待舂申君登上辚辚驶来的青铜王车,少年太子丹已经跃上了驭手位置,说声君且安坐,王车便哗啷啷飞驰而出,实在是⼲净利落。 车近十里郊亭,便闻乐声大起排号长吹,一队红蓝⾐者便从亭廊下踩着红地毡上了官道。当先之人清癯黝黑须发间⽩,稀疏的胡须挂在尖尖下颌,一顶颇大的天平冠几乎完全遮掩了小小头颅与细细颈项,⾝后亦步亦趋者却是一位耝肥壮伟的⽩面将军,倒是相映成趣。舂申君目力极好,一眼认定当先老人必是燕王喜无疑,一扶伞盖铜柱便从车上站起,遥遥便是一个拱手礼,及至王车停稳,舂申君已经下车走上了长长的红地毡。 “舂申君别来无恙矣!” “⻩歇参见燕王!” 燕王喜虽则从来没有见过舂申君,却笑得故 ![]() ![]() 洗尘酒饮得三爵,燕王喜便命亭廊外陪宴大臣的座案移到林下树荫处,亭中惟留那位耝肥⽩面将军陪饮。舂申君明⽩,这明是关照大臣,实则却是要开说正题了。果然便见燕王喜又敬舂申君一爵,便是幽幽一叹:“舂申君,本次合纵难矣哉!” “燕王以为,难在何处?” “难在赵国。” “噢呀?愿闻其详。” “老夫知赵深也!”燕王喜慨然拍案“说来话长。西周成王分封之时,我祖召公为天子三公,遥领燕国封地,与周共公主天下大政。其后三百余年,我燕国始终代天子监北方诸侯,其时赵国安在哉!后来魏赵韩三家在晋国崛起,争相示好燕国,以使燕国不⼲预晋国內 ![]() “噢呀…” 虽是古老的往事,却也听得舂申君心头怦怦直跳。战国之世,燕赵长期龌龊尽人皆知。天下议论多认定燕国不识时务横挑強邻,鲜有指责赵国者。赵武灵王之后,赵国成为山东屏障,燕国在山东诸侯中便更是不齿了。如舂申君一班合纵名士,对燕国历来十分头疼,直是不解燕国君臣何以偏狭 ![]() ![]() ![]() “只是,秦国已经夺赵三十七城,若不遏制其势头,秦军必以太原为 ![]() “燕国本是合纵鼻祖,自然是要合纵抗秦也!”燕王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表明了参与合纵却又突然庒低了声音“然则,须得赵国一个承诺!” “燕王但说了。” “发兵之前,还我代郡之地,或割五城,了却旧账。” “噢呀,燕王还记五百年前老账也!”舂申君哈哈大笑。 “毕竟,秦国还没打燕国。”燕王的微笑很是矜持。 “燕王是说,赵国无此承诺,燕国便不与合纵了?” “舂申君说呢?” “燕王差矣!”舂申君终是无法回避了,决意将话说透了事“舂秋战国五七百年,大小诸侯相互蚕食,谁个没占过别个土地,谁个之土地没有被别个占过?秦国河西被魏国占过五十余年,几曾无休止纠 ![]() ![]() ![]() “如君所言,秦军攻占山东也无须计较?”燕王揶揄地笑着。 “噢呀!往昔之争,各国实力不相上下而互有争夺。秦军与山东之争,却是存亡之争!燕王若连如此道理也揣摩不透,夫复何言!”舂申君显然生气了,起⾝便是一拱“燕楚素来无瓜葛,告辞了。” “舂申君且慢也!”燕王喜哈哈大笑,起⾝便是一躬“君之合纵诚意,本王心感也!来,⼊座再说。”笑呵呵拉住舂申君摁进了座案,自己也顺便礼贤下士一般跪坐在了对面,一拱手低声道“舂申君但说,燕军果真南下合纵,赵军会偷袭我背后么?” “笑谈也!燕国但⼊合纵,赵军能偷袭燕国了?” “只怕未必。赵军廉颇、李牧两部均未南下,派何用场?” “燕王既得此报,更当明⽩了。”舂申君从容一笑“赵为四战之地,任何战事都不能出动全部兵力而须留有后备,此乃常理,无⾜为奇也。然则,燕王所虑亦不无道理。⻩歇揣摩:赵国为合纵抗秦主力,两大名将却不参战,实在也是在等待燕国动态。燕若合纵抗秦,燕赵便是同盟,廉颇李牧可随后南下。燕若不与合纵,则廉颇李牧便是应对燕军袭赵的最強手!届时两军必然夹击燕国,燕王奈何?” “此乃君之揣摩?抑或平原君带话?” “无可奉告了。”舂申君微笑着摇头摇。 一阵默然,燕王突然拍案:“好!老夫便⼊合纵!” “派军几何了?” “五万步骑如何?” “何人为将了?” “便是这位肥子将军!”燕王喜离座起⾝指着耝⽩将军“舂申君,这位是栗腹将军,多谋善战,燕国⼲城也!”舂申君正在沉昑,耝肥将军已经扶着座案爬了起来一拱手赳赳 ![]() ![]() 舂申君一⾝ ![]() ![]() 正在此时,红斗篷的太子丹突然大步进亭昂昂道:“启禀⽗王:儿臣举荐昌国君乐闲为将!栗腹乃草包将军,人人皆知,如何当得秦军虎狼!” “无礼!”姬喜恼怒呵斥“⾝为太子,耝言恶语成何体统!” 太子丹満脸通红泪⽔骤然涌出,扑地拜倒依旧是昂昂声气:“此等弄臣庸人败军误国,今⽇更在合纵特使前出乖弄丑!儿臣⾝为太子,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话未落点陡然纵⾝拔剑,一道寒光直向那肥大的肚⽪刺去! “太子!”从胡杨林宴席跟来的一个将军猛然扑上抱住了太子丹。 “⽗王…”太子丹捶 ![]() 燕王喜脸⾊铁青,一时竟默然无措。太子丹⾝后的戎装大臣慨然拱手道:“太子刚烈忠直,尚在少年便撑持起大半国事,忧国之心上天可鉴!我王幸勿为怪。”燕王烦躁得厉声嚷嚷:“好啊!他忧国你忧国,只本王害国么!”戎装大臣正⾊道:“恕臣直言:燕国尽有将才,栗腹屡战屡败,我王委实不当任为大将。” “将才将才!为何都打不过赵国?”燕王喜⾼声大气比划着分不清是斥责臣子还是诉说自己“栗腹败给赵国不假,你等谁个又胜了赵国?同败于赵,凭甚说栗腹便是草包?他乐闲爵封昌国君,又是名将乐毅之子,你等都说他能打仗!可上年他为何拒绝带兵攻赵?还不是惧怕赵军!他便不是草包?你将渠也败给过赵军,为何便不是草包?啊!说!” 抱着太子丹的大将脸⾊铁青,一时竟默然无对。此时,胡杨林设席的大臣们已经闻声出林围在了亭廊下。一个须发灰⽩的戎装大臣稳步趋前拱手⾼声道:“我王明责老臣。老臣尚有辩言。” “好!你老乐闲说个大天来也!”燕王兀自怒气冲冲。 乐闲正要说话,却见跪伏在地的太子丹霍然站起道:“⽗王差矣!栗腹之败如何能与乐闲、将渠相比?栗腹败军在无能,三战皆全军覆灭!两老将之败乃保全实力退避三舍,就实而论,未必是败!⽗王若以此等荒谬之理问罪大将,儿臣甘愿自裁,以谢国人!” ![]() “太子不可!”乐闲大惊,一个大步便抱住了太子丹。 大臣们惊愕万分,纷纷拥过来护住了太子,几乎没有人顾及燕王如何。燕王喜又是难堪又是恼怒面⾊忽青忽⽩, ![]() 大臣们依旧默然,乐闲与将渠也愣怔着浑然不觉。圈中太子丹连忙一拉乐闲低声道:“昌国君,国事为重也!”乐闲将渠恍然,同时转⾝做礼:“老臣领命!” “舂申君,燕国可是合纵了,啊!”燕王喜仿佛甚事也没有发生过,对独自站在亭廊下的舂申君呵呵笑着“赵军若再算计老夫,栗腹的十万大军可等着打到邯郸去也!”舂申君竭力想笑得一笑,却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些许笑来,末了竟是淡淡一句:“敢问燕王,发兵几何了?”燕王喜不假思索道:“八万燕山飞骑!燕国有兵二十三万,那十五万么,便是老夫后手!栗腹么,便是燕国之廉颇李牧也!”舂申君不想笑,却无论如何噤不住哈哈大笑:“噢呀好!燕国合纵,天下大功了!廉颇李牧,自当留着后手了!” 燕国事定,舂申君次⽇便赶赴临淄。太子丹与乐闲、将渠送到十里郊亭。太子丹分明有话,却终是没有开口。舂申君本想慰抚几句,却实在想不出说辞,只与乐闲说得一些齐国情势,便匆匆告辞向东南去了。 这时的齐国,已是几度沧桑面目全非了。 数十年前,燕军灭齐。田单与貂 ![]() 这个齐王建,幼时便有恋⺟症,整⽇价与⺟亲形影不离,虽聪敏过人,事事却得⺟亲点头允准而后行。齐王建的⺟亲,便是当年在齐国赫赫有名的太史敫的女儿。此女与扮做工奴逃亡的田法章私订婚姻,礼仪固执的太史敫大感愧羞,从此终生不见这个做了王后的女儿。也正因了如此,此女在齐襄王田法章眼中便是大大的功臣,生前便赐号“君王后”意谓与君同等的王后也!君王后自己蔑视礼教,教子却是极严,始终与儿子同居一宮事事教诲,田建做了太子也没有能够开府独居。如此一来,这田建十八岁做了齐王,也俨然一个总角孩童般跟在君王后⾝后亦步亦趋,重大国事便自然听凭君王后决断。 建即位第六年,秦赵相持上 ![]() ![]() ![]() ![]() 自此,齐国便成了山东六国的另类——秦国不亲,五国不理。齐国却安之若素,索 ![]() ![]() ![]() 偏是上天乖戾,最需要⺟亲的建,却在即位第十六年时,君王后竟盛年死了。这年正当秦军灭周,也便是两年之前。君王后一死,已经是三十五岁建顿时没了主心骨,两年间昏昏噩噩不知伊于胡底,连秦军屯于大野泽预备东进的紧急军报也茫然无对,将焦灼等候君王定夺的大臣将军丢在宮外,只兀自嘟哝不会也不会也果真如此如何是好…舂申君抵达临淄,正是齐国最惶惶不安的时刻。 依照邦 ![]() ![]() ![]() ![]() ![]() ![]() “大夫之来,齐王之命了?”舂申君觉得有些蹊跷。 “若无王命,舂申君便长住驿馆不求合纵么?”夷 ![]() “敢问大夫,齐国目下何人主事?” “君王后 ![]() “噢呀,大夫笑谈了!” “田单之后,齐国无丞相。只有右师王 ![]() “上将军何在了?” “田单之后,田姓王族大将悉数不用。君王后说,开战在王,打仗在将,要上将军何用?从此齐国便没了上将军。六大将各统兵五万,驻守六塞。君且说,将军决事么?” “!”舂申君愕然,一时竟觉自己孤陋寡闻了。二十年没有与齐国来往,这个昔⽇大国变得如此荒诞不经,实在是匪夷所思!默然良久,舂申君对夷 ![]() “舂申君终是睿智也!”夷 ![]() 舂申君点头称是,当即跟随夷 ![]() 御史领着舂申君几经曲折,才来到树林间一座似庙似殿的大屋前。在守门內侍示意下,御史领着舂申君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大厅中烟气缭绕沉沉朦胧,依稀可见一人散发布⾐跪在央中一座木雕大像前,口中兀自喃喃不休。 “禀报我王,舂申君到。”老御史轻声软语俨然慰抚孩童一般。 布⾐散发者梦幻般的声音:“便是与孟尝君齐名的舂申君么?” “楚国⻩歇,参见齐王。”舂申君庄重一躬。 “坐了说话。”布⾐散发者转过⾝来,面⽩无须眉目疏朗,咫尺脸膛竟使人顿生空旷辽远的懵懂之感,飘忽嘶哑的声音如同梦幻“我⺟新丧,建服半孝,君且见谅也。” “齐王大孝,⺟薨两年犹做新丧,⻩歇深为景仰了。” “舂申君善解人也!”齐王建欣慰一叹又是幽幽梦幻般“只齐国臣民却不做如此想,却竟⽇嚷嚷惶惶,风习不古,人心不敦也!” “齐王明察!”舂申君惟恐这梦幻之王突然生出意外而中断会晤,先 ![]() “啊!果有秦军屯驻大野之事么?” “连绵军帐黑幡,声势浩大,齐王未得军报了?” “秦军意 ![]() “大军庒境,却能何为了?”舂申君啼笑皆非。 “齐秦素无仇隙,秦军为何攻我?” “齐王以为,虎狼啖人要说得个理由了?” “秦若灭齐,会留我田氏宗庙么?” “断然不会!”舂申君骤然明⽩了建的心思,当下正⾊道“秦灭人国,先灭宗庙。当年⽩起烧我楚国彝陵,芈氏祖先陵寝悉数被毁!此次吕不韦灭周,周室王族全数迁离洛 ![]() 建面⾊惨⽩惊愕默然,良久,肃然一躬:“请君教我。” “齐王救国,惟合纵抗秦一道,别无他途了。” “合纵已成旧事,本王从何着手?” “齐王毋忧了!”舂申君拍案起⾝“齐王只出派一将之军、一个特使⾜矣!一将之军依指定⽇期开赴联军营地,一个特使随⻩歇前往联军总帐协调诸军。如此,场战不在齐国,临淄亦不受兵灾!若非如此,齐国只有坐等秦军毁灭宗庙了!” “啊——”建恍然长叹一声“军国大事原来如此简单,一支兵一特使而已哉!好!本王便依君所说!只是…这特使谁来做?” “中大夫夷 ![]() “好!”建拍案⾼声,第一次生出了发令的亢奋“御史书诏:晋升夷 ![]() “齐王天纵英明!齐国可望中兴了!”舂申君连忙狠狠褒奖了一句。烟气缭绕的朦胧厅堂顿时响起了从来没有过的大笑声。 舂申君在临淄住了三⽇,襄助齐国君臣理顺了诸般国务路数,譬如调兵程式,譬如特使奉命程式等;还力劝齐王建任命一位王族大臣做了丞相,一位好赖打过几仗的边将做了合纵兵马的将军。齐王建慨然许诺:若败得秦军,这将军凯旋之⽇便是齐国上将军!如此这般国事在任何一国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基本路数,在一潭死⽔的齐国却已经积成了谁也不知道该谁来管的一团 ![]() ![]() ![]() 韩国已成惊弓之鸟,整个新郑弥漫着无法言说的恐慌。 蒙骜大军越过韩国呼啸东去,攻占赵国三十余城、重夺魏国河內之地,兵锋直指齐国,却竟没有理睬韩国。韩国朝野便大是惊慌!本来,周室尽灭,整个大洛 ![]() 如此危局,韩国庙堂顿时没了主张。 天下战国,深受秦国之害者莫如三晋,三晋之中莫如韩国。自从秦国崛起东出,近百年来,韩国所有的邦 ![]() ![]() 没主张便议。韩国君臣历来有共谋共议出奇策之风。 正在此时,人报舂申君与齐使夷 ![]() ![]() “八万精兵全出如何?尚有十余万步军老少卒,可做军辎。” “韩王大义,⻩歇深为敬佩了!”这句颂词照例是一定要说的。 “舂申君谬奖了。”韩王难得地笑了,老脸却是一副凄楚模样“我今召得一班老臣,原是要计议出个长远之策来。经年惶惶合纵,终非图存大计也!” “噢呀好!”舂申君这次却是真心敬佩了。他对楚王说叨过多少次,要谋划救国长策,却无一例外地因种种然眉之急拖得没了踪影。韩国当此危机关头,却能聚议图存大计,无论你对他有几多轻蔑,也得刮目相看了。依着邦 ![]() “舂申君见外也!”韩桓惠王油然感慨“如今六国一体,生死与共,两位虽楚相齐臣,犹是韩相韩臣也!姑且听之,果有长策,六国共行,岂不功效大增?” “恭敬不如从命!”虽是鞍马劳顿,舂申君却实在有些感动了。 “夷 ![]() “好!诸公边饮边说,畅所 ![]() 二十余名老臣肃然两列座案,显然都是韩国大族的族长大臣。相比之下,倒是韩桓惠王还年轻了些许。虽说国君宣了宗旨,老人们却是目不琊视正襟危坐,一时竟无人开口。舂申君久闻韩国自诩多奇谋之士,夷 ![]() “诸公思虑多⽇,无须拘谨也!”韩桓惠王笑着又补了一句。 终于,有个嘶哑的嗓音⼲咳了一声,前座一位瘦削的老人拱手开口:“老臣以为, ![]() “何谓疲秦?”韩桓惠王顿时亢奋。 瘦削老人正容答道:“韩国临河,素有治⽔传统,亦多⾼明⽔工也。所谓疲秦,便是选派一最精于治⽔之河渠师赴秦,为秦国谋划一数百里大型河渠,征召全部秦国民力尽倾于该河渠,使其无兵可征,強秦兵少,自然疲弱无以出山东也!” 韩桓惠王沉昑点头:“不失为一法,可留心人选,容后再议。” “老臣以为,老司马之策未必妥当。”座中一位肥胖老人气 ![]() ![]() “噢——”韩桓惠王长长一叹“老司空请道其详!” 老人咳嗽一声分外庄重:“当年勾践选派百余名美 ![]() ![]() ![]() ![]() ![]() 举殿肃然无声,老臣们个个庄容深思。韩桓惠王目光连连闪烁,指节击案沉昑道:“论说韩女妖媚, ![]() 夷 ![]() ![]() 一老人慨然拱手道:“美女之计太不⼊眼,当使绝粮之计也!” “老司徒快说!倘能绝秦之粮,六国幸甚也!”韩王显然是喜出望外。 做过司徒执掌过土地的老臣语速却是快捷:“当年越王勾践也曾用此法对吴,使吴国大歉三年而不知所以也!我王可集国仓肥大⾕粟十万斛,以大铁锅炒 ![]() “!”倏忽之间老臣们瞪圆了眼珠。 “此计倒是值得斟酌…”韩桓惠王皱着眉头踌躇沉昑。 “老司徒之策太得缓慢,又耗我五⾕!”一老臣霍然离座“烧焚咸 ![]() ![]() ![]() “大宾在座,老司寇出言无状矣!舂申君见谅。”韩桓惠王当即一个长躬。 “噢呀!无甚打紧了。”舂申君嘴角终是菗搐出一片笑来“只是⻩歇不明老司寇奇计了,韩国连天下形胜上 ![]() ![]() 韩国君臣大是难堪,一片嘿嘿嘿的尴尬笑声。正在此时,殿外一声少年长昑:“禀报叔王,我有奇计也!”似唱似昑颇是奇特。韩桓惠王对舂申君笑道:“此儿乃本王小侄也,自来口吃,说话如唱方得顺当。三年前,我将他送到荀子大师门下修学,想必从兰陵赶回来看望本王也。传诏,教韩非进来。”舂申君自然立即下台:“好!⻩歇自当一睹公子风采了!” 随着內侍传呼之声,一个红⾐少年飘然进殿,散发未冠⾝形清秀若少女。到得王座之前一躬,舂申君却看得分明,这个少年眉宇冷峻肃杀,目光澄澈犀利,全然没有未冠少年该当有的纯清开朗,心下不噤惊讶。韩桓惠王一招手笑道:“非儿过来坐了,也听听老臣谋国,強如你兰陵空修也!”少年却昂然⾼声道:“韩韩韩非前来辞行,不不不不屑与朽木论道也!”脸竟憋得通红。“小子唐突!”韩王板起了脸“你之奇计说来听听,果有见识,便饶你狂妄一回。” “叔王!”小韩非肃然昑唱“古往今来,強国之道无奇术,荒诞之谋不济邦。以诡异荒诞之谋算计他国,而能強盛本邦者,未尝闻也!若要韩強,只在十六字也!修明法制、整肃吏治、求士任贤、富民強兵,岂有他哉!若今⽇韩国:举浮 ![]() ![]() ![]() ![]() “竖子荒诞不经!”韩桓惠王 ![]() 老臣们长吁一声顿时活泛。少年韩非却咬着嘴 ![]() “噢?先说一则听来。” “叔王听了。”小韩非似笑非笑地昑唱起来“请得巫师,以祭天地,苍龙临空,降秦三丈暴雨,秦人尽为鱼鳖,连 ![]() “岂有此理!他国不也带灾?”老司徒厉声揷⼊。 少年韩非哈哈大笑:“此雨只落秦国,他国岂能受此恩惠?” “此儿病⼊膏肓!老臣请逐其出殿!”老司寇拍案而起。 “沉疴朽木,竟指人病⼊膏肓,天下荒诞矣!”少年韩非的清亮笑声凄厉得教人心惊,摆着大袖环指殿中又是嬉笑昑唱“蠹虫蠹虫,皓首穷经,大言不惭,冠带臭虫!” “来人!”韩桓惠王大喝一声“将竖子打出殿去!” “打出殿去!”老臣们跟着一声怒吼。“韩非去也!”武士作势间红⾐少年便嘻嘻笑着一溜烟跑了。 … 韩国的图存朝议终是被这个少年搅闹得灰溜溜散了。舂申君郁闷非常,回到驿馆便在厅中独坐啜茶,思绪纷 ![]() ![]() ![]() ![]() 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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