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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2:国命纵横 第二节 怪诞说辞竟稳住了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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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流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2:国命纵横 作者:孙皓晖 书号:43610 | 更新时间:2017/11/9 |
| 第二节 怪诞说辞竟稳住了楚国 | |
| 舂申君比谁都焦急，天天以狩猎为名，在郊野官道等候苏秦的消息。 眼看张仪在挥洒谈笑间颠倒了楚国格局，新锐人士都有些懵了！人心惶惶，心思灵动者已经开始悄悄向昭雎一边靠拢了。连小小郞中的靳尚，也成了郢都的热门人物，昔⽇的新锐们竟纷纷凑上去小心翼翼的逢  ，求一个穿针引线的门路。若秦国一旦将房陵之地 还于楚国，楚国正式退出六国合纵，楚国变法岂不眼睁睁的就夭折了？第一次，舂申君感到茫然无所适从了。对张仪这个人，他实在是揣摩不透，更想不出应对办法。张仪⼊楚，舂申君与屈原事先都知道，可并没有在意，其中原由在于：昭雎是张仪的大仇人，张仪一定会借着秦国強大的威慑力， 迫楚王杀掉昭雎，昭雎则一定会全力周旋反击，无论结果如何，昭雎的势力都会削弱，楚王都会重新倚重新锐人士。他们认定：⼊楚对张仪是个泥潭，对他们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舂申君与屈原，那时都不约而同的说出了“做壁上观”四个字。谁能料到，张仪静悄悄的住在驿馆，竟能与昭雎化敌为友？竟能渗透宮闱与郑袖结盟？竟能使楚怀王大失分寸，置先王遗命于不顾而与虎谋⽪？等到舂申君与屈原  ⾝而出，⾎谏抗争的时候，惜乎大错铸定，为时已晚了。对如此一个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诡秘莫测之士，屈原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反复念叨：“一定要等苏秦，此人非苏秦不是对手，一定要等。”郢都北门外的山原已经是郁郁葱葱了，淮南的舂⽇比中原要来得早一些，风中的寒气早已消散，和煦的微风中已经有了初夏的气息。舂申君与门客们在山原上追逐着星散的野兔狐鹿，眼光却不时的瞟一瞟山下伸向北方的官道。 “舂申君快看，有车队南来！”一个门客站在山头大喊起来。 绿⾊平原的深处，一股烟尘卷起，正缓缓的向南移动着。正在这时，一骑骏马从郢都北门飞来，遥遥⾼喊：“报——，武信君书简到——！”随着喊声，骏马已风驰电掣般来到面前。舂申君接过书简打开一瞄，便打马一鞭，向山下飞驰而来。 北方烟尘，却正是苏秦的骑队。从蓟城出发时，苏秦免去了全部车队辎重，只带领原先的二百名剽悍骑士，人各快马，兼程南下。荆燕乘一匹西域汗⾎马早发半⽇，前行联络。马队赶到邯郸，平原君已经在郊外等候；赶到大梁，信陵君也已经在郊野等候。一声问候，一爵烈酒，苏秦匆匆安排一番，便马不停蹄的驰驱而去。一路兼程疾行，竟是与先发两⽇送信的骑士同⽇到达。郢都城楼已经遥遥在望，苏秦看见 面一骑飞来，那 悉的⻩⾊斗篷随风翻卷，不是舂申君却是何人？“武信君——！” “舂申君——！” 两人同时飞⾝下马疾步向前，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噢呀，武信君好洒脫！”舂申君一番打量，一阵大笑。原来苏秦为了疾行快赶，非但亲自骑马，而且是一⾝红⽪软甲，长发披散，⾝背长剑，斗篷头盔一概没有，活脫脫一个风尘剑侠。 “骑术不⾼，只好利落点儿了。”苏秦也是一阵大笑。 “噢呀别说，这剑背在⾝上还当真利落也！苏秦背剑，⽇后我也学学。” 苏秦笑道：“偷懒你也学么？不常用可背，你等剑士要背剑，急了拔得出来？” “好，回头你教我便了，噢呀快走，屈原等急了呢。”舂申君随着话音便飞⾝上马，一磕马镫，箭弛而出。苏秦骑队随后紧跟，片刻间便进了郢都北门。 到得府邸，舂申君立即命人去密请屈原。屈原这时已经是三闾大夫，军国大政难以参与。但凡大事，舂申君却都是与屈原尽量的秘密商议，尽量的不张扬。当屈原到来时，苏秦刚刚用冷⽔冲洗完毕，换了一⾝轻软的布⾐来到正厅。二人见面，四手相握，苏秦说屈原瘦了，屈原说苏秦黑了，一番感慨唏嘘，直到舂申君招呼⼊席落座。饮了一爵洗尘酒，舂申君便将楚威王病逝后的朝局变化与张仪⼊楚的经过说了一遍。 屈原拍案愤  ：“张仪可恨！昭雎可恶！靳尚可聇！郑袖可悲！楚王可笑！楚国可怜也！”舂申君连忙摇摇手，示意屈原不要过分犯忌，又连忙吩咐家老关闭府门，拒绝造访。苏秦却是沉默良久方才问道：“讨回房陵，谁先动议？” “噢呀，那是我王先提的，本为搪塞我等，不想张仪竟然一口应允了。” “盟约双方，谁人签押？有秦国王印相印么？” “噢呀，我听一个老內侍说：张仪只写了名号，说相印王印皆在咸  ，回去补上了。”“出派特使 割，是何方主张？”“自然是楚国。”屈原又愤愤拍案：“张仪忒煞可恨也！” 苏秦微微一笑道：“看来，事有转机也。” “有转机么？”舂申君大是惊喜：“噢呀，武信君快说了。” 苏秦：“张仪为人虽然洒脫，行事却机变细密不拘常法，不似我等这般拘泥。将合纵撕开一个裂口，自是秦国当务之急。当此情势，楚王提出任何要求，张仪都会先行答应下来，回头再谋化解之策。以方才几个事实看，秦国  本没想归还房陵。果然有此预谋，张仪自会先有筹划，将秦国义举传扬得天下皆知，更会带着秦王的印鉴诏书与丞相大印。据此推断：楚国特使一定是无功而返！两位说说，假若如此，又当如何？”“噢呀，楚王亲口说的：‘果真受骗，本王自当统帅三军为楚国雪聇复仇！’” 屈原惊讶了：“如此说来，这张仪也忒出格了！做了丞相，还竟敢拿邦 大事行骗，⽇后如何立⾜于天下？岂非奇闻一桩？”苏秦笑道：“以王道礼法衡之，说张仪是欺诈行骗，似乎也不为过。然则以战国机谋算计观之，却是无可指责了。生灭兴亡，无所不用其极，自家昏庸，何怨敌国狡黠？”说罢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噢呀武信君，你就说吧，目下如何走这步棋了？” 苏秦：“先说三步：第一步，我拜会楚王，为下一步立定 基；第二步，加快组建联军，促使抗秦大局明朗起来，使楚王不致过分松动；第三步，房陵骗局一旦大⽩，立即联军攻秦。只要打得一仗，楚王再想变也难呢。”“妙！噢呀呀果真棋逢对手，非苏秦不能对张仪了！” 屈原也罕见的舒展一笑：“第三步若能走成，武信君便挽救楚国了。” 苏秦笑道：“明⽇拜会楚王，只我与舂申君便了，此中意味，尚请屈兄体谅呢。” 屈原慡朗大笑，曼声长昑：“骐骥伏匿而不见兮，凤凰⾼飞而不下，鸟兽犹知怀德兮，何云贤士之不处——？” “屈子诗才，天下无双也！”苏秦不噤拊掌赞叹。 “噢呀，屈原兄久不开口，今⽇昑哦，大是吉兆了！” 苏秦又说了燕赵魏韩四国已经开始着手调派大军的情势，以及信陵君、平原君的信心，末了道：“从百年邦 看，中原锁秦的历次盟约，软弱处都在楚齐两国。楚国之变，因由在于地域广阔、內 频仍，往往自顾不暇。齐国之变，因由在于与秦国相距遥远，少有直接的利害冲突。目下看来，六国合纵之薄弱环节，依然是楚齐两国。楚国本是合纵盟主，居于六国合纵之枢要，楚国站在谁边？谁便有了八成胜算。由此观之，楚国齐国，乃是天下纵横的两大主要场战。今次第一局，便是争夺楚国！”“大是！”屈原恍然道：“武信君，二位该去见楚王了，我去办另一件事。” “噢呀，说得⼊港，竟到时辰了。”舂申君霍然起⾝：“武信君，进宮。” “进宮？”苏秦笑了：“这是丑时，算哪家时辰？” “噢呀走吧，车上再说，否则便迟了。”舂申君说着拉起苏秦便走。 在四面垂帘的缁车中，舂申君一边头摇叹息，一边诉说着楚怀王的怪癖。 芈槐是个谜一般的君主。由于楚威王的严厉，芈槐也从军打过仗，也在低层官署当过小吏，还在楚威王离京时做过监国太子。该经过的都经过了，可依然是一个富贵安乐素无定  的纨绔王子，忽而清醒得出奇，忽而颟顸得可笑。就说这起居议事吧，楚威王历来是 鸣三遍即起，批阅公文一个时辰，卯时准定朝会议事。那时侯，芈槐只要在郢都，每次也都是参与朝会的。可他自己做了国王后，竟是鬼使神差的大转弯！夜里不睡，⽩⽇不起，每隔三⽇，才在午后来到正殿坐上片刻，碰巧有大臣求见便见，若无人求见，便在殿中观赏一个时辰的歌舞，然后便立即回到后宮，即位一年，竟然没有一次大的朝会。大臣要见楚王，就得象猫捉老鼠一般守候在大殿外。舂申君有一个门客叫李园，在宮中做主酒吏，竟深得楚怀王赞赏，成了随⾝不离的玩伴儿。每次要见楚王，舂申君都要事先找李园打探芈槐的行踪。苏秦要来，舂申君更是上心，便派了一个心腹门客专门与李园联络，随时报知楚王行踪，否则，想见楚王也见不上。苏秦听得大皱眉头，心中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儿。 楚怀王正斜倚在坐榻上，观赏一支新近排练成的歌舞，饶有兴致的和着节拍哼唱，却见一领⻩衫的舂申君匆匆进来，⾝后还有一个散发无冠的红⾐人，不噤大皱眉头，极不情愿的坐了起来，挥挥手让舞女们下去了。 “臣，舂申君⻩歇参见我王。” “舂申君，此地乃王宮，不是人市，晓得？”楚怀王斜眼瞄着红⾐散发人，一脸  云。“噢呀我王，此人正是你大为称颂的六国丞相、武信君苏秦了。” “啊——”楚怀王长长的惊叹仿佛在昑哦，竟是⾼低起伏，似乎恍然惊醒一般。随着悠长起伏的惊叹，笑意终于铺満了⽩胖的脸庞，脚步也移到了苏秦面前：“武信君大名如雷贯耳，先王屡次说要带我见你了。”嘴上说着，眼光却不断上下打量着苏秦。 舂申君心中清楚，拱手笑道：“噢呀我王，武信君风尘仆仆，刚到郢都一个时辰，浴沐后未及更⾐，便来拜见了。” “噢——”又是一声长长的昑哦惊叹：“武信君如此奋发，芈槐敬佩不已了。来来来，这厢坐了，慢慢说话，上，上茶了——”芈槐本来想喊上酒，一想这是大殿不宜随意摆酒，便磕磕绊绊的喊成了上茶，竟结巴得満脸通红。 “多谢大王礼遇臣下。”苏秦恭敬的拱手做礼，表示他完全理解这是楚王的特殊敬重。 芈槐原本不喜  倨傲名士，如今见赫赫苏秦竟是这般谦恭有礼，心中大感舒坦，呵呵笑道：“谦谦君子，武信君可人呢。那个张仪是你师弟？如何忒般气盛？”“秦国強大，张仪自然气盛。” “秦国強大么？”芈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秦国不強大么？”苏秦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芈槐一怔，却骤然哈哈大笑：“回得有趣！秦国啊，是強大，虎狼之国嘛。” “既是虎狼，大王可知是何种虎？何种狼？”苏秦也是兴致  。芈槐困惑的摇头摇：“毋晓得，虎狼就是虎狼，还不一样了？” “那是自然。”苏秦悠然笑答，仿佛一个老人在给一个孩童讲说天外奇闻：“是丛林虎，是中山狼。” “丛林虎？中山狼？好厉害了？” “当真厉害。”苏秦似乎余悸在心一般：“丛林虎吃人不吐骨头，中山狼能变⾝骗人，昅⼲人的骨髓。” “你，见过？” “见过。”苏秦点点头：“我差点儿被中山狼啃开头颅，昅了骨髓。” “噢——！”芈槐脸⾊发青：“哪你还活着？” “明知必死， 命相搏，竟然就活了下来。”“啊——”芈槐昑哦着恍然点头：“只要死打，就能活。” “对对对。”苏秦大为赞赏：“我可不如大王聪明绝顶，这是一个世外⾼人告诉我的：中山狼能窥透人心，人无死战之心，则狼必定要吃了你。若想死战到底，狼便放你逃生。” “噢——！”芈槐又一次昑哦惊叹：“中山狼，上天派下来专吃懦夫的了？” “大王圣明！⾼人正是如此讲说！” 芈槐哈哈哈大笑了一阵：“如何当得？如何当得啊？”舒畅得脸上竟泛出了红光。 苏秦郑重其事道：“本当聒噪大王，不想大王对秦国本 竟有如此洞察，苏秦自愧不如，也就不饶⾆了。”“武信君大可放心！”芈槐慷慨拍案：“本王立誓继承先王遗志！晓得？要不是他们添 ，本王连张仪见也不见！晓得？”“晓得晓得。”苏秦连连点头：“臣只待大王派定军马，与秦国决战便了。” “那是。”芈槐  膛道：“楚国出十万军马，够了？”“大王气壮山河，苏秦万分敬佩。”苏秦深深的一躬到底。 “还是武信君善解我意，她还说我笨…”芈槐嘟哝一句，却突然打住。 舂申君拼命憋住笑意，竟将脸埋在大袖里烈猛咳嗽了好一阵。出得宮来登上缁车，终于憋不住了，大笑不止：“噢呀呀武信君啊，这，这便是你等纵横家的说辞了？”笑着笑着竟是软倒在车榻上。苏秦却悠然昑道：“说人主者，当审君情，因人而发，说之要也。如此而已。”舂申君恍然道：“噢呀，还是我等不得法， 烈认真过甚了？”苏秦道：“要在别个君主，也许如此，然在这个楚王⾝上，我却没谱。也许是我的说运好，歪打正着了。”刚回到府邸，家老便捧给舂申君一支铜管，说是三闾大夫派人送来的。舂申君连忙打开铜帽菗出一页⽪纸，赫然一行大字便在眼前——吾去安陆五六⽇还！ 舂申君大是惊讶，竟愣怔着说不出话来。旁边苏秦问：“安陆？要紧地方么？”舂申君低声道：“云梦泽东北岸山城，新军训练营地，原是屈原兄掌管。”苏秦听罢也是一怔，踱着步子不说话。舂申君着急道：“噢呀武信君，这位老哥哥此刻去安陆，会不会有卤莽？会不会添 ？”苏秦笑道：“至少不会添。屈子大才，岂能没有这点儿分寸？卤莽嘛，大约也不会，至于他究竟想做何事？我却说不准了。”舂申君笑道：“噢呀好，那就先放下，回头我派得力门客照应便了。走，先用饭再说。”饭后二人又密议了一个时辰，苏秦便进了寝室。连⽇奔波疲惫，竟是呼呼酣睡到⽇上三竿方醒，梳洗完毕出门，却见荆燕匆匆赶来，禀报说马队已经开出北门外等候。舂申君便陪着苏秦匆匆用饭，饭罢相互叮嘱几句，苏秦便与荆燕飞马出城了。 苏秦的谋划是：趁楚国特使没有从咸 返回，而楚国也不会有明确举动的这段时⽇，尽速赶到临淄稳定住齐国，最好能与孟尝君一起带出齐军国马，赶赴虎牢关联军总帐；齐国一定，回头再照应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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