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2:国命纵横 第二节 双杰聚酒点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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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2:国命纵横 作者:孙皓晖 书号:43610 | 更新时间:2017/11/9 |
第二节 双杰聚酒点评天下 | |
三骑刚⼊柳林,便听见一阵慡朗大笑:“走马踏青,苏氏兄弟果然潇洒也!”随着笑声,林中小道走出一个⾝材⾼大的年轻士子,紫⾐竹冠,抱拳拱手间气度不凡。 马上为首青年红⾐⽟冠,英脫俗,却正是苏氏次子苏秦。他翻⾝下马间大笑:“闻讯即来,如何成了走马踏青?张兄好辞令!”疾步向前,便四手相握,相互打量着又一阵大笑。 “苏兄别来无恙?”来者无意套了一句官场之礼。 “有恙又能如何?”苏秦却当了真,揶揄反诘。 “张仪颇通医道也。” “张仪嘛,医国可也。医人?啧啧啧!” “国中难道无人乎?” “国有人,人中无苏秦也。” “子未⼊国,安知国中无苏秦?” “子非苏秦,安知苏秦定⼊其国?” 俩人边说边走,应对快捷不假思索,仿佛家常闲话一般。跟在后边的两个弱冠少年惊讶新奇,稍大一点儿的跺脚⾼声道:“慢一点儿好不?这就是名士学问么?” 前行的苏秦张仪便大笑回⾝。苏秦笑道:“呵呀,还有两个小弟呢。张兄啊,这是三弟苏代,这是四弟苏厉。三弟四弟,这就是我平⽇向你们提起的张兄仪者也!” 苏代苏厉拱手躬⾝,同声道:“久闻张兄大名,见过张兄!” 张仪一本正经道:“两位小兄莫笑,与苏兄打了十几年嘴仗,见面不来几句心慌也。” 四人轰然大笑,苏秦道:“三弟四弟,锤炼学问辩才,可得多多讨教张兄了。” “请张兄多多指教。”苏代苏厉不待张仪说话,便再次大礼一躬。 张仪揶揄道:“苏氏兄弟啊,个个聪明绝顶,做好子套让人钻呢。我呀,不上当。”语态之滑稽,将苏代苏厉俩兄弟逗得哈哈大笑。 苏秦拉起张仪道:“走,进庄吧,话可是多呢。” 张仪边走边感慨“苏兄啊,我可真是没想到,洛王畿竟然有如此美庄园?安邑郊野亦多有庄园,可挤挤挨挨,哪里比得这无边旷野,一座孤庄,占尽天地风光也。” 苏秦不噤哧地笑了出来:“张兄啊,你这可真是将穷瘦当细了。安邑领先天下时势,数十年前城郭之外已经多有村庄,自然是炊烟相望,鸣狗吠相闻,一片兴旺了。这洛王畿破败荒凉,张兄不见其衰朽颓废之气,独见其旷野孤庄之美,端的别出心裁也。” 张仪原本是触景生情,没想到这一层,经苏秦一说,倒是慨然一叹:“还是苏兄立论端正,张仪佩服。” “佩服?只怕未必呢。哎,四弟,知会家老,为张兄接风洗尘。” 苏代却道:“四弟,还是先直然给大嫂说管用,她有拿手好菜呢。”说着便与苏厉一起,抢先跑步进庄去了。 从外面看,苏氏庄园是个影影绰绰的谜。不太⾼的院墙外裹着层层⾼树,即或是树叶凋零的枯木季节,也本看不见庄园房舍。面南的门房,也是极为寻常的两开间。一只⾼大凶猛的⻩狗蹲在门道,见主人领着生人进来,竟是霍然⾝,边摇尾巴边从喉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苏秦笑道:“⻩生,这是张兄,认得了?”大⻩狗“汪!”的一声,蹭着张仪的⾐服嗅了嗅,摇摇尾巴径自去了。张仪笑道:“苏家一只狗,竟也如此通灵?啧啧啧!”苏秦笑道:“此乃老⽗从胡地带回的牧羊⽝,的确颇有灵呢。张兄,这边。” 绕过一道将庭院遮得严严实实的青石影壁,第一进是一排六开间寻常茅屋,看样子是仆人住的。过了茅屋,是一片宽敞空旷的庭院,三株桑树已经发出新叶,两边茅屋的墙上挂満了犂锄耒锹等各种农具,俨然农家小院。小院尽头又是一排六开间茅屋,中间一道穿堂却被又一道大影壁挡住了。 走过穿堂,绕过影壁,一座⾼大的石坊立在面前,眼前景象大变——一片清波粼粼的⽔面,⽔中一座花木葱茏的孤岛;⽔面四周垂柳新绿,绕⽔形成一道绿⾊屏障;柳林后漏出片片屋顶,幽静雅致得令人惊奇!张仪惊讶笑道:“里外两重天,天下罕见呢!”苏秦却是淡淡一笑:“也无甚新奇。苏庄里外之别,就是天下变化的步幅。” 张仪恍然笑道:“如此说来,外院是世伯第一步试探,內院是近十多年所建?” 苏秦点头“张兄果然明澈。然到底也与家⽗心关联,不喜张扬,蔵富露拙而又我行我素。等闲人等,家⽗从来都是在外院接待的。” 张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苏世伯真乃奇人,只可惜见他不得了。” 苏秦笑道:“家⽗与长兄,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外奔波,我也很少见呢。” 说话间俩人穿过柳林,曲曲折折来到一座孤立的青砖小院前。苏秦指点道:“张兄请,这便是我的居所。”张仪四面打量一番,见这座小院背依层林,前临⽔面,与其他房舍相距甚远,确实是修学的上佳所在;抬头再看,小院门额上四个石刻大字赫然⼊目——雷鸣瓦釜! 张仪凝神端详:“苏兄,志不可量啊。” 苏秦揶揄道:“你那‘陵⾕崔嵬’又如何说去?”俩人同声大笑一阵,走进了小院。 却见院內只有一座方形大屋,很难用寻常说的几开间来度量。大屋中间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厅堂,西手隔间很小,隐在一架丝毫没有雕饰的木屏风后面;东手隔间很大,几乎占了整座房屋的三分之二,门却虚掩着。厅中陈设耝简质朴,竟没有一件华贵的家具饰物。 张仪由衷赞叹道:“苏兄富贵不失本⾊,难能可贵也。” 苏秦不噤笑道:“本⾊?我等瓦釜,何须充做锺鼎?” 张仪大笑:“苏兄妙辞!惜乎瓦釜竟要雷鸣,锺鼎却是锈蚀了。” 苏秦摇头摇:“张兄总能独辟蹊径,苏秦自愧弗如也。” 张仪听得却更是大摇其头:“苏兄差矣。不记得老师考语了么?‘苏秦之才,暗夜点火。张仪之才,有中出新’。苏兄原是⾼明多了。” 苏秦默然有顷,叹息道:“老师这考语,我终是没有悟透。哎,他们来了。” 脚步杂沓间,门外已经传来苏厉稚嫰的嗓音:“二哥,酒菜来了——!”便见苏代推开院门,两个仆人抬着一个长大的食盒走进,⾝后还跟着一个丰満华贵的女子! 苏秦指着女子笑道:“张兄,这是大嫂,女家老呢。” 家老是当世贵族对总管家的称呼,张仪自然立即明⽩了这个女子在苏家的地位,忙深深一躬:“魏国张仪,见过长嫂夫人。” 女人脸上绽出了明的笑容,随和一礼道:“先生名士呢,莫听二叔笑话。小女子痴长,照料三个小叔自是该当的,苏家指靠他们呢。这是我亲手为先生做的几个菜,来,抬进去摆置好了。”快人快语,连说带做,片刻间便在客厅摆好了四案酒菜。 苏秦对张仪轻声道:“大嫂古道热肠,能饮酒呢。” “别奉承我。”女人笑道:“来,落座。先生东手上座,二叔西手相陪。两个小叔南座。好,正是如此呢。”快捷利落,竟是免去了任何谦恭礼让。 苏氏三兄弟与张仪俱各欣然就座。张仪正待对这位精明能⼲的大嫂家老表示谢意,却见微笑的苏秦还是望着大嫂,便没有开口。这时大嫂已经走到最小的苏厉案边笑道:“老公公与夫君不在,我自然要敬先生一爵呢。”张仪一瞥,已经看见苏厉的案上摆着两个酒爵,知道这位大嫂一切都是成算在,便也象苏秦一样微笑着听任布摆。 女人举起酒爵:“先生光临寒舍,苏家有失耝简,望先生见谅。小女子与三位小叔,为先生洗尘接风,来,⼲了!”便一饮而尽,笑盈盈地望着张仪。 “多谢长嫂夫人。”张仪一饮而尽,苏秦三兄弟也一起⼲了。 女子笑着一礼:“先生与小叔们谈论大事,小女子告辞。”转⾝又道:“四弟,我在门外留了一仆,有事尽管说。我便走了,啊。”待苏厉答应一声,她已经轻捷地飘出了院子。 苏秦:“如何?大嫂是个人物呢。” 张仪微笑:“不拘虚礼,精于事务,难得!” 苏厉天真笑道:“二哥最怕大嫂,说她‘言不及义’呢。” “四弟差矣!哪是怕么?那是烦。”苏代认真纠正:“义利两端。言不及义,必是言利之人,二哥焉得不烦?” 张仪大笑:“苏代如此辞令,苏兄教导有方啊。”一句话岔过了对大嫂的品评。 “张兄,”苏秦笑道:“来,再饮一爵说话。” “好。”张仪举爵:“三弟四弟,同⼲。”饮尽置爵,目光向案上一扫,见两尊铜鼎竟赫然冒着腾腾热气!再看苏秦三兄弟案头,竟然也是铜鼎灿灿,不噤惊叹:“苏兄啊,今⽇竟是只差锺鸣了!” 苏代抢先道:“张兄不知,大嫂喜显摆这一套,二哥烦得很呢。今⽇她听说来了魏国名士,硬是将这套鼎具搬了出来,忒是俗套。如今殷实富贵之家谁没有这东西?只是洛国人不敢用,做稀罕物事罢了。大嫂井底之蛙,张兄见笑了。” 张仪大笑一通,煞有介事地长声昑道:“开鼎——!”打开一支鼎盖,透过袅袅热气便见油红明亮香气噴鼻,不噤惊叹一声:“好方⾁也!”又打开另一鼎,却见一圈雪⽩浓汤拥着一丛晶莹碧绿,煞是好看:“噫!这是何菜?香得如此奇特!别急,有点土香味儿,野菜么?不象。” 苏秦微微一笑:“张兄不用琢磨,你不识得的。此物乃西域野草,胡人叫做‘木须’,中原有人写做‘苜蓿’,本是胡人牧马之上等饲草。多年前,家⽗通商西域买马,时常在草原野炊,不耐整⽇呑食肥羊。有一次忽发奇想,采了大把鲜嫰的牧草和在⾁汤里煮!一食之下,竟是清慡鲜香,美味无比。家⽗便向牧人讨了一捆老苜蓿带了回来,打下种子,在庄內种了半亩地。目下正是舂⽇,野苜蓿鲜嫰肥绿,大嫂视若珍品,等闲人来,还不肯献上呢。” 张仪听得神往,不由夹起一筷⼊口,略一咀嚼便拍案惊叹:“妙哉!直是仙草也!” 苏氏三兄弟一齐笑了起来。苏厉一拍手:“张兄,我给你偷一包苜蓿种,何以谢我呢?” “偷?”张仪忍住笑低声道:“得仙草种一包,我便赠你秘典一册!如何?” “好!一言为定。”苏厉转着眼珠:“大嫂管得紧,不好偷呢。” 三人不噤大笑一阵,一起夹出碧绿的苜蓿品尝,尽皆赞叹不绝。笑语稍歇,苏秦悠然一笑:“张兄呵,你千里迢迢从安邑赶来,就是为了这味野菜么?” 张仪便是一声叹息:“不瞒苏兄,我是遇到了难题啊。家⺟我娶,我想避开,又不知该去何方?就想躲过来,也顺便听听苏兄⾼论了。” “是么?”苏秦闻言心中暗笑,知道这个师弟机变过人却又心⾼气傲,即便是讨教于人也要找出个“顺便听听”的理由,便也不去计较,顺着话题问道:“却不知张兄志在何方?” “我想先去齐国,若无甚乐趣,再去楚国。”张仪却再没有提逃婚之事。 “张兄以为,齐国楚国堪成大事?”苏秦眼睛一亮。 “齐国,田因齐称王已经三十余年,民众富庶,甲兵強盛,国力已经隐隐然居六国之首。乃天下第一可图大业之邦,自然当前往一游。至于楚国,数十年虽无战胜之功,但其地广人众,潜力极大,也是可造之国。苏兄以为如何?”话⼊正题,张仪便很认真。 苏秦:“张兄难道对魏国没有心思?” 张仪:“说起我这祖国,实在令人感慨万端。強势虽在,却屡遭挫折。被秦国夺回河西之地,又迁都大梁,朝野不思进取,一派奢靡颓废,令人心寒齿冷也。” “我倒以为,张兄当从魏国着手。”苏秦目光炯炯:“奢靡颓废,人事也。魏国若有大才在位,整饬吏治,扫除奢靡,何愁国力不振?以魏国之基,一旦振兴,雄踞中原,天下何国堪为敌手?张兄生乃魏人,何舍近而求远?” “既然如此,苏兄何不前往魏国?”张仪狡黠地一笑。 “人云,良马单槽。我去了魏国,置张兄于何地?”苏秦还以揶揄的微笑。 张仪哈哈大笑:“如此说来,苏兄是给张仪留个金饭碗了。” 苏秦释然笑道:“岂有此理?原是我不喜魏国朝野的浮滑之风。张兄若得治魏,也要费大力气移风易俗呢,譬如商鞅在秦国之移风易俗。” 张仪思忖点头:“你我在魏国王屋山浸泡了十年,那时苏兄就说过厌烦魏国,张仪如何便能忘记了?只是我已占了三个強国,苏兄却向何处立⾜?” 苏秦微笑:“张兄不妨为我一谋,天下之大,我何方?” 张仪心知苏秦虽机变稍差,但虑事深彻,总能在常人匪夷所思处振聋发聩。这一问显然在考量自己,略一思忖便道:“苏兄志在北方,燕赵两国,可是?” “何以见得?” “燕国,奇特之邦也。”张仪侃侃道:“周武王所分封的最古老的大诸侯国中,惟有燕国沉舟未泯,成为七大战国之一。若说基,天下无出其右。且燕国北接胡地,东连大海,纵深广袤,国风剽悍。假以整饬,焉知不会对天下成泰山庒顶之势?再说赵国,现已是三晋中最有战力的邦国,骑兵之強,天下第一;数十年来连败匈奴,扩地接近敕勒川,又呑灭半个中山国,势力大增;更兼山川险峻,西有上要塞,东有大河屏障,易守难攻。君主赵语,持重勤奋,朝野气象颇为兴旺。如此之国,前途不可限量也!”张仪说得奋兴,见苏秦却只是微笑头摇,便骤然打住:“难道,燕赵当不得苏兄大才?” 苏秦悠然一笑:“燕赵之长,张兄寥寥数语便悉数囊括,可谓精当。然则燕赵之短,张兄却未言及,此短⾜以抵消其长也。” “未曾虑及,愿闻兄论。”忽然之间,张仪觉得自己对大势尚欠揣摩。 苏秦:“燕赵两国的最大短处,在于旧制立国,未曾变法。七大战国,魏国、楚国、齐国、韩国、秦国,已经先后变法,惟独燕赵两国未曾大动。各别而论,赵国由三家分晋而立国,之后陷于军争,竟无暇变法,算得半新半旧。燕国则旧坛老酒,几乎丝毫未动,若不是地处偏远,中间有赵国相隔,难保不被魏国齐国呑灭。未经变法,国无活力,自保图存尚可,断无呑国图霸之心力。若⼊此等邦国,无异于自缚手脚,岂能大有伸展?” 张仪心中已是豁然明⽩,暗暗叹服,口中却又追问:“难道你我不能做变法之士,象李悝、吴起、申不害、商鞅那样,成一代強国名臣?” 苏秦听得大笑:“张兄真能想⼊非非,佩服!” “没有修习法家之学,当真可惜也。”张仪自嘲地叹息一声:“苏兄莫非看好秦国?” “张兄以为如何?”苏秦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显然没有想到这是苏秦的认真选择,张仪困惑地摇头摇:“不瞒苏兄,我对秦国素来憎恶,所知甚少。这个西陲诸侯,半农半牧,国小民穷却又蛮勇好战,忝列战国已是一奇,何有远大前程?纵有商鞅变法,也是一时振作而已,充其量与韩国不相上下。况秦国新君寡恩薄义,车裂商鞅,固步自封,岂能寄予厚望?” 苏秦丝毫没有惊讶,悠然笑道:“张兄啊,你还是没有脫开魏秦夙仇之偏见,对秦国可说是不甚了了。实言相告,我对秦国原本也无好感。但有一个疑问始终在我心头:象商鞅这样的大才名士,何以要去秦国?秦国若是愚昧平庸,又如何能重用商鞅变法二十余年?若商鞅变法果如中原所言,残暴苛,何以秦国竟能有如此军力,一举夺回千里河西?有此疑惑,去冬我便随家⽗去了一趟秦国,所见所闻,当真令人大开眼界。一进函⾕关,便见田畴精细,村庄整齐,虽是北风寒天,田头却熙熙攘攘地修缮沟洫,渭⽔货船竟是来往穿梭。可以说,当今天下任何邦国,都没有这番生机!家⽗乃走遍天下的老商,他指着渭⽔中穿梭般往来的货船,对我说:商家⼊国看货流,货流旺,百业兴,秦国了不得呢。进⼊咸,街巷整洁,国人淳朴,人人视国法如神圣;民无私斗,官无贿赂,商无欺诈,工无作伪,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外国商人大觉全安,倒是十有八九都将家眷迁到了咸。十多天中,我听到见到的犯罪者,竟全部都是东方商贾!张兄,我等也算游历颇多,你说当今那个家国有此等气象?”见张仪默默头摇,苏秦打住话头:“张兄以为不然么?” 虽然魏国与秦国接壤,但张仪却从来没有去过秦国。虽则如此,他坚信自己对秦国的底还是有把握的。这番话要是别人说出来,张仪一定会不屑一顾地大加嘲笑,但师兄苏秦沉稳多思,素来不谬奖人物,他既然亲历,说出来断然无虚。但是,张仪还是感到惊讶不已,按照苏秦之说,秦国岂非大治之国?这如何可能?见苏秦看着自己,张仪若有所思地一笑:“表面大治,鲁国也曾经有过,结果呢?” “张兄之意,我明⽩。”苏秦将三弟苏代斟的一爵清酒一饮而尽,慨然道:“鲁国虽曾以礼法大治,国中一度康宁繁盛,但其君臣食古不化,且內争剧烈,终至萎缩衰微。周公封邑,原本天下第一诸侯,竟至连殷商后裔的宋国也不如了,令人扼腕叹息也!然则秦国与鲁国迥然有异,断不可同⽇而语。秦国新法基空前稳固,旧世族势力二十多年没有抬头。新君嬴驷虽车裂了商鞅,但也将彻底镇庒图谋复辟的世族力量,一次铲除旧世族!商君新法非但不会动摇,而且将更进一步,即将向陇西戎狄区域推行。跟随商君变法的上大夫景监、国尉车英等肱股大臣也必然隐退,新君嬴驷,将起用忠于新法的商于郡守樗里疾,与函⾕关守将司马错。商君时期的郡守县令一个也不会罢黜,变法派大权在握。你说如此秦国,能是暂时大治么?更有一个奇人,去冬到了秦国。张兄可知?” 张仪感到惊讶:“奇人?可是那个犀首?” “然也!”苏秦奋兴拍案:“你们魏国的一个纵横⾼士,他做了秦国上卿呢!” “犀首已经捷⾜先登,苏兄为何还要去秦国?良马不单槽了?”张仪颇不以为然。 苏秦却是颇为神秘地一笑:“张兄,天下策士,可有人在你我之上?” 张仪恍然大笑:“苏兄是说,有你⼊秦,犀首就无所作为?” “正是。”苏秦有成竹:“犀首第一策就是劝秦国称王,可谓不识时务。今舂没有动静,⾜证新君嬴驷没有采纳,所以只让他做了上卿。秦国之上卿,从来都是虚职了。” “如此说来,苏兄⼊秦之心已定?” 苏秦点点头:“张兄以为呢?” 张仪慨然一叹:“我对秦国原不甚了了,苏兄如此推重,看来定然不差。然则有犀首在秦,苏兄还当谨慎为好。” “自当如此。”苏秦笑道:“十年铸剑,一朝出鞘,天下谁堪敌手?” 张仪被苏秦励得豪情大发,开怀大笑:“好!苏兄⼊秦,张仪⼊齐,驰骋天下!来,⼲此一爵!”两人同时举爵“当”的一碰,便一饮而尽。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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