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 第十二章 松枝写字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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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红豆江湖 作者:佚名 书号:43572 | 更新时间:2017/11/7 |
第十二章 松枝写字传书 | |
⾼翔脚下一虚,顿时无处可以惜力,一个⾝子,随着断绳向涧中飞坠,崖上却传来⽩秀文和靳莫愁得意的娇笑。 危忙中,他顺手抓住断绳,极力聚目前望,那断绳正带着他疾然向对崖石壁上撞去。 果真撞上石壁,其力何止千钧,只怕当时便得粉⾝碎骨。 ⾼翔左手飞快地向绳头上一挽,觑得⾝子已近山壁,猛然运起平生之力,扬右掌,蹬双脚,两脚一掌,真力拼发。 “蓬”然一声,反震之力,使他弹升达一丈左右,二次起⾝子,速度已减缓了许多,终于被悬空吊在断绳上。 他手臂和腿双都又酸又⿇,下望断涧,黑黝黝深不见底,长叹一声,奋力攀绳而上,待翻登崖顶,这才发觉鬼叟这座石屋所在,四周都是千丈削壁,绳桥既断,归路已绝,守着一座空屋,迟早只有饿死。 但是他不甘坐毙,事实也不容许他坐以待毙,⽩秀文和靳莫愁既然预知他会重返石屋,事先埋伏在崖边,自然也可能知道他跟鬼叟崔伦会晤经过,斩断绳桥之后,一定双双寻上狮头岭去了,鬼叟腿双俱残,仅凭一名哑奴,怎会是两个毒妇的对手。 一念及此,他连息的心情也没有了,跃起⾝来,匆匆奔进石屋,寻了一卷长绳,回返崖边,找一块大石系在绳端,用力向对崖掷去。 第一次,他失败了,因为绳子太短,几乎连整卷长绳都掷落崖下。 他毫未灰心,又把绳端和先前折断的耝绳相结,紧紧打了上死结,第二次又扬手掷出。 可是,绳头虽然掷到了对崖,但大石无处着力,轻轻一扯,又滚落崖。 ⾼翔再奔进石屋中,翻遍整栋石屋,想找一只可用的铁抓倒钩之类的东西,结果却大失所望。 两崖之间,相距也不过三十丈左右,然而,这区区三十丈,竟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他自忖功力,纵⾝越过十丈或者可以办得到,但如一跃跨到对崖,却绝难如愿。唉!这该怎么办呢? 假如静心等候,或许天明之后蓝大化不见自己回去,会设法寻上峰来,即使他没有发觉自己受困,一定也会在石壁端顶窗孔中窥望动静,那时候,挥挥手,就可以知会他前来援助了。 可惜的是,他既不能等到天明,黑夜中又无法通知蓝天化,就算能够通知他,等他赶到峰上,只怕鬼叟早遭毒手。 ⾼翔焦急无计,负手徘徊,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不觉,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突然一阵夜风吹过,远远似闻一声惨叫 那叫声嘶哑耝重,听起来颇有些像是发自那哑奴之口。 ⾼翔⽑发惊然,忖道:“鬼叟崔伦为授我剑诀,才潜离住所,痕迹怈露,⽩秀文决不会放过他,假如有甚意外,岂不是我害了他?” 所谓情急智生。⾼翔心头一阵急迫,陡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儿时玩过弹弓游戏来。 记得幼年时,独居后山,终⽇寂寞,九天云龙曾教他削竹为弓,利用竹⾝弹力,扣石飞,可以远及飞鸟,这办法,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他一横心,先寻了一株临崖大树,用绳缚住树梢,运力将树⾝向后拉倒,紧紧扣住,自己壮壮胆,爬上了树尖。 先看准了方向,从怀中取出“七星金匕’,两眼一闭,手起剑落,割断了绳子。 那大树“呼”地一声直弹而起,⾼翔⾜尖再一用力,抱膝拳腿,宛如一枚弹九,笔直到二十余丈以外。 等到力尽下坠,⾼翔一扬目光,见距离对崖,已不⾜三五丈远了。 好⾼翔,真气一提,双臂疾张,悬空一个翻滚,飘⾝下落堪堪将及崖边,右臂猛探,直向一叶矮草上抓去。 那知他下落之势太急,手指已抓住了野草“沙”地一声响,竟将一叶矮草连拨起,手上一空,仰⾝向崖下滚去。“他暗叫一声:“完了!”两眼一闭,瞑目待死。 就在千钧一发的刹那,一条黑影突然从林中而出,向前一扑,正好及时抓住⾼翔手腕,叫道:“少侠别慌,慢慢上来。” ⾼翔业已跌落崖外,万料不到竟有人及时出手,定了定神,仰天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急促地道:“我是蓝天化。” ⾼翔长嘘一声,缓缓爬上悬崖,背上已是一⾝冷汗,头摇苦笑道:“若非蓝兄来得正是时候,这一次跌下去,再也别想上来了。” 蓝天化也举手抹掉満头汗珠,道:“少侠何须如此着急,再等片刻,咱们就可以将断绳接好,岂不全安多了么!” ⾼翔头摇道:“时间急迫,怎能久等,那⽩秀文和靳莫愁两个妖女,此时一定已赶到狮头岭,鬼叟腿双已残,正在危急,咱们…” 蓝天化黯然岔口道:“少侠急已无益,事实上,现在赶去已经太晚了。” ⾼翔一惊,腾⾝而起,追问道:“为什么?” 蓝天化耸耸肩头道:“在下刚从狮头岭赶来,亲见那名哑奴,已被靳莫愁毒砂打伤,至于鬼叟崔伦,此时只怕也…” ⾼翔不待他说完,蓦地一声厉啸,⾝形破空起,直向峰后疾奔而去。 ⾝形展开,快逾一阵疾风,待赶到狮头岭,果见那哑奴浑⾝⾎污,直躺在大石之上,怒目圆睁,毗牙咧嘴,头脸双手,正是靳莫愁“化⾎毒砂”的杰作。 ⾼翔钢牙一惜,飞⾝上了大石,举目四望,狮头岭下一片寂寥,已不见鬼叟崔伦的影子,只有那具小巧的五弦琴,砸得稀烂,散落在石边。 他蹲下⾝,俯拾琴匣碎花片,耳傍依稀还着鬼叟崔伦沙哑的歌声…沉重的付托… 鬼叟虽然出⾝黑道,唯因天孤僻,离世独居,可说并无大多恶迹,何况口授剑诀,对他有恩无怨,大丈夫一诺千金,恩怨分明,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撒手不管。 夜风拂面,其寒如⽔,再仰起脸来,他颊上已闪闪泪光,沉声道:“蓝兄,咱们追。” 语声落时,厉啸随起,两人一先一后掠下狮头岭,越出邙山。 一路疾驰如飞,待追出山区,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然而,旷野茫茫,洛⽔悠悠,哪里还有⽩秀文等人的踪影。” ⾼翔犹自不肯死心,顺江向东,直追人洛城中,沿途搜索,⽩秀文等人依旧是音如⻩鹤。 蓝天化劝道:“妖女劫人遁走,必不会循大路,也许中途折转了方向,似此穷追,焉能追赶得上,少侠时⽇急迫,还是先赴雪山古堡要紧。” ⾼翔沉重地道:“雪山之行固然重要,但鬼叟落在两个妖女手中,叫我怎忍撤手不管呢?” 蓝天化道:“她们既然据人远遁,人海茫茫,不是三数⽇能够找到,说不定,她们已经下了毒手…” ⾼翔毅然道:“我猜她们未得剑诀下落,决不会伤害鬼叟命,天魔三怪四钗一个月以后将在洞庭聚会,届时必然会将鬼叟带去,只是,这一个月之內…” 他忽然心中一动,急声问道:“洛城中有没有什么知名的武林人物?” 蓝天化道:“城南大街翻天鹞子仇云,在西北武林中颇有些名气,不过,他却是黑道巨孽,并非正人君子…” ⾼翔道:“你跟他认识不认识?” 蓝天化头摇道:“但闻其名,并无往。” ⾼翔从怀中取那面“墨⽟令牌”给蓝天化道:“如此甚好,烦请蓝兄持这块令牌,面嘱仇云立即动员洛附近黑道⾼手,务必留意⽩秀文和靳莫愁两个妖女形踪,如有发现,能截留就尽量截留下来,否则亦须查明她们去向下落?注意有没有可疑的瞎眼老人随行?半月之后,咱们雪山古堡回来,再跟他面谈。” 蓝天化接过令牌,迟疑道:“那仇云也是自视颇⾼的狂妄之人,他会见牌听命吗?” ⾼翔笑道:“只要他确是黑道中人,便会奉牌遵命行事,你不必跟他多说原因,待了之后,就请赶来西门外等我,我另外再设法通知穷家帮从旁协助。” 蓝天化半信半疑而去,⾼翔急急在街上绕了一圈,找到一名蹲在墙角打吨的叫化,上前拍拍肩头,低声道:“喂!朋友,借一步说话。” 那叫化眼睛,正想开口咒骂。眼前突然一亮,托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脫口道:“弟子杨乙叩接珊瑚杖!”说着,便要跪拜下去。 ⾼翔笑着伸手拦住,道:“杨兄在本舵有无职司?” 叫化垂手恭敬答道:“小的并无职司,但本舵支舵主就在前面不远的土地庙中,小的这就去请他来。” ⾼翔给了一锭银子,道:“不必了,你只要去替我准备一份纸笔,购买两匹好马,即刻送到西城外来,我有极重要的事相烦。” 那叫化连声应诺,匆匆自去,⾼翔这才长嘘一声,负手踱出西门。 等了不过顿饭之久,一阵马蹄声冲出西城,马上坐着那名丐帮弟子杨乙,另外一个四旬开外的精壮化子,手里捧着一份笔纸信套。 两骑直奔到⾼翔近前,翻⾝落马,那精壮叫化拱手躬⾝道:“本帮洛支舵舵主叶震,恭候权杖圣安。” ⾼翔笑着抱拳还礼道:“惊扰叶兄,万分不安,小弟现有急事,烦叶兄飞柬送讯到开封分舵,失礼之处,叶兄多多原谅。” 叶震忙道:“少侠说那里话来,珊瑚权杖乃本帮最⾼令符,少侠有事,尽请吩咐就是了。” ⾼翔又取出权杖他过了目,然后接过纸笔匆匆写了一封信,又把⽩秀文、靳莫愁等人⾐着⾝材面貌,一一详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封信事属火急,千万耽误不得,我实因分⾝不开,才转托贵帮,洛附近,就烦叶兄多多费神,且容后谢。” 叶、杨两丐接信而去,又过了一会,蓝天化匆匆也到了,一见⾼翔,便笑道:“少侠那块令牌,敢情真有些来历…” ⾼翔问道:“翻天鹞子仇云如何表示?” 蓝大化笑道:“他初时架子极大,四五个弟子把住大门,要我通名传报,是我亮了一下令牌,那仇云竟亲自了上来,收受令牌,竟必恭必敬向我请安问好,看来对那令牌十分敬畏呢!我大约把少侠的话待完后,姓仇的坚要留我用了早餐才肯放,所以回来迟了些。” ⾼翔宽慰地点点头,道:“如此我问心稍安,事不宜迟,咱们快些赶路吧!” 两人扳鞍上马,趁着初升旭⽇,踏上西行大道。 但他们却万万料不到,百密一疏,洛现⾝,形踪竟已败露,两骑驰离不久,洛城中紧跟着也驰出数骑健马,马上人个个以布巾蒙面,绕捷径,奔小道,远远绕到两人前面而去… 经风陵渡穿渲关,溯渭⽔上行,七天之后,越渡⻩河,抵达乌鞘岭。 一路上,马不停蹄,⽇夜兼程,只因⾼翔一心惦念一月之后天魔教洞庭之会,总想能如期赶回来。 进⼊乌鞘岭后,极目一片皑皑⽩雪,天寒地冻,那情景,使⾼翔不期然又想起噶达素齐峰所见惨境。 半年以来,踏遍半个江湖,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现在他正一步一步接近那座神秘的古堡,也许明天,也许今夜,他将要挑开天火教神秘的垂幕,看看那些躲在幕后驾驭天下武林的诡异人物。 他并不畏怯,也不紧张,只是中似有満腔奔腾的热⾎,积庒得大久的闷气,要尽情渲怈,尽情奔放。 仗剑天涯,快意思仇,他寻觅这座古堡虽然仅只半年,但这份仇恨,却是与生俱来的,甚至还没有来到这世上,就已经被播种了仇恨的种子。 他好像一个昂然赴会的壮土,临敌前,反倒平静异于往常,这一天,他盼望得大久,只觉其来得大迟。 登上一座山峰,两人呼昅都同时感到一阵窒息,蓝天化扬鞭前指,默默没有开口,鞭梢所指数里外,赫然现出一座灰蒙蒙的城堡。 ⾼翔凝目望去,只见那城堡就像一只蹲伏在雪地中的猛兽,峰峰的城廓,洞开的堡门…被満山积雪,衬托出无限冷峻,无限森。 他冷眼打量了好半晌,忽然剑眉一皱,缓缓道:“奇怪,怎么不见有人出⼊?” 蓝天化轻声道:“堡內另有地道,教中人出⼊,均不由堡门,所以显得冷静。” ⾼翔道:“如果知道出⼊途径,那就更好了。” 蓝大化迟疑了一下,说道:“堡中地道,在下略知一二,但并非在下不愿说出来,依在下愚见,少侠还是由正门进⼊的好。” ⾼翔诧道:“为什么?” 蓝天化道:“少侠面目陌生,又不诸教中暗语,进⼊地道必被察觉,如果从正门,可以不必隐蔽,因为常有武林人物⼊堡求药,教中人并不能逐一记忆,反而较易得手。” ⾼翔取出那面银牌,问道:“有这个东西,难道也混不进去?” 蓝天化头摇苦笑道:“牌上号码,早被注销,少侠如持牌人堡,恰好怈露了⾝份。” ⾼翔蹩眉沉昑,道:“咱们可以把号码重新更改,火字十一号,可以改为十二,十三,十五;至于三十七号,也可以改为十六或者二十七,这样就不愁露出马脚了…” 正说着,突然眼中一亮“咦”了一声,凝目望去,只见古堡堡门中,轻轻闪出一条人影,展步如飞,直向山下奔来。 两人立即下马,蔵好马匹,伏⾝在山头拢目眺望,那人渐行渐近,很清晰地看见他头戴一顶竹笠⾝著青衫,因为面目被竹笠所掩,仅能从他微现彻楼的⾝材,猜想必定是个老年人。 但见那老年人,匆匆而行,移步迅快,渐渐已经绕到山脚下,只要越过山脚,便不容易再看清楚了。 ⾼翔心头怦然而动,轻问道:“蓝兄,你看那人究竟是教中徒?还是人堡取药的武林人物?” 蓝天化毫未思索,道:“他从堡门出来,不用猜,定是⼊堡取药的。” ⾼翔笑道:“这是天赐良机,蓝兄请略候,待我去截住他,看看他究竟是谁?同时问一问堡中情形。” 话落时,长⾝而起,宛如星丸飞,落下山头。 两人一上一下,恰好在山脚下一片洼地前相遇,⾼翔错掌当,沉声叫道:“老前辈暂请留步。” 那青袍老人闻声一惊,霍然扬起头来,四目相触,彼此都脫口骇呼出声来… 青袍老人如见鬼魅,拂袖转⾝,向旷野雪地中如飞狂奔。 ⾼翔怔了怔,厉声叱道:“⾼升,你还不站住!” 青袍老人充耳不闻,脚下速然加快,踏着积雪,踉跄疾奔,瞬息已奔出数十丈以外,看样子,是想逃⼊一片大雪覆盖的松林中。 ⾼翔怒从心起,低声骂道:“老奴才,原来你也是天火教徒,我看你还能够逃到那里去!” 真气一提,⾝形凌空飞掠,竟施展“龙翔九天”绝世⾝法,两个起落,已蹑踪追到⾝后… 左臂疾探,牢牢一把,扣住了⾼升肩上⾐襟。 那⾼升肩头疾沉,一声脆响,⾝上青袍已被扯破。 ⾼翔手里捏着半幅破⾐,再看时,⾼升已经踉跄奔人林中。 ⾼翔恨恨摔掉破⾐,沉声喝道:“老奴才,今天任你逃上天去,我也放不过你。”双掌错,紧跟着也追进林中。 松林甚密,枝叶覆罩,再加上厚厚一层雪,是以林中暗几乎难辨五指,但这些难不倒⾼翔,双目略一定神,飞步直⼊密林深处。 才走了数十步远,忽听左侧“沙”地轻响,人影一晃。 ⾼翔立即却步,刚扭过⾝来,突见面一道強光飞闪“嚓”!金剑破空之声随之起,一柄长剑当疾刺了过来。 闪光,出剑,几乎在同一刹那,⾼翔万万想不到林子里竟有人隐伏,眼睛甫觉一花,剑尖已到前。 他猛然一惊,险些被剑尖刺中,慌忙错步旋⾝,骄掌为剑反手疾削而出。 自从邮山习练“听音剑诀”招式应变的观念,已在脑中留下极深刻印象,是以此时随手削出,正是听音剑法中的“狂风一脉起”起始的一招,掌到之处,只听一声闷哼,一条人影应手被震飞而出。 ⾼翔微微一怔“嚓”右前方闪光又一亮,另一柄长剑紧随闪光而至。 闪光才熄,⾼翔警觉已生,左脚一迈,侧⾝半转,左掌穿递出“剑随万涓流”黑暗中又是一声闷哼。 “嚓!”“嚓!”“嚓!”前后左右,顿时闪光四起,此熄彼明,霍霍剑气,紧紧向⾼翔合围。 ⾼翔长啸一声,探手拨出“七星金匕”索闭上双目…运剑如飞,昂低徊,左栽花右揷柳,展开七天前才学会的“听音剑法”人若游龙穿梭,振剑格撞,拦截追击,勇猛无比。 那消半盏热茶光景,林中惨呼之声此起彼落,金剑过处,⾎⾁横飞,四周天火教教徒,顷刻间死伤大半。 忽听一声惊骇声音叫道:“小辈用的听音剑法,弟子们速退!” 一阵沙沙声响,渐去渐渺,密林中复归沉寂。 ⾼翔缓缓张目游顾,只见⾝侧五尺內,満是残肢断腿,⾎⾁模糊,倒毙的教徒,少说也有十余人之多。 他举起短剑,凝注剑⾝殷红⾎丝,心中不期然泛起一阵寒意,十八年来今天是他第一次出手杀人,不想竟致剑尖滴红,自染征⾐,一场杀孽这般沉重。 镇定心神,侧耳倾听,林中隐约尚有一缕息之声,⾼翔冷冷喝道:“老奴才,现在你应该出来了!” ⾼升颤抖的声音从林中断断续续传过来,道:“少庄主…求您别老奴…老奴实有无法明言的苦衷…” ⾼翔沉声地叱道:“有什么苦衷,你在⾼家三十年,我爹爹待你不薄,想不到你这奴才竟敢谋害主人,投靠了天火教,我问你,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他顿了顿,极力庒抑冲怒火,又道:“原来包蔵祸心,害死爹爹的竟是你这老匹夫,难怪你要假设空棺,故布疑阵,引走神丐符登,利用藤蓝蔵人留书…这些做作,你以为就能永远瞒住我了吗?现在被我当面撞破行蔵,老奴才,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升叹息答道:“这不能怪少庄主责骂,其中错综复杂之情,绝非一时所能辩⽩,老奴耿耿此心,可对天⽇,只求少庄主能够再相信老奴一次…” ⾼翔一紧手中短剑,怒喝道:“哼!我能信你,手中金剑也信不过你,老匹夫,还不出来受死!” 一阵沙沙步履声,⾼升果然从松林深处走了出来,在距离⾼翔五六尺远侧⾝跪倒,低声说道:“少庄主一定不肯相信,老奴也无以自辩,只是,少庄主能不能容老奴在临死之前,留下几字遗言?” ⾼翔握剑平,沉声道:“好!你说吧!” ⾼升却不再开口,从怀里取出一只満盛药丸的小瓶,颤抖递给⾼翔,然后拾起一段松枝,匆匆在泥地上写道:“忍辱负重,求药苟生,老奴并无毒瘾,纯为庄主延命,贼狡诈,得曲意奉,托言陷害神丐,空棺瞒骗众人,种种罪惩,非出本心,故主情重,图报无门,宁舍⽩头,何惜残命…” 林中暗如同黑夜,那⾼升老泪纵横,一边写,一边抹,唯恐字迹遗留下来,错非是⾼翔神目如电,换一个人,只怕一个字也认不清楚。 ⾼翔越看越惊,手中短剑不由自主斜垂下来,半信半疑道:“那么,我爹…” ⾼升慌忙摇手示意唤声,匆匆又写道:“老庄主毒人膏盲,非药丸不能延续命,解毒之药未得手前,凡事只宜隐忍,千万鲁莽不得。” ⾼翔知他必是顾忌林中尚有敌人隐伺,不敢畅所言,而自己却有许许多多须要查问的话,于是也拾起松枝,在地上写道:“爹爹现在何处?解毒之药应如何寻求?有无寻觅方向?” ⾼升运枝如飞,写道:“老庄主绝对平安,唯不此时与少庄主相见,一则防隐居之地,怈露惹祸,二则恐⽗子晤于困境,徒增少庄主精神负荷。老奴与神丐符登随侍左右,寸步不离,希少庄主暂舍私情,振奋雄威,以天下武林生机为重,至于解毒之药,唯天火教主一人持有,此外未闻尚有何物可解毒瘤。” ⾼翔急又写道:“我答应暂不去见爹爹,但他老人家现在何地?你们总该给我一个确址。” ⾼升想了一下,无奈只得写道:“老庄主未离青城,灌系城中醉仙居询赵大娘便知确址了。” ⾼翔点点头动地写道:“我就再相信你一次,爹爹全安,寄望你⾝,但有意外,你和赵大娘甚至醉仙居中所有男女,一个也休想活命,你且先返回城去,待我踏平古堡,夺到解药,随后也会赶回川中。” 那⾼升闪动着惊骇的目光,急急写道:“少庄主夺取解药,万万要谨慎从事,方今武林中知名之士,大都被毒瘾所害,依靠古堡求药活命,如果骤然毁去古堡,岂非断送武林命脉?” ⾼翔将那瓶药九掷还给他,拂袖而起,沉声道:“去吧!此件事不用你管,你只当心话中如有虚伪,天涯海角必追你命。” ⾼升拾回药丸,小心抹去字迹,叩辞出林而去。 ⾼翔擦⼲剑上⾎渍,跨出松林,遥望那座灰蒙蒙的城堡,痴站片刻,转⾝回到岭头,肃容对蓝天化道:“承你涉险领路,寻得古堡所在,今夜我决心独自⼊堡,生擒天火教主,取解毒之药,蓝兄不便同往,最好先返凉州或古浪等我,解药到手,我会立刻赶去会合。” 蓝天化默默半晌,道:“在下力微技薄,自知不⾜协助少侠,但堡中地形通道,尚有几分悉,少侠如不嫌累赘,在下愿追随⼊堡,舍命充作向导。” ⾼翔沉昑一下,也不坚持,只叮嘱道:“既然如此,你务必紧跟我⾝侧,如遇断魂灯闪光,不可惊慌失措,只须护住自己,让我来应付。” 两人在山头席地而坐,用了些⼲粮,养⾜精神,蔵妥坐骑,天方⼊暮,便联袂扑向那威震武林的神秘古堡。 数里路程,转瞬即至。 ⾼翔左手提筝,右手握剑,仰面上望,但见那座古堡中一片森,堡门洞开,空街寂寂,整座堡中不见一丝灯火。他冷冷一笑,道:“天火教图争霸武林,君临天下,原来只不过是险好狡之辈,区区一堆石城堡,何⾜仗恃。” 紧一紧筝剑,昂然举步,跨进了堡门。 蓝大化横剑随后,低声叮咛道:“少侠请注意,堡中街屋多系虚设,并无人居住,但随时都可能有人潜匿窥视,街道两侧不可太靠近行走,以防暗算。” ⾼翔傲然笑道:“堡中除了天火教主徒之外,另有什么囚噤外人的地方没有?” 蓝天化道;“据在下所知,创教之初,曾有不少武林⾼人籍求药为名,实则不甘屈辱,⼊堡之后,竭力反抗,希望能夺取解药,这伙人,都被囚噤在一间大巨石室中。” ⾼翔欣然道:“好!咱们就先找那间囚人石室,救出被困的人,今夜索闹它个天翻地覆。” 两人穿过这一条敞街,脚下踏着积雪,沙沙之声⼊耳,其声沉闷而单调,而堡中仍然死寂如前,竟不见任何反应,蓝天化领路来到一栋⾼大石屋前,驻⾜道:“这儿便是求药的人通报姓名的地方,內有密道,可以通达地底。” ⾼翔冷瞅那石屋一眼,沉声道:“咱们不是求药的,何须客气,蓝兄请退后。” 说着抡起铁筝,呼地直向石门上砸去。 铁筝过处,火星四“轰”然一声巨响,石屑纷飞,厚厚两扇石门,竟被他一击而崩倒了下来,⾼翔剑护,尘尚未净,当先便冲进了石门。 门內右首是一条黝黑的通道,左边墙角,放置着一张木桌,冷冷清清,似无人迹。 ⾼翔目xx精光,微一扫视,冷笑道:“堂堂天火教,今夜居然畏缩不敢露面,咱们一路打进去,拼着夜一时间,掀了贼窝,看看他们再用什么地方人取药肆。” 短剑揷回间,筝右手,大踏步进⼊那条石块嵌成的通道。 蓝天化全神戒备,亦步亦趋,瞬间通道走尽,进⼊一问敞厅,并未发生任何事故。 这情形,不但使⾼翔渐渐松驰了戒心,连蓝天化也惑不解了。 据他在堡中所了解的,雪山古堡上层房屋是疑阵,但堡中地道五通八达,另成屋宇,其中经常有百名以上教中⾼手担任警戒,教主有时甚至亲自坐镇。天字堂⾼手负责堡中全安,应付強敌,火字堂徒众则担任一般事务连络通报,旁的不用说,仅只五十名天字堂⾼手,个个武功都不在江湖一流人物之下,他们今夜怎会甘心雌伏?任凭⾼翔破门穿堂,如人无人之境? 啊!其中必有谋。 蓝天化心中一动,立时拦住⾼翔道:“这间大厅,已是古堡中枢所在,举凡江湖名望隆重之人⼊堡,教主常在此亲自接待,所有门户都有机钮,也就是通往地底房屋的必经之路,少侠务希谨慎。” ⾼翔闻言,举目四顾,见这间大厅两侧虽有七八扇石门,但门扉紧闭,不闻人声,更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晒笑道:“咱们正要寻⼊地道,那一扇门不通?咱们就砸门直人。” 他豪气昂,举步走人厅中,正顾盼之间,突然,厅壁四角猛可落数道強光,森漆黑的大厅中,陡被照得亮如⽩昼。 ⾼翔骇然转⾝,探手拨出短剑,沉声道:“蓝兄留神,靠近我背后话声未落,那七八扇沉重石门一齐发出阵阵闷雷似的响声,缓缓向两侧退开。 门中脚步声纷至,顷刻之间,从那些石门中蜂涌冲进来一大群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人之众。 那些人穿着各⾊名式⾐袍,有的提刀,有的舞剑,有的⾚手空拳,尖声怪叫,呐喊沸腾,一个个蓬头发,⾐衫凌,状如狂疯,径向两人飞扑而至。 ⾼翔左筝右剑,奋力挡住前面,沉声叫道:“蓝兄,咱们背靠背应敌,贼众不过数十人,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但片刻之后,他就发觉情形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单纯了。 那些蓬头发的人,分明神志已经狂疯,而且人人武功不弱,舍死忘生,前仆后继,⾼翔剑招虽快,无奈对方全不畏死,是以庒力渐渐沉重。 蓝大化更因双目被強光所,无法分辨招式方向,只知挥剑护⾝,仅仅三数招,⾝上已中了好几处刀伤剑痕。 他拼力睁开眼睛来,眯目一望之下,骇然失声地叫道:“少侠,这些人并不是天火教徒,去却是被囚在地下石室中的武林⾼手。” ⾼翔也大吃一惊,道:“这么说,他们一定误会咱们是天火教徒了。” 真力一提,抢动铁筝,一阵直砸横扫,厉声叫道:“各位武林前辈快请住手,在下两人并不是天火教徒!” 他气贯丹田,这一声厉叫,直震得全室嗡嗡作响,论理那些武林⾼手应该听得清楚了,那知事实却大谬不然。 那些状如狂疯的武林人物,对他的呼叫,个个充耳不闻,刀剑频施依旧狂攻猛扑不休,有些人甚至已经全⾝浴⾎,兀自不知后退。 这时候,大厅顶上传来一阵森的冷笑,一个嘶哑的口音说道:“⾼翔,奉劝不必徒费⾆了。这些人原不是本教门下,他们只是被本教幽噤了许多年,満腔积愤无处渲怈,再由本教施以‘音摄魄’之法,此时已浑忘生死是非,本都成了疯子。唯一知道的就是搏杀奋战,不死不休,除非将他们尽数杀光,否则休想停下手来。” 那声音吃吃又是一阵奷笑,接着又道:“不过,即使你真正杀光了这些人,今后传扬江湖,其罪责却不在本教肩上,本教更准备将这桩惨酷的杀屠,分告天下各门各派,⾎仇⾎债,自有他们的后代寻⾼家算账的。” 说完,纵声大笑不已。 ⾼翔听了这番话,只气得怒发箕张,恨恨难抑,但他别说仅闻其声不见其人,就算能看见那发话之人,也无法突出重围,寻他拼命。 如此驱人送死,借刀杀人之法,当真是天下第一毒计。 在不知原因以前,⾼翔还能挥剑抡筝奋力死战,如今既然知道这些狂疯之人,不过是被天火教囚噤多年的可怜人,叫他怎能忍心再下杀手? 強弱之势,此消彼长,⾼翔內疚于心,出手尽留余地,那些神志的疯子,却毫无情份可言,刀狂剑毒,死命攻扑。 不多久,⾼翔⾝上也连中了三四刀,蓝天化更是満⾝鲜⾎,气嘘嘘,情势已发发可危。 ⾼翔猛然一咬牙,怒吼一声道:“蓝兄,随我突围,多伤命也顾不得了。” 筝剑展开,寒光霍霍,劲风飒飒,当前之人,纷纷倒退。 ⾼翔浴⾎力战,横了心舍命前冲,渐渐已经迫近大厅人口,突闻惨叫刺耳,回头一看,蓝大化竟未见跟来。 他顿感寒意陡生,⾝形猛转,筝剑抡动重又冲人人群。 但当分杀开…-条⾎路,再度冲至大厅正中,地上尸体藉狼,那里还能分辨谁是蓝天化… 四周人嘲汹涌,刀剑横飞,狂疯的浪嘲,早巳淹役了人和理智、良知… ⾼翔双目⾚红,杀机陡生,虎吼一声,铁筝砸扫,短剑破空。 蓝天化的惨死,已使他热⾎沸腾,浑忘了悲悯和仁慈,同样都是一条命,为什么蓝大化就该死? 这一刹那,他心⾎动,怒火狂升,筝剑所至,⾎⾁四,返复冲杀,简直就像一头被怒的野兽。 強光耀目,惨叫震耳,整个大厅几乎全染上一层浓厚的鲜⾎。 ⾼翔一面放手冲杀,一面低头在尸体中寻找翻寻,不时凄声厉叫道:“蓝兄!蓝兄!蓝兄!” 得到的回答,除了一片兵刃挥舞的破空声响,便是大厅顶上,那隐约传来的吃吃得意的狞笑… 一轮狂疯的冲杀平静之后,七八十名武林人物,大半成了残肢断腿,⾎⾁模糊的死尸,少数微息尚存的,也都⾝负重伤,倒卧在⾎泊里呻昑。 ⾼翔亦是満⾝浴⾎,⾐衫破裂,全⾝上下伤痕斑斑。 目睹遍地死尸,他又是悔,又是恨,这些人当年也许都是叱咤江湖的一方之雄,如今不明不⽩抛弃了生命,为何而战?在他们浑噩的灵魂中,将永远也得不到解答。 而⾼翔呢?仗着喂毒金匕和“听音剑法”胜得凄惨,更胜得內疚,如果有路可退,如果不是蓝大化的惨死,无论如何,他都不致下此杀手。 大厅顶上那森的笑声又起,叫道:“⾼翔!好狠毒的手段!这些人谁不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好汉?谁不是武林名门大派的眷宿,多少年来,本教都不忍加害,今夜竟被你全数杀戮殆尽,这笔帐,自有人会找你结算的…” ⾼翔目中噴火,厉声叱道:“狗贼,你怎么不敢现⾝出来跟小爷接斗三百招,却⻳缩壳中,行此借刀杀人无聇谋!” 那森的声音咯咯笑道:“好一个幼稚可笑的小辈,其愚其痴,与你那死鬼⽗亲如出一辙,本座宁斗智,不斗力,听音剑诀其奈我何?哈⾼翔心神深深一阵震惊,倏忽领悟,默默忖道:“是啊!大丈夫宁斗智,不斗力,我为什么这样傻,竟以一已之力,行此艰困之事?⾼升的话不错,在解药没到手之前,冒昧逞強只害无益。” 他本是绝顶聪明的人,此时领悟成败关键,争強斗狠之心顿消,握剑平,目光闪动,筹思脫⾝之策。 那森的语声又道:“方今天下正道武林,十之八九,已归顺本教,你⽗亲不识时务,桑柳二老密练玄功,图谋不轨,先后俱遭天谴,⾜见本教应运而生,天意所归,岂是你一个啂臭未⼲的小东西所能抗拒!今年五月初五,本教即将正式开山立派,柬请天下英雄,荣登教主宝座,现在,你如能⾰面洗心,投效本教,仍不失后代英雄,倘仍执不悟,本座纵不杀你,天下各派后代也容不得你。从今以后,你已经⾝败名裂,普天之下,已无你立⾜之地,还妄想靖蜒撼石柱,与本教作对为仇吗!” ⾼翔冷笑道:“你如真敢露出本来面目开山立派,⾼某定要当着天下英雄,好好给你送上一份厚礼。” 森的声音嘿嘿笑道:“那再好不过,本座也要向天下群雄,公布你今夜杀戮肆的残暴行径,让武林作一公断。” ⾼翔昂首道:“狗贼,你敢告诉⾼某,五月之会,在什么地方吗?” 森的声音道:“本座自然有请柬广邀天下群雄,你等着就是了。” ⾼翔反手揷回短剑,倒提铁筝昂然举步,向人口通道行去。 他浑⾝刀伤剑痕不下十余处之多,一滴滴鲜⾎,随着脚印滴落地面,⾼翔漠然不顾,地道⼊口石门已闭,他抡筝疾劈“蓬”然一声,砸碎石门,大步而出。 大厅之中死寂沉沉,良久,那森的声音才轻轻赞叹道:“好一个傲骨铮铮的小东西,可惜生在⾼家…” 六天之后,⾼翔单人独骑,怀着満腹心事,又回到洛。 他首先找到“翻天鹞子”仇云家中,仇云外出未归,门下弟子听说⾼翔便是传颁“墨⽟令牌”的人,对他倒是十分礼敬。 据他们说,仇云在接到令牌的当天,便广派得力手下分守洛附近要道,但一连三天,并未发现“天魔二钗”和邙山鬼叟崔伦经过,第四天,就亲自离家向东追查下去,迄今尚未归来。 ⾼翔辞出仇府,又往丐帮洛支舵,却得到一件意外消息“忤逆双煞”曾在鄂北襄樊附近现⾝,同行有一位绔年少女,据丐帮弟子侧面打听,三人目的地,乃是前往洞庭,现丐帮帮主“独臂穷神”刘铁辉已和二圣先追蹑赶去。 这消息,使⾼翔既惊又奇,细一盘算,天魔教聚会洞庭君山的期限转眼将届,双煞适时南下,又有绔年少女同行,难道他们已经跟天魔教搭上了关系? 他对自己同⽗异⺟兄长天生一片关注之情,骤得讯息,那里还愿意耽误,当天便飞骑离开了洛。 一路上,昼夜兼程,沿途换马,若非⾝上伤处未愈,得非停下来休息不可,他真恨不得夜一之间,便赶到洞庭湖才好。 这一天,抵达襄,天⾊已晚。 ⾼翔略用了一些饮食,寄了马匹,独自步行上街,准备寻一名丐帮弟子打听刘铁辉和二圣消息,偶然经过一座酒楼,突见楼下同席坐着两个老人,一个双臂特长,乃是江东武林大豪“乾坤手”冉亦斌,另一个⽩面长髯,竟是⻩山“擎天神剑”⻩承师。 六目相触,⾼翔看见两人,两人也同时看到了⾼翔,⻩承师欣然起⾝,点首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少侠,咱们又遇见啦!快请用一杯。” ⾼翔无可奈何只得含笑招呼跨人酒楼,彼此见了礼,乾坤手冉亦斌立即命店伙添著整杯,招待极为亲切。“⾼翔心里暗想:“这两个老头几在金家庄时,互相猜疑,怎会突然成了好朋友,同在此地聚饮起来?” 正想拿后问问缘故,岂料尚未开口,那⻩承师已抢着问道:“⾼少侠在金家庄不告而别,这些⽇子去了何处?怎会来到襄?是特来?还是路过呢?” ⾼翔笑道:“前在开封,得二位老前辈教益颇多,自思寻觅⽗仇,未敢存依赖之心,是以未及面辞,失礼殊深…” ⻩承师哈哈大笑,接口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傲骨毅力,令人佩服。来!冉兄,咱们同敬⾼少侠一杯,愿你早遂壮志,快意复仇。” 三人⼲了一杯,乾坤手冉亦斌又间道:“⾼少侠千里奔波,这些⽇子,可曾得到什么线索没有呢?” ⾼翔肃容道:“托老前辈的福,总算被我找到天火教总坛雪山古堡去了一趟,虽未擒得⽗仇真凶,此事乃天火教所害,已经不容置疑了。” 乾坤手冉亦斌闻言,脸上变⾊,脫口道:“你见到过天火教教主了没有?” ⾼翔道:“仅闻其声,未见其人,但天火教不久即将广柬天下,开山立派,到那时候,不愁揭不开他的真正面目。” 冉亦斌长叹道:“如今武林中狐鼠横行,正道同道沦丧几尽,天魔教才张目,天火教又要开山立派,唉!大将起,徒呼奈何!” ⾼翔诧问道:“二位老前辈也知道天魔教将在洞庭君山” ⻩承师急向他递个眼⾊,沉声道:“此处耳目众多,少侠言语留意。” 随即扬声笑道:“我等正瞻仰八百坦克浩瀚烟波,领略那落霞孤骛,秋⽔长天的醉人景⾊,少侠如无他事,何不一同前往?” 语声甫落,⾼翔方自微微一怔,忽听隔席有人冷笑了一声,接口道:“咱老子不懂什么落霞孤骛,也不懂什么秋⽔天长,听说那儿有的是漂亮妞儿,咱老子只想弄几个来玩玩。” ⾼翔循声望去,陡然吃了一惊,原来那席上独自居坐一条四旬左右壮汉,发齐耳,披垂脑后,额顶却长着两个⾁瘤,两支⽩森森的撩牙透出外,面目狰狞,令人惊然生畏。 那怪人⾼卷着两只袖子,手里抓着大块牛⾁,另一只手捧着酒坛,咬块牛⾁,喝一口酒,旁若无人,吃得津津有味。 擎天神剑⻩承师乃是享誉多年的成名人物,涵养功夫极深,淡淡一笑,并未置理,转问⾼翔道:“少侠住的那一家客店?” ⾼翔道:“就在东街招安客栈。” 冉亦斌答道:“巧得很,咱们也住在招安客栈,且等酒罢,咱们店里再详谈吧!” 那额生双瘤壮汉啃了一大口牛⾁,又接口道:“谈什么,去就别怕,怕就别去,哈哈,两个糟老头,也想去吃天鹅⾁。” 乾坤手冉亦斌面泛怒容,按席起,却被⻩承师拦住,笑道:“冉兄少喝一杯,咱们回店去吧!” ⾼翔心中也不噤对那怪人有些反感,但见⻩承师一力劝阻,又抢着付帐离席,只好把怒火重又庒抑住。 三人跨出酒楼,隐约还听见那怪客嘿嘿冷笑不止。 ⾼翔先向冉⻩二人告别,独自在街上转了一圈,寻到一名丐帮弟子,询问之下,刘铁辉和二圣确于三天之前经过襄,但仅仅住了夜一,第二天清早,便继续赶往洞庭去了。 再问他那位“忤逆双煞”同行少女模样,化子答道:“年约二八,一⾝宝蓝衫裙,十分美。”⾼翔苦思,却猜不出她的⾝份。 不得要领,闷闷回到客栈,一脚才跨进店门,面却见酒楼所遇狰狞壮汉,正在柜台边吩咐掌柜的道:“替咱老子弄一间大的房间,咱老于今天夜里在你这里住定了。” 掌柜推笑道:“客人光顾小店,小店无任,只是,客人要的那种大,小店里却没有如此设备…” 狰狞壮汉怒目地叱道:“没有?不会去现买一张!要多少银子,老子先付。” 一探手“啪”地一声,摔在柜上一锭⾜有五十两的⻩金,喝道:“够了么?” 那掌柜噎了一口馋涎,连连点头道:“够!够!够!” 狰狞壮汉琊笑道:“够就好,买妥当,顺便再替咱老子弄几个大姑娘来,不管货⾊,只要不老不丑,整整要凑⾜十个,银子多少,咱老子不在乎。” 掌柜愕然道:“要十个…?” 壮汉点头道:“不错,最少十个,否则,咱老子不够痛。” ⾼翔本纯洁,自是想不出那怪人要十个姑娘作什么?只觉对他耝暴狂做之态,颇起反感,侧⾝向自己卧房走去。 谁知才到房门外,却突然听得房中有人低声谈话。 ⾼翔耳目敏锐,霍然停步,微微一凝神,房中原来竟是擎天神剑⻩承师和乾坤手冉亦斌的声音。 只听⻩承师正低声催促道:“快一些,那小子只怕快回来了…” 接着,一阵翻物之声,乾坤手冉亦斌哑声道:“奇怪!包裹中并没有什么,难道他会带在⾝上?” ⻩承师沉昑道:“也有此可能,冉兄将东西归还原样,别被他看出破绽了。” ⾼翔疑心大起,举手轻按房门,竟是由內反扣着的,当下略一用力“咔”地一声,震断门栓,猛然推开了房门。 门开处,擎天神剑⻩承师正立在门前,乾坤手冉亦斌坐在上,刚将⾼翔包裹塞回枕头下。 两人一见⾼翔推门而人,同时都骇然一楞。 冉亦斌脸上顿时飞现一片⾚红,⻩承师却咯咯⼲笑道:“少侠回来得正好,咱们已经等了许久,嘿嘿!” ⾼翔寒着脸一言不发,走到前,取出包裹打开,检视之下,并未遗失什么物件,冷冷道:“二位都是名満武林的前辈⾼人,相累久候,在下甚感不安。” ⻩承师尴尬地笑道:“哪里话!哪里话!咱们跟少侠一见投缘,还分什么年龄长幼,其实,也没有等多久,只一会儿工夫呢…” 他这般言不由衷,前后矛盾的情形,⾼翔岂有看不出的道理,但他素忠厚,顾忌他们辈份⾝份,自己并没有遗失物件,遂也隐忍未发,冷冷一笑,径自又将包裹塞回枕下。 ⻩承师急忙转开话题,凝重地问道:“少侠回店时,遇见那额生⾁瘤的凶汉了没有?那家伙不知何意,竟跟着咱们也投宿到这家客栈来了。”了。” ⾼翔点头道:“刚才在柜台边见到他,那人行动怪异,出手豪阔,正吩咐掌柜购办大,又要十个女人,不知河用?” ⻩承师惊然惊道:“这么说,果然是他了?” ⾼翔问道:“他是谁?⻩承师前辈似乎对他颇有惮忌之心?” ⻩承师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少侠不知他来历,难怪有此疑惑,那人据说出生关外黑龙江边,无名无姓,虎年出生,像貌却酷肖龙形,头长双瘤,脊有龙鳞,所以自称‘龙君’,天赋异秉神力,幼年孤苦,曾得异人传授,不但武功奇⾼,而且浑⾝刀剑难伤,乃是关外第一号凶残魔王。” ⾼翔讶然又问:“他要十个女人不知作何用处?” ⻩承师道:“龙君天好⾊如命,体力特异,夜御十女不倦,自从出道,⽩山黑⽔妇女,不知被他糟踏了多少。” ⾼翔然而起,道:“似这么说,竟是个魔,咱们既然遇见,怎能不替世人除此大害?” ⻩承师慌忙拦住,笑道:“少侠何必鲁莽,即使要除他,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翔道:“怎么说?” ⻩承师道:“那家伙在襄现⾝,看情形也是风闻天魔教洞庭湖聚会,特地赶去寻事的,咱们正可以毒攻毒,且让他跟天魔教拼杀得两败俱伤时,再行下手,岂非一举两得。” 顿了顿,得意地又道:“这叫作一石二鸟之计,咱们在开封金府,获知天魔教会期,便兼程南下,正倾力阻遏魔焰,暗探魔教意向,既然有此不请自来的得力帮手,何乐而不用?因此,老朽不惜数次隐忍,委曲迁就,目的正在此处。” ⾼翔听罢,垂首无语,心里却渐萌戒意,回想在金家庄外竹林,⻩承师坦然揭露史雄飞便是杀害盛世充的凶手,言辞之中,正气凛然,⾼翔当时不谅,事后却对他颇生敬意,可是,这一次相见,却发觉此人处处奷险狡诈,似怀有某种可怕的企图。 他虽然不能武断说⻩承师这一石二鸟,以毒攻毒的计谋有怎么不应该,但总觉不像是一个有⾝份有地位的武林⾼人如⻩承师所应出口。 因此,当⻩承师试探着想约他结伴同往洞庭时,竟冷然拒绝,道:“在下尚有他事,如能赶得及,咱们在洞庭再见也是一样。” 第二天绝早,⾼翔密嘱店家雇舟,舍马乘船,准备直放武汉,决心不再与冉⻩二人同路了。 天⾊刚现曙光,店家来告,船只已经雇妥。 ⾼翔轻轻起来,略作洗,离了客店,同时塞给店家一锭银子,嘱咐道:“西厢房两位老先生的费用,由我付清。但是,等一会他们若问起我时,你就说我上马赶路先行了一步,万不可透露我是乘船走的。” 店家连连点头答应,领他径抵江边,一艘双篷快船,已泊在岸旁。 ⾼翔一跃上船,立即吩咐解缆开船。 江⽔湍急,船一离岸,瞬息数里,眼看襄城已远远落在视野之外,⾼翔这才吐了一口气,低头跨进船舱,却不想舱中一声哈哈大笑,道:“小伙子,你现在才来呀!” ⾼翔闻声一震,猛抬头,却见触目两个大⾁瘤,赫然竟是那自称‘龙君’的关外异人,盘膝坐在舱中。 他心里警觉立生,回顾船舱狭窄,又当江心,一旦动起手来,势非将船弄翻不可,正迟疑问,那龙头怪人已咧嘴大笑道:“小伙子,别害怕,船钱咱老子已经付了,舟行无事结个伴正解途中寂寞,来来来,坐下来咱们聊一聊。” 回头喝令船家排酒安席,顷刻齐全,竟似早已准备妥当了的。 ⾼翔眼看别无抉择,只得戒备着坐下,冷冷拱手道:“听说阁下号称龙君,生于关外,一⾝玄功曾得异人传授,不知可对?” 那龙君愕然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些话,是那两个糟老头儿告诉你的?” ⾼翔但然点头,并不推倭。 龙君大笑道:“看他们不出,竟知道咱老子的来历,他还说了些什么?” ⾼翔昂然道:“闻说阁下好⾊成,仗恃武功,躁嫡妇女,声名极为狼狈,乃是失外第一号凶魔王。” 那龙君听了,非但不气,反而咯咯大笑不止,频频点头道:“对极了!那两个糟老头儿,妈巴子的真会说话,说得半点儿也不差。” ⾼翔冷笑道:“阁下可知道,武林中人,最恨,阁下负凶之名,并非什么光荣的事。” 龙君神⾊一冷,道:“为什么?食⾊也。连孔老头儿都这么讲,玩玩女人,有啥下对?” ⾼翔怒声道:“食⾊虽出天,却应有所范畴,夫之间,固与人论天,逾此规范,便行,你怎能把于下女子当作物玩?” 龙君不悦,道:女人不是物玩,难道咱老子男人倒成了物玩?” ⾼翔道:“男女都是人,因有之分,方有男女之别,自然谁也不谁的物玩。” ⾼翔怔了一下,才道:“那些被迫在火坑中求生的女人,更值得人可怜,其中若有自甘坠落的,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龙君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抹嘴笑道:“正是这道理,咱老子就是为了可怜那些无拔谋生自甘坠落的女人,才大把银子送给她们生活,换来夜一 雨云,两厢情愿,谁也不吃亏,这又算什么凶之行,你倒说给咱老子听听。” ⾼翔一时竟被他问行语为之一塞,虽然明知歪理,却无法驳他。 龙君接着又道:“咱老子从十五岁玩起,到现在四十岁关外绝⾊妞儿,也不知玩了多少,近来颇觉烦腻,这才⼊关到中原来玩玩,久闻中原女子娇柔转,一个个生得像嫰蕊儿似的,咱老子向往已久,认知一路玩来,并无出⾊的。前两天,听说中原武林有个什么天魔教,要在洞庭君山聚会,其中“天魔四钗”个个都是妙绝人衰的女娃儿,人美功夫又好,这可是花银子也得不到的,咱老子怎能不赶去开开眼界。” 他咕嗜又灌了两口酒,満现琊笑问道:“小伙子,你姓⾼?” ⾼翔冷笑道:“在下青城⾼翔。” 龙君抹抹嘴角酒,低声道:“有人告诉咱说,你认识几个天魔教的娃儿,这话可对吗?” ⾼翔蓦地一惊道:“谁说的?” 龙君吃吃笑道:“咱老子也不认识他是谁,昨夜你们离开酒楼以后,那小子就偷叫咱老子搬往招安客栈,今天一早,也是他安排这只船。据他说,要想天魔教的妞儿,只有你能帮忙,小伙子,别推不知道,你若帮了咱老子这次忙,将来自有报答。” ⾼翔然而怒道:“那人是何相貌?多大年纪?叫会么名称?” 龙君头摇道:“他姓什名谁,倒没问过,看起来年纪约比你长几岁,劲装携剑,也像是武林中人。” ⾼翔敛眉沉昑,却想不出会是谁来?暗道:“那家伙设此圈套,分明有意害我开罪这魔头,想来必定是天火教门下的谋了。” 龙君见他不答,佛然不悦道:“这点小事,何须为难,咱老子托你帮忙,正是看得起你,其实管它什么天魔教地魔教,只要咱老子看中的妞儿,就不怕她会飞上天去。” ⾼翔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尽可自去洞庭,何必多此一问。” 龙君脸⾊一变,道:“小子,你竟敢顶撞咱老子,敢情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翔霍地立起⾝来,沉声道:“在下顶天立地,敬酒罚酒一概不吃,你要去寻天魔教,只管径去洞庭,对不起,在下要失陪了。” 回头向船家叱道:“移舟靠岸,送我下船。” 那龙君全未想到软硬不吃,怔了怔,怪笑道:“什么?要走?只怕没有那般容易!” ⾼翔错掌当,厉喝道:“你待怎样?” 龙君君一横⾝,抢拦在舱口森笑道:“不怎样,是好是歹,你得亲送咱老子走一趟洞庭君山。” 话声才落,右臂暴伸,五指如钧,疾然向⾼翔肩头抓来。 ⾼翔眼明手快,右肩斜抛,一跨步,探手已撤出七星金匕,振臂对准龙君的肋下反而上。 那龙君一笑,不闪不避,剑锋划过“挣”地脆响,火星四,锋利的剑刃,仅仅划破他一片⾐襟,竟然丝毫不能伤他。 ⾼翔骇然,这才记起⻩承师说过,龙君脊下有鳞,浑⾝刀剑难伤的话,那敢应战,纵⾝倒纵,便待破篷抢登舱顶。 他⾝形甫动,龙君双臂暮地疾抡,低吼道:“那里走!”十指忽合,牢牢一把扣住了⾼翔的左⾜踝。 ⾼翔大惊,拳掌短剑相下击,雨点般落在龙君头上,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响,龙君爷面狂笑,江面上忽然掠过一叶小舟,龙君瞥见顿时一呆。 那小舟顺流而下,其速如飞,船头一把虎⽪椅上,坐着一个面垂⽩纱的绿⾐妇人,江风猎猎,将好一袭绿⾐吹得紧巾⾝上,现出曲线玲珑浮凸,十分人。 龙君一双⾊眼,直被那妇少风姿所昅引,怔怔地忘了转眼,⾼翔趁机挣脫,他也忘了再动手。 小舟轻快,刹那间已与江船平行,⾊魔噎了一口馋涎,突然怪笑一声,一顿⾜,凌空拨起,径向小舟扑去。 两船相距约有埏八丈,龙君人在空中,已被那绿⾐女人发觉,目光生扬,猛可翠袖疾挥,娇声喝道:“狂徒大胆!” 未见她作势运劲,随手挥出,內力却似聚而成形,飞快向龙君⾝上劈空涌到。 龙君那会把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放在心上,仗着天生神力,刀剑难伤,连接也不接,涌⾝径向小舟飞落,口里怪笑道:“咱的小心肝,你你字才出口,倏觉那女人一挥之力竟然重逾千钩,一个不防,话才说了一半,闷哼声中,整个⾝子竟被震得倒翻而出“扑通”落⼊江心。 那绿⾐女人虽然挥手震开龙君,座椅也沉陷了半寸深浅,小舟一阵摇晃,又目中透出无限惊骇的光芒,向⾼翔这艘船上飞快地扫了一眼。 ⾼翔恐她生出误会,立命船家转舵,移舟泊岸,付了船资,提着自己行囊,登岸落荒便走,远远犹听得江中传来龙君呼喝怪叫,但他连头也不回展步疾奔而去。 沿江步行,虽比舟中自在,但念及距离洞庭尚有千里,为了赶上天魔教会期,总不能就这般徒步到岳。 午后经过宜城,他又买了一匹快马,兼程南下,飞骑趋赶,经乐乡,荆门,三天之后,抵达鄂西第一重镇荆州。 从荆州赴岳,陆路不便,⾼翔只得又舍马雇舟,顺江直下,第二天正午,终于赶到名扬古今的岳楼下。 算计一月之期,仅差两天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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