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 第五章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后备  作者:倪匡 书号:43422 更新时间:2017/11/6 
第五章
  我在看了十分钟之后,实在忍不住,先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我道:“朋友,你在⼲什么?”

  我一开始弄出声音来,那人就陡地转过头来,盯住了我,一动不动,那神情,十⾜是一头受了惊了小动物一样。我伯他进一步吃惊,所以向后退了两步,再向他作了一个表示友善的手势。

  那人在我向后退的时候,动作相当慢地站了起来。直到这时,我才看出,他的⾝形,相当⾼大魁梧,看来象是亚洲人,肤⾊相当黑,眼睛也比较深,貌相很神气,可是神情却极其幼稚。

  这人穿着一件看来极其可笑的⽩布袍子,以致好好的一个人,弄得看起来象小丑又不象小丑,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味道。

  当他完全站直了⾝子之后,看他的表情,象是想笑,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整个神情十分紧张,有点手⾜无措的样子。

  我只好再向他作一个手势,道:“你好。”

  那人的口张动了一下,可是却没有声音发出来,而且在刹那间,他忽然又现出了极其惊惧的神⾊来,连连向后退。

  他退得大急了一些,以致一下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背向灌木丛,仰跌了下去。我一见到这种情形,忙跳过去扶他。我的反应十分快,在他一倒下去之际,我已经跃向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谁知道我好意的扶持,却换来了意料不到的后果,我才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忽然发出了一下怪叫声,那一下怪叫声,听来十分骇人,我还未曾明⽩他为什么要怪叫之际,手背上陡地一痛,一时之间,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形⾼大的男人,竟然正低着头,用他的口,在狠狠咬我的手背。

  当你的手背被人咬的时候,唯一对付方法,当然是立即捏住咬人者的腮,令他的口张开来。我当时就是这样做,而且,当那人的口被我捏得张了开来之后,我还挥拳,在他的下颚上,重重击了一拳。这一拳,打得那人又发出了一下怪叫声,跌进了灌木丛中。

  我摔着手,手背上的牙印极深,几乎被咬出⾎来。我心里又是生气、又是不明⽩的,正想向那人大声喝问之际,两道亮光,了过来。

  我立时看到,一辆车子,向前疾驶而来,车子的速度相当快,一下子就驶到了近前,自车上跳下了两个人来,直扑灌木丛。

  那两个人的动作十分快,一扑进灌木丛中,立时抓住了那个人,那个人发出可怕的呼叫声,挣扎着,但是却已被那两个人拖了出来,拉向车子。而在这时候,我也已看清了,那辆车子,正是丘伦的照片中曾经出现过的那种轻便车。

  那两个人自然也看到了我,他们向我瞪了一眼,又互相换了一下眼⾊。我看他们已经将那人拉上了车子,两人中的一个已经跳上了驾驶位,我忙叫道:“喂,等一等,这个人是什么人?”

  那个驾车的耝声道:“你以为他会是什么人?”

  我扬着手,道:“他咬了我一口。”

  那个人闷哼一声,不再理我,车子已向前驶去,我立时跟在后面追,车子去得很快,我追到一半,便不再追车,而奔向我自己的车子,等我上了车,发动车子之后,还可以看到那辆车子的灯光,我驾着车,以极⾼的速度,疾追上去。

  那辆车子,驶近疗养院,从自动打开的铁门中驶过去。当我的车子跟踪驶到之际,铁门已经自动关了起来,我若不是停车停得快,几乎直撞了上去,幸好我驾驶技术不坏,但是紧急煞车的声音,也划破了静寂的夜,听来十分刺耳。

  我先不下车,在车中定了定神,一切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了,突然得会几乎无法适应的地步。我只可以肯定一点,这个有着⾼得不合理的砖墙的医院,一定有着极度的古怪。

  我昅了一口气,下了车,来到铁门前,向內看去。医院的建筑物,离铁门大约有三百公尺远的距离。医院建筑物所占的面积并不大,围墙內是大幅空地。空地实际上是个整理、布置得极其美丽的花园,整个花园,是纯粹欧洲风格的。在距离铁门一百公尺处,是一圈又一圈的玫瑰花,围着一个大噴⽔他,噴⽔池的中心,是一座十分优美的石头女像。

  建筑物中透出来的灯光并不太多,花园更浸在黑暗之中,看来十分宁谧,全然不象有什么变故发生过的样子。我略为打量了一下,就伸手去按铃。

  我才一按下铃,就听到门铃旁的扩音机,传出了一个听来很低沉的声音,道:“什么人?什么事?”

  我昅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我采用了最审慎的态度,道:“我是一个路客,刚才发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想找你们的主管谈谈。”

  我一面说,一面打量着铁门和门栓,立即发现有一具电视‮像摄‬管,正对着我,可知和我讲话的人,是可以在一具萤光屏上看到我的。

  我以为,我说得这样模糊,对方一开始,语气就不怎么友善,我的要求,一定会被拒绝的,谁知道对方只是停了极短的时间,就道:“请进来。”

  他答应得那样慡快,倒令得我一呆,可是我已没有时间去进一步考虑,因为铁门已自动打了开来,我道了谢,走进铁门,门立时在我后面关上。

  在我的想象之中,这座医院既然有古怪,我走进去,一定会有十分森诡秘的感觉。可是事实上,却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月⾊之下,经过刻意整理的花园,处处都显得十分美丽。

  当我走过噴⽔池时,已看到医院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袍的人,向我走来。当我们相遇时,那人伸出手来,说道:“你是将军的保镖?”

  我怔了一怔,反问道:“齐洛将军?不是,我和他唯一的关系,大约只是我们全是亚洲人。”

  那人呵呵笑了起来,道:“那我犯错误了,不该让你进来的。”他讲到这里,又庒低了声音,现出一种十分滑稽的神情来。

  那人道:“齐洛将军要求我们作最严密的保安措施,我们医院中的病人,尽是显赫的大人物,但从来也没有一个比他更紧张的。”

  这个人,大约五十上下年纪,面⾊红润,头发半秃,一副和善的样子,这种样子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十分良好的。

  我和他握着手,他用力摇着我的手,又道:“你说刚才遇到了一些不可解释的事?那是什么?看到了不明飞行物体,降落在医院的屋顶?”

  他说着,又呵呵笑了起来,我只好跟着他笑,道:“不是。”

  他问道:“那么是——”

  我把我在湖边见到的事,向他说了一遍,那人一面听,一面摇着头,道:“是的,我们的一个病人,未得医生的许可,离开了医院的范围。”

  我道:“一个病人?”

  那人道:“是的——哦,我忘了介绍我自己,我是杜良医生,齐治格里-杜良。”

  他好像很希望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似的,可是,我对医药界的人士悉程度,还没有到这一地步,所以我只好淡然道:“医生。”

  杜良医生的神情多少有点失望,他继续下去,道:“病人!这个病人,你多少觉得他有点怪,是不是?他患的是一种间歇的痴呆症。这种病症,十分罕见,发作的时候,病人就象⽩痴一样,要经过长时期的治疗,才有复原的希望。”

  杜良医生在齐始说的时候,已经向医院的建筑物走去,我跟在他的⾝边。等到他讲完,已来到了门口,他向我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看他的神情,全然不象是对我有什么特别防范。而他的解释,听来也十分合情合理,我也应该満⾜了。如果不是有丘伦的死亡——呈现在前,我可能就此告退了。

  我在门口,略为犹豫了一下,杜良扬了扬眉,道:“你不进去坐坐?”

  我道:“不打扰你的工作?”

  杜良摊开了手,道:“轮值夜班,最希望的事,就是突然有人来和你闲谈,你是?”

  我向他说了自己的姓名,虚报了一个职业,说自己是一个纯粹的游客。杜良摇着头,道:“别骗人,游客怎么会到这里来?我看你,是一个太热心工作,想采访一点特别新闻的记者。”

  我只好装成被他识穿的模样,尴尬的笑了一下。杜良十分得意地笑着。我们走进建筑物的大门,门內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大堂,一边是一列柜台,有一个值夜人员,正在看着小说。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形容着医院內部的情形,是因为这家医院,虽然我认定了它有古怪,可是从外表看来,它实在很正常,和别的医院全无分别。

  杜良带着我,转了一个弯,进⼊了一间如同休息室一样的房间中,他先请我坐下来,然后从电热咖啡壶中,倒了一杯咖啡给我,道:“我只能告诉你,齐洛将军的健康十分良好,可以在最短期內出院,回国去重掌政务。”

  我实在不是为了采访齐洛将军的病而来的记者。我之所以跟了他进来,是另有目的。我的目的,其一是想看看这间医院內部的情形,但是如今看不出什么异状来。我第二个目的,则是想在杜良的口中,套问出一点我想知道的事情来。

  我首先想到的,是丘伦多年前在湖边的遭遇,所以我一听得他这样说,立时凑近⾝去,显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来,庒低了声音,道:“齐洛将军这次是公开来就医的,早五年,他是不是曾秘密来就医?”

  杜良呆了一呆,道:“没有这回事。”

  我伸手指着他,道:“你在这里服务多久了?要是已超过五年,一定知道,请不要骗我。”

  杜良道:“我在这间医院,已经服务超过了十年。”

  我打下一个哈哈,道:“那就更证明你在骗人,我有一个朋友,五年前,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湖边,看见过齐洛将军,还拍下了照片。”

  杜良皱着眉,瞪着我,看他的神情,象是听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但不多一会,他便恍然大悟笑了起来,用力一拍他自己的‮腿大‬,道:“对了,那时,将军还不是什么特别显赫的人物,所以我记不起他来,他好像是来过。”

  杜良从一出现开始,给我的印象就不坏,他爱呵呵笑,说话的态度也很诚恳,而且主动请我进医院的建筑物来。实在是一点可疑的迹象都没有。

  可是这两句话,却令得我疑云陡生。

  作为一个医生来说,如果有一个病人,几年前来过,现在又来,正在接受治疗。他绝无可能由于这个病人上次来求医时地位还不是十分显赫,而忘记了这样一个人的。

  杜良的这句话,明显地表示了,他是在说谎。

  他为什么要说谎?是企图隐瞒什么?我一面迅速地想着,一面仍不拆穿他,只是随口附和了几句,道:“我那位朋友,就在他看到齐洛之后的相当短时间內,被人谋杀了,你有什么意见?”

  杜良的回答到很得体,他道:“我能有什么意见?”

  我盯着他,道:“我想,他是由于发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所以才招致杀⾝之祸的。”

  杜良神情感叹地道:“是啊,探听别人的秘密,是一个坏习惯——”他说到这里,伸手向我指了一指,道:“是对健康有害的。”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四面看看,杜良道:“你不是认为我们的医院中有什么秘密吧?”

  我故意道:“那也难说得很。”

  杜良又笑着,凑近我,道:“据我知道,在地下室,正在制造昅⾎僵尸、科学怪人,还有鬼医,你可真要小心一些才好。”

  我道“好笑,很好笑。”

  我站着,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道:“对不起。我要走了。”

  杜良像是十分惋惜,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也站了起来,他一直陪着我,走出了医院的大铁门,看着我上了车。

  如果不是对于多年前洛将军的事,杜良的话引起了我的怀疑的话,我真可能就此离去,另外循途径去调查丘伦的死因了。但这时,我既然有了怀疑,自然不肯就此算数。当时,我驾着车向前驶,直到我肯定杜良已经看不到我了,才停了车,熄了灯。

  四周围十分静,我在车中‮坐静‬了片刻,将发生在丘伦⾝上的事,和我自己的亲⾝遭遇,又他细想了一遍。仍然觉得那座勒曼疗养院的可疑是一定的。但是究竟可疑在什么地方,我却也说不上来。

  我停了大约只有几分钟,就下了车,循原路走回去,等到我可以看到医院的围墙之际,我的行动,变得十分小心,尽可能找到掩蔽体,掩蔽着前进,在离开围墙只有一百公尺左右之际,我是直冲了过去的。

  一到了墙脚上,我贴墙站定,抬头向上看去,约有八尺⾼的围墙,看来十分异样。我不能肯定墙头是否另外还有‮全安‬设施。要爬上这样⾼的围墙,对旁人来说已经不是易事,但对我来讲,却还并不难。

  我先取出了一副十分尖锐的小凿子,将尖端部份,揷进了砖之中,然后,逐步逐步向上爬去。大约是经过了四五次同样的程序,右手向上伸,已经可以摸到头了。我缓慢地伸出手去,在墙头上小心轻碰着,发现场头上除了耝糙的⽔泥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只要一用力,就可以翻过墙头去。

  围墙上什么保安措施都没有,这多少今我有点失望,因为我想,这间医院,如果和重大的秘密有关的话,就不应该如此疏忽的。如今这种情形,是不是表示我犯了错误,这间医院其实并不是我的目标?

  我想了一会,心想不管怎样,偷进去看看,总不会有损失的。所以我一耸⾝,⾝子已经打横着越过了围墙,墙脚下是草地,我放松了⾝子,向下跳去,轻而易举,就进了医院的花园之中。

  这时,我是在医院建筑物的左侧,在月⾊下看来,整个花园十分静,一个人也没有。我向前迅速走出了几步,发现月光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这是相当容易被人发觉的。

  我立时矮下了⾝于,用可能的最⾼速度向前移动。不一会,就来到了建筑物的旁边,贴着墙走了十来公尺,就到了一扇门前,门锁着,但是在弄破了玻璃,伸手去之后,门立时打了开来。

  门內是条相当狭窄的走廊,灯光黯淡,走廊的两边大约有八到十间房间,门都关着。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试推每一张房门,有的没有锁,有的锁着,没有锁的房间,包括有两间是洗手间,另外有三间,堆放着一点杂物。

  这种情形,和普通的医院一样,实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我已经快走出这条走廊了,走廊外面,是一个穿堂,可以看到有两架升降机。这时,其中一个升降机的门打开,一个穿着⽩⾐服的人,走了出来,向前走去。我为了不让他看到,就闪⾝贴住一扇门。

  等那人走了过去,我反手去扭门柄,门锁着。在这以前,我也曾发现有三四扇门是锁着的,我并没有去打开它们,因为我认为这些房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这时——我发现那间房间锁着,我也不打算去打开它,只是在寻找着适当的时机,越过那个穿堂,到医院其他地方,去察看一番。

  可是也就在这时,我突然被一种听来十分奇异的声音所昅引。这种声音,在乎一⼊耳之际,绝无法肯定那是什么声音。而它又是在离我极近的距离所发出来的,所以着实令我吓了一跳。

  我立时打量着⾝边的情形,极快地,我就发现在我的⾝边,实在没有任何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而且,声音听来,是在我⾝后发出来的,而我,是背贴着一扇门站立着。那也就是说,声音是从门后发出来的。

  一肯定这一点,我也可以估计到,那种听来绝不悦耳的声音,是有人在门后面,不知用什么东西在门上刮着所发来的。

  我昅了一口气将耳贴在门上。耳朵一贴上去,声音听得更清楚,听来,那像是有人用手在门上爬搔着一样。我听了约有半分钟,心中起了一种极度的诧异之感。这一带的房间,大都是杂物室,有什么人,会躲在一间杂物室中,用手抓着门?

  我再转了转门柄,门仍然推不开,我略向锁孔看了一下,这种门锁,不消半分钟就可以弄得门开,我也立即取了一细铁丝在手,可是当我将细铁丝向锁孔中伸去的时候,手竟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这实在是令我自己也感到诧异的事,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绝没有理由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感到害怕的。我自己心中,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害怕,那只是一种极度诧异之感。这种感觉告诉我,如果我打开了门,可能有难以形容的可怕的事存在。

  我略停了一停,再深深昅了一口气,对于刚才不由自主地发抖,感到好笑,心中自己对自己说:“有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是医院中死去的人变成了鬼。”

  心情略为轻松了些,动作自然也顺利了许多。在我开锁的过程中,那种爬搔声,一直在持续着,直到锁孔中传来了轻松的“啪”地一声,那种声音才停止。

  我伸手握住了门柄,并不立即打开。

  如果,刚才那种声音,是有人在门后所弄出来的。那么,我一打开门.一推,门就会撞在那人的⾝上。那个发出爬搔声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果他被我一碰,就大叫起来,那么,我一定会被人发现。

  所以,我在推门进去之前,必需为我自己着想一下,先做一点准备工作。

  我的准备工作,说穿了极其简单,就是改用左手去开门,而右手握成了拳。

  转动门柄,慢慢推门,门才推开了几寸,我就可以肯定,门后面,果然有一个人站着,这个人,一定站得离门极近,因为我已遇到了阻力,无法再继续向前推。

  既然肯定了门后有人。我实在不能再犹豫了,我昅了一口气,用力一推门,门向內撞过去,显然是撞在一个人的⾝上,我推门的力道相当大,将那人撞得跌退了步,我已闪⾝而⼊,房门內的光线十分黑,我也来不及去分辨那人是什么人,右拳已经挥出,重重地打在那人的下颚之上,那人立时向后仰跌了出去,跌倒在一堆杂物之上。

  直到这时,我仍然未曾看清那人是什么人,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人捱了我这一拳之后,至少在半小时內,不会醒来。

  所以,我立时反手关上门,伸手在门旁,摸到了电灯开关,着亮了灯。

  灯光并不明亮,杂物储蔵室本就不需要太明亮的灯光。但也⾜以使我看清,那人在捱了一拳之后,⾝子是半转着扑向前的,这时,正背向上,扑在一堆单之上。

  那人穿着一件看来十分滑稽的⽩布⾐服,伏在那堆单上,一动也不动。

  我走前几步,俯下⾝,来到那人的⾝边,将他的⾝子翻过来,面对着我。

  当我翻过了那人的⾝子之后,我立时看清了那人的脸面,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我整个人,如同遭到雷击一样地呆住了。

  我看到的不是什么怪物,如果我看到的是一个怪物的话,哪怕它的脸上,长着八个鼻子,十六双眼睛,⾆头三尺长,嘴巴一尺宽,我也不会那么震呆。

  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样子是很威严,正因为我的一拳而昏了过去。

  令得我震呆的是,这个人是我的人,而无论我如何设想,我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在这个地方捱了我一拳的。

  这个人是陶启泉!

  这个人,真的是陶启泉!

  我可以说,从来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慌,一时之间,我张大了口,像是离了⽔的鱼儿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陶启泉,我在最初的那一刹那间,几乎已无暇去想及陶启泉何以会在这里出现这件事了。我所想到的只是:陶启泉是一个病情极严重的人,他患的是一种严重的心脏病。

  一个严重的心脏病患者,突然之间,捱了我重重的一拳,这一拳,力道只能令正常的人昏,但是却可以令陶启泉这样的病人丧生!我这一拳,令陶启泉死亡的可能实在太大了。

  当时我的思绪,混到了极点,我几乎是扑着向前去的,几乎也跌倒在那堆单上。我立时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因为他的脸⾊,看来极其苍⽩,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死去了。一直到我的手指,感到了他鼻孔中呼出来的气,我剧烈跳动的心才算渐渐回复了正常。

  陶启泉没有死,他只是被我的一拳,打得昏了过去,我立时又推开他的眼⽪,他的瞳孔,看来也正常,我拉开他的领口,伸手去探他的心口,心跳也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心想,陶启泉看来情形极好——

  我一想到这一点,又陡然怔了一怔,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头,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来。然而,这种惑,只是极短的时间,我立时想到是什么地方不对头了。

  陶启泉的情形很好,这就不对头。

  陶启泉的情形不应该好的,他是一个重病患者。生命没有多少天了,而如今他看来,健康状况,似乎比我还好得多,我和他分手没有多少天,他不会一下子就变得这样健康的。

  我在当时,也无暇去深究下去,只是用手指在陶启泉的太⽳,和后脑的⽟枕⽳上,用力叩了几下,那有助于使受了重击而昏的人,清醒过来。

  在我叩了几下之后,陶启泉的眼⽪,开始跳动,不多久,他就张开了眼来。当他张开眼之后,我看到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片茫然的神⾊来。

  一看到他醒了过来,我几乎要大叫起来,但就在这时,门外有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过来,我忙伸手按住了他的嘴,低声道:“轻点,你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躲在杂物室中⼲什么?刚才那一拳,你居然受得了,真对不起。”

  我自顾自讲着,一直等到门外那阵脚步声远去,我才放开了按住他的口的手。

  我以为,只要我一松手,他一定会像我一样,发出一连串的问题来的。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当我的手己完全离开,他已经完全可以自由讲话之际,他仍然只是怔怔地望着我,神⾊茫然。

  我呆了一呆,仍然庒低着声音,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陶启泉挣扎了一下,我伸出手去,想去扶他坐起来。可是我的手才碰到他的⾝子,他却陡然震动了一下,⾝子向后一缩,缩开了一些。

  在那一刹那间,我真的呆住了!

  陶启泉这时的神情、动作,和我在湖边遇到的那个人,再像也没有了。

  我曾在湖边遇到的那个人,那个杜良医生,曾说他什么来?间歇痴呆症患者?说是这种病症发作之际,人就像⽩痴一样。

  但是我知道陶启泉绝没有这样的病症。陶启泉所患的是最严重的心脏病,不是什么先天痴呆症。

  我又伸出手去,这一次,陶启泉的反应,仍然和上次一样,缩着⾝子,想避开我的手。他的这种动作,绝不是反抗的,看来是一种毫无反抗能力下的躲避。我在他⾝子一缩之际,已经将他的手臂抓住。我的这个动作,可能是耝鲁了一点,可是也绝不应该引起陶启泉那么大的惊恐,刹那之间,他的反应之強烈,令得我不知所措。

  首先,他现出了极度骇然的神⾊来,接着,他张开了口,发出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呼叫声来。那种呼叫声,其实只是“啊”的一下叫唤,但是听得陶启泉像是⽩痴一样,发出那样的叫声来,真是令人⽑发直竖,我忙松开了手,⾝子向后退去,连声问道:“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当然是由于当时,我实在太震惊了,只顾面对面前的陶启泉,在我⾝后有事发生,我全然无法防范,我⾝后的房门,是什么时候打开来的,我都不知道,我仍然只顾盯着陶启泉。

  等到突然之际,我感到⾝后好像有人时,已经慢了一步,我还未来及转过⾝来,背上,就感到一下尖锐的刺痛。那分明是一支针突然刺中了我的感觉,我陡地转过⾝来,看到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没有机会看清他们的脸面,当我转过⾝来,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在那一刹那间,我只想到了一点,有人在我的背后,向我注了強烈的⿇醉剂,我要昏过去了。

  事实上,我甚至连这一个概念都没有想完全,就已经人事不知了。

  我连自己是怎样倒下去的都不知道,当然更无法知道昏过去之后的事,也不知道昏了多久——事后才知道,当时,才醒过来之际,并不知道。

  我醒过来时,除了感到极度的口渴之外,倒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之感。我挣扎着动了一下,立时感到有一管子,塞进了口中,一股清凉的,略带甜味的汁,流进了我的口中。连呑了三大口之后,我睁开眼来。我看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中,一个护士,正通过一胶管,在喂我喝⽔。

  在前,还有一个人站着,那是我曾经见过的杜良医生,他一看到我睁开眼,就过来把我的脉膊,一面摇着头,道:“你太过份了,大过份了!”

  我想开口讲话,但是语音十分⼲涩,口中有着胶管,也不方便,我伸手拔开了胶管,第一句话就问:“陶启泉呢?”

  杜良医生呆了一呆,道:“陶启泉?原来你不是为了齐洛将军才来的?”

  我在问出了这一句话之后,我已经坐了起来。由于我曾受到这样不友善的待遇,我也不必客气了,我一坐起未之后,伸手就向杜良推去,杜良被我推得跌出了一步,叫了起来,道:“你⼲什么。疯了?”

  我冷笑道:“一点也不疯,你们有本事,可以再替我注一针!”

  杜良有点发怒,道:“你偷进医院来,谁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是医务人员,除了用这个方法对付歹徒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我怒道:“我是歹徒?哼,我看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人,陶启泉在哪里?”

  杜良着气,道:“他才施了手术,情形很好,不过像你这种动作耝鲁的人,不适宜见他。”

  我一呆,道:“他才施了手术?我昏了多久?”

  杜良没有回答我这句话,只是道:“你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冷笑着,我的目的,是想发现这家医院有古怪,而今,我更可以肯定这一点,陶启泉居然会在这里,真是怪不可言。

  在说话间,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如果要动手,人再多点我也不怕,但是我却念着陶启泉,所以我忍住了怒意,道:“我是他的好朋友,我要见他。”

  杜良有怒意,道:“胡说,据我所知,陶启泉来到这里,是极端的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

  我立时道:“至少还有一个带他来的人。”

  杜良‮头摇‬道:“没有人带他来,他是自己来的。”

  我恶狠狠地道:“少编故事了,让我去见他。”

  杜良的样子十分气愤,他走向头,拿起一具电话来,拔了一个号码,道:“我是杜良医生,是,我想知道陶启泉先生的情形,他是不是适宜见一个人,是不是愿意见那个人,那个人叫卫斯理,对,就是偷进医院来的那个人,请尽快回答我。我在三O三号房。”

  杜良讲完之后,就放下了电话,鼓着腮,望着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心中在急速地转着念,在那一刹那间,我所想到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又要施行什么谋,我绝未想到,我能在和平的环境下和陶启泉见面。

  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左右,正当我准备用武力冲出去之际,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铃声令得我的动作略停了一停,杜良已立时拿起了电话来,听着,不断应着。

  他讲了没有多久,就放下了电话,然后,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眼光望着我,我则只是冷笑地望着他。

  他道:“真怪,陶启泉虽然手术后精神不是太好,但是他还是愿意见你。他并且警告说,千万别触怒你,要是你发起怒来,会将整所医院拆成平地。”

  我怔了一怔,只是闷哼一声,杜良像是不十分相信,向我走过来,道:“真的?”

  我有点啼笑皆非,道:“你不妨试试。”

  杜良摊了摊手,道:“陶启泉既然愿意见你,那就请吧,我陪你去见他。”

  我心中极其疑惑,心想杜良要将我带离病房,一定另有奷谋。

  但是我继而一想,却又觉得没有这个道理。我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但可以肯定,时间一定相当长。在我见到陶启泉的时候,他绝不像是曾动过手术的样子,但如今,已经是手术后了。

  陶启泉要动的并不是小手术,而是换心的大手术,那需要将近十小时的时间,或者更多,如果杜良和医院中人,要对我不利的话,在这段时间中,可以轻而易举地下手,不必等到现在,再来弄什么谋。 wWW.niLXs.cOm
上一章   后备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后备》是一本完本科幻小说,完结小说后备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后备的免费科幻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科幻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