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系列 海异(3)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原振侠系列  作者:倪匡 书号:43353 更新时间:2017/11/5 
海异(3)
  “嚎哭”声断续又传出了一会,大约持续了几分钟,接着,就静了下来。

  ⽩恩仍然在门外等着,点燃了一支烟,昅着。等到他弹出烟蒂之际,他才想到,那一对夫妇在冷蔵间中的时间太久了。他不愿面对伤心的⽗⺟,但是也非得请他们离去不可了!

  ⽩恩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转过⾝,推开了冷蔵间的门。门才一推开,他和那职员两个人都呆住了!

  冷蔵柜还打开着,那一对中年夫妇,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恩一看到这种情形,第一个念头是:两个人伤心得昏过去了!

  他大踏步向內走去,才走出三、四步,他就觉得不妙了。他在⾝后,跟着他进来的那职员,发出了一下可怕之极的昅气声来,而⽩恩也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由自主,在簌簌发着抖!

  首先令得一个经验丰富的‮官警‬,感到如此震惊的是,那一对夫妇脸上那种惊骇绝的神情。这种神情僵凝着,那表示他们不是昏了过去,而是死了!

  ⽩恩一面发着抖,一面向前奔去。当他到冷蔵柜的旁边,伸手去探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的鼻息时,他更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那时,殓房职员也叫了起来:“天!他们已经死了,是被扼死的!”

  令得⽩恩发出惊呼声的,也正是这一点──那一对夫妇,一看就可以看得出,是被人扼死的。因为在他们的颈际,都有着明显的瘀紫的扼痕!

  那职员的⾝子发着抖,声音发着抖。⽩恩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俯下⾝去,肯定了那一对中年夫妇,已经没有了鼻息之后,他只感到全⾝僵硬,几乎再难直起⾝子来。

  那职员又以发抖的声音叫了起来:“手,手,那只手!”

  他一面叫,一面急速地着气,那令得他的声音听来更是可怖。⽩恩想责斥他几句,可是喉咙发⼲,想骂也骂不出来,他要勉力挣扎着,才哑着声音道:“你鬼叫些什么?什么事?”

  当他这样讲的时候,他勉力抬起僵硬的脖子来,望向那个职员。那职员的脸⾊,几乎是青黑⾊的,⾝子仍在剧烈发着抖,指着冷蔵柜的中间。

  ⽩恩循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只手,仍然在冷蔵柜的中间,看来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本来结満在手上的冰花,都已融化了。

  那职员还在不能控制地叫着:“那手…刚才我看到它在动,我发誓,我看到它在动!”

  ⽩恩在那一-间,真有忍无可忍之感!他发出了一下没有意义的吼叫声,一跃而起,陡然一挥手,掴向那个还在大叫着的职员的脸上。

  或许是由于,这时冷蔵库中的气氛太诡异可怖了,在那样的气氛中,容易使人产生一种近乎‮狂疯‬的情绪,所以⽩恩下手十分重,那职员的半边脸上,立时‮肿红‬了起来。可是他还是急速着气,指着那只手,一点也不在乎才挨了一个耳光。

  他一面指着那只手,一面张大口。⽩恩不等他发声,就喝道:“别再说鬼话!”

  那职员的手发着颤,眼珠转动着,问:“这两个人…是谁扼死的?”

  ⽩恩整个人像是浸在冰⽔之中一样。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冷蔵库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对中年夫妇,互相扼死了对方,但那又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那么,又是谁令得他们被扼致死的呢?

  ⽩恩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他像是疯了一样,陡然大叫了起来:“有人躲在这里,凶手躲在这里!”

  他一面叫着,一面像是一阵旋风一样,在冷蔵库中窜,推倒一切可以推倒的东西,拉开所有可以拉开的冷蔵柜,要把他想象中,蔵在冷蔵库中的凶手找出来。

  大多数的冷蔵柜中全是空的,也有几个,里面有着尸体,全是冰冻得⽪肤上起了冰花的尸体。

  由于他们两人的叫嚷,和⽩恩所弄出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外面工作的几个殓房职员,也走了进来。他们看到了冷蔵库中的情形之后,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那职员望着发了疯似的⽩恩,陡然叫了起来:“这里没有人,有的也只是死人,死人是不会杀人的!”

  ⽩恩陡然停了下来,虽然他感到全⾝冰冷,但是在他的额上,却有着⾖大的汗珠,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叫:“死人不会杀人,一只手更不会!”

  那职员望了一眼那只手,又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颈际的扼痕,喃喃地说了一句话。⽩恩发出一声怒吼,一下子跳到了他的⾝前,厉声道:“你想说什么?你敢说出来,我就把你扼死!”

  那职员忙道:“没有,我没有想说什么!”

  旁边的人看⽩恩的样子实在太凶恶了,一起上来,把他拉了开去。

  温⾕终于和⽩恩见面,那是⽩恩离开了殓房之后,直接来到了游艇上找到了他的。

  法医来到殓房,初步检查证明,那一对中年夫妇是死于窒息──那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他们颈上的瘀痕,已可以说明一切。

  法医还说了一句话:“凶手的手劲极大,大到了异乎寻常的地步,男死者的喉骨有明显破裂的迹象!”

  当法医这样讲的时候,殓房的冷蔵库內外,已经全是警方的有关人员,连最⾼层人士都来了。人人都被眼前那种怪异莫名的事所震慑,没有人出声,所以法医的话,虽然声音并不⾼,但还是令得人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当时冷蔵库中,只有那一对中年夫妇,⽩恩和那职员都是在外面,就在门外。他们互相可以证明对方不是凶手,那么,这对中年夫妇是怎么死的,凶手是什么人?

  ⽩恩显得十分沮丧,双手抱着头,坐在一角上,一动也不动。在这时候,他想到的是温⾕,他觉得一连串发生的事,非但不是他的能力所可以处理,而且,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他知道温⾕的资历,这种事,或许只有温⾕这种够资格的人,才能了解。

  所以,他只是要他的一个手下,打电话去找温⾕。

  可是在游艇上的温⾕,却正在和李邦殊详细讲述那几件失踪案,不想受打扰,不接听电话。

  所以,⽩恩在离开了殓房之后,就直接来到了海边。一路上,有四辆警车鸣号追他,一直追到海边,知道了驾车人是⽩恩‮官警‬,才満腹疑惑地离去。

  ⽩恩到了海边,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夜午‬的海边,空气十分清新,但是⽩恩心口的那股闷塞感,却一点也未见消散。

  他下车,才走出了两步,就有两个人了上来。⽩恩连看也不向他们看一眼,指着停在离岸不远的游艇:“温⾕先生还在船上?我要去看他!”

  那两人中的一个道:“船上的人看来全都睡了,你还是──”

  ⽩恩陡然吼叫了起来:“我现在就要见他!”

  那两个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取出无线电对讲机来,讲了几句,一艘小汽艇很快驶过来。⽩恩一跃而上,他的动作十分鲁莽,令那艘小汽艇左右剧烈晃动,几乎翻覆。驾艇的人咕哝着骂了一声,驶向游艇。

  ⽩恩攀上游艇之际,已经尽他可能地大声叫了起来:“温⾕,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本来已很静的游艇上,因为他的叫嚷而起了一阵动。

  在游艇上,到处都有灯光亮起来,有人走出来。只有主舱中,还是黑沉沉的。

  在主舱柔软的大圆上,⻩绢和原振侠也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原振侠略动了一下,耳际就响起了⻩绢柔腻的声音:“他来找温⾕,没我们的事,我们的事是──”

  ⻩绢并没有再说下去,她和原振侠,用行动来表示他们之间的事是什么。外面还有一些声音传来,可是原振侠完全听不清楚那是什么声音,除了紧贴着他的⻩绢之外,他几乎已失去了对外界一切事物的反应,而他更有如同坠⼊幻境的感觉。

  外面的声音好象渐渐静了下来,原振侠也不去留意。这时对原振侠来说,⻩绢细细的息声,比天崩地裂的八级地震,更能令他感到震栗!

  ⽩恩上船之后,由⽔手带着他,到了温⾕和李邦殊所在的那个船舱之中。⽩恩几乎是直冲进去的,温⾕和李邦殊都以厌恶的神气望着他。

  ⽩恩着气,挥着手,讲不出话来。温⾕轻轻一推他,就推得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温⾕道:“我正在向李先生讲那几件失踪案!”

  ⽩恩挥着手:“那不算什么!”

  李邦殊“哦”地一声:“又有了新的,人突然消失的事情?”

  ⽩恩虽然在极度的慌之中,但是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警务人员,他立时听出,李邦殊的用词十分不寻常,他不用“失踪”而用了“消失”

  ⽩恩又大口了几口气:“不是,那…只手的⽗⺟,不,我的意思是,那失踪男孩的⽗⺟,突然死在殓房的冷蔵库之中!”

  温⾕的反应十分正常:“受不了刺,心脏病猝发?”

  ⽩恩叹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必气急败坏到这里来了。他有气无力地道:“不,是被人扼死的,喉骨都破裂了!”

  温⾕和李邦殊都震动了一下,李邦殊的震动更甚,他张大了口,想讲什么,但是又没有出声。温⾕的惊讶,则来自他多年来接触怪异事件的经历。

  温⾕递了一杯酒给⽩恩,⽩恩一口喝⼲,才把发生在殓房中的事,讲了一遍。

  温⾕和李邦殊两人都不出声,李邦殊把毯子紧裹着⾝子。⽩恩着气:“我知道那职员想说什么,可是太荒诞了,我不准他说出来!”

  温⾕的神态,看来十分小心翼翼,试探着道:“那职员是想说…想说…”

  他重复了好几次,可是,却也没有能把话讲完。李邦殊在这时,突然揷了一句口:“他想说,那一对夫妇,是被那只手扼死的!”

  虽然温⾕和⽩恩,早已在心中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句话,但是听得有人讲出了这样的话来,还是感到一股异样的寒意!

  那只手扼死了人!那职员在冲进冷蔵库之际,甚至看到了那只手在动!但是,一只手扼死了两个人,这无论如何是不可想象的事!虽然在恐怖电影中,一直有“手来复仇”这样的场面──一只手在弹琴,把人引来,然后就是一只手,扼死了要杀的人,但是那终究只是电影中的情节。何况,如今两个死者,是那只手的⽗⺟!

  温⾕和⽩恩不由自主摇着头。李邦殊在这时,反倒镇定了下来,看他的情形,像是他对自己所说的话,有成竹。他先喝了一杯酒,然后来回踱步,过了一两分钟,他才以十分严肃的神情道:“‮官警‬,有一些十分奇异的事发生着,我可以肯定,这些奇事之间,是有联系的。”

  温⾕和⽩恩皱着眉,一时之间,都不明⽩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李邦殊也看出了两人脸上疑惑的神情,他叹了一声,道:“其中详细的情形如何,我还不十分清楚,要等我的朋友来了,再作进一步研究。但现在,我提议别再让任何人碰到那只手──”

  当他讲到这里之际,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它们要使我们知道,它们并不是说说就算的。”

  这是温⾕第二次听到李邦殊使用“它们”这个代名词了,那听来十分刺耳,温⾕立时向李邦殊望过去,李邦殊却逃开了他的目光。⽩恩直截地问:“它们?它们是谁?”

  李邦殊没有回答,抬起头来,望着舱顶,不再言语。⽩恩苦笑了一下,他并不十分在意李邦殊的话,李邦殊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有成就的深海科学家,温⾕才是他心中可以解决疑难的人。

  他语音⼲涩:“这件事,温⾕,你有什么意见?”

  温⾕的神情苦涩:“一连串不可解释的事,又多了一件。在公事上,可以作为疑凶逃逸来处理──”

  ⽩恩飕地昅了一口气:“可是,谁都知道,本就是没有凶手!”

  温⾕苦笑着:“当然是有的,暂时找不出来。别去胡思想,世界上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谋杀案,是找不到凶手的!”

  ⽩恩十分失望,他想不到温⾕会用这样的话来搪塞他,他怔怔地望着温⾕,温⾕勉強笑了一下:“有很多事,可以作‮人私‬的研究,但无法列⼊官方的纪录。所以我现在的⾝分比你适合,你还是回去,做你的合乎规格的报告吧!”

  ⽩恩贬着眼,不知道温⾕何以忽然对他那么冷淡,可是看起来,这个红头发的小个子已经下定了决心,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只好哼了一声,老大不愿意地站了起来:“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温⾕没有说什么,李邦殊‮头摇‬道:“不,谢谢你,你来告诉我们这件事,使我──”

  他讲到这里,温⾕突然走了过来,横在李邦殊和⽩恩两人之间,打断了李邦殊的话头。⽩恩感到温⾕的行动是故意的,但由于他自己心神不定,所以他也没有深究下去,转过⾝,垂头丧气地向外走去,琢磨着如何拟写那一对中年夫妇突然死亡的报告。

  ⽩恩离去的快艇声越来越远,温⾕才缓缓转过⾝,直视着李邦殊。李邦殊把舱窗的帘子拉开了些,望着窗外,从他那边的窗口望出去,是一片漆黑的海。

  过了好久,温⾕才缓慢而坚决地道:“李博士,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是不是?”

  李邦殊并没有回答,只是神态十分疲倦地用手在脸上‮摸抚‬着。温⾕又道:“李博士,就算那位苏先生来了,我想,我所能给你的帮助,不会少于任何人!”

  李邦殊震动了一下,转过⾝来,盯着温⾕,半晌才道:“有一件事,真的需要你帮助,我做不来。”

  温⾕,一副准备接受挑战的模样。

  李邦殊道:“设法让那个会开不成功!”

  温⾕陡然一呆,失声道:“什么?”

  “那个海底资源分配会议──”李邦殊加重了语气:“别让它举行!”

  温⾕一脸疑惑,伸手扒搔着他的红头发。这个会议,可以说是李邦殊一手促成的,在这个会上,李邦殊要就他探测、发现到的大量海底资源,作一个十分重要的学术报告,这个报告可以使李邦殊成为世界上有数的重要人物之一。要开成那样的一个会,不是容易的事,但如今,李邦殊却要使它开不成,那是为了甚么?

  温⾕张大口,想问,但李邦殊已经挥着手,不让他开口。李邦殊道:“别问原因,你是不是做得到?”

  温⾕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我想那十分容易,你是这个会议的中心人物,你的工作,促成了这个会议。如今要这个会议开不成,那只要令你和你的工作记录,全部失踪就可以了!”

  李邦殊用心地听着,一点也不觉得温⾕是在开玩笑,他甚至认真地眨着眼。等温⾕讲完,他立时点头:“我可以令我的工作记录消失,你可以令我暂时失踪!”

  温⾕在-那间,实在想大声笑出来,如果不是心中有那么多谜团的话,他真的要开怀大笑了──真是十分好笑,他接受了⻩绢的委托,要保护李邦殊,可是如今,李邦殊却要求他令他“失踪”!

  温⾕一面感到好笑,一面也感到事态的严重。李邦殊已经是一个‮际国‬瞩目的人物,尤其是他的探测、研究,发现报告只公布了极小的一部分,整个工作记录,准备在大会期间提出。温⾕知道,与会各国的‮报情‬人员,正费尽心机,想在事前得到完整的记录文件,但是看来,以⻩绢和李邦殊的关系之好,也未曾达到目的。

  ⻩绢凭她自己本⾝的美丽,和特殊的地位,或者可以把大多数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但是看来像是艺术家的李邦殊,却有着独特的科学家的固执。

  如果李邦殊的研究记录失踪,他人也失踪了,而这些行动又由温⾕来主持的话,温⾕可以清楚知道,他就从此卷⼊了世界‮报情‬工作者争夺的漩涡之中了。这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因为这一类的斗争,是最卑鄙和不择手段,防不胜防的。

  温⾕望着李邦殊,再问一遍:“你肯定非这样做不可?不必再考虑?”

  李邦殊昅了一口气:“开成这样的一个会,大力开发海底资源,把人类的文明力量,自陆地伸进海洋中去,是我毕生的愿望。但是现在,我十分认真。”

  温⾕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动:“首先,你的全部研究资料在哪里?”

  李邦殊道:“那不成问题,全部在法国‮行银‬的‮险保‬库中。本来,在会议开幕后,由我提供密码,由法国科学院派的专人,专机送到。只要我不提供密码,所有文件不会和任何人接触,问题是我的失踪!”

  他略略停了一停,又道:“我不是躲起来就算,而是还要活动!”

  李邦殊讲到这里时,向温⾕望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要担当我的联络人,保护我!”

  温⾕苦笑了起来,李邦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道:“别犹豫了,事情已经十分坏!它们是认真的,十分认真地在行动!”

  温⾕陡然问:“它们,它们究竟是什么?”

  这种突如其来的发问,有时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使得对方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说出秘密来的。

  但是温⾕这次却没有收效,李邦殊怔了一怔,‮头摇‬道:“我还不能十分肯定,现在,请你带我离开这里。要不然,満怀野心的⻩绢,绝不会放过我!”

  温⾕想了一想,道:“你能游泳?我们可以避过⽔手和保镳,偷偷下⽔去,游向岸边。”

  李邦殊深深地昅了一口气,相当紧张。不到两百公尺的距离,对李邦殊这样的深海潜⽔专家来说,应该全然不算什么,但是看起来,他却十分犹豫。

  这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温⾕又把他的提议,再说了一遍。

  李邦殊神情仍然有点犹豫,他转过头去,喃喃地道:“应该不会有问题,它们不会对付我,我想。”

  温⾕怔了一怔,又是“它们”!

  温⾕沉声道:“谁要对付谁?你想说什么?在海中游泳的人,要被谁对付?”

  温⾕的问题已经问得十分尖锐了,在-那之间,李邦殊很有点应付不来的样子。但是他还是挥了挥手,并没有回答。

  温⾕自然不能再问下去,李邦殊已经道:“好,我们游上岸去!”

  温⾕向李邦殊作了一个手势,他先到舱口看了看。游艇上的守卫本来相当严密,但可能守卫这时感到不是太适宜去打扰⻩绢,所以船上十分静。温⾕和李邦殊走出舱去,在甲板上待了一会,然后,趁人不注意,两人沿着船舷爬下去,滑进了⽔中。

  海⽔十分清凉,温⾕和李邦殊的泳技都十分好,他们先在⽔中潜泳了一会,然后一起浮出头来。李邦殊游近温⾕,神情十分怪异,道:“你是不是能够想象,在海⽔中,我们绝非单独的!”

  温⾕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总不明⽩李邦殊所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邦殊昅了一口气,轻轻地划了一下⽔,又道:“我的意思是,海⽔之中,充満了生命,属于海洋的生命,就像我们的生命,属于空气和土地一样!”

  温⾕应着,但是他仍然不明⽩,何以李邦殊会在这时候,讲起这种充満了哲学意味的话来。他只好道:“是啊,海洋中有各种各样的生命,有哺啂动物,也有⾁眼看不见的浮游生物。”

  温⾕这样说法,是很自然的,对海洋生物有着普通常识的人,在提及海洋生物之际,都会这样说。海洋中有最大的哺啂动物,蓝鲸可以大到一百公尺开外,与之对比的,自然是小到要经过数百倍放大之后才能看到的浮游生物。温⾕也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可是李邦殊却陡然震动了一下。

  他看来是真的感到了吃惊,因为他的⾝子,竟在陡然之间,向下沉了一沉。而当他立时又冒起头来之际,他显然喝进了一口⽔,样子怪异莫名。

  温⾕虽然不知道李邦殊为什么会吃惊,但是他却可以看到,李邦殊的行为十分怪异,他心中一定有着十分怪异的秘密!

  李邦殊在浮了上来之后,用力向前游着,温⾕紧跟在他的后面。李邦殊游向一堆礁石,攀了上去,温⾕庒低了声音:“如果你要‘失踪’,还是快点游上岸好!这里──”

  李邦殊挥手,打断了温⾕的话,注视着黑暗中闪光的海⽔,道:“你对浮游生物,知道多少?”

  温⾕皱了皱眉,也上了礁石,一面抹着脸上的⽔,道:“一无所知!”

  他说着,甩了甩手,⽔滴自他手中挥洒开去。李邦殊盯着他,缓缓地道:“从你手中挥开的每一滴⽔之中,就有数以百万计的浮游生物!”

  温⾕有点不耐烦道:“那又怎样?”

  李邦殊的声音陡然变得十分尖利:“那又怎样?那是数以百万计的生命!”

  温⾕感到十分惑。这时,他们离开⻩绢的游艇,不过两百多公尺,要是⻩绢发现他们已经离开,可以轻而易举,把他们捉回去!

  而事实上,他也看到,游艇的一边,有灯光在闪动,隐约可见有一个人下了快艇。温⾕连忙向李邦殊打了一个手势,两人尽量在礁石上伏了下来,他们听到快艇驶动的声音,看到快艇驶上岸去。

  温⾕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关于生命的定义,还是先到了‮全安‬的地方再讨论,好不好?”

  李邦殊叹了一声,没有表示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又等了一会,看到船上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又继续向岸上游去。等到他们上了沙滩,向前走去时,发现寂静的沙滩上,有一个人以十分奇异的‮势姿‬,伏在沙滩上。

  那人看来是跪着,但是头又低得十分低,双手各抓着一把沙,任由沙粒自他的指之中,缓缓泻下来。温⾕一下子就看出那人的⾝形十分稔,而当他走近那人时,他认出来了,那是原振侠!

  温⾕不噤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天!原,你在这里⼲什么?”

  他一面说,一面走近原振侠。原振侠的⾝子震动了一下,并不抬起头来,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势姿‬,自他的口中,发出如同梦呓一样的声音:“一切全像是梦一样,神话中的梦!”

  温⾕不噤苦笑着,回头看了就在他⾝后的李邦殊一眼。在他旁边的两个人,温⾕都感到自己对他们无法了解。一个在海⽔中要讨论生命的定义,而另一个,却在沙滩上说着梦话!

  温⾕提⾼了声音:“快起来,跟我们走!”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拉原振侠,原振侠抬起头来,神情充満了惘和憧憬,道:“这不是神话中的事么?突然之间,幻梦醒了,宏大的宮殿,原来只是细沙,美丽的女郞,只是一个贝壳,柔软的,其实是海⽔。一切却全是那么‮实真‬,但又不可以触摸!”

  温⾕苦笑了一下,他明⽩,原振侠在游艇豪华的主舱中,一定又和美丽的⻩绢,有了短暂的缱绻,但是那只是短暂的一-间。原振侠明知自己不可能和⻩绢永久相处,短暂的相叙,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美丽如同神话一样的梦,但是回想梦境之际,却也同时会带来无限的惆怅和伤感。

  温⾕抓住了原振侠的手背,把他提了起来,道:“振作点,你算是已达到你到这里来的目的了,是不是?有很多事要你帮助的,快走!”

  原振侠苦涩地笑了一下,他到夏威夷来的目的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刚才在豪华的船舱中,他和⻩绢都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一样,但一下子,自己还是自己,⻩绢还是⻩绢!

  他叹了一声:“我不会再对任何事有‮趣兴‬,你…你们让我留在这里吧!”

  温⾕感到十分无可奈何,原振侠被情网困扰到这种程度,他也想不出用什么话去劝他,只好道:“我和李邦殊,我们正计画着,要和⻩绢为敌!”

  原振侠一怔,张大了口,温⾕又道:“我们要破坏那个海底资源会议!”

  原振侠又陡然震动了一下,温⾕不等他有进一步的反应,拉着他,就急步向前走去。在通到马路的那一条林荫道上,还有一两对情侣,紧紧在树下拥在一起。到了路边,他们一面沿路走着,一面留意着出租车。

  三十分钟之后,他们已来到了一幢大厦的顶楼,一个小单位之中。温⾕在开门让他们进去之际,解释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住所,他到‮陆大‬去了,要我随时来照顾一下。李博士躲在这里,绝不会有人发现。”

  在途中,原振侠已经知道了李邦殊要做什么。这时,他盯着李邦殊,问:“为什么?”

  李邦殊把他自己埋在一张安乐椅之中,闭着眼睛,道:“苏耀东快来了吧,我先要写一个声明,在大会的开幕仪式上,由人代我宣读,我…太疲倦了!”

  他的话有点语无伦次,虽然他说自己疲倦,但是他又站了起来,到了书桌前,翻着,找到了纸和笔,迅速地写了起来。

  原振侠斜眼看了一下,发现李邦殊的字迹十分潦草,而且是法文,他无法看得懂。他咳了一下,道:“如果代你宣读声明的责任,落在我的⾝上,你最好用英文来写这声明!”

  李邦殊陡地停了笔,昅一口气,道:“是!”他团绉了已写了十几行字的纸,又重新写着。原振侠望向温⾕,温⾕无可奈何地摊着手,表示他也不知道,究竟李邦殊心中在想什么?

  三个人在那个小单位中,没有人讲话,空气之中,似乎充満了谜团。东方,在连绵的山影之上,已经现出了一线曙光。

  ⻩绢是被一连串的拍门声惊醒,那使她感到极度的愤怒。她陡然自上跃起,抓起了自卫-冲到门边,一打开门,就把-紧抵在门口的人的心口。

  拍门的是⻩绢一向信任的一个手下,这时吓得呆了,一直是维持着敲门的‮势姿‬,眼珠转动着,不知是应该注意抵住他心口的手-,还是注视⻩绢丰満柔润的半裸酥好?由于怒意,満的双啂,在轻轻颤动,⾜以使人忘记一切。

  ⻩绢的声音硬得像岩石一样:“说,是为了什么?”

  她的手下所发出的声音十分怪异:“报告将军──李博士──离开了游艇,那个红头发的小个子──也不见了。”

  ⻩绢感到光刺目,原振侠离去之后,她很快就陷⼊沉睡之中,一直到被吵醒。她有点不明⽩,原振侠为什么要离去,只记得在极度的‮狂疯‬之后,极度的疲倦之中,原振侠在她的耳际说了一些话。那时,她只感到男‮热炽‬的⾝体,令得她的倦意更浓,原振侠说了一些什么,她本就没有听进去。

  她知道原振侠离开了她,如果她真要不让原振侠离开,还是可以留住他的,但是她却并没有留。原振侠走了之后,她睡得十分満⾜。

  可是她的手下,却带来了这样的一个消息!

  她双眼之中闪烁的那种光芒,是令人心悸的,是以她那手下的声音更加发颤:“已经和各方面联络过…都找不到他,只知道大会秘书处接到李博士的通知,开幕那天,他会发表一个声明!”

  ⻩绢镇静下来,转过⾝,把——向上,同时拿起睡袍披上。那手下贪婪地盯着⻩绢半裸的背影,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这种行径,可能使他丧失命。

  ⻩绢一面慢慢地系上睡袍的带,一面道:“你的意思是,李博士躲起来了?”

  那手下道:“看来是这样!”

  ⻩绢感到怒火自体內升起,李邦殊躲起来了,那等于说是躲开她!那是几乎想得到一切的⻩绢,不能忍受的一种侮辱!

  ⻩绢早就计画好,在会议之前,她要先得到李邦殊的工作记录。然后,在大会上为她所代表的阿拉伯势力,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最后,在会议之后,并不打算遵守会议上的决定,而动用她所能动用的庞大资金和技术力量,立即进行对海底资源的开采!

  那将会使她的地位,升到另一个新的⾼峰!

  可是,李邦殊却躲起来了,那将使她的计画,全部化为泡影!她是如此之愤怒,以致她的⾝子,不住在发着抖,她要竭力抑制着,才使她的声音听来,不像是猛兽的吼叫,她道:“在大会开幕前,尽一切力量把他找出来!”

  那手下大声答应着,奔了开去。⻩绢在边坐了下来,设想着李邦殊为什么要躲起来的原因。

  ⻩绢想不出李邦殊为什么要躲起来,就像苏耀东想不出李邦殊为什么十万火急,要他到夏威夷来会面一样。

  苏耀东在他的‮人私‬
‮机飞‬中,望着下面一望无际,在光下闪耀着夺目光采的海洋。

  在大学中,他学的是海洋生物,和李邦殊是同学。可是离开学校之后,李邦殊成了举世知名的科学家,他却成了一个企业家。不过,苏耀东并没有忘记自己所学的一切,也没有放弃自己对海洋的热爱。如果说他是为了李邦殊的召唤而来,毋宁说他是受不了海洋的引,使他暂时放开了繁忙的事务。

  当苏耀东的专机停下,他步出机舱之际,在檀香山,事情又有了相当的变化。

  李邦殊博士不露面,但将在大会开幕式上发表声明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而另一桩使得所有参加大会的代表震惊的消息,从地中海传来:由李邦殊博士‮导领‬的一个深海探测船队,包括两艘设备极先进的探测船,附属于这两艘探测船的四艘小型深⽔潜艇,以及八名有资格的海洋学家,突然失踪,消失在大海之中!

  这个船队,曾远征过大西洋、太平洋,甚至接近过南极和北极。李邦殊的工作,取得极大的成绩,也全靠了这个船队。可是,整个船队,却在风平浪静的好天气,在地中海失踪了。

  这种神秘的船只失踪事件,以前,只有在被称为“百慕达魔鬼三角区”的大西洋海域中发生过。船队失踪的详细经过如何还不知道,法国‮府政‬的海军搜索队还在搜索。事实上,船队“失踪”的消息还未曾正式公布,但是来开会的,全是各国‮府政‬中有地位的人物,他们的消息自然特别灵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绢是最早得到这消息的人之一,她一面下令,要她的‮报情‬人员作进一步报告,一面心中在想:是不是李邦殊在捣鬼?

  事实上,李邦殊还不知道他的船队已出了事,因为他既躲了起来,就无法通过他特殊的地位,获得內幕消息。法国‮府政‬的代表想找他,可是没有结果,人人都想找他,绝想不到他躲在什么地方。

  原振侠当然知道李邦殊在什么地方,当他在机场见到了苏耀东,苏耀东惊讶于原振侠的出现之际,原振侠告诉了他自己出现的原因。

  苏耀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要使这个会议开不成,为甚么?”

  原振侠苦笑道:“我不知道,他要我代他在大会开幕时,宣读一个声明,可是他不肯让我先知道声明的內容。”

  苏耀东昅了一口气:“他不准备露面?”

  原振侠苦笑:“他不能露面,不知多少人在找他。代表阿拉伯势力的一位女将军,就几乎想把他活活烧死!”

  原振侠行动相当小心,因为李邦殊要见苏耀东这件事,⻩绢是知道的,而苏耀东的行踪又不是秘密。原振侠已经可以肯定,在机场有好几个人,看来是在监视苏耀东的行动,希望由苏耀东的⾝上,引出李邦殊来的。

  而擅于特种‮报情‬工作的温⾕,也早已作了安排。温⾕的方法是:把李邦殊和苏耀东的见面,安排在最不为人注意的地点!

  原振侠先和苏耀东一起到了‮店酒‬,然后独自离去。当他离开卡哈拉希尔顿‮店酒‬之际(苏耀东住的,当然是这家‮店酒‬),‮店酒‬下面一个‮大巨‬的海⽔池中,海豚正在作跳跃的表演,许多人在⽔池旁围观。

  原振侠经过‮店酒‬的大堂时,有两个⾝形魁梧的大汉向他靠近。他立时机警地站定⾝子时,已看到盛装的⻩绢,面走来。

  ⻩绢的神⾊冷峻莫名,像是罩了一层霜花一样,使人感到一股寒意。原振侠想起昨晚在游艇上,同样的脸庞,简直可以和任何花朵比美娇,不噤又叹了一口气。

  ⻩绢直来到他的面前,先是冷笑一声,然后冷冷地道:“你演的是什么角⾊?”

  原振侠淡然道:“是后备的小角⾊!”

  ⻩绢的声音听来极严厉,这种声音,可能使很多人颤栗,但原振侠只替自己和她感到可哀。⻩绢道:“我是问你,在李邦殊的把戏之中,你扮演什么角⾊?”

  原振侠叹了一声:“还是那个回答。”

  ⻩绢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勉強,当然是做作出来的:“苏耀东在这里,除非他不想见李邦殊,不然,我一定可以将李邦殊揪出来。”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认为李博士是属于他自己!”

  ⻩绢有点发狠,一挥手:“他破坏了我的整个计画!而且,我有一项消息要告诉他,他的探测船队,在地中海整个神秘失踪了!”

  原振侠呆了一呆,思绪十分紊

  原振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感到有必要立时把这消息告诉李邦殊。可是温⾕的安排,是他绝不能再和李邦殊见面,也不能用电话联络。

  所以,他只是装着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道:“你见到他的时候,可以告诉他。有空喝一杯酒吗?”

  ⻩绢庒低声音,骂了一句:“去死吧!”

  原振侠向前走,到了酒吧,坐了下来,茫然地呷着酒,看着沙滩上嬉戏的大人和小孩。他知道至少有四个人在监视着他,他也知道,在监视苏耀东的人可能更多,但是他对温⾕的计画很有信心。

  苏耀东在房间中停留了十分钟左右离开,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只穿著泳

  苏耀东来到沙滩,和原振侠打了一个招呼。可是原振侠却心不在焉,他只是注视着海浪卷起的⽩⾊泡沫,像是在那些变幻无穷的浪花之中,看到了变幻的人生,看到了他和⻩绢之间那种奇妙的关系。昨夜游艇中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又成了难忘的一页,可是刚才和⻩绢的相遇,却又使他知道他和⻩绢之间的距离,是何等遥远!

  原振侠也不能想象,在那个会议上,他代表李邦殊宣读了那篇声明之后,⻩绢会把他怎样。在‮人私‬感情上,原振侠十分愿意自己成为⻩绢的奴隶,可是,原振侠在实际上,却又自然而然和⻩绢相抗着。

  当他感到自己和⻩绢之间,无法拉近距离之际,他心情的怅惘,真是难以形容。他看着苏耀东慢慢走向海滩,在苏耀东的⾝后,有三、四个人,明显地跟着他。

  苏耀东在踏进海⽔之前停了一停,又转过⾝来,向原振侠挥了挥手,原振侠向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在那一-间,原振侠心想:深海探险船队在地中海中失踪,是不是要先告诉苏耀东,让苏耀东去转告李邦殊呢?

  他还没有决定,苏耀东已走向海⽔,在未到海⽔及处,他⾝子向前一耸,开始游⽔。多年来的商业活动,并没有使苏耀东变得行动不灵活,他以十分优美的‮势姿‬,向前游着,那几个⻩绢的手下也游出去,跟踪着他。

  在海滩上看过去,苏耀东越游越远,几个跟着他的人,离他很近,看来,苏耀东绝无法摆脫他们,单独去和李邦殊见面。原振侠心中也不免有点紧张:温⾕的安排可靠吗?就在这时,一艘小型的快艇,突然向着苏耀东驶了过来,在苏耀东的⾝边,陡然减慢了速度,苏耀东十分迅速地翻上那艘快艇。

  在海滩上看到这种情形的原振侠,吁了一口气。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听到⾝后传来了一下冷笑声。

  原振侠震动了一下,不需要转过⾝来,就可以知道发出冷笑声的,正是⻩绢。而且,原振侠也明⽩,何以⻩绢会发出冷笑声来了,因为海面上的情形,又有了变化。

  在苏耀东上了那艘快艇之后,快艇的速度,陡然加快。看起来,游⽔跟踪苏耀东的人,已经全然无法跟得上了。可是几乎也在同时,原先在海面上停着不动的几艘快艇,突然起浪花,以惊人的速度,立时跟了上去!

  原振侠不由自主,直了直⾝子──⻩绢的安排,竟是这样周详!在海面上,她也早已有了埋伏,难怪她看到苏耀东上了快艇之后,会发出充満自信的冷笑声了!

  原振侠盯着海面。那几艘追踪的快艇,能显然绝佳,看来苏耀东不论上哪里去,都可以追得上!他感到喉际发⼲,而⻩绢冷冷的声音,又自他耳后传来:“要望远镜吗?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原振侠忍受着⻩绢的嘲弄,正在他想转过头去,看看⻩绢这时的神情,好使他进一步认识⻩绢之际,他陡然呆住了!

  一共是四艘快艇,苏耀东的那艘在前,三艘追逐的在后面,正在迅速地远去,看来已只是四个小黑点了。突然之间,一个异样的巨浪,突然向着四艘距离相当近的快艇,面扑了过来!

  那个大浪来得极突然,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像是大海之中,忽然有什么‮大巨‬的力量,把海⽔掀了起来一样。夏威夷沿海的海浪,本来就十分出名,冲浪运动是在这里发源的,大大小小的海浪,对在海滩边上的人来说,是不会引起特别注意的。尤其那个大浪,至少在距离海滩一公里之外的海面上发生,更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可是对原振侠和⻩绢来说,却和普通人不一样。因为他们一直在注视着那几艘快艇,而那突如其来的巨浪,又是着快艇而来的。原振侠一怔间,听到⾝后的⻩绢,也发出了“啊”的一下惊呼声。

  一切的变故全是来得那么快,看起来,简直分不清是那突如其来的巨浪,一下子盖过了快艇,还是疾驶向前的快艇,冲进了巨浪之中。

  而那个浪头,像其它任何海浪一样,迅速由⾼而平复,在海面上形成了一道⽩线。海面又回复了平静,前后不到一秒钟,可是,四艘快艇却已看不见了!

  原振侠发出了一下惊呼声,直跳了起来,他再盯向远处的海面。一点不错,在巨浪过去之后,四艘快艇消失了!

  他实在有点不知所措,连忙回头看去,看到⻩绢目瞪口呆地站着,仍然盯着海面。原振侠一伸手,自她的手中把望远镜抢了过来,凑在眼上,向前看去。

  在望远镜中看出去,巨浪化成的余浪,正在迅速消散,海面上看来也平静无比,像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而且,海滩上的所有人,显然都未曾注意到曾有事故发生。

  但是原振侠却可以确切地知道,刚才,一个巨浪之后,四艘快艇,至少有五个人,突然在海面上消失了!

  他的⾝子不由自主,发起抖来,他尽力想在海面上,寻找那四艘快艇的踪迹。就算快艇沉没了,艇上的人,至少也该浮‮海上‬面来了。可是,光映在海⽔上,发出夺目的粼粼波纹,什么也没有!

  原振侠感到有人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同时也听到了⻩绢微微发颤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被巨浪…呑…下去了?”

  原振侠放下望远镜,默默地递给了⻩绢。他从来也未曾看到过⻩绢的脸⾊是如此之苍⽩。

  ⻩绢是这样坚強的一个女人,恐惧似乎是和她绝缘的。但这时,谁都可以看得出,她是因为极度的惊惧,所以才变得这样苍⽩的。她的双手甚至在发着抖,她举起望远镜,只看了一下,就放下来,道:“天!他们到哪里去了?”

  原振侠的思绪一样惊骇慌,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快,快去通知警方!”

  他一面说,一面已转⾝向‮店酒‬走去。可是⻩绢一伸手,再度抓住了他的手臂:“我们自己先去找一找!”

  原振侠第一个反应,就是反对⻩绢的提议,可是当他接触到⻩绢那充満了惊疑,甚至有点恳求意味的眼光时,他就改变了主意。

  五分钟之后,原振侠和⻩绢已经在一艘快艇上,向刚才那四艘消失了的快艇所在处驶去。⻩绢几乎一直握着原振侠的手臂,而且至少问了十次以上:“我们并没有眼花,是不是?”

  原振侠每次都给以回答:“不,我们没有眼花,在海上,有不可思议的事发生着!”

  他喜⻩绢惊惶的样子,那使她看来更像女人。

  每当⻩绢指挥若定,不住发出命令之际,她看来只是一位将军,不是一个可爱的女人。这世上,有数不清的将军,但是自古以来,真正的女人不多,⻩绢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原振侠甚至希望时间在那一-间停顿下来,好让需要帮助、心中惊惶的⻩绢,永远留在他的⾝边!但是,还是很快就来到了刚才突然出现巨浪的海面,海面上看来一点异样也没有。

  ⻩绢带来的几个潜⽔员,纷纷跳进了海中,潜下去,并且不断用无线电对讲机,和留在艇上的⻩绢联络。每一个潜⽔员的报告都是同样的:没有发现,没有发现。

  ⻩绢在开始的时候,显得十分急躁,大声呼喝着,要潜⽔员留意海中,是不是有什么特异的现象。然后,她突然沉默了好几分钟。

  原振侠关心着苏耀东的安危,提了几次,要请警方来调查搜索,可是⻩绢都没有出声。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绢忽然说了一句话:“好,我来和你们直接打道,我不会改变主意!”

  原振侠怔了一怔,⻩绢的话,听来像是自言自语,全然不知道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当原振侠用疑惑的眼光向她望去时,⻩绢也正好望向他,不等原振侠开口,⻩绢已道:“你是不是和我一起去?”

  原振侠叹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事实上,是无法拒绝⻩绢的任何要求的,他只是问:“到哪里去?”

  ⻩绢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半转过头去,望着海面,然后,伸手向海中指了一指。

  原振侠的心中,更加疑惑:“到海⽔中去,你和什么人有约,在海中?”

  ⻩绢仍然没有回答,只是迅速地穿戴起潜⽔的用具。原振侠昅了一口气,也跟着佩上气筒,然后,和⻩绢一起跳进了⽔中。

  海⽔迅速地包围了他们,这一带的海⽔是如此之明澈,以致他一进海⽔之中,几乎可以看清楚海中的每一样东西。

  原振侠跟着⻩绢,看起来,⻩绢像是毫无目的地在海中漫游,有时挥着手,动作看来有点怪异。

  原振侠只是紧紧地跟着她,在遇到了几个潜⽔员时,⻩绢也不和他们打招呼。⾜⾜过了半小时之久,⻩绢才转过⾝来,和原振侠打了一个手势,慢慢升上⽔面,他们两人同时在海面上冒出头来。

  原振侠伸手抹去⽔珠,除下了潜⽔眼镜,他看到⻩绢的神情,有一股异样的茫然。他们冒‮海上‬面处,离他们的快艇不是很远,艇上有人在大叫:“将军!将军!找到了!”

  ⻩绢转⾝向着快艇游去,艇上两个人跳下⽔来接她。当她上了快艇之后,一个人迫不及待地道:“他们被巨浪卷到了一堆礁石上,人没有受伤,快艇不见了,只怕是沉进了海底。”

  原振侠也攀上了快艇,听了那人的报告之后,皱了皱眉:“卷到了礁石上?礁石离这里多远?”

  那人也不噤迟疑了一下:“大约一千公尺左右。将军,只发现了我们的四个人,跟踪的对象,仍然下落不明!”

  原振侠焦急起来“跟踪的对象”自然是指苏耀东而言。苏耀东安危如何,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可是,他还没有发问,⻩绢已经用听来十分疲倦的声音道:“我相信苏耀东不会有事!”

  原振侠深深地昅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绢来到快艇的中间部分,坐了下来,抖着头,让她沾満了⽔珠的长发披了下来。然后她微侧着头,长发上的⽔珠汇成一串⽔流,滴了下来。

  原振侠跟了过去,⻩绢缓缓地道:“昨夜,你走了之后,我又睡了一会,然后突然醒过来,曾经到甲板上去站了一会。”

  原振侠有点不明⽩,何以⻩绢在这时候,又提起昨晚的事情来。可是他看出⻩绢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严肃,所以他并没有打岔,只是静静听着。

  ⻩绢停了片刻:“我知道你已经离开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甲板去。那时,整个游艇上,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李邦殊和温⾕,显然还在船上。我来到船头,望着在黑暗中闪着微光的海⽔,突然…突然…”

  ⻩绢讲到这里,神情变得十分犹豫,像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下去。

  原振侠仍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她的行动,相当怪异。她为什么到甲板上去呢?是她在知道自己离去之后,在想念自己吗?

  原振侠一想到这一点,不由自主,握住了⻩绢的手,他发觉⻩绢的手是冰冷的。⻩绢的神情更古怪:“当我凝视着海⽔的时候,一件…一件怪异的事突然发生了。海⽔在黑暗中,有着微弱的闪光,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可是…”

  ⻩绢讲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神情更是疑惑。

  她的这种神态,无异是在告诉原振侠,昨夜她曾有过极不寻常的遭遇。要不然,以她今⽇的地位,和她坚強的格,是绝不会感到如此惊疑的。她昨夜的遭遇,一定是属于不可思议的范畴之中的事!

  原振侠把她冰凉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绢叹了一声:“…可是,突然之间,在海面上闪耀的微光,以一种十分…十分快的动作在移动着。那种微光在移动之际,竟然排列成了字句,十分潦草,可是那的的确确是由英文字⺟组成的字句!”

  ⻩绢说到这里,才抬头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原振侠虽然听清楚了⻩绢所说的话,但是他仍然要仔细想一想,才能明⽩她在说些什么,并且运用想象力,想象⻩绢所说的情景。

  原振侠绝不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人,对⻩绢所说的情景,也可以在脑中织出一幅画面来,可是他仍然感到不可理解。是以他问:“你的意思是…海面那种微弱的闪光,排列成了英文的句子?”

  ⻩绢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原振侠闭上眼睛一会。在黑夜,海面上有着微弱的闪光,那是十分普通的事。如果那是一个月⾊好的晚上,海面上的银光闪耀,还会随着波涛的起伏,像是成千上万的小妖精一样,在海面上不停地翻滚跳跃。

  但是,那些闪光,排列成为字句,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想了好一会,才又睁开眼来,假定他自己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他道:“你的意思是,海面上的闪光,看起来有点像是英文字⺟?”

  原振侠之所以这样问,是由于他想到,英文字⺟是由简单的几何线条组成的,因闪光形成的错,很容易看来就像是英文字⺟。有一种蜘蛛,织出来的网,就是英文字⺟形的,有各种不同的字⺟。蜘蛛当然不懂英文,零散的字⺟,也不可能编成有意义的字或句。

  原振侠这样问,是想知道那是不是视觉上的一种错觉。可是⻩绢立时‮头摇‬:“不是,别想说那是错觉。我清清楚楚看到,海面上出现了由英文写成的句子,虽然时间极短,但是我看到了那些句子,由闪光组成,而且,句子是针对我的。”

  原振侠呑下了一口口⽔道:“那么,你看到的句子,说些甚么?”

  ⻩绢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别⼲涉我们,别破坏我们的生活,不然我们会报复,会有可怕的报复。停止你一切行动吧!”

  ⻩绢在讲述那些“句子”之际,语气像是在背诵着什么诗句一样,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向原振侠望来,眼中充満着惊疑。

  原振侠摊了摊手:“我无法明⽩,我只好说,那是你自己以为看到了这样的句子。”

  ⻩绢再昅了一口气:“句子出现的时间,只不过几秒钟,随即又散了开来,变成了凌的闪光。我在当时,也认为那是眼花了,而且,警告的句子,是没有意义的。我不曾⼲涉什么人的生活,不曾破坏什么人的生活!”

  原振侠对于⻩绢的自辩,不是十分同意,但是他还是“嗯”了一声:“当然没有意义,这些⽇子来,在海中发生的怪事已经够多了,你──”

  ⻩绢伸手指向海面:“四艘疾驶中的快艇,突然不见了,这不是很怪吗?”

  原振侠点头,表示同意。⻩绢又道:“那使我想起那句子中:会有可怕的报复!”

  原振侠思绪十分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绢惘然问:“可是,我的敌人是什么人?他们在什么地方?躲在海中?刚才我曾下海去寻找,可是却找不到我的敌人!”

  原振侠轻拍着⻩绢的手背:“昨晚上,你可能太疲倦了,你…实在太疲倦了。我可以陪你到任何你认为可以休息的地方,去休息一个时期,或者…很久…”

  原振侠鼓起勇气,说着他心底深处,早已想说的话。⻩绢陡然震动了一下,在那一-间,原振侠不能肯定自己的话,是不是曾使她有过极短暂时间的感动。只是⻩绢在震动了一下之后,神情立时又恢复了极度的信心,甩开了原振侠的手,用一种近乎冷傲的神情,望着原振侠:“是你,是你捣鬼!”

  原振侠还未曾弄明⽩⻩绢在指责他什么,⻩绢已然急速地道:“我也太笨了!在海⽔中,用一只強力的电筒,迅速挥动,就可以令在海面上注视的人,看到由光芒组成的字句,是你!”

  原振侠呆了半晌──当然不是他。他自己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昨晚他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沙滩上,回味和梦想。他未曾做过⻩绢所指责的事!

  原振侠想为自己分辩,可是充満了自信,自己以为已对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有了解释的⻩绢,却不容他有辩⽩的机会。她陡然纵笑了起来:“你太幼稚了,这种把戏,吓得了谁?更不能令我放弃一切,和你到什么安静的地方去休息!”

  原振侠只好苦笑,⻩绢误会了,他本不想解释。⻩绢停止了纵笑:“那个巨浪,当然只是意外──”她顿了一顿:“我一定要把李邦殊找出来!我代表的‮际国‬势力,要在海底资源分配上,获得最大的利益,而且,立即开始行动!”

  原振侠长叹一声──除了叹息之外,他实在不能再作其它任何表示。

  快艇已经靠岸,⻩绢用一种极度挑战的神情,望着原振侠。原振侠只是用十分疲倦的声音来回答:“你料错了,在海中,真有点十分怪异的事发生着!”

  ⻩绢冷笑着:“你叫我相信在海⽔中出现的字句,是一种奇异的自然现象?”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别说我没有看到,就算我看到了,我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

  原振侠讲的是由衷的话,海⽔中出现字句,这种现象实在太怪异了!

  他说得对,就算是他亲眼看到了,他也无法知道那是什么。就像苏耀东,他亲⾝经历了一个极怪异的经历,但是他却全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那个巨浪突然头打下来之际,在快艇上的苏耀东,是全然无法防御的。那‮大巨‬的浪头,来得如此突然,当他感到急速行驶中的快艇陡然向下一沉,抬头一看,像是一大座⽔晶山头陡然崩溃下来一样,那个大浪,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苏耀东是十分悉海洋的,可是他却也绝未想到,一-那之前,还是如此平静的海面,会突然生出那样一个巨浪来。

  一刻之前,他所担心的,还只是如何去摆脫那四艘追踪前来的快艇,但这时,他却面临了巨浪的侵袭。他在那一-间,只是发出了一下惊呼声,山头一样的巨浪,已经庒了下来。

  在不到十分之一秒钟间,他的全⾝已被浪头包没,可是,怪异的事,也在这时发生。才一开始之际,苏耀东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巨浪头庒下,他整个人都在海⽔的包围之中。当他又开始能想一想之际,他以为自己一定已经死了!使他有这样的感觉的原因是:他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甚至连呼昅也同样畅顺!

  人在海⽔之中是绝不能呼昅的,这是最普通的常识。所以当苏耀东觉得自己仍然可以呼昅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灵魂离开了⾁体,所以不再有⾁体的一切痛苦的感觉了!

  但是这种想法,却只是极短暂的事。他立时发现,自己并不是死了,不但没有死,而且⾝子本未曾脫出海⽔的包围,换句话说,他在海中!

  不过,浪头已经消失了,他在平静的海⽔之中,和普通潜⽔者潜在海⽔之中的处境,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当然有所不同,不同的是,他感到⾝外的海⽔,十分急速地在流动,而在他的头部,有一个相当大的空间,那一部分空间中,是没有海⽔的,像是一个相当大的气泡,罩在他的头部。

  而且,他也立时感到,海⽔急速流动的那种感觉,是由于他在海中,不知被一种什么力量,在推着他急速地前进!

  这正是怪异之极了,苏耀东这时,已经有⾜够的镇定,使他可以睁开眼来,看着四周围的情形。

  可是那个大气泡,使得海⽔形成了一层反光的“壁”使他看不清海中的情形。

  但是在感觉上,他十分肯定,并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推着他前进,而只是一种力量,彷佛是一股強大的⽔流,在带着他前进。

  虽然苏耀东是一个十分镇定的人,但在这时,他也不噤十分慌,大口大口着气,心中忽然起了一个相当可笑的念头:那个气泡中的空气不是很多,如果用完了,他会怎样?

  他试图划着⽔,试着想浮上⽔面,但是他的全⾝,都被那种像是⽔流的力量束缚着,他人在⽔中,可是绝不能自由游动。

  这种情形,倒很有点像是⾝在恶梦之中一样。

  苏耀东真希望这只不过是一个梦,可是他却偏偏又那么清醒,那使他知道,这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虽然以他的知识而论,连设想一下如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可能!

  这样的情形,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左右。苏耀东感到⾝子陡地震动了一下,海⽔陡然流遍他的全⾝,他张口大叫,喝进了一口海⽔。

  紧接着,他⾝子感到了一阵碰到了硬物的疼痛,他伸手用力抓着,抓住了一个滑腻的石角。他感到海⽔流过他的脸,他一面抹去脸上的⽔珠,一面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海浪卷上了一个海滩。

  那是一个由黑⾊的火山熔岩组成的海滩,那些黑⾊的岩石,奇形怪状。这种由火山熔岩形成的海滩,在夏威夷是十分普通的。

  苏耀东抬头看去,临海滩就是相当陡峭的山崖。苏耀东着气,站了起来,上面有汽车驶过的声音传来,看来有公路。他吃力地向上攀去,当他可以看到公路时,他看到有一辆小货车停在路边,一个人站在车子旁。那人一看到他,呆了一呆,苏耀东也一呆,立时记起了原振侠的话:那位温⾕先生,个子不⾼,有着一头红发。而如今车旁的那人,正是那样!

  苏耀东昅了一口气,走向前去:“温⾕先生?我是苏耀东!”

  那红头发的小个子张大了口,现出了讶异莫名的神情来,先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向苏耀东望了一下,道:“风筝跌进海中去了?”

  要不是原振侠曾向苏耀东详细解说过,温⾕安排摆脫⻩绢的手下跟踪的方法,听得温⾕这样问,他一定会感到莫名其妙之极了。

  温⾕原来的计画是,快艇驶出若⼲距离之后,另一艘快艇会来接应,接应的快艇上,有着‮大巨‬的载人风筝。苏耀东可以附在载人风筝上,由快艇拉着,飞上天空,然后,降落在公路边的空地上。

  可是这时,苏耀东却是全⾝淋淋地,从下面攀上来的,难怪温⾕要这样问了!

  苏耀东昅了一口气:“很怪,我是…我是…”

  他无法说下去,因为他究竟是怎么来的,形容起来十分复杂,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得明⽩的。所以他只说了一句,就挥着手,道:“邦殊在哪里?”

  温⾕也没有问下去,只是作了一个手势,叫他上车。两个人都上车之后,温⾕又-了一件十分普通的运动衫给他,苏耀东套上了运动衫,温⾕发动了车子,他们两个人看来像是久居夏威夷的人,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温⾕在驶向前之际,还是十分小心地观察着路上的情形。十分钟之后,以他的经验,已经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人在后跟踪他们,他才吁了一口气:“李博士终于可以和你见面了,我们摆脫了跟踪。”

  苏耀东望了温⾕一眼,问:“我是被一种力量涌着到海滩上的,你做了什么安排?那个巨浪又是如何安排出来的?”

  温⾕睁大了眼睛,他的惊讶程度是如此之甚,以致他的満头红发,看来像是竖了起来一样,小货车也开始摇摆不定。那使苏耀东知道,他能来到这里,并不是由于温⾕的安排。

  那么,是什么力量,使他恰好来到了约定地点附近的海滩上的?

  苏耀东感到了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温⾕用十分苦涩的声音道:“你…和李博士一样,是不是你们海洋学家的话,都那么令人难以理解?”

  苏耀东苦笑了一下:“当然不,只有…只有连我们自己也不懂的情形下,我们所讲的话,才令人听不懂。”

  温⾕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再问下去,因为盘踞在他脑中的怪事,已经够多了──不断的失踪,离奇的死亡,李博士不可思议的话…这一切,早已令得他完全坠进了一大团雾之中!

  小货车转进了市区,温⾕仍然可以肯定没有人跟踪。他练地拣着近路,车子在一个‮大巨‬的商场停车场中穿过去,再转了几个弯,就到了那幢大厦的停车场。

  温⾕和苏耀东一起下车,上电梯。当温⾕用钥匙把门打开之际,看到李邦殊双手捧着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苏耀东先出声:“邦殊,发生了什么事?”

  李邦殊抬起头来,看到了苏耀东。当他看到苏耀东之际,他并没有什么‮奋兴‬,反倒是仍然保持着一种深切的悲哀,摆了摆手,示意苏耀东坐下来。

  苏耀东并不坐下,只是走向前:“你一定要我来,不见得是想和我沉默相对?”

  李邦殊叹了一声说:“当然不是,有太多事要和你商量,我只是…感到十分深切的哀伤。因为才从收音机的新闻报告中听到消息,我的深海探测船队,在地中海整个失踪了!这实在…不应该发生的!”

  苏耀东昅了一口气:“失踪未必表示灾难,我现在,是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巨浪打击下,在海面消失的人。可是当我在海⽔中的时候,甚至获得新鲜空气的供应!”

  李邦殊睁大了眼,温⾕的红头发,又开始有竖起来的迹象。苏耀东取过了纸和笔来,一面说,一面画着,解释着他在海中的处境。

  苏耀东的画,当然很简单,主要的是一个人,在海⽔中,头部被一个球形的汽泡罩着。苏耀东说完之后,望向温⾕:“从‮店酒‬沙滩外的海面,到我们见面的公路下的海滩,大约有多远?”

  温⾕用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地道:“大约…大约是三公里左右。”

  苏耀东闷哼了一声:“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在海⽔中前进了三公里,速度极⾼,比快艇更快,我整个人像是一艘小型潜艇一样。邦殊,我们都是自命对于海洋的一切素有研究的人,你有什么解释?”

  李邦殊低下头,用十分低沉的声音回答:“如果你望着海面,忽然发现海⽔上现出你的名字之际,你有什么解释,嗯?”

  苏耀东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李邦殊却又继续着:“不但有你的名字,而且还有字句,明显地告诉你一些什么,又怎样解释?”

  苏耀东眨着眼,李邦殊陡然用手指着苏耀东,神情变得动起来:“你以为我是无缘无故叫你来的?你在海⽔中的那种情形,我早已遇到过,我被送上了海中的一堆礁石上,据说我‘失踪’了相当久!”

  在一旁的温⾕,发出了一下如同呻昑般的声音来。李邦殊所说的一切,他还是不明⽩,听来像是置⾝在梦幻之中一样。但是李邦殊的失踪,和突然出现的经过,他是知道的。

  李邦殊一直未曾提起过这段时间,他在什么地方。难道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海⽔中,而在他的头部,又有一个大气泡,在供应他呼昅的氧气?

  温⾕实在想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可是他看到苏耀东和李邦殊,这两个海洋学家的神情,都充満了疑惑,显然就是问了,一时之间也不会有答案。反倒不如由得他们两人去讨论,尽量了解他们对话的好。

  所以,温⾕忍住了没有出声。

  苏耀东想了一会,才道:“你从头说说!”

  李邦殊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道:“我在一个海堤上散步,无意之中,向堤下的海⽔看了一眼,哪知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说着,俯下⾝示范着他在堤上往下看的情形:“那是十分异特的,可是我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在海⽔下,像是很不稳定,在颤动。可是,那的的确确,是我的名字!”

  苏耀东深深昅了一口气。李邦殊道:“如果是你,突然看到海⽔中,现出了你的名字,你会怎样?”

  苏耀东道:“当然会在一个近距离去看个清楚。”

  李邦殊立时大声应着:“对,我所做的,就是那样。那时,天已黑了,但月⾊很好,海面上有着不住跳跃的闪光,我的第一个感觉是:那可能是闪光形成的一种错觉,我甚至想到,我可能有自大狂的倾向,需要去看一下精神医生了。一个人会在海⽔中看到自己的名字,这不是太自我中心了么?”

  李邦殊的话,说得十分急促,温⾕迅速地回想那两个保镳所叙述的,李邦殊失踪时的情形。当时李邦殊的动作,就说明了他在海中,发现了什么怪异莫名的事。其中一个保镳,甚至认为他在海中,看到了一个金发的裸体美女,原来他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温⾕仍然感到全然不可理解:海⽔之中,怎么可以出现文字呢?

  李邦殊仍然在急速地讲着,并且挥着手,加重语气:“我想在近距离看个清楚,所以我急速向堤下攀去。那时,我有两个可厌的保镳,跟了上来,我大声呼喝他们滚开。因为这时,我看得更清楚了,海⽔之中,的确现出了我的名字!”

  苏耀东的嘴动了一下,但没有出声,看来他也不理解,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发问才好。

  李邦殊续道:“那时,我双脚已踏进海⽔之中,我的名字就在前面,我伸手可及,于是我伸出手去。当我的手碰到我的名字之际,我的名字忽然散了开来,但接着,又组成了另外一个句子!”

  苏耀东忍不住发出了一下低呼声:“你的意思是,出现在海⽔中的文字,还会变换组合?”

  李邦殊沉声道:“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不可以有任何怀疑!”

  苏耀东道:“我不是怀疑,只是──”

  李邦殊打断了他的话头:“只是不明⽩,是不是?当时我也不明⽩,新出现的字句是:我们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我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一个浪涌了过来,我看到字句在浪花中散了开来,迅速消失,我心中所想的只是一点:我要追踪海⽔中字句的来源。所以我不等浪退下去,就耸⾝向前,扑进了浪花之中,我听到两个保镳的惊呼声,但是我的⾝子,立即被海⽔所包围!”

  李邦殊讲到这里,向苏耀东望了一眼:“接下来的情形,就和你在海中奇异的遭遇,十分相近。”

  苏耀东双手在自己的头上比了一下:“有一个大气泡在头部周围?”

  李邦殊想了一想才道:“你的比喻不是十分合适,那不是一个气泡,而是一种不知什么力量,开了海⽔而形成的一个空间。”

  苏耀东“嗯”了一声:“可以这样说,也可以说是一个大气泡。这…是人类从来也未曾经历过的一种怪现象,所以,也没有什么人类的语言,可以确切地去形容它!”

  李邦殊苦笑了一下:“是的,我也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推着我前进。和你不同的是,我前进的速度相当慢,而且,在那个空间之外的海⽔中,不断有字句出现,使我可以清楚地看到!”

  温⾕在这时候,才陡然讲了一句:“某种生物通过这种方式,想和你沟通!”

  李邦殊道:“是的,某种生物!这种生物,一定是生活在大海中的。”

  温⾕喃喃地道:“外星生物来到了地球,却不适合地球陆地上的生活,所以才在海洋中出现?”

  苏耀东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显然对温⾕的说法很有同感,他望向李邦殊,等着李邦殊的回答。

  李邦殊停了片刻,才道:“为什么一定是外星来的生物呢?”

  苏耀东不由自主,呑下了一口口⽔:“地球上的生物,能通过文字来作思想上沟通的,好象只有地球人?”

  温⾕立时道:“只有人,才会使用文字!”

  李邦殊摇着头,指着温⾕:“你的说法,在态度上是不科学的,耀东的说法,是科学的态度。科学的态度是:不作绝对的肯定,抱着怀疑──”

  温⾕大声道:“我可以绝对地肯定,除了人之外,没有别的生物会使用文字!”

  李邦殊叹了一声:“温⾕先生,试问你对别的生物知道多少?”

  温⾕呆了一呆:“我不知道多少,但这是一个小‮生学‬都知道的事实,除了人之外,没有别的生物会使用文字!”

  李邦殊挥着手:“小‮生学‬知道的事,放在⾼深的科学领域中,就成了疑问。一加二等于三,小‮生学‬都知道,但是那却是最⾼级的数学命题!别的生物为什么一定没有文字?还是我们,人,本看不懂它们的文字?”

  温⾕眨着眼,道:“算了,不必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你看到的字句是什么?” Www.NIlxS.CoM
上一章   原振侠系列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原振侠系列》是一本完本科幻小说,完结小说原振侠系列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原振侠系列的免费科幻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科幻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