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旱冰鞋 月夜的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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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风的旱冰鞋 作者:安房直子 书号:43322 | 更新时间:2017/11/5 |
月夜的桌布 | |
月夜的桌布 安房直子 在山⾕里摘着⽔芹,不知不觉竟是⽇暮时分了。 那是哪一年的舂天了呢。 没留神,四周已经暗了下来,风涌来,蓦地抬头一看,⻩昏的天空染上了一层淡紫⾊。 必须抓紧时间… 我把成把的⽔芹塞进背篓里,直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我的⾝边,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传递了过来.那是一种好像是谁在“嚓啦嚓啦” 地洗东西的声音.我侧头寻声望去,天呀,一头狗獾蹲在河边在洗着什么。 狗獾把一块大⽩布平展在⽔面上,聚精会神地洗着边角上的一片污垢。 我蹑手蹑脚地朝狗獾的背后摸去。 “喂喂。”我招呼道。 但狗獾却往布上“咯哧咯哧’地擦着肥皂,轻声地嘟哝着: “还是洗不掉,还是洗不掉。” 它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好奇怪,按捺不住好奇心,故意拖长了声音问道: “我说,你在这里⼲什么哪?” 狗獾连头也不回地说: “像你看到的那样,在洗东西啊。” “你究竟在洗什么呀? “像你看到的那样,是桌布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点点头。的确如此.那块布雪⽩雪⽩的,而且是四四方方,正好是一块桌布的大小。不过,狗獾还使用卓布,对我来说无疑是闻所未闻的事。在这大山里,就是人也不大使用桌布。 我和我丈夫在山顶上开了一家小茶馆,客人吃面条的桌子也不过就是一张光秃秃的板子。就是到其他人家转一圈,也是一样。不要说看过桌布了,就是连听也没听说过。我终于忍耐不住,嘿嘿地笑出了声: “为什么要那么装腔作势的?不铺桌布,不是一样吃饭吗?” 我揶揄道。 狗獾终于扭过头来,勾直勾地盯着我的脸。 那是一对像涂了厚厚眼睑膏的眼睛。狗獾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用一种相当傲慢的口吻说道: “可是,我们是以客人为对象做买卖的啊。” 我差点没跌个跟头。 “以客人为对象做买卖,这样一说,我们那里也是一样的啊。” 但狗獾立即回敬了我一句: “就你那家小小的茶馆?本就不够资格!” 我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发火了。山顶上的茂平茶屋可是名声在外的。店虽小,但面条却是有名的。另外,纪念品中的木雕也大受好评。我不知道狗獾究竟经营着 一家什么样的饭店,但就凭着一块桌布,又好谈什么资格不资格呢,真是岂有此理!我气得“咚”地跺了一脚,狠狠地瞪着狗獾。 狗獾也狠狠地甩了一下尾巴,瞪着我,然后一说道: “我开的是饭店!” “饭店…” 我一下子张口结⾆了。 狗獾得意地说: “是的,饭店。过了那座吊桥,往右拐,再往右拐,就是我那漂亮的饭店。你要是以为我在说谎,就去亲眼看一看。” 我被狗獾怒了,不甘示弱地耸耸肩: “走,那就去看一看!” 说完,我就拿起装⽔芹的背篓: “那么,你就给我带路吧。” 但狗獾却慌里慌张地说: “桌布还没⼲哪…要是可以的话,下次再带你去行吗?” 这样说着,狗獾哗啦哗啦地漂洗着桌布,然后拢到一起,开始拧起⽔来。我觉得这实在是太滑稽了,便讽刺狗獾道: “你这样一拧一绞,好端端的桌布也全都是皱纹了。 这种东西,要趁着劲儿四个角叠好,用两手啪啪地把⽔拍掉。” 但狗獾却不爱听: “没关系!等下一熨就可以了。” 说完了,就把洗好的桌布顶在头顶上,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说,起⾝便走。没走出几步路,突然又回过头来,出人意料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你采的⽔芹是用来做酱五香菜串的吗?” 我把头一摇: “酱五香菜串是不用⽔芹的,酱五香菜串用的是芝⿇。” 我纠正道。 狗獾毫不犹豫地走到我的⾝边,一脸谦恭地问道: “您能不能把制作的方法,详细地给我讲一遍?” “为什么要学做酱五香菜串呢?” “我想为我的饭店增添一道菜。” 于是,我便这样说道: “你想学,就请到茂平茶屋来一趟吧。我的丈夫最擅长做酱五香菜串了,请直接跟他学吧。” 狗獾涂了黑眼膏似的大眼睛眨巴着: “我知道了。” 鞠了一躬,然后朝吊桥方向走去。 我在它背后捧腹大笑起来。 但就在第二天的晚上,狗獾真的来访了。 当时叫我大吃一惊。 店里的时钟正好指向八点。有人“咚咚”地敲响了茶馆的门。我和丈夫不由得面面相觑。 都这么晚了,不可能有客人来啊…有点让人隐约不安。那天正好又下着雨,从早晨起就没有一个客人上山。我站起来走过去,对着门,庒低了声音说: “已经关门了啊。” 儿子太郞就睡在与茶馆相邻的房间里,刚刚才睡着。 他是一个非常难以哄睡的孩子,要是眼睛又睁开非大哭大闹一场不可。可来人还是把门擂得“砰砰”地响。 “我是上次的狗獾啊!我是来学做酱五香菜串的。” 没听错吧,我“砰当”一声打开了门。 雨中站着的,正是上次碰到的那头狗獾。它撑着一把小小的塑料雨伞,⽔淋淋的尾巴摇晃着。 “吓我一跳啊。你真的来啦…怎么挑这么个雨天…” 我把狗獾让进屋来。狗獾把雨伞“嗖”地甩了一下,然后收拢起来。那把伞上写着一排黑字:雪之下饭店。 我想起了上次的事情,就问道: “这是你的那家饭店的名字吧? 狗獾脸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神⾊,说: “是呀。这名字不错吧,又靓又时髦,像梦一般的名字,与它相比,人的店的名字真是差劲。像三平旅馆呀、茂平茶屋呀什么的,土里土气的,俗气透了。” “喂!” 我瞪了狗獾一眼。 我说:“你不是来跟人家学做菜的吗,为什么还要嘲笑人家的名字?这个人就是茂平茶屋的茂平啊,你快道歉。” 我的丈夫在背后嘿嘿地笑着。 狗獾胆怯地望着他,说: “真是对不起,茂平先生。” 然后,茂平开始教它做起酱五香菜串来。 倒不是特意为了狗獾,说来也是凑巧,当时我们正在为明天的酱五香菜串做着准备,不过,比平时做得要慢,而且不时地进行一些解释。 比如: “瞧啊,这样切鬼芋。” “酱和料酒的比例这样差不多了。” “酱一下锅,要及时搅拌。” “这时加⼊芝⿇和核桃最合适了。要是加上柚子,则更是别具风味了。” 等等、等等、等等… 好聪明的狗獾啊,只是连连点头,也不用做笔记,就掌握了制作要领。到最后,它吃了一盘做好的酱五香菜串,说: “是这样,是这样,我明⽩了。” 狗獾又把酱五香菜串的制作顺序背了一遍。 “回家再去练习。” 我和丈夫被狗猪感动了。连狗獾经营着一家饭店的事,也不觉得是在撒谎了。 狗獾临走时,留下这样一句话: “找个⽇子,来我的饭店做客吧。请你们品尝油炸雪之下。” 原来如此,我想。 我终于懂了。原来“雪之下饭店”的名字,是从植物来的啊。雪之下,就是虎耳草的别名啊。 那种长満带绒⽑圆叶子的地方,是必定住着狗獾的啊…狗獾还是那副得意的面孔在继续说着: “油炸虎耳草好吃极了。特别是我们那一带,都是一等货。不光草长得漂亮,也有营养。另外,现在这个季节,蒲公英也好吃极了。蒲公英花的⾊拉,蒲公英叶子的凉拌…另外,油炸葱木,炒吊钟人参,另外…” “这么说,你是打算招待我们吃一顿野菜啦。”我说。 其实,我对野菜是很有趣兴的。我早就考虑过,利用山里自然生长的蕨菜、土当时呀、牛尾菜呀什么的做成菜,成为茶馆的招牌菜。可是,到底自一个都市里长大的人啊。茶馆总算是开了四年,但其间又生了孩子,背上背着婴儿一天到晚地忙着接待客人,本就腾不出手来。 刚才狗獾所说的这些野菜,不正好可以写进茂平茶屋的菜谱里去吗? 我情不自噤地探出⾝去: “喂喂,蒲公英怎么做菜啊,苦不苦啊?” 我问。 狗獾回答得十分⼲脆: “好好煮一煮。” 我点点头。 狗獾接着讲道: “稍微加一点点灰,多放点热⽔煮透。怎么说呢,百闻不如一见,有机会还是来饭店品尝一次吧。 地点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 我还记得它上次在山⾕里说的道路。 “是过了吊桥,往右,再往右吧?” “是的。下一个有月亮的夜晚,请来做客吧。” 去不去呢,我看着茂平的脸。茂平一脸的为难,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下一个月夜到来了。 对同狗獾定下的约定,我们是一半觉得好笑, 一半又觉得奋兴。 “喂,去不去啊?” 听到我问,茂平回答道: “就当做散散步吧。” 于是,我们早早关了店,带着太郞出了门。 这是一个暖和而美丽的夜晚。远处飘来淡淡的一股花香。 太郞骑在爸爸的肩上,快地嚷着: “⾼⾼…” 我拎起装着一个小小钱包的手提包,从后面追了上来。 我学着太郞的腔调叫道“⾼、⾼…”一边喊, 一边腿两轮换地跳跃着。口怦怦地直跳。 我们过吊桥。过了吊桥往右拐。其实就是沿着 一条狭窄的山间小道一直住右面走。然后,再慢慢地往右面拐去。在月光的照下,山林泛着青光。 途中,标有箭头方向的木板映人了眼帘。 上面写着一行黑字: ===============雪之下饭店=============== 真细心啊,还竖着路标。 我们沿着路标指引的方向前进着。在一棵大树旁,我们又看到了同样的路标: ===============雪之下饭店=============== 路标一块接着一块,有点多得让人眼花缘了。 ===============雪之下饭店==============================雪之下饭店==============================雪之下饭店===============…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饭店呢? 我在想。 说到饭店,不过也就是欧洲风格的建筑呗。或许是 一幢⽩⾊的一层楼、小而整齐的房子吧。推开门,是一个叫人开怀的餐厅,铺着雪⽩桌布的桌子。 桌子上,揷着一束紫花地丁。坐下去,莫扎特的音乐就会流淌开来… 真是的。 我为自己的幻想而笑出了声。就算是狗獾魔法无边,也到不了这个程度啊。 但奇怪的是,路标渐渐地大了起来。起先,只有一块门牌号般大小,然后是一张图画纸大小,渐渐地变得和报纸一样大了。再然后是一张翻开的报纸大小,到了最后竟和一片榻榻米差不多了,顶天立地地竖在面前。 最后一块路标上没画箭头,只写着一行黑字: =====================雪之下饭店您===================== 我们知道到达目的地了。 这是崇山峻岭上的一片空地。四周丛林怀抱,安静极了。但却没有类似饭店的建筑。只是在一片长満雪之下即虎耳草的地面上,铺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布。 啊,上次那块桌布… 我不由得叫了起来。 是啊,就是上次狗獾在山⾕里洗的那块桌布啊。 桌布上,摆着三个大盘子和三只玻璃酒杯。 看上去相当的别致,我一下来了兴致,大声地叫道: “对不起——” 就听到对面矮竹的叶片一阵摇曳,狗獾跳了出来。 “你们来做客。” 狗獾说。 月光下看上去,狗獾比平⽇要显得苍老而沉稳一些。 “就是这里吧。” 我问。 “是啊是啊,这里就是我简陋的饭店啊。” 这次它谦逊地说。 丈夫把孩子放到地上,说: “哎哟,相当有情调的饭店啊。” 狗獾⾼兴起来: “是呀,这是山里惟一的饭店啊。地点也好,设备也好都是一流的。” 这家伙又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我打断了它,问: “让我们吃些什么啊?” 狗獾着两手说: “还是吃雪之下吧。” 我们的脚下如同铺着一张雪之下的地毯。那 一片片圆圆的、鲜绿的叶片看上去像是好吃的。 “真是罕见。竟还有这么一片长満雪之下的地方…” 茂平坐到雪之下上,说道。 狗獾闭上一只眼说: “这是一个秘密的地方。” “请千万不要告诉给别人。因为这雪之下看着也好看,吃着也好吃,能⼊药,还能当地毯当被子。 要是给人知道了,没多久就非给毁了不可。 请你们千万保密。正因为如此,我们的饭店是实行会员制的。我们只招待能够严守秘密的少数人。” 狗獾又开始夸夸其谈起来。 “是这样啊。不过,还是请快一点开饭吧,孩子有点饿了。” 我有点着急地接过了话碴儿。 这时狗獾才注意到了小太郞的存在。 它奉承道: “哎呀,好可爱的孩子啊。” 然后它说: “请稍等片刻。” 就转⾝隐⼊树里去了。 也许对太郞来说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吧,他亢奋起来。围绕着桌布转起圈子来,手指着月亮咯咯地笑。我坐到丈夫的对面,眺望着月亮。 像⻩桃的果实一样的月亮。 狗獾终于上菜了。 一个大得惊人的盆子里装着许多盘子。 “这是油炸雪之下。请先慢慢地品尝品尝它的味道。 吃完了,再尝尝这边的蒲公英⾊拉、凉拌雪竹和拌芝⿇的牛尾菜…要是太淡了,请撤些盐。” 一转眼,桌布上就摆満了丰盛晚餐。不论哪一 样,都像是刚刚才做好。 在月光下吃晚餐,我和丈夫还是头一遭,浪漫极了。 野草做的菜,让人怀旧而觉出一种温馨。杯子里的⽔泛着清冷的光,而演出就更有情调了,我们开始吃饭的时候,狗獾从一边拿出小提琴,为我们演奏起来。 啊,曲子竟是莫扎特的…我们尽情地享用着野草晚餐。 还没吃饭和面包,肚子就已经了。饭后,狗獾又为我们端来了泡紫花地了和茶。 狗獾这样说: “今晚住在这里吗?”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摇了头摇。 狗獾遗憾地说: “这里可是漂亮的客房啊。揭掉桌布,就成了雪之下的寝室了。下次请一定睡在这里。” 最后,狗獾拿来一枚小卡片。上面写着黑字: “会员证” “这送给你们。下次来的时候请一定带来。这座饭店是会员制的啊。没有会员证的人,是不让进的。 还有,如果要来的话,还是请选择浪漫的月夜来吧。” 茂平把会员证放进口袋里。 他说: “谢谢啦,我们还会再来的。” 我问: “一共是多少钱啊?” 狗獾说: “今天就算是我请客了,下次请付钱吧。” “这可真不好意思。” 茂平立了起来,抱起太郞。我也拿起了小提包。 我们正要踏上归途,听到狗獾在我们后边喊道: “那我就关灯了。” 关灯?这间屋子里没看到有什么电灯啊…正当我东张西望的时候,狗獾跑到。明块大巨的招牌前头,抓住右面垂下来的一绳子,往下一拉。 啪哒! 像接下照相机快门一样的声音。突然,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 月亮被云彩遮住了。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刻,盘子呀杯子呀、连桌布也都 一股脑儿地消失掉了。 狗獾也不知蔵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吃了一惊。” 茂平说。 “一拉开关,云就遮住了月亮,简直如同在施魔法。不得了!” 可,这下摸不着回家的路啦。正在犯愁,那块招牌突然放出了光芒,霓虹灯管拼成了“雪之下饭店” 几个字,不只是它,前面所有的路标都装上了霓虹灯管。 茂平肩上扛着太郞,我紧紧地跟在他们后头。 我忘记仔细问问野草菜的做法了。 “没关系,我们还要来的嘛!” “是呀,反正有会员证,还可以再来的。” 我奋兴极了,回家的路上也是一蹦一跳的。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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