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六部曲5:地海故事集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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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地海六部曲5:地海故事集 作者:娥苏拉·勒瑰恩 书号:43264 | 更新时间:2017/11/5 |
第一节 | |
西黑弗诺船歌 我爱人去向何方 我亦跟随 他船浆划往何方 我同往 我们将一同笑 亦将一同哭泣 他生我亦生 他死我亦死 我爱人去向何方 我亦跟随 他船浆划往何方 我同往 黑弗诺西方,橡树及栗树密生的山林间,是碧原镇。从前,镇上有个富人从商,名唤阿金。阿金有间工厂,专门为黑弗诺南港及黑弗诺大港所建的船只切割橡木板。他拥有最广的栗树林,拥有许多拖车,雇用多位车夫,将木材和栗子载越山头贩卖。阿金在木材生意上赚了大钱,因此儿子出生时,孩子⺟亲问道:“我们就叫他阿栗或阿橡吧,如何?”但阿金说:“叫他钻石。”在他的观念中,唯有钻石比⻩金珍贵。 于是,小钻石在碧原镇最漂亮的房子中成长,先是目光炯炯的胖娃娃,后来成为红润开朗的男孩。他歌声悦耳、听力敏锐、热爱音乐,因此⺟亲托莉以“歌雀”、“云雀”等亲昵小名唤他。⺟亲始终不喜“钻石”这名字。钻石在房子四处婉转轻歌,曲子听过就能哼唱,听不到曲子便编作歌谣。他⺟亲要智妇阿教导他《伊亚创世歌》与《少王行谊》;十一岁时,西陆王爷造访碧原镇上方山陵领地时,他还在⽇回宴上为西陆王爷昑唱“冬颂”西陆王爷及夫人赞美孩子的歌声,送他一只小金盒,盒盖上镶颗钻石。这对钻石及⺟亲而言,似乎是份亲切漂亮的礼物,但阿金对唱歌及小玩意儿毫无趣兴。“儿子,你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他说:“还有更大的奖赏要拿。” 钻石以为⽗亲指的是事业,那些伐木工、锯木工、锯木场、栗树林、采果工、车夫、马车,还有一大堆工作、讨论、计划等等,复杂的大人事情。他从不觉得那些跟自己有多大关系,所以他该怎么完成⽗亲期许的大事?也许等长大后就明⽩了。 但阿金想的其实不只事业,他观察到儿子有某种特质。他还不至于眼⾼于顶,设立些崇⾼目标,而是偶尔朝那目标瞄上两眼,然后闭上眼。 初时,他以为钻石像其他孩子般,只有昙花一现的魔法,不久便会消退。阿金年幼时也能让自己的影子发光闪烁,家人为此大为赞美,还要他表演给访客看,但到了七、八岁,他便失去这项能力,从此不能施法。 阿金看到钻石未沾阶梯便能下楼,还以为自己眼花,但几天后,他又看到孩子只用一指轻轻滑过橡木扶手,飘上阶梯。“你能用这法子下楼吗?”阿金问。钻石答:“可以啊,就像这样。”旋即像飘在南风上的云朵,平稳滑行而下。 “你怎么学会的?” “不小心就发现了。”男孩说,显然不确定⽗亲是否赞成。 阿金未赞美孩子,不希望他因这可能只是孩提时期的短促天分而自觉、骄矜,已经有太多人对他甜美⾼亢的嗓音大惊小怪。 约莫一年后,阿金看到钻石跟玩伴玫瑰在外头后院里。两个孩子蹲踞,头相倚靠,大声嘻笑。两人间有种不知名的強烈神秘气氛,令他在楼梯间窗前驻⾜观察:有种东西正上下跳跃。是青蛙?癞蛤蟆?大蟋蟀?他往外走⼊花园,靠近两人。虽然他个头⾼大,但动作极其安静,全神贯注的两人都没发觉。在两人光裸脚趾间上下弹跳的,是一块石头。钻石抬起手,石头便跳⼊空中;轻轻甩手,石头在空中盘旋;手指往下一挥,石头便掉回地面。 “轮到你啦。”钻石对玫瑰说。玫瑰开始依样画葫芦,但石头只是略微滚动。“噢,”她悄声道“你爸爸来了。” “満厉害的嘛。”阿金说。 “小钻想出来的。”玫瑰说。 阿金不喜玫瑰。她直率、防卫心重、冲动又胆怯。这女孩比钻石小一岁,是女巫之女。他希望儿子能跟同年龄男孩、跟他的同类、跟碧原镇上的望族弟子一起玩。托莉坚持唤女巫为“智妇”但女巫就是女巫,女巫的女儿可不适合当钻石的玩伴。不过,看到儿子教女巫孩子小技法,也不免稍微心动。 “钻石,你还会什么啊?”阿金问。 “吹笛子。”钻石立刻回道,从口袋里拿出十二岁生⽇时⺟亲送的小横笛。他将横笛举到口边,飞舞手指,吹出一首在西岸耳热能详的甜美旋律《爱人去向》。 “很好嘛,”⽗亲说:“但横笛谁都会吹。” 钻石瞥向玫瑰。女孩别过头,看着地上。 “我一下子就学会了。”钻石说。 阿金闷哼两声,不为所动。 “它自己会吹。”钻石说,将横笛举离口边。他的手指在音孔上飞舞,横笛响起简短的吉格舞曲。其间吹错几个音,最后一个⾼音还发出刺耳声响。“我还没学好。”钻石说,又恼又羞。 “不错,不错,”阿金说:“继续练习。”说着,他离开两人。他不确定自己该说什么。他不想鼓励孩子多花时间在音乐或那女孩⾝上,已经浪费太多时间,音乐或女孩都无法帮忙出人头地。但这天分,这毋庸置疑的天分——漂浮的石头或无人吹奏的横笛——也许过度鼓励不对,但也不该遏止。 在阿金观念里,财富就是力量,但不是唯一力量。还有两种力量,其一与财富相当,另一种较财富更伟大。首先是⾝家:西陆王爷来到碧原镇附近领地时,阿金很乐于表示忠诚。领主生来就为统治维安,如同阿金生来就该经商钱赚。两者各有所长,无论贵族平民,只要各司其职、诚实做事,便应获得荣耀与尊重;但也有些小领主,阿金可以收买或贩卖、出借或任其乞讨,这些人虽出⾝贵族,却不值得效忠或荣誉。⾝家来历与财富皆属偶然,必须努力赚取才不至失去。 但在富人、贵族外,另有拥有力量的人,即巫师。他们的力量虽鲜少使用,却绝对。巫师手中握有虚位已久群岛王国的命运。 如果钻石生来就有这种力量,如果这是天赋,那么阿金一切梦想、计划,包括训练钻石从商、要他协助拓展车队路线、与南港固定易、买下芮崎上方的栗树林等,都将化为琐事。钻石会像他叔公一样,去柔克岛上的巫师学院吗?也能为家族赢得荣耀,或凌驾贵族、平民,成为黑弗诺大港摄政王的御用法师吗?阿金満怀想望,飘飘然,只差没能飘上楼梯。 但阿金对孩子和子只字未提。他天寡言,不相信想望,除非想望可化为行动。托莉虽是尽责温柔的子、⺟亲、主妇,却已过度夸耀钻石的能力与成就。而且,她和所有女人一样,喜说长道短,友也不慎。那个叫玫瑰的女孩会一天到晚待在钻石⾝边,正是因为托莉鼓励玫瑰的⺟亲——即女巫阿——来访;每次钻石的指甲长个倒刺,就要咨询阿,还告诉她过多家务事,那些事无论阿或任何人都不应该知道,他的事跟女巫无关。但另一方面,阿或许能告诉他,儿子是否真有潜力,拥有法术天分…然而,光想到要问女巫意见,就让他退避三舍,遑论评断自己儿子。 阿金决定静观其变。耐心又坚毅的他等了四年,等到钻石十六岁。钻石长成⾼大健壮的青年,长于运动、课业,依然脸⾊红润、目光炯炯、格开朗,变声时则受到颇大打击,因为甜美⾼亢歌喉变得荒腔走板且沙哑。阿金希望孩子能从此不再歌唱,他却继续跟云游乐师或民谣歌手之流闲晃,学习无用之事。这种生活不适合商贾之子,他就要继承管理⽗亲名下产业、锯木坊与事业了。阿金据实以告:“儿子,唱歌时间结束了,你该想想成年人的事。” 钻石在碧原镇上方山中的阿米亚泉领受真名。巫师铁杉认识他的曾叔公,特地从南港来为他命名。铁杉亦受邀参加来年的命名宴,场面盛大,供应啤酒、食物与新⾐裳,每个孩子都有新衬衫、裙子或衬⾐,这是西黑弗诺的古老传统,最后,在温暖的秋⽇傍晚,众人在村庄绿地上跳舞。钻石有许多朋友,包括镇上所有同龄男孩、女孩。年轻人跳舞,有些人多喝了点啤酒,但无人逾矩太甚,是个快乐夜晚,值得回味。隔天早上,阿金再度提醒儿子,该思考成年人的事。 “我想过一些。”男孩以沙哑声音说道。 “然后呢?” “嗯,我…”钻石才启齿,旋即哑口。 “我一直相信你会加⼊家族事业。”阿金说,口气平静,而钻石一语不发。“你想过要做什么吗?” “有时候想过。” “你跟铁杉师傅谈过吗?” 钻石稍加迟疑,说:“没有。”他带着疑问望向⽗亲。 “我昨晚跟他谈过,”阿金道“他说,抑制某些天分不仅困难,实际更是错误、有害。” 光芒返回钻石深黑的眼眸。 “师傅说,这些天分或能力若不经训练,不仅浪费,可能还会造成危险。他说,技艺必须经过学习和练习。” 钻石神⾊一亮。 “但是,他说,必须为技艺而学习、练习技艺。” 钻石殷切点头。 “如果是真正的天分、难得的能力,这点就更重要。使用爱情灵药的女巫不会引发多少灾难,但即使是乡野术士,也必须当心…技艺倘用于卑鄙目的,就会衰减、败德…当然啦,术士也能得到酬庸。你也明⽩,巫师与贵族同住,要什么有什么。” 钻石正专注聆听,微微蹙眉。 “所以,说⽩一点。钻石,你若有这种天分,对事业并无直接用处,这天分必须依本⾝条件加以培养、控制,得学习、精。铁杉说,到那时,你的老师才能开始告诉你这技艺怎么用、会带给你什么好处。或带给别人什么好处。”阿金刻意补上一句。 一阵漫长沉默。 “我告诉铁杉,”阿金道“我看过你手掌一翻,随口一说,就把一只木雕鸟儿化为飞翔歌唱的鸟;我看过你在空中制造一团亮光。你不知道我当时在看你。长久以来,我一直观察,却什么也没说。我不想过分夸耀孩子的玩意儿。但是我相信你有天分,也许是伟大的天分。我把亲眼看到的告诉铁杉师傅,他也同意我的说法,他说你可以跟他去南港修习一年,甚至更久。” “跟铁杉师傅修习?”钻石问,声调⾼了半阶。 “如果你愿意。” “我…我…我从没想过这事。我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想个…一天?” “当然可以。”阿金对儿子的谨慎感到欣慰,原以为钻石会迫不及待接受提议。这事或许想当然尔,但对于孵出老鹰的猫头鹰⽗亲来说,颇为痛苦。 阿金确实尊敬魔法技艺,认为远超出自己的能力,不只是类似音乐或说书的玩意儿,而是一门实际事业,具有无限潜力,自己的事业永远无法相提并论。而且,虽然口头上不说,但阿金其实害怕巫师。他轻蔑耍弄雕虫小技、幻象及胡言语的术士,却害怕巫师。 “妈妈知道吗?”钻石问。 “时候到了她自然会知道。钻石,她无权介⼊你的决定,女人不了解这些事,跟这些事也无关。你必须像个男人,独力决定。你懂吗?”阿金十分认真,认为这是让儿子断的时机。托莉是女人,会紧攀不放;但他是男人,必须学会放手。钻石虽神⾊犹带深思,但笃定颔首已⾜使⽗亲満意。 “铁杉师傅说,我…说他认为我有…我可能有天分、有才能…吗?” 阿金保证,巫师的确这么说过,但什么样的天分则有待观察。孩子的谦逊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已中意识到自己害怕钻石会凌驾于他,会立刻展示力量——神秘、危险、难以预估的力量,阿金的财富、统治权及尊严,相较之下黯然失⾊。 “谢谢爸爸。”男孩道。阿金拥抱他后离开,満怀欣慰。 两人约在流经铁匠铺下方的阿米亚河边,一片灰⻩柳树丛。玫瑰才刚到,钻石便说:“他要我去跟铁杉师傅修习!我该怎么办?” “跟巫师修习?” “他认为我有伟大超凡的天赋,在魔法上!” “谁这么想?” “爸爸。他看到我们在练习的一些东西,说铁杉认为我该跟着去修习,因为不去可能会很危险。喔!”钻石用双手敲打头。 “但你的确有天分。” 钻石哀鸣一声,用指节搔搔头⽪,坐在两人旧时游乐场的泥巴上,柳林深处遮荫的小空间。两人可清楚听到河流跃过邻近石头,听到远方铁匠铺传来的铿锵敲击。女孩面对他坐下。 “你看看你会做的那些事,”她说:“如果你没有天分,那你什么都不可能会的。” “小聪明,”钻石模糊地说:“只够耍些把戏。” “你怎么知道?” 玫瑰的⽪肤十分黝黑,有云雾般浓密鬈发、薄薄嘴、专注认真的面孔。四肢裸露而肮脏,裙子及外套破旧不堪。她肮脏的脚趾及手指纤细优雅,一条紫⽔晶项链在扣子掉光的破烂外套下闪耀。她⺟亲阿靠着治愈术、医疗、接骨接生或贩卖寻查咒、爱情灵药、安眠药浆等,赚取丰厚生活费。她有钱让自己和女儿穿新⾐、买新鞋、保持清洁,但她从未想要这么做,家事也非她的趣兴。她与玫瑰大多靠⽩煮及炒蛋度⽇,因为经常有人以家禽抵帐。两房住屋的庭院里猫横行。她喜猫、癞蛤蟆、珠宝。紫⽔晶项链是她为阿金的伐木工头成功接生儿子所获的报偿。阿不耐地比划咒语时,手上一条条链子手环便闪烁敲击。有时她会让一只小猫坐在肩膀上。她不是呵护孩子的那种⺟亲。玫瑰七岁时便质问她:“你如果不想要我,为什么生下我?” “没生过孩子,怎能好好接生?”她⺟亲说道。 “所以我只是练习品!”玫瑰咆哮。 “一切都是练习。”阿说。她个并不乖戾,虽然极少想到要为女儿尽什么心力,却从未伤害她、责骂她,女儿要晚餐、自己的癞蛤蟆、紫⽔晶项链、巫术课程等,有求必应。如果玫瑰要求,她也会提供新⾐服,但玫瑰从未这般要求。她自幼年便开始照顾自己,这是钻石爱她的原因之一。有了她,他懂得什么是自由;没有她,他只能透过聆听音乐、歌唱、演奏音乐,获得自由。 “我的确有天分。”他现在说道,又太⽳,又扯头发。 “别再待你的头了。”玫瑰告诉他。 “我知道泰瑞认为我有。” “你当然有!泰瑞怎么想又如何?你的竖琴已经弹得比他这辈弹子得要好九倍!” 这是钻石爱她的另一个原因。 “有巫师乐手吗?”他问,抬起了头。 她沉思“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莫瑞德及叶芙阮会互相咏唱,而且他是法师。我想柔克有个诵唱师傅,教导歌谣、历史。但是我从来没听过巫师当乐手。” “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她永远觉得没什么是不可以的。又一个爱她的理由。 “我总觉得两者似乎満像。魔法和音乐、咒文和曲调。有一点是:你一定要把这两样做得完全正确。” “练习,”玫瑰语气颇酸地说:“我知道。”她向钻石弹起一颗小石子,石子在中空变成蝴蝶;他向她回弹一颗石子,两只蝴蝶互飞舞,翻腾片刻,才落回地上变为石头。钻石及玫瑰曾玩出几种弹石子花招。 “你应该去,小钻。”她说:“看看是怎么回事也好。” “我知道。” “要是你能成为巫师该有多好!喔!想想你能教我的事情!变形…我们可以变成各种东西!变成马!变成熊!” “变成鼹鼠。”钻石说:“说真的,我好想躲进地里。我一直以为获得真名后,爸爸会叫我学他那些东西。但这一整年,他一直拖延。我猜他老早就有这个念头。但如果我去那里,发现我当巫师的能力也不比我当记帐员好多少,那怎么办?为什么我不能做我有把握的事?” “嗯,你为什么不能都做?至少魔法跟音乐一起?记帐员随时都能请。” 她大笑,瘦削脸庞登时一亮,细薄的张开,双眼眯起。 “喔,黑玫瑰,”钻石说:“我爱你。” “你当然爱我。你最好爱我。要是不爱,我就对你施法。” 两人膝行靠前,脸对脸,双臂垂下,双手相连,吻遍彼此脸庞。在玫瑰下,钻石的脸如梅子般光滑満,上及下颔边微微刺痛,那是他刚开始刮胡子的地方;在钻石下,玫瑰的脸庞光滑如丝,只有一边脸颊微微耝糙,她刚才用脏手抹过。两人更靠近些,腹相触,但双臂依然垂在两侧。他们继续吻亲。 “黑玫瑰。”他在她耳畔吐出,他为她取的秘密名字。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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