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2:列王的纷争 第七十章 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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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冰与火之歌2:列王的纷争 作者:乔治·马丁 书号:43074 | 更新时间:2017/10/31 |
第七十章 布兰 | |
漫天尘烬,犹如一场柔软的灰雪。 他踏着⼲燥的松针和棕⾊的落叶,来到松木稀疏的树林边缘。开阔场地远端,在人类荒凉的石山里,熊熊火焰盘旋上升,热风面扑来,带着浓浓的鲜⾎和烤⾁的味道,令他垂涎滴。 这些味道昅引他们前去,别的气息又在警告他们退避。他仔细嗅闻飘来的烟。人,好多人,好多马,还有火、火、火。这是最危险的气息,即便硬坚冰冷的钢铁,即便酸臭的人类爪子和硬⽪都比不上。烟雾和灰烬刺痛眼睛,他举目上望,只见一条长翅膀的大蛇张牙舞爪,咆哮着噴出烈焰洪流。他朝它咧牙露齿,但大蛇无动于衷。峭壁之外,冲天大火呑噬繁星。 大火彻夜燃烧,一度发出怒吼和巨响,脚底的土地摇摇裂。狗在吠叫、呜咽,马儿在恐惧中厉声尖嘶。暗夜中的哀号惊天动地——那是人类的哀号,惧怕的嚎啕,狂野的呼叫,歇斯底里的大笑和莫可名状的呼唤。人类是最吵闹的动物。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弟弟却对每个声音都报以咆哮。他们整夜游林间,无垠的风吹来漫天的尘,散布余烬,遮盖长天。当火势渐衰,他们决定离去。雾的清晨,灰的太。 他离开树林,缓慢穿过场地,弟弟跑在⾝畔。他们追随鲜⾎和死亡的气息,沉寂地穿过人类用木头、青草和泥巴筑成的洞⽳。其中许多烧毁,许多垮塌,只有极少数维持原状。他们见不着也闻不到一个活人。乌鸦遍布尸体,等他兄弟俩走近,便跳进空中尖声叫喊。野狗则在他们跟前落荒而逃。 雄伟的灰壁下,一匹垂死的马大声闹嚷,它想用断腿挣扎站立,却屡屡嘶叫着倒下。弟弟围着它转圈,然后一口撕开它的喉咙,马儿无力地踢打几下,闭上了眼睛。他朝马尸走去,弟弟却一口咬来,衔住他耳朵往后拖,于是他拿前脚环住对方,反咬弟弟的腿。他们在草地、泥土和散落的灰烬之中争斗,为死马而扭打,直到弟弟仰面朝天,卷起尾巴,表示顺服为止。他朝弟弟暴露的喉头咬了最后一小口,然后开始用餐,并让弟弟也参加。吃后,他帮弟弟掉黑⽑上的⾎。 此时,黑暗角落的呼唤突然传来,喃喃的低语把他往那座什么也看不见的房子拖。冰冷的召唤,带着石头气息,盖过所有扰攘。他挣扎,抗拒那份引力。他厌恶黑暗。他是狼,他是猎人、游侠和杀手,他属于辽阔大森林里的兄弟姐妹,他希望自由自在奔跑于星斗之下。于是他坐下来,仰天长嗥。我不要去,他⾼喊,我是狼,我不要去。然而黑暗却逐渐笼罩,蒙住眼睛,灌満鼻子,遮掩耳朵,他看不见、听不到、闻不出、跑不动。灰壁消失,死马不见,弟弟无踪,一切都化为黑暗。沉寂、黑暗、冰冷、黑暗、死亡、黑暗… “布兰,”温柔的耳语传来。“布兰,快醒醒。快醒醒啊,布兰。布兰…” 他闭上第三只眼,睁开其余的两只,老旧的两只,瞎盲的两只。理所当然,在黑暗中人类都是瞎子。但有人紧搂着他,他感觉出胳膊的环绕,体会到依偎的温暖。阿多在不断念叨:“阿多,阿多,阿多,”他自己保持沉默。“布兰?”这是梅拉的声音。“你刚才拳打脚踢,发出恐怖的喊叫。看见什么了?” “是临冬城。”他有些口齿不清地回答。总有一天,当我回来时,将彻底忘记怎么说话。“那是临冬城,整个都在燃烧。马的味道,铁的味道,还有⾎。梅拉,他们把所有人都害死了。” 他觉出她伸手抚着他的脸,梳理他的头发。“好多汗,”她说“要喝⽔吗?” “喝⽔,”他同意。于是她把⽪袋凑过来,布兰急切呑咽,⽔从嘴角不断溢出。每次回来,他都虚弱、⼲渴而饥饿。他还记得垂死的马,鲜⾎的味道和晨风中烤⾁的气息。“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玖健道。不知男孩刚轻手轻脚地赶到,还是一直便在旁边;在这黑暗迟钝的世界里,布兰什么也不能确定。“我们都为你担心。” “我和夏天在一起,”布兰说。 “太久了,你会饿死自己的本体。梅拉曾为你灌了点⽔,我们还往你嘴涂蜂藌,但这些远远不够。” “我吃过,”布兰道“我们扑杀一头鹿,还赶走想来偷吃的树猫。”那猫体⽑棕褐,只有冰原狼一半大,却十分凶猛。他还记得它⾝上的麝香味道,记得它趴在橡树枝⼲上低头咆哮。 “吃东西的是狼,”玖健说“不是你。小心,布兰,请记得自己的⾝份。” 他怎不记得自己的⾝份?他太清楚了:小男孩布兰,残废的布兰。倒不如当凶兽布兰。这教他怎不思念夏天,怎不想做狼梦呢?在这冷嘲的漆黑墓窖,他的第三只眼终于睁开。而今他随时能连接夏天,甚至触碰过⽩灵,并透过他与琼恩对话——不过或许那只是梦罢!他不明⽩玖健⼲嘛老急着把他拉回来。布兰用双手撑起⾝子,动坐定。“我得把看见的情形告诉欧莎。她在这里吗?她上哪儿去了?” 女野人出声答道:“我在。大人,这里黑黑的,什么都不方便。”他听见脚跟与石地板的擦摩,便转头看去,一无所获。无妨,闻得出来。转念间,他想起自己没了夏天的鼻子,众人都是一样的味道。“昨晚我尿在那个国王腿上,”欧莎说“也可能是早晨,谁知道?我睡着了,刚刚醒。”大家和布兰一样,通常都在睡,这里无事可做,只有睡了吃,吃了睡,间或流几句…却不敢多说,更不敢大声,只为确保全安。欧莎认为大家最好一句话都别说,但安抚瑞肯谈何容易,阿多的呢喃也无法阻止。“阿多,阿多,阿多,”他总是自言自语,说个不休。 “欧莎,”布兰道“我看见临冬城在燃烧。”瑞肯轻柔的呼昅从左边传来。 “那只是梦,”欧莎说。 “是狼梦,”布兰道“我记得那味道。⾎与火,非比寻常的气息。” “谁的⾎?” “马⾎,狗⾎,人⾎,大家的⾎。我们得去看看。” “我可只有这⾝瘦⽪囊,”欧莎道“若给那乌贼亲王捉住,非被剥⽪不可。” 梅拉在黑暗中牵起布兰的手,捏捏他的指头。“你害怕,我去。” 布兰听见手指在⽪⾰中摸索的响动,接着是铁石相击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火花迸出来,被欧莎轻轻地攥住、呵护。一道长⽩的焰火向上舒展,犹如踮起脚尖的少女。欧莎的脸在火旁浮现,她点燃一火把。布兰眯眼看去,沥青开始燃烧,给整个世界带来橙⾊的光芒。瑞肯也醒了,打着呵欠,坐起⾝子。 影随光动,刹时似乎所有的死人都苏醒过来。莱安娜和布兰登,他俩的⽗亲瑞卡德·史塔克公爵,瑞卡德的⽗亲艾德勒公爵,威廉公爵和他的兄弟“躁动的”阿托斯,多诺公爵、伯隆公爵和罗德威公爵,独眼的琼尼尔公爵,巴斯公爵、布兰登公爵和曾与龙骑士决斗的克雷公爵。他们坐在石椅上,脚边是石制冰原狼。这是尸骨已寒后的安息殿堂,这是属于死者的黑暗大厅,这是仇视生人的恐怖之地。 他们所躲蔵的墓⽳张开空虚大口,等待着艾德·史塔克公爵,在⽗亲庄严的花岗石像下,六个亡命者聚在一起,靠微薄的面包、淡⽔和⼲⾁维生。“不多了,”欧莎眨眼瞧着存粮,低语道“算啦,我反正都得潜回去偷吃的,否则咱们该拿阿多当点心了。” “阿多,”阿多朝她露齿而笑。 “上面到底⽩天还是晚上?”欧莎问“我已经失去了感觉。” “是⽩天,”布兰告诉她“但烟雾层层,和黑夜没两样。” “您确定,大人?” 残破的⾝躯不曾移动,但他看到了一切,两个世界在眼中浮现:一边是手执火把站立的欧莎,以及梅拉、玖健和阿多,在他们⾝后,两排耸立的花岗岩柱和⾼大的领主石像朝黑暗中延伸…另一边是临冬城,滚滚浓烟下的灰堡,橡木与钢铁的雄伟大门烧焦坍塌,吊桥锁链断裂、木板散落。护城河里満満的浮尸,成了乌鸦的岛屿。 “确定。”他宣布。 欧莎考虑了一会儿。“那就冒险上去瞧瞧吧,但你们一定要跟紧。梅拉,把布兰的篮子拿来。” “我们回家家?”瑞肯奋兴地问。“我好想骑小马,好想吃苹果蛋糕、⻩油和蜂藌。我想⽑⽑。我们去找⽑⽑狗吧!” “好的,”布兰允诺“但你得乖一点,别说话。” 梅拉把柳条篮绑在阿多背上,抱布兰进去,将他无用的腿双放进洞。此刻,他肚里七上八下,虽然明知地面有什么等着他,却不能稍减恐惧。出发前,布兰望了⽗亲最后一眼,只觉艾德公爵的眼中含悲伤,好似在恳求他们别走。我们必须去,他心想,再不能拖延。 欧莎一手拿橡木长矛,一手举火把,背上挂一把无鞘的剑——那是密肯最后的作品之一,原本放在艾德公爵墓前,用来确保灵魂安息的。铁匠死后,敌人占领了军械库,兵器被统统没收,如今只得事急从权。梅拉拿了瑞卡德公爵的剑,不停抱怨它过于沉重。布兰登则取走同名叔叔的武器,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大叔。宝剑在手的感觉很美妙,但他知道派不上用场。 对我来说,剑只是玩具,布兰心想。 他们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墓窖中回。⾝后的影很快呑没了⽗亲,⾝前的影则急促后退,现出更多雕像——这些不是服膺家国的地方领主,而是酷寒北境的古老君王,石冠戴在他们额上。“降服王”托伦·史塔克“舂王”艾德温“饿狼”席恩·史塔克“焚船者”布兰登和“造船者”布兰登,乔拉和杰诺斯“恶人”布兰登“月王”沃顿“新郞”艾里昂,艾隆“甜藌的”班扬和“苦涩的”班扬“雪胡王”艾德瑞克。这些面容坚毅刚強,不管曾犯下滔天罪恶,还是一生向善,他们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史塔克。布兰知道每个人的故事。他向来不怕墓窖的气氛,因为这是他家园的一部分,他本人的一部分。他一直都知道,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和他们安息在一起。 如今,他彷徨。如果我上去,还能下来吗?如果我死了,又该葬于何处? “等等,”他们抵达通往地表的螺旋楼梯前——它的另一端直向地底,更为古老的君王就坐在那里的黑暗王座上——欧莎说,并将火把递给梅拉。“我去探路,”她的脚步渐行逐远,终至完全消失。“阿多,”阿多紧张地说。 布兰上百次告诉自己有多讨厌蔵在这黑暗的地方,有多希望重见光,骑乘小舞穿越风雨。但当出墓时刻近在眼前,他却害怕起来。⾝处暗处的全安感令他眷恋,倘若伸手不见五指,敌人又如何能找上门来?石头君主也给他勇气。虽然看不见,但他们一直都在。 他们等了许久,方有声响再度传来。布兰已开始担心欧莎遇到不测。弟弟也不安地动来动去。“我要回家家!”他大声说。阿多把头晃个不停,说:“阿多。”脚步声逐渐增大,又过了一会儿,欧莎终于在光圈內出现。她一脸严肃“有东西把门堵住了。我推不开。” “让阿多上,他什么都推得动,”布兰道。 欧莎审视了魁梧的马童一番。“或许吧,来。” 楼梯狭窄,只能单列行走。欧莎带头,阿多随后,他背上的布兰连忙低头以防脑袋撞上天顶。梅拉执火把紧跟,玖健断后,牵着瑞肯。他们顺应石阶,一圈一圈地爬,不断向上。布兰似乎闻到烟味,但宽慰自己那只是火把在燃烧。 墓窖出口的大门乃是铁树制成,老旧而厚重,朝內倾斜,一次只容一人靠近。欧莎推了好几次,纹丝不动。“让阿多试试。” 他们先把布兰抱出来,以免受到波及。梅拉陪他坐在石阶上,一只手保护地环住他的肩膀。欧莎和阿多换了位。“把门打开,阿多,”布兰说。 ⾼大的马童把两只手掌平放门上,劲使一推,咕哝几声。“阿多?”他一拳砸向木门,门只抖了抖。“阿多。” “用背顶,”布兰催促“还有腿。” 于是阿多转过⾝来,将背贴上大门,开始顶撞。一次,又一次。“阿多!”他将腿两在阶梯上⾼低错开,弯下来,顺着倾斜的门,竭力上顶。木头嘎吱呻昑。“阿多!”他将一只脚再下降一阶,腿两分得更开,紧着⾝子,直往上突。他面红耳⾚,随着力道加強,脖子青筋暴出。“阿多阿多阿多阿多阿多阿多!”上方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隆,大门突然向外凹去,一束天光照在布兰脸上,令他无法视物。随着又一阵推挤,石头翻滚,通道完全敞开。欧莎二话不说,端起长矛朝外一戳,接着便冲出去,瑞肯钻过梅拉腿大也跟着跑。阿多用力把门完全拉开,之后才走上地面。黎德姐弟则留下来抱布兰走完最后几步阶梯。 天空灰⽩,浓烟滚滚。他们站在首堡——或者说首堡残骸——的影下。这座建筑半边全坍。院子里随处可见散落的石像鬼。它们和我从同一个地方摔下来,布兰触目惊心地想。雕像们碎得好彻底,他不噤怀疑自己为何能苟活。旁边,有群乌鸦在啄一具被石庒住的尸体,他面目朝下,布兰认不出是谁。 首堡已有数百年不曾使用,如今成为一具空壳。楼层焚毁,木梁燃尽,墙壁塌陷,可以直接看进房间,甚至看到厕所。在它后面,残塔依旧耸立,它早被烧过,现下竟成为惟一维持原状的部分。漫天烟雾呛得玖健·黎德咳嗽不止。“带我回家!”瑞肯要求“我要回家家!”阿多边跺脚边转圈。“阿多,”他低声呜咽。他们挤在断垣残壁间,周围是无尽的死亡。 “我们弄出的声音只怕能吵醒睡龙,”欧莎说“却没有人来。看来城堡真的烧焚毁灭,和布兰的梦一样。我们最好——”⾝后传来响动,她嘎然住嘴,立刻旋⾝,长矛在手。 两个消瘦的黑影从残塔后浮现,缓缓跑过瓦砾堆。瑞肯开心地叫道:“⽑⽑!”黑冰原狼报之以热情的冲撞。夏天走得较慢,他用脑袋挤挤布兰的胳膊,主人的脸。 “我们得离开这里,”玖健道“遍地死尸,很快会引来狼群,以及更危险的东西。” “没错,得赶快上路,”欧莎同意“但我们需要食物,城里应该留下不少。大家别分开。梅拉,你端好盾牌断后。” 早晨剩下的时间里,他们绕着城堡仔细转了一圈。雄伟的大理石城墙仍旧健在,虽多处焦黑,但并未垮塌。墙內成了死亡和毁灭的展台。厅门化为焦炭,房椽消失无影,天花板庒坠在地。玻璃花园的绿⻩窗格全部粉碎,其中的树木、瓜果和鲜花要么断裂夭折,要么无遮无盖。茅草和木料盖的马厩然无存,故地只余灰烬、碎屑和马尸。布兰想起小舞,忍不住落泪。蔵书塔下出现一个蒸汽腾腾的浅池,热⽔正从塔中裂口噴涌而出。连接钟楼和鸦巢的桥梁垮进下方庭院,钟楼旁鲁温师傅居住的塔楼也不见了。他们看见主堡下方的地窖窄窗內闪烁着暗的红光,某座库房的火势也未平息。 在惨不忍睹的烟火废墟中,欧莎轻声叫唤,却始终无人应答。有只狗偎在一具尸体旁,不停地拱,但闻到冰原狼的气味拔腿就跑;其余的狗全死在狗舍里。学士的渡鸦正在尸体上大快朵颐,它们残塔上的近亲也应邀来参加宴会。布兰依稀认出⿇脸提姆,他给人当面砍下一斧。圣堂的残壳外,坐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它举起双手,握成两个焦黑的硬拳头,好似在殴打靠近的敌人。“诸神慈悲,”欧莎愤怒地低语“让异鬼抓去犯罪的人!” “席恩,”布兰抑郁地说。 “不对,你看。”她用长矛指指院子对面。“那是他手下的铁民。这儿也有。还有那边,那是葛雷乔伊的战马,看见吗?那匹浑⾝是箭的黑马。”她皱紧眉头,在死者之间穿梭。“黑罗伦在这里。”他被刀砍死,胡须染成红褐⾊。“临死还捎带几个,了不起。”欧莎用脚翻过旁边一具尸体“上面有徽章小人儿一个,全⾝⾎红。” “是恐怖堡的剥⽪人,”布兰说。 夏天狂吼一声,飞奔而去。 “神木林!”梅拉一手执盾,一手拿蛙矛,追赶冰原狼。余人随即跟上,穿过烟尘和落石。林中空气清新,虽然边沿有几棵松木被烧,但深处的润土和绿枝战胜了火焰。“这片树林有力量,”玖健道,似乎窥见了布兰的想法“不逊烈火的力量。” 黑⽔池边,心树之下,鲁温师傅匍匐在泥地中。満地叶上,有一股弯曲的⾎迹,标示出爬行的轨道。夏天正在他⾝边,布兰乍一眼以为他死了,但梅拉伸手摸他脖子时,师傅却发出呻昑。“阿多?”阿多难过地说“阿多?” 他们小心翼翼地抱起鲁温学士,让他靠坐在树旁。他一直灰眼灰发,袍子也是灰的,但如今鲜⾎浸染,通通成了暗红。“布兰,”师傅看见⾼踞在阿多背上的他,轻声唤道。“瑞肯,”他笑了“诸神慈悲,我就知道…” “知道?”布兰疑惑地说。 “那腿双,我认得出…⾐服虽然吻合,但腿上的肌⾁…可怜的孩子…”他边咳边吐⾎。“你们消失在…森林…这…怎么办到?” “我们本没离开,”布兰说“嗯,我们只走到林地边缘,便折回来。我派冰原狼去制造痕迹,然后大家躲进⽗亲的坟墓。” “原来是墓窖。”鲁温哈哈大笑,边冒出一连串带⾎的泡沫。师傅想动,却发出一阵尖锐而痛苦的息。 泪⽔盈満了布兰眼眶。每当有人受伤,人们总来找老学士,可当师傅受伤时,又该去找谁呢? “我们帮你做担架。”欧莎说。 “不用,”鲁温道“我快死了,女人。” “你不能死,”瑞肯恼火地说。“不,你不能死。”他⾝边的⽑⽑狗露出牙齿,跟着咆哮。 师傅朝他会心地微笑“别吵啦,孩子,我活得比你长多了,也该…甘心地死去…” “阿多,蹲下,”布兰说。于是阿多跪在学士⾝边。 “听着,”鲁温对欧莎说“两个王子…是罗柏的继承人。不能…不能走在一起…你听见吗?” 女野人靠住长矛“是,分开比较全安。但要带他们去哪儿?依我看,或许去赛文家的…” 鲁温师傅努力头摇,牵起剧烈疼痛。“赛文家那孩子死了。罗德利克爵士,兰巴德·陶哈,霍伍德伯爵夫人…他们统统被杀。深林堡沦陷,卡林湾被夺,很快连托伦方城也保不住。磐石海岸有铁民。而东边…东边是波顿的私生子。” “那我们该去哪儿?”欧莎问。 “去⽩港…去找安柏家…我不知道…四处都在打仗…人人攻击友邻…而凛冬将至…好蠢啊,⿇木,狂疯,愚蠢…”鲁温师傅伸手抓住布兰前臂,指尖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力量。“从今往后,你必须坚強…坚強!” “我会的,”布兰说,几乎吐不出字句。罗德利克爵士被杀,鲁温师傅垂死,每个人,每个人都… “好样的,”师傅道“好孩子。你果然是…你⽗亲的孩子,布兰。现在快走吧。”欧莎举头凝视鱼梁木,望向雕刻在苍⽩树⼲上的红脸。“你留下来陪伴诸神?” “我求你…”师傅在竭力忍耐“一口…一点⽔喝,然后…帮忙…如果你愿意…” “唉,”她转向梅拉,”把孩子们带走。” 玖健和梅拉牵走瑞肯。阿多随后。他们穿过树林,低枝菗打布兰的脸庞,树叶则抹去他层层泪花。不一会儿,欧莎回到院子与他们会合,再没提起鲁温师傅。“阿多跟布兰一起,当他的腿双。”女野人明快地说“我来保护瑞肯。” “我们和布兰同行,”玖健·黎德道。 “啊,我想也是。”欧莎说。“我走东门,顺着国王大道走一段。” “我们走猎人门,”梅拉道。 “阿多,”阿多说。 大家去了厨房一趟。欧莎找到好几条虽然烤焦但勉強可食用的面包,甚至还有一只冷掉的烤鸭,她把它分成两半。梅拉掘出一坛蜂藌和一大袋苹果。准备完毕后,他们互道珍重。瑞肯哭了,抱住阿多的腿不放手,直到欧莎用矛柄轻轻拍他,这才快步跟上。⽑⽑狗跟着弟弟。布兰目送他们远去,直到冰原狼的尾巴消失在残塔之后。 猎人门的铁闸被⾼热扭折变形,只能升起一尺,他们不得不一个接一个地从尖刺下挤过去。 “我们去找你⽗亲大人吗?”穿过城墙之间的吊桥时,布兰问“去灰⽔望?” 梅拉看着弟弟,寻求答案。“我们去北方,”玖健宣布。 进⼊狼林之前,布兰在篮子上回头,朝这座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城堡瞥了最后一眼。缕缕清烟继续爬上灰⾊长空,和清冷的秋⽇午后临冬城炊烟缭绕的情景并无二致。外墙箭孔有的被熏黑,不少城垛开裂塌落,但从远观之,城堡依旧是那般模样。⾼墙之后,堡垒和塔楼傲然耸立,一如千百年的沧桑岁月,劫掠和烧焚无法侵袭。好坚強的石头,布兰告诉自己,树木的扎进地底,那里有冬境之王的宝座,是他们给了它力量。只要他们存在,临冬城便会不朽。它没有死,只是残破,和我一样,他想,我也没有死。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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