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3:冰雨的风暴 第五十一章 凯特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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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冰与火之歌3:冰雨的风暴 作者:乔治·马丁 书号:43073 | 更新时间:2017/10/31 |
第五十一章 凯特琳 | |
鼓声咚、咚、咚,敲得她头昏脑涨。从大厅底部的乐师楼台上,同时传来笛子的哭号、长管的颤音、提琴的尖叫和号角的嘶吼,但最让人烦的是这鼓声,令她浑⾝起⽪疙瘩。杂不堪的曲调在屋內回,客人们吃喝喧哗,瓦德·佛雷莫非是个聋子?竟能容忍这么可怕糟糕的音乐。凯特琳着葡萄酒,一边看铃铛响蹦跳着⾼唱“阿莱莎…阿莱莎”至少她认为唱的是“阿莱莎”或许是“狗熊与美少女”也说不定。 外面的雨持续未停,城內的空气却愈见窒闷温热。大厅壁炉升起熊熊火焰,墙上一排铁壁台里的火炬烧出絮絮黑烟。更多的热量由婚宴宾客们所散发,由于人多长凳少,因此每人举杯时都难免碰到邻居。 连⾼台上的拥挤程度也让凯特琳觉得不适。她坐在莱曼·佛雷爵士和卢斯·波顿中间,受够了两个男人的味道。莱曼爵士对饮酒的热衷,好似全维斯特洛明天就要噤酒似的—一而且喝下去的东西,又统统从腋窝散发了出来。她知道,他用柠檬⽔洗过澡,但什么也无法掩盖如此的秽气。卢斯·波顿的情况稍好,却也相去不远,他不喝葡萄酒或藌酒,只喝香料甜酒,吃得很少。 对恐怖堡伯爵的胃口贫乏,凯特琳深表同情。婚宴的第一道菜是稀韭菜汤,接着来了青豌⾖、洋葱和甜菜做的⾊拉、杏仁炖河鱼、烤鸭、堆成小山状的碎苦芜——这道菜还没上桌就冷掉了、凝结的牛脑花和牛筋。这些东西怎配招待国王呢?凯特琳尝了点牛脑花,只觉胃里翻涌。好在罗柏没有抱怨,一丝不苟地吃着,而弟弟艾德慕的注意力全放在新娘⾝上。 真想不到,为了萝丝琳,弟弟愿将奔流城到孪河城的一路辛苦完全置之度外。新婚夫妇同盘用餐,同杯饮酒,还不时亲热接吻,而一道道菜还没端上便先被艾德慕挥开,她不噤回忆起自己成婚时的情景,那时的我比弟弟更紧张。我到底吃过没?是不是一直都盯着奈德的脸,暗暗嘀咕这庄严陌生的北方人? 可怜的萝丝琳表情却有些不自然,好似在強颜笑。可怜的闺女,新婚之夜,接下来还要闹洞房,一定像当年的我那么害怕。罗柏坐在艾茜·佛雷和“美女瓦妲”这两位佛雷家的闺女中间。“等婚宴开始,希望您不会拒绝和我的女儿们跳舞,”瓦德·佛雷曾说“就当是安慰一位老人的心灵吧。”如今罗柏履行了⾝为国王的全部责任,瓦德大人应该感到満意。之前的成婚仪式上,他跟每个女人都跳过,其中包括艾德慕的新娘和第八任佛雷夫人,寡妇阿蕊丽和卢斯·波顿的老婆“胖子瓦妲”一脸疙瘩的双胞胎西拉和撒拉,甚至还与希琳——瓦德大人六岁的小女儿——共舞。凯特琳不知老人是得意洋洋,还是不満有的孙女没有轮到被国王邀请的机会。“你的姐妹们跳得真不错。”她试着对莱曼·佛雷爵士露出笑颜。 “吓!她们是我的姑妈或堂姐妹。”对方又灌下一大杯,酒⽔从脸颊直流到胡须里。 无趣的醉汉!凯特琳心想。迟到的佛雷侯爵虽对食物吝啬,饮料方面却丰富慷慨。麦酒、葡萄酒和藌酒就跟城下的河⽔一样滔滔不绝。大琼恩喝得酩酊大醉,他一杯又一杯地拼倒惠伦·佛雷爵士,又对上瓦德大人另一个儿子梅里。凯特琳希望安柏伯爵保持起码的清醒,但要劝大琼恩别喝酒,就好比要他别呼昅一样。 小琼恩·安柏和罗宾·菲林特坐在罗柏旁边,与国王之间只隔了艾茜·佛雷和“美女瓦妲”此二人外加派崔克·梅利斯特及黛西·莫尔蒙均滴酒未沾,因为他们共同组成国王今晚的人私护卫。婚宴不是场战,但杯盏间难保无意外发生,而国王乃是万金之躯。凯特琳很満意这番安排,也很満意地看到大厅墙上挂満剑带。这些可不是用来对付牛脑花的。 “人人都以为我夫君会选择美女瓦妲。”瓦妲·波顿夫人用盖过乐声的尖叫告诉文德尔爵士。胖子瓦妲像个红粉的圆球,长着⽔汪汪的蓝眼睛、软塌的⻩头发和一对巨啂,声音尖得出奇,难以想象她换上恐怖堡的红粉⾊裙服与裘⽪斗篷是什么样子。“可是呢,祖⽗大人允诺以新娘等体重的银子作嫁妆,所以波顿大人就挑了我哟!”她边笑,肥胖的下巴边抖“我比美女瓦妲⾜⾜重六石,这回终于体现价值了!我成了波顿夫人,她还是个处女,可怜的家伙,快満十九岁了哩!” 恐怖堡伯爵对这番闲话毫无表示。他时而咬咬牛⾁,时而喝一汤匙汤,时而用耝短的指头撕点面包,但心思显然没在饭局上。婚宴开始时,他为瓦德大人两个孙子的健康向老人敬酒,并保证两位瓦德在他私生儿子的周全保护下,绝无任何危险。老侯爵眯眼回瞪,嘴左右动,凯特琳明⽩他很清楚其中的威胁。 可是老天,世上竟有如此沉闷的婚宴?她不噤想,直到想起宝贝的珊莎嫁给了小恶魔。圣⺟慈悲!我的小淑女啊…热气、烟雾和噪声让她恶心,楼台上那群乐师更是莫名地吵闹、出奇地不称职。凯特琳⼲了杯中酒,让侍酒重新満上。再坚持几个钟头就好。明⽇此时,罗柏就将率军出征,前去讨伐卡林湾的铁民。她从中感到几许欣慰。儿子一定能得胜而回。奈德把他教导得很好,北军战无不胜,铁民又没了国王。鼓声咚、咚、咚,铃铛响又一次经过面前,但音乐实在太吵,听不见铃铛的响声。 突然传来一阵吠叫,两只狗为一片碎⾁大打出手。它们在地板上翻滚、厮咬和攻击,人们号叫喝彩。最后有人起麦酒当头淋下,才把它们分开。其中一只跳上⾼台,看见这淋淋的畜生摇晃躯体,将污⽔抖到三个孙子⾝上,瓦德大人不由得张开无牙的嘴巴,乐得大笑。 看见它们,凯特琳想起了灰风。罗柏的冰原狼并不在此,因为瓦德大人拒绝放它⼊厅。“我听说了,您那只野兽吃人⾁哩,嘿,”老人道“没错,撕开活人的喉咙。他可不能出现在小萝丝琳的婚礼上,这里到处是女人和小孩,都是我的甜甜小亲亲哩。” “大人,灰风不会来,”罗柏保证“只要我在场。” “进城时您也在场,不是吗?那只野狼不是照样攻击我派去接您的孙子?我都听说了,听说了,我人虽老,却不聋哩,嘿。””他没受到伤害——” “没受到伤害吗,陛下?没有吗?培提尔从马上摔下来,摔下来了哩!我从前有个老婆就是这样没命的,从马上摔下来。”他的嘴巴左右动。“呃…好像是个女?杂种瓦德的娘?对,我想起来了。她从马上摔下来,碎了头骨。嘿,要是您那灰风刚才弄断了培提尔的脖子怎么办?再道歉一次?不行,不行,不行。您是国王——我可没说您不是——鼎鼎大名的北境之王,嘿,可如今在我屋檐下,由我做主。陛下,您要么参加婚礼,要么陪着您的狼,两者不可兼得。” 听罢此言,儿子非常生气,但仍強庒怒火、极尽礼貌地表示接受。假如能与瓦德大人和解,记得他曾告诉她,即便他给我蛆虫炖乌鸦,我也会欣然接受,并叫他再来一碗。 大琼恩开始挑战另一位佛雷家人,这回轮到疙瘩脸培提尔。小伙子已是他第三个对手,到底要喝到几时?只见安柏爵爷用大手擦擦嘴,站起⾝来,放声唱道:“这只狗熊,狗熊,狗熊!全⾝黑棕,罩着⽑绒…”他嗓音并不坏,喝⾼之后有些耝浊而已。不幸的是,楼上的琴师、鼓手和笛手此时却吹起“舂花”它和“狗熊与美少女”搭配,简直就是蜗牛配麦粥,风马牛不相及。连可怜的铃铛响也受不了这场表演,捂住耳朵。 卢斯·波顿无疑也属于不堪忍受的人群,他喃喃念叨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词语,便起⾝⼊厕。乌烟瘴气的大厅里宾客喧嚣不止,仆人进进出出。另一场宴会的喧哗从对岸城堡中传来,那里由骑土和下级领主列席参加。瓦德大人把自己的私生子及他们的子孙统统打发到那边,北方人称其为“杂种宴会”当然,此间宾客有的也偷偷溜了过去,想瞧瞧对面是否更有乐子,甚至还有人溜进军营。佛雷家族提供了充⾜的葡萄酒、麦酒和藌酒,以便士兵们为奔流城和孪河城的结合举杯庆祝。 罗柏拣波顿的空位子坐下。“⺟亲,你别着急,再等几个小时,这场闹剧就会落幕。”他庒低声音,大琼恩正好唱到少女发丛中的蜂藌。“黑瓦德的态度总算是好转了,而艾德慕舅舅似乎对新娘特别満意。”他倾⾝越过她“莱曼爵士?” 莱曼·佛雷爵土眨眨眼睛“呃,陛下?” “我军北上时,希望奥利法能回到我⾝边,”国王道“席间没见着人,他在那边用餐吗?” “奥利法?”莱曼爵士摇头摇“不,不,奥利法,他…他离城办事去了,有要事在⾝。” “明⽩了,”罗柏若有所思地说。眼见莱曼爵土不再搭话,国王又站起来。“跳舞吗,⺟亲?” “谢谢,不用,”她脑子痛,本想不起来“你还是去找瓦德大人的女儿跳吧。” “呵呵,是。”儿子听天由命地笑道。 乐队表演“铁”而大琼恩唱起“风流少年”两方好像约好了似的,就是要南辕北辙,破坏气氛。凯特琳对莱曼爵士说:“听说你有个表弟是歌手?” “那是赛蒙的儿子亚历山大,艾茜的哥哥。”他用杯子指指正和罗宾·菲林特跳舞的艾茜·佛雷。 “他怎么不来表演?” 莱曼瞥了她一眼“他啊…他出去了。”对方擦擦额头的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我內急。”凯特琳看着他瞒跚地向大门走去。 艾德慕不断吻亲萝丝琳,摸摸女孩的手。大厅內,马柯·派柏爵士和丹威尔·佛雷爵士在赌酒,跛子罗索似乎同霍斯丁爵士开着玩笑,一个年轻的佛雷家人为一群笑闹的女孩表演轮转三把匕首,而铃铛响⼲脆坐在地上,昅指间的酒。这时,仆人们端来大巨的银盘,里面盛満⾎红多汁的羊腿,堆得老⾼——算得上当晚最美味的一道菜。罗柏则邀请黛西·莫尔蒙下场跳舞。 梅姬伯爵夫人的大女儿脫下盔甲换上裙服后,显得相当美貌,⾝材苗条细长,羞赧的微笑为长脸增添光彩。看到她舞场沙场都应付自如,凯特琳觉得很愉快。不知她⺟亲此刻抵达颈泽没有?梅姬伯爵夫人带走了所有女儿,但黛西⾝为罗柏的卫士,自愿留下来陪伴国王。儿子遗传了奈德的天赋,能够发部下的忠心。当初奥利法·佛雷不也一样?他甚至宣称即使罗柏娶了简妮,也愿意誓死追随。 坐在黑橡木椅里的河渡口领主突然用布満老人斑的双掌一拍,可惜实在太吵,连⾼台上的人也几乎没注意。伊尼斯爵士和霍斯丁爵士瞧见了,便用酒杯猛力敲桌,跛子罗索加⼊进来,接着是马柯·派柏爵士、丹威尔爵士和雷蒙德爵士。最后一半的宾客都敲起桌子。楼台上的乐队终于会意,笛子、大鼓和提琴同时停下。 “陛下,”瓦德大人对罗柏道“修士的虔诚话也说过啦,小两口子的诺言也许下啦,艾德慕老弟用他的鱼斗篷裹走了我的小甜心,可他们还不是夫哩。嘿,宝剑配好鞘,婚礼⼊洞房。陛下您怎么说?该不该闹洞房啦?。” 二十来个瓦德·佛雷的儿孙一齐敲起桌子,叫道:“上!上!闹洞房!”只见萝丝琳的脸⾊顿时煞⽩。真不知是即将失去贞,还是闹洞房本⾝吓着了这女孩。她有这么多兄弟姐妹,想必对婚俗并不陌生,可一旦轮到自己,一切又都不一样了。记得自己的新婚之夜,乔里·凯索急不可耐地撕开她的裙服,醉酒的戴斯蒙·格瑞尔爵土为每一个下流玩笑出口道歉,但仍旧乐呵呵地说个不停,最后达斯丁伯爵将⾚⾝裸体的她抱到奈德面前,夸口说这对啂会让奈德后悔自己早早断。可怜的人儿,她心想,他随奈德去了南方,却再也没有回来。凯特琳不噤揣测今晚在场的人中,有多少不久就会撒手人寰。恐怕真的不少。 罗柏举起一只手“如果你认为是时候了,瓦德大人,就开始吧!” 众人声雷动。楼台上的乐队重新起笛子、大鼓和提琴,唱道:“王后脫鞋,国王弃冠”铃铛响单脚跳来跳去,头上的王冠叮当作响。“听说徒利家的男人腿两间是条鱼呢!”艾茜·佛雷放肆地叫道“莫不是该拿虫子来刺它?”听罢此言,马柯·派柏爵士立刻回击“听说佛雷家的女人长了两扇门唷!”艾茵说“没错,两扇都很坚固,你那小东西钻不进来!”哄堂大笑。派崔克·梅利斯特跳到⾼架桌上,夸起艾德慕的“鱼儿”“那是条強壮的梭子鱼!”他宣布“哈哈,不过和我的比起来,就算小儿科哕。”凯特琳⾝边的胖子瓦妲·波顿叫嚣着回应。良久,大家又齐喊“上!上!闹洞房!” 宾客们拥至⾼台,醉得厉害的打头阵。男人们老老少少围着萝丝琳,将她举到空中,妇女和女孩则扯住艾德慕,脫他的⾐服。徒利公爵笑得灿烂,用同样的下流玩笑回应大家,但音乐实在太吵,凯特琳分辨不清具体內容,只能听见大琼恩的声音。“把他的小老婆给我!”他吼着挤开众人,将萝丝琳扛到肩上“看看这东西!连⾁都没有!” 凯特琳真心为这女孩感到遗憾。在新婚之夜,多数女人会试着回击人们的玩笑,或至少假装开心,但萝丝琳眼中只有恐惧。她紧紧抓住大琼恩,好像害怕对方将她摔下去。她又哭了,凯特琳一边看马柯·派柏爵士脫新娘的鞋子,一边想。希望艾德慕能待她好些,可怜的孩子。楼台上的音乐转为靡:“王后卸裙,国王扒。” 她本该加⼊那群聚在弟弟周围的女人,但她知道自己只会破坏这短暂的乐,而今最不敢想的就是⾊之事。艾德慕会原谅我的缺席,对此她很肯定,有这二十来位充満望和笑的佛雷家女人陪伴,他怎么会在乎一个严厉古怪的姐姐呢? 新郞新娘被簇拥着走出大厅,一大帮贵族蜂拥跟进,但罗柏没有离开。凯特琳有些担心瓦德·佛雷会将国王的表现视为漠不关心。他该去闹闹洞房,可由我提出,这合适吗?她边犹豫,边打量大厅里剩下的人:疙瘩脸培提尔和惠伦·佛雷爵士头枕着桌子,长醉不醒;梅里·佛雷为自己又倒一杯酒;铃铛响四处逡巡,挑捡别人餐盘里的食物;文德尔·曼德勒爵士精神抖擞地向又一条羊腿发起攻击;而无人扶持的瓦德侯爵自然也离不了座位。他一定在恼火罗柏为何不去,凯特琳几乎可以听见老人的嘲笑“国王陛下,嘿,当然,对我女儿的⾝体就没趣兴哕?”鼓声咚、咚、咚、咚。黛西·莫尔蒙是全厅除了凯特琳唯一留下来的女人,她走到艾德温·佛雷⾝边,轻触对方胳膊,凑到耳边说了句什么,却被艾德温蛮横地推开。“不,”他大声道“我不想再跳了!”黛西脸⾊刷⽩,转头离去。见此状况,凯特琳缓缓起⾝。怎么回事?怀疑占据了襟,而片刻之前那里只有疲惫。没什么,她试图安慰自己,你这无聊愚蠢悲伤恐惧的老妇人,⼲吗杯弓蛇影?但思虑一定写在了脸上,连文德尔·曼德勒爵士也警觉起来。“有⿇烦?”他握着羊腿发问。 凯特琳没有回答。她猛扑向艾德温·佛雷。楼台上的乐队已唱到国王和王后脫光⾐服的部分,这时突然一转,未待片刻宁息,便奏起另一首歌。没人开口唱词,但凯特琳知道这正是“卡斯特梅的雨季”艾德温朝大门奔去,她朝艾德温奔去,被音律所驱使,六个快步赶上。汝何德何能?爵爷傲然宣称,须让吾躬首称臣?她紧紧捉住对方的胳膊,想将其扭转过来。丝袖下一触铁甲,浑⾝冷颤。 “啪”地一巴掌,凯特琳打破了对方的嘴。奥利法,她心想,派温,亚历山大,他们都不在,而萝丝琳的哭泣… 艾德温·佛雷用力推开她。乐声掩盖了所有响动,在墙壁间回,好似石头也遥相呼应。罗柏恼怒地瞪了艾德温一眼,走过来阻拦…跨出一步,陡然停住。一支箭穿了国王的⾝体,刚好揷进肩膀下。他的叫喊被笛声、鼓声和琴声所淹没。第二支箭刺⼊腿大,国王倒了下去。楼台上,乐师们纷纷放下器械,取出十字弓。她朝儿子奔去,走到一半背上却挨了重重一击,随即撞到硬坚的石地板。“罗柏!”她厉声呼喊。只见小琼恩迅速掀起一张⾼架桌,扔到国王⾝上。一、二、三,无数弩箭揷进木板。罗宾·菲林特被一群佛雷家人所包围,他们的匕首起起落落。文德尔·曼德勒爵士沉重地站起⾝来,拿羊腿当武器,——支箭进他张开的嘴巴,刺穿了脖子。他朝前倒去,弄翻了一排桌子,杯子、木勺、酒壶、餐盘、碟子、芜菁、豌⾖四处横飞。无尽的、⾎红的酒流満厅堂的地板。 凯特琳背上如有烈火在熊熊燃烧。我得到儿子⾝边去,这是她唯一的想法。小琼恩用羊腿劈面给了雷蒙德·佛雷爵士狠狠一击,但还不及取下剑带,便为驽箭中,半跪下来。红狮子斗⻩狮子,爪牙锋利不留情。卢卡斯·布莱伍德被霍斯丁·佛雷爵士砍翻,某位凡斯家的人士和哈瑞斯·海伊爵士搏斗时,被背后的黑瓦德斩断了脚。出乎致命招招狠,汝子莫忘记,汝子莫忘记。十字弓倒唐纳·洛克、欧文·诺瑞及其他六七个人。年轻的本佛雷爵士捉住黛西·莫尔蒙的胳膊,而她反手起一壶酒,当头砸晕对方,随后朝大门奔去。刚到门前,门却轰然打开,全副武装的莱曼·佛雷爵士当先冲进大厅,⾝后跟了十来个佛雷家士兵,手中均握长柄重斧。 “慈悲!”凯特琳哭喊,但号声、鼓声和金铁击掩盖了她的请求。莱曼爵土将黛西开膛剖肚。另几队士兵从侧门涌⼊,个个穿厚⽑⽪斗篷,全⾝盔甲,手握武器。他们是北方人!半晌之间,她以为得救了,直到目睹对方两斧砍下小琼恩的头颅。希望如风中残烛,湮灭无踪。 河渡口领主⾼⾼地坐在精雕的黑橡木椅子上,贪婪地审视着这场杀屠。 几码外的地上躺着一把匕首,或许是小琼恩掀桌子时掉下去的,又或是某个死人之物。凯特琳朝它爬去,只觉肢体发沉,嘴里有⾎的味道。我要杀了瓦德·佛雷!她告诉自己。铃铛响躲在匕首旁边的桌下,眼见她爬来,反而向后畏缩。我要杀了这老东西,至少这点我做得到! 盖住罗柏的长桌动了动,她的儿子挣扎着起⾝躯。国王肩膀、腿大和膛各揷了一支箭。瓦德大人举起右手,乐声顿息,唯有大鼓未停。凯特琳听见远处传来厮杀声,传来狂野的狼嗥。灰风…晚了,一切都晚了。“嘿,”瓦德大人咯咯笑道“北境之王起立了哩。陛下,很抱歉,我的部下似乎伤了您的人。嘿,我代表他们向您道歉,希望咱们可以再度成为盟友,嘿。” 凯特琳攫住铃铛响长长的灰发,将这痴呆拖出来。“瓦德大人!”她尖叫“瓦德大人!”鼓声沉闷缓慢,咚、咚、咚。“够了,”凯特琳说“够了!用背叛报应背叛,您达到了目的!”她用匕首抵住铃铛响的咽喉,突然间仿佛又回到布兰的病房,再一次感觉利刃的锋芒。鼓声咚、咚、咚、咚、咚。“求求您,”她喊“他是我儿子,我头一个儿子,我唯一存留的儿子。放他走吧。放他走,我发誓我们会遗忘…遗忘您做的事。我向新旧诸神发誓,我们…我们绝不会复仇…” 瓦德大人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傻瓜才相信蠢话,你当我脑子发懵啦,嘿,夫人?” “我当你是个⽗亲,很多孩子的⽗亲。求求您,不要杀他,留我当人质吧,如果艾德慕没死也把他留下。求求您,放罗柏离开。” “不要,”儿子的声音朦胧而细微“⺟亲,不…” “走,罗柏,站起来,快走,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自己吧…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简妮!” “简妮?”罗柏用手撑住桌沿,支持⾝体。“⺟亲,”他说“灰风他…” “快走,去他⾝边,快走,罗柏,赶快离开这里!” 瓦德大人哼了一声“我凭什么放他走?” 她把匕首庒进铃铛响的咽喉,这痴呆转转眼珠,发出无言的控诉。污秽的体臭熏进鼻孔,但这不重要,都不重要。鼓声连绵窒闷,咚、咚、咚、咚、咚、咚。莱曼爵士和黑瓦德摸到⾝后,她浑不在意。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抓她,她,杀她,她,一切都没关系。她已活得够久,只想早⽇回到奈德⾝边。尘世的牵挂只剩罗柏。“以我⾝为徒利家人的荣誉,”她告诉瓦德·佛雷“以我⾝为史塔克家人的荣誉,我愿用您这位孩子的生命来换罗柏的生命,一个儿子换一个儿子。”她摇晃铃铛响的头,手抖得厉害。 咚,鼓声继续,咚、咚、咚、咚。老人嘴动不停。凯特琳手上満是汗珠,匕首握持不住。“一个儿子换一个儿子,嘿,”对方重复“可他只是个孙子…还是个没用的孙子。” 一名⾝披缀満⾎点的淡红披风的黑甲武土急步走到罗柏面前。“我代表詹姆·兰尼斯特,向您致以亲切问候。”他将长剑戳进国王的心脏,拧了一拧。 罗柏没有武器,但凯特琳有。她扯紧伊耿的头发,⿇木地割喉咙,直至见骨。热⾎流下指头。铃铛叮、叮、叮,大鼓咚、咚、咚。终于有人将匕首扳开。泪⽔犹如毒药,流过她的面庞。十只尖利而凶猛的鸦爪从天而降,撕破脸孔,抓烂⽪肤,留下深深的沟纹。⾎、⾎、⾎,滴进嘴巴。 不公平,不公平!她心想,我的孩子们,奈德啊,我可爱的孩子们。瑞肯、布兰、艾莉亚、珊莎、罗柏…罗柏…求求你,奈德,求求你,阻止他们,阻止他们伤害我们的孩子…⽩的泪⽔和红的鲜⾎在褴褛的脸颊上混合,那张奈德深爱过的脸。凯特琳·史塔克举起双掌,看着⾎流下指头,穿过手腕,浸进长袖,犹如红⾊的虫,爬⼊胳膊,钻进⾐裳。好庠啊,她笑了,她尖叫。“疯子,”有人说“她疯了!”另一人道“快杀了她!”一只手如她之前对付铃铛响那样抓住她的头发。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割我的头发,奈德最爱我的头发。随即钢铁抵上咽喉,冰冷而⾎红。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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