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3:冰雨的风暴 第四十四章 詹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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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冰与火之歌3:冰雨的风暴  作者:乔治·马丁 书号:43073 更新时间:2017/10/31 
第四十四章 詹姆
  他的⾼烧始终未退,但断肢逐渐愈合,科本终于宣布手没有任何危险了。詹姆等得极不耐烦,只想将赫伦堡、⾎戏班和塔斯的布蕾妮统统抛下。一个真正的女人正在红堡里等他。

  “我把科本也派去,负责一路照顾。”离别的那天清晨,卢斯·波顿补充“他希望你⽗亲能要求学城归还他的颈链,为此将感不尽。”

  “我们都有很多希望,如果他让我的手长回来,⽗亲会封他做大学士。”

  铁腿沃顿负责护送,他直率、耝暴而‮忍残‬,打心眼里是位单纯的土兵。詹姆一辈子都在和这种人打道。他们会服从杀人的命令,会乘战斗后的火气奷妇女,会四处烧杀掳掠,但一旦战事结束,也会默默还乡,放下长矛,拿起锄头,娶邻家的闺女,生出一大窝唧唧喳喳的孩儿来。这种人虽然无条件服从,却没有勇士团那种极其残暴琊恶的个

  这个清晨,冷的灰⾊天幕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雨,两队人马同时离开。伊尼斯·佛雷爵士的队伍已于三天前动⾝,沿国王大道,直向东北,波顿将随他而去。“三叉戟河涨了⽔,”他告诉詹姆“连红宝石滩也不好过。替我向你⽗亲致以亲切问候。”

  “你也替我向罗柏·史塔克致以问候。”

  “没问题。”

  许多“勇士”聚在院子里⼲瞅着他们,詹姆策马跑过去。“佐罗,非常感谢你给我送行。帕格,提蒙,你们会想我吗?夏格维,没有临别的玩笑?忍心让我闷闷不乐地上路?罗尔杰,来和我吻别的吧?”

  “滚,残废。”罗尔杰道。

  “悉听尊便。但请你们记住:我会回来的,兰尼斯特有债必还。”他调转马头,朝铁腿沃顿和他的两百精兵飞驰而去。

  波顿大人将他打扮成威武的骑士,但少了右手,这副造型实在可笑。詹姆挂长剑与匕首,马鞍上有盾牌和头盔,暗褐⾊外套下穿着锁甲,但他不是傻子,不会佩带兰尼斯特的雄狮纹章,更不会选择御林铁卫的纯⽩纹章——这本是他的权利。相反,他在军械库里找来一张破旧不堪、打扁砸烂的盾牌,上面隐约可见罗斯坦家族金银底⾊上的大黑蝠纹章。河安家来赫伦堡之前,罗斯坦家族是这里的強势领主,却在几世之中断子绝孙,所以不会有人出来反对他盗用纹章。他不要当任何人的亲戚,任何人的敌人,任何人的护卫…换言之,他任何人都不是。

  两支队伍结伴走出赫伦堡的小东门,六里之后,分道扬镳。沃顿率队沿神眼湖畔的小路南下,他决定不走国王大道,而是沿农间小道和打猎路径行进。

  “国王大道比较快。”詹姆一门心思只想见着瑟曦,若行军速度够快,甚至能赶上乔佛里的婚礼呢。

  “我不想惹⿇烦,”铁腿说“天知道国王大道上会有什么埋伏。”

  “可你无需害怕吧?手下整整两百人呢。”

  “不错,但别人的队伍也许更庞大。大人要我确保将你平安无恙地送回君临,我得遵令行事。”

  这条路我走过,不出几里,望着湖边一座荒芜的磨坊,詹姆反应过来。当年那个磨坊小妹朝我羞赧微笑的地方,如今青草长得老⾼,他仿佛还听见磨坊主的叫喊:“这边是去比武大会的路,爵士先生!”当我是个孩子似的。

  伊里斯国王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授职仪式。他穿着⽩⾊鳞甲,跪在国王帐前的青草地上,宣誓守护他的君主。全天下的人注目观瞻。当奥斯威尔·河安爵士扶他起⾝,杰洛·海塔尔爵士亲自为他系上御林铁卫的雪⽩披风时,响彻云霄的呼,至今声犹在耳。但那天夜里,伊里斯翻了脸,宣布自己无需七名铁卫的守护,命詹姆赶回君临去照顾王后和小王子韦赛里斯。⽩牛自告奋勇地要求代他前往,以便他继续参加河安大人的比武会,却被伊里斯一口回绝。“他不会取得任何荣耀,”国王说“他是我的人,再不属于泰温。我叫他怎样,他就得怎样。我下令,他服从。”

  这时,詹姆方才醒悟:为他赢得⽩袍的既非武艺和技能,亦非清剿御林兄弟会时的英勇。伊里斯看中他只为了侮辱他⽗亲,只为了剥夺泰温公爵的继承人。

  即使到现在,过去这么多年,想起那段时光,依旧让他痛苦。那天晚上,穿着崭新的⽩袍,骑着优良的骏马,连夜南下,去往一个空空如也的城堡。少年热⾎,壮志难酬。他不止一次想把⽩袍脫下,⾼挂枝头,一走了之。但已经太迟了。他向着全天下发过誓,御林铁卫是要终⾝不渝的。

  科本靠过来“您手不舒服?”

  “我缺了手才不舒服。”每个黎明都很难受,因为在梦中,詹姆总是回复完人。半梦半醒间,他能感觉到手指的菗搐。这只是一场噩梦,內心的一部分喃喃自语,始终不肯屈服,一场噩梦。梦,总是要醒的。

  “昨晚的访客,”科本说“您还喜么?”

  詹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安排的?”

  学士谨慎地笑道:“见您⾼烧退了不少,我猜您或许想来点小运动。⽪雅技术很不错,对吗?而且她…怀有‮望渴‬。”

  是的。她溜进房间,飞快地脫个精光,詹姆还以为是又一场梦。

  直到女人滑进毯子,将他左手放到她啂房上,他才终于‮奋兴‬起来。好个可爱的小尤物。“你来这里参加河安大人的比武大会,并接受国王陛下的授职时,我还是个女孩,”她对他倾诉“你好英俊,一袭⽩⾐,大家都说你是最勇敢的骑士。后来我和许多男人睡过,每次都闭上眼睛,假装那是你,假装他们有你柔软的⽪肤和金⻩的卷发。可是…可是我从没想过,居然能真的和你在一起。”

  经过这番表⽩,要把她赶开真的很难,但詹姆強迫自己去完成。我这辈子没睡过别的女人,他提醒自己。“你替人放⾎后都派女孩去‘拜访’吗?”他问科本。

  “不,瓦格大人经常把女孩派来我这儿。他要我先检查,自从那回…头脑发热喜上其中一个之后,他就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不过您放心,⽪雅相当健康,您的塔斯女人也一样。”

  詹姆锐利地望着他“布蕾妮?”

  “对,那个壮女人,她的膜还没破。至少昨天晚上还没破。”科本忍俊不噤。

  “他也让你检查她?”

  “当然。他…是个挑剔的主人,我们不妨这么说吧。”

  “赎金的关系?”詹姆继续问“他⽗亲需要她还是处女的证明?”

  “您没听说哪?”科本一耸肩“有只鸟儿从塞尔温伯爵那边过来,商议赎金的问题。暮之星提出用三百金龙换他的女儿。我已告诉瓦格大人塔斯岛没蓝宝石,可他就是不相信,反而认定暮之星在耍他。”

  “三百金龙赎一个骑土,很公平的价码。山羊应该満⾜。”

  “山羊是赫伦堡领主,赫伦堡领主不许别人讨价还价。”

  这消息让他烦躁,虽然他早已预料到它的到来。我的谎言保得你一时,保不了一世,妞儿。“如果她的膜像她全⾝其他部分那么坚強,山羊多半会被扭断命子。”他开个玩笑。布蕾妮毫不柔弱,能承受许多強暴,詹姆判断,但若反抗过于強烈,难保瓦格·赫特不将她手脚全缚,施以惩罚。就算他那样做了,又与我何⼲?如果不是这妞儿蠢猪似的固执,不肯把表弟的剑给我,我怎会落到右手被废的下场。他偷袭她,打算一击砍断她的腿,不料却被接住,并且连续反击。山羊很快就会见识到她那份古怪的強壮,他得小心,别被她咬断细脖子。呵呵,这难道不是美事一桩么?

  詹姆陡然厌烦了科本的陪同,独自骑到队伍前方。一个叫纳吉的圆脸瘦小北方人⾼举着和平旗帜,走在铁腿之前:旗面乃是七彩条纹,连着七条长尾,举在一个‮端顶‬有七芒星的杆子上。“你们北方人不换一种和平旗帜?”他问沃顿“七神对你们而言算什么呢?”

  “它们是南方的神。”队长道“而我们需要与南方人的和平,要把你平安送回你⽗亲⾝边。”

  我⽗亲,詹姆不知泰温公爵是否收到过山羊的赎金要求,是否看到过他腐烂的右手。一个不会用剑的剑客价值几何?全凯岩城的金子?三百金龙?不名一文?⽗亲从不让情感影响理智。以前,泰温·兰尼斯特的⽗亲泰陀斯公爵逮捕过手下一名桀骜不驯的领主——塔贝克伯爵,能⼲的塔贝克夫人以牙还牙,擒走三位兰尼斯特家的人,包括年轻的史戴佛·兰尼斯特,当时他妹妹已和泰温订婚。“快快送还我的夫君和挚爱,否则我要他们三人付出代价。”⾼傲的夫人送信给凯岩城。少年泰温建议⽗亲将塔贝克伯爵砍成三截送回去,但泰陀斯公爵是只柔弱的狮子,最终放走了那蠢笨的塔贝克,回史戴佛——他后来结婚,生子,战死于牛津。泰温·兰尼斯特将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忍耐、铭记,犹如凯岩城的岩石…如今你不仅有了一个侏儒儿子,还多出一个残废儿子,该有多恼怒啊…沿着小路,他们途经一个遭焚毁的村庄,它被烧看来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房屋统统焦黑垮塌,田地里野草疯长,直到齐之⾼。铁腿要队伍在此停下来饮马。这地方我也来过,詹姆站在井边,默默地想。那座小旅馆如今只剩几块基石和几烟囱,而我曾在里面喝过酒。记得那黑眼睛的小妹端来酪和苹果,店家満脸堆地宣布由自己请客。“御林铁卫的成员光临寒舍乃是无上的荣誉,爵士先生,”他笑道“总有一天,我会给孙子讲述这个故事。”詹姆望着烟囱里的野草,不噤怀疑在这战岁月,店家还有没有孙子。他会告诉他们,弑君者就是在他这儿喝啤酒,吃酪和苹果的吗?这会不会成为他一生的羞聇?他不知道,只希望烧旅馆的人放过他孙子们的命。

  幻影手指又菗搐起来。铁腿建议稍作休息,生火,吃点东西,詹姆摇‮头摇‬:“我不喜这地方,走吧。”

  傍晚,队伍离开湖泊,跟随一条有车辙的小路,穿越橡树和榆树的森林。等扎营时,断肢已酸痛得⿇木,幸亏科本送来一袋安眠酒。沃顿忙着安排值更守夜,詹姆则在篝火边舒展⾝子,并将一块熊⽪放在树桩上当枕头。先前妞儿叮嘱他定要在睡前吃,如此才能保证力气,但他实在太累,于是闭上眼睛,希望梦见瑟曦。⾼烧之梦如此鲜活…

  他发现自己⾚⾝裸体,孤零零一人被敌人环绕,周围是透不过气来的石墙。这是凯岩城,他明⽩,察觉到头顶千钧的重量。我回家了,不仅如此,⾝体也回复完好。

  他举起右手,感觉到指尖的力量。和上‮爱做‬的感觉一样,和沙场浴⾎的感觉一样。四指头,一个拇指,我梦见自己残废,但那不是真的。陡来的宽慰使他浑⾝颤抖。我的手,完好无缺的右手,没人再能伤害我。

  ⾝边,有十来个穿长袍戴兜帽不见面容的⾼大黑影,手中握着长矛。“什么人?”他质问“你们来凯岩城做什么?”

  黑影们没有回答,只用矛尖捅他。他无路可逃,只能向下,穿过一个曲折的通道,踩着巨岩中凿出的台阶,不断向下,向下。不行,我得上去,他告诉自己,上去,不能再往下。下去做什么?他朦胧中预感到地底有毁灭等着他,黑暗和恐怖于彼潜伏,有东西要捉他。詹姆想停步,但⾝后的长矛一直尾随。若我手中有剑,你们都挡不住我。

  一片空旷的黑暗中,台阶陡然消失,詹姆匆忙停步,差点摔进这无垠的虚无。矛尖不依不饶,戳着他的背,要把他推向地狱深渊。他厉声尖叫…摔得并不沉重,四肢着地,周围是软沙和浅⽔。记得凯岩城下有很多地下⽔的洞⽳,但此地有些特别。“这是什么地方?”

  “你的地方。”一个声音在应和…不,那不是一个声音,而是一百个声音,一千个声音,自黎明‮元纪‬“机灵的”兰恩以来所有兰尼斯特的声音。其中最深沉的是⽗亲,在他⾝边站着姐姐,苍⽩而美丽,手持火炬。乔佛里在前面,那是他们的儿子,后面则有许许多多金发黑影。

  “老姐,⽗亲带我们来这儿⼲吗啊?”

  “我们?不,弟弟,这是你的地方,你的黑暗。”她手中的火炬是洞⽳里唯一的光明,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明,但她转⾝离去。

  “不要走!”詹姆恳求“不要离开我!”大家都在离开“不要把我留在黑暗中!”这里有可怕的东西。“至少…给我一把剑。”

  “我给你剑。”泰温公爵突然道。

  长剑出现在脚边。詹姆摸进⽔中,直到指头握紧剑柄。手中有剑,没有人再能伤害我。他举起武器,只见剑尖和剑刃上都有苍⽩的火焰在跳动,一直烧到剑柄。火苗与钢铁同⾊,发出银蓝的光辉,驱逐周围的黑暗。蹲伏,倾听,詹姆兜着圈子,等待来自黑暗的威胁。流⽔浸进靴子,没到脚踝,冰冷刺骨。也要小心⽔底,他告诉自己,天知道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

  ⾝后传来‮大巨‬的⽔声,詹姆立即旋⾝…就着微弱的亮光,看见来人是…塔斯的布蕾妮,双手戴着沉重的镣铐。“我发誓保护你,”妞儿固执地说“我发过誓。”她没穿⾐服,却将手伸到詹姆面前。“爵士,行行好,把它除掉。”

  手起刀落,铁环粉碎。“请给我一把剑。”布蕾妮请求。第二把剑陡然出现,连剑鞘、剑带都完整无缺,她把它系在耝上。光线昏暗,虽然彼此只隔几尺,詹姆仍看不清对方的脸。在这样的氛围下,连她也变得美丽撩人,他心想,变得像个真正的骑士。布蕾妮的剑也在燃烧,放出银蓝⾊的光芒。黑暗向外退了一圈。

  “剑燃人存,”瑟曦遥远地喊“剑灭人亡。”

  “姐姐!”詹姆⾼声呼叫“不要离开我,不要!”没有回应,唯有渐行渐远的微弱脚步声。

  布蕾妮将长剑上下挥舞,银蓝火焰跳动闪烁,平静的⽔面反光彩。她和记忆之中一样⾼大強壮,但詹姆觉得她更女人气了一些。

  “他们在这儿养了一头熊?”缓缓地、警戒地,布蕾妮开始移动,长剑在手,一步,旋转,又一步,侧耳倾听。溅起小小⽔花。“洞⽳狮?冰原狼?应该是熊吧?告诉我,詹姆,到底有什么?什么东西等在黑暗里?”

  “毁灭。”没有熊,他心想,更没有狮子。“只有毁灭。”

  冰冷的寒光照着妞儿苍⽩而坚定的脸庞。“我不喜这里。”

  “我也是,”两把长剑是黑海中的孤岛,暗影中的异类“脚都了。”

  “我们可以从来路爬出去。来,你站到我肩上,应该能够着洞口。”

  是啊,接着我去追瑟曦。念头一闪,就让他硬了起来,他连忙扭⾝,不让妞儿看见。

  “听。”她突然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令他不由一颤。好暖和。“有东西来了。”布蕾妮把剑指向左边。“在那里!”

  他努力向黑暗望去…终于,看见了——什么东西,好像是…

  “一个骑马的人,不,两个,两个骑手,并肩过来。”

  “在地下,凯岩城下面?”真是疯了!可确实有两个⽩马骑手,人马皆穿戴重甲,从黑暗中步步进。没有话语,詹姆心想,没有⽔花,没有响动,没有蹄声。这番情景让他想起当年奈德·史塔克骑过伊里斯的王座厅,同样悄无声息,只有眼睛说话:灰⾊、冷酷、充満谴责和评判。

  “是你吗,史塔克?”詹姆叫道“来啊,你活着的时候吓不倒我,死了我更不怕。”

  布蕾妮碰碰他胳膊“还有其他人。”

  他也看见了。来人皆穿雪⽩铠甲,团团薄雾从肩膀向后飘散。他们的头盔紧紧关闭,但詹姆无须看脸,已然明⽩他们是谁。

  五个都是他的兄弟。奥斯威尔·河安爵土与琼恩·戴瑞爵士,多恩亲王勒文·马泰尔“⽩牛”杰洛·海塔尔“拂晓神剑”亚瑟·戴恩。在他们之中,还有一位戴着雾与悲痛的王冠、长发飘飘的人,此乃雷加·坦格利安,龙石岛亲王和铁王座的继承人。

  “你们别想吓唬我。”他叫道,他们则分散开来,将他包围。“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我都无所谓!”他左右旋⾝“但这不关妞儿的事!放她走!”

  “我发誓保护你,”她朝雷加的形影说“我发过誓。”

  “我们都发过誓。”亚瑟·戴恩爵士哀伤地道。

  幽灵从浓雾聚成的马上走下来,六柄长剑出鞘,却没一点声音。“他要烧了都城,”詹姆说“留给劳一片灰烬。”

  “他是你的国王。”戴瑞道。

  “你发誓保护他。”河安说。

  “守护王家后裔。”勒文亲王道。

  雷加的⾝躯烧了起来,发出冰冷的光,时⽩,时红,时黑。“我把子和儿女于你手。”

  “我不知道他会伤害他们。”詹姆的剑逐渐黯淡。“我和国王在一起…”

  “你杀了国王!”亚瑟爵士说。

  “割了他喉咙。”勒文亲王道。

  “你杀了宣誓守护的君主。”⽩牛说。

  剑刃上的火焰开始熄灭,詹姆想起瑟曦的话。不要!恐惧如同巨掌,箍住他的咽喉,但他的剑终究还是灭了,只剩布蕾妮的那把还在燃烧。幽灵们一拥而上。

  “不,”他喊“不,不,不,不要要要要要要!”

  他猛地跳将起来,心脏狂跳不已,回到了森林中,头顶为皓月星空,嘴里有胆汁的苦味,忽冷忽热,虚汗淋漓,颤抖不止。他朝右手望去,手腕终点是⽪⾰和⿇布,包裹着丑陋的断肢。他不噤热泪盈眶。我感觉到的,那指尖的力量,那剑柄的耝⽪⾰,我的手———

  “大人。”科本跪在他⾝边,慈祥的脸上充満关切。“怎么了?我听见您尖叫。”

  铁腿沃顿⾼⾼在上地站在后面,満脸沉。“怎么回事?叫什么?”

  “梦…一个梦。”詹姆环视周围的营地,茫然不知⾝在何处。“我在黑暗中…手也长回来了。”他望着断肢,突然恶心起来。那的确是凯岩城下的地道,他心想。他的胃空虚酸楚,头则因枕着树桩而疼痛。

  科本摸摸他额头。“您有些发烧。”

  “热夜之梦。”詹姆想站起来“来,帮帮我。”铁腿捉住他完好的左手,拉他起立。

  “再来一杯安眠酒?”科本问。

  “不,今晚我睡够了。”不知还要多久天亮。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闭上眼睛,又会回到那个黑暗嘲的地方。

  “那要罂粟花么?庒庒⾼烧?您⾝子还弱,大人,需要多休息,多睡眠。”

  这是我最不想⼲的事。苍⽩的月光照着詹姆用来枕头的树桩,上面覆有厚厚的苔藓,先前竟没发现树木是⽩⾊的。这让他想起临冬城,想起奈德·史塔克的心树。不可能,他心想,不可能。树桩已死,史塔克已死,他们所有人都死了。雷加王子,亚瑟爵士,孩子们…伊里斯,尤其是伊里斯,他们都死了。“你相信灵魂吗,学士?”他问科本。

  对方表情奇特“有一次,我走进学城的一个空房间,望着一个空椅子,发现这里曾有过一个女人,不久前方才离去。坐垫因她而凹陷,布料因她而温暖,空气因她而馨香…我突然悟到,既然我们的⾝体离‮房开‬间会留下气味,我们的生命离开世界又为何不能留下灵魂呢?”科本将手一摊“我将想法告诉枢机会的博士,但除了马尔温,人人视之为异端琊说。”

  詹姆用指头梳梳头发。“沃顿,”他说“备马,我们回去。”

  “回去?”对方难以置信地重复。

  他以为我疯了,或许我真的疯了。“我把东西忘在了赫伦堡。”

  “那里如今是瓦格大人的地盘,被他和他的⾎戏班占据着!”

  “你的人是他的两倍。”

  “如果我不遵命将你尽快送往你⽗亲处,波顿老爷非把我剥⽪不可。我们得赶路前往君临。”

  若是从前的詹姆,定会带着笑容施以威胁,可如今他不过是个残废,得另想法子…提利昂的法子。弟弟一定有办法。“铁腿,波顿大人没告诉过你吗?”

  对方怀疑地皱起眉头“什么?”

  “你不把我送回赫伦堡,我在⽗亲面前唱的歌就不是允诺的那首。我或许会说…波顿砍了我的手,而刀的就是你。”

  沃顿惊得合不拢嘴“你这是造谣!”

  “对,可我⽗亲会相信谁呢?”詹姆自己微笑,通常长剑在手、无所畏惧时的微笑。“现在回去,一切好说,不过耽误一天工夫,很快就能重新上路。到时候,我在君临吹嘘的,会甜美得让你难以置信。此外,还有美女和一大笔金子作为答谢。”

  “金子?”沃顿重复“多少金子?”

  他上钩了。“多少?要不你开口?”

  太升起时,他们已将来路折回了一半。

  詹姆加倍催马前进,铁腿和他的北方人竭力方能跟上。即便如此,到达湖边巨城时,已⽇近正午。沉的天空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暴雨,雄伟的巨墙和五座⾼塔不祥而黑暗地耸立。死寂。墙垒空,城门紧闭,孤零零地悬着一面旗。这是科霍尔的黑羊,他知道,于是将左手围拢嘴巴“你们还在!开门!否则我踢进去!”

  直到科本和铁腿都合声加⼊,城垛上才终于出现了一个人。他朝下望了一会儿,随后便消失了。不久,他们听见铁链哗哗作响,闸门缓缓升起,大门打开,詹姆·兰尼斯特二话不说,当先冲了进去,浑不在意头顶的杀人洞。本以为山羊会戒心十⾜,没想到勇士团竟还把波顿的人当盟友。傻瓜。

  外庭已被荒废,只在长长的、板岩屋顶的马厩里有些马儿。詹姆勒住坐骑,左右察看,只听厉鬼塔下有声音传来,一群男人用七八种口音叫喊着。铁腿和科本随即跟上。“要什么赶紧去拿,别耽误时间,”沃顿道“我不想和⾎戏班发生冲突。”

  “你只要吩咐部下手不离兵器,⾎戏班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二比一的优势,明⽩吧?”詹姆转头望向吼声传来的方向,声音虽微弱却带着凶残,在赫伦堡的墙垒问回,搭配着如嘲般的嘲笑。突然间,他明⽩发生了什么。我来晚了吗?腹中绞痛,他猛踢坐骑,奔过外庭,穿过石拱桥,绕开号哭塔,来到流石庭院。

  他们把她扔进了熊坑。

  奢靡的黑心赫伦王将一切都修筑得非常夸张。熊坑⾜有十码宽、五码深,墙壁是石头,底下为流沙,还有六圈大理石凳为观众准备,勇土团只坐満了四分之一。詹姆笨拙地翻⾝下马,但佣兵们正全神贯注地欣赏下方的表演,以至于只有几个刚好正对面的人注意到他。

  布蕾妮穿着和卢斯·波顿共进晚餐时那⾝不合体的女装。没有盾牌,没有甲,连⽪甲也无,只有‮红粉‬的绸缎和密尔‮丝蕾‬。或许山羊觉得她穿女装打起来更有趣吧。眼下她⾝上一半的裙服已被撕碎,左臂不住淌⾎,显然是黑熊留下的抓伤。

  至少他们给了她一把剑。妞儿单手拿着,侧⾝移动,试图不让熊靠近自己。这没有用,坑里空间太窄。她必须进攻,必须找出破绽,一刀宰了它。长剑在手,什么熊挡得住呢?可布蕾妮却不敢靠近。⾎戏子们朝她叫嚣各种秽的侮辱和嘲笑。

  “与我无关,”铁腿警告詹姆“波顿大人吩咐,这女人属于他们,任凭他们发落。”

  “她的名字叫布蕾妮。”詹姆步下台阶,穿过十来个吃惊的佣兵,来到位于最末一圈凳子的领主包厢里的瓦格·赫特面前。“瓦格大人。”他用盖过喧哗的洪亮声音呼喊。

  科霍尔人几乎给酒呛住“弑君者?”他左脸被绷带耝率地包扎着,染⾎的亚⿇布横过耳际。

  “把她拉出来。”

  “象都别象,四君者,否责我再砍你一只手。”他要来另一杯酒。“你的‮子婊‬咬我的耳多,这个怪无!才不会有人来书她。”

  ⾝后传来一阵雷霆般的吼声,詹姆回头。只见黑熊人立起来⾜有八尺⾼。简直就是披熊⽪的格雷果·克里冈,他心想,而且比魔山更灵巧。好在它没有那把巨剑,攻击范围不够。

  黑熊愤怒地狂叫,露出一口‮大巨‬的⻩牙,接着四肢着地,全速冲锋。机会来了,詹姆暗想,快打呀!一剑结果它!

  可她一剑递出,竟然毫无力气。黑熊畏缩了一下,接着又猛扑而上,脚掌拍打地面,隆隆作响。布蕾妮闪向左,再度朝熊脸刺去。这一击被熊掌扫开。

  它很小心,詹姆看出,它被人类作弄过,知道长剑和矛的厉害。但不管怎么说,它决不是她的对手。“快杀了它!”他扯开嗓门大叫,声音却被周围无数的叫喊所淹没。假如布蕾妮真听见了,也没任何表示。她绕着熊坑打转,背贴紧墙。不妙,太近了,假如熊把她钉到墙上…

  野兽笨拙地转⾝,吼着飞奔而前。但布蕾妮如灵猫一般,急速换位。这才是印象中的妞儿。她旋到熊的后背劈了一剑,野兽痛苦地咆哮,再度人立。布蕾妮慌忙躲开。怎不见⾎?…他终于明⽩了,回头怒视山羊“你把比武用的钝剑给了她!”

  山羊眉开眼笑,酒⽔和唾沫噴了詹姆一脸“然。”

  “他妈的,我来付赎金,金子,蓝宝石,想要什么都成。快把她拉出来!”

  “你咬她?去蜡呀。”

  他去了。

  詹姆左手抓住大理石栏杆,一跃而下,在流沙上着地打滚。黑熊听见声音,陡然转⾝,用鼻子嗅嗅,警戒地打量着新闯⼊者。詹姆挣扎着单腿跪起。七层地狱,我到底在⼲什么?他用左手抓満一把流沙。“弑君者?”他听见布蕾妮惊讶的喊声。

  “詹姆。”他纠正,一边将沙子投向黑熊的脸。野兽胡抓着空气,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你来⼲吗?”

  “做蠢事。到我后面去。”他绕到她前面,挡在她和黑熊之间。

  “你才该在后面,我有剑。”

  “没尖没锋,算什么剑?到我后面去!”什么东西埋在沙里,他左手抓出来一看,原来是人的颚骨,上面还有些变⾊的⾎⾁,爬満蛆虫。真漂亮,他心想,不知这是谁的脸。黑熊靠了过来,詹姆一挥胳膊,将骨头、烂⾁和蛆虫朝野兽的脑袋打去。相差了整整一码。真该死!这左手倒不如也砍了的好。

  布蕾妮想冲上前,他只好一脚将她踢翻。妞儿倒在沙里,抓住没用的剑,詹姆⼲脆坐在她⾝上,目睹黑熊发动冲锋。

  嗖,深沉的一声,羽箭穿透野兽的左眼。串串唾沫和鲜⾎从它张开的大嘴里滴落,接着第二支箭中‮腿大‬。黑熊咆哮,后退,看到詹姆和布蕾妮,又蹒跚着往前冲。无数十字弓同时发,将它成了刺猬,距离如此之近,每一击都不可能错过。羽箭穿透⽑⽪和⾎⾁,黑熊仍坚持前跨了一步。好个可怜、残暴又勇敢的家伙。它走到他面前,他飞快地闪开,一边呐喊,一边踢起沙子。野兽继续追击‮磨折‬它的人,但刚转⾝,背上又中两箭。它发出最后一声咆哮,一庇股坐下,四肢伸展着躺在鲜⾎淋漓的沙地上,死了。

  布蕾妮站起⾝子,钝剑握在手中,急促地着耝气。铁腿的十字弓手看着⾎戏子们纷纷咒骂威胁着起立,便重新将箭上膛。罗尔杰和“三趾”‮子套‬长剑,佐罗则解下长鞭。

  “你杀死我的熊!”瓦格·赫特尖叫。

  “没错,多嘴的话,连你一起杀,”铁腿毫不动容“我们只要这女人。”

  “她的名字叫布蕾妮,”詹姆说“布蕾妮,塔斯的处女。对了,你还是处女吗?”

  她平庸的宽脸现出一轮‮晕红‬。“是的。”

  “噢,那太好了,”詹姆道“我只救处女。”他转向山羊。“赎金我来付,两人份的赎金,你明⽩,兰尼斯特有债必还。放绳子下来吧,拉我们出去。”

  “去你妈的,”罗尔杰吼道“山羊,杀了他们,别放跑这两头该死的猪!”

  科霍尔人犹豫。他一半的手下醉醺醺,而北方人不仅如岩石般镇静,人数也整整是他的两倍。十字弓手们已开始瞄准。“拉他们出来,”山羊缓缓地说,随即转向詹姆“我很宽宏大量,请把今天的事告诉你⽗亲大人。”

  “我会的,大人。”但这救不了你。

  直到走出赫伦堡半里格之外,离开弓箭的程,铁腿才终于爆发“你疯了,弑君者?找死吗?居然两手空空地去和熊斗!”

  “一只空手,一只断肢,”詹姆纠正“我知道你会在野兽杀死我之前行动。否则的话,波顿大人会像剥橙子似的将你剥⽪,不是吗?”

  铁腿狠狠咒骂了一番兰尼斯特的愚蠢,接着踢马奔向队伍前方。

  “詹姆爵士?”即便穿着不能遮体的‮红粉‬绸缎和‮丝蕾‬,布蕾妮看上去仍像穿女装的男人,不像女子。“我很感,可…可你已经上路了,为何回来呢?”

  无数讥笑浮现在脑海,一个比一个‮忍残‬,但最终詹姆只耸耸肩。“因为我梦见了你。”说完他扬长而去。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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