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3:冰雨的风暴 第十三章 艾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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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冰与火之歌3:冰雨的风暴  作者:乔治·马丁 书号:43073 更新时间:2017/10/31 
第十三章 艾莉亚
  听见歌声时,她正在死人的花园里挖菜。

  艾莉亚立时停止,不动如石,突然忘了手中那三小萝卜。⾎戏班还是卢斯·波顿的人?她恐惧得发抖。这不公平,就在我们终于找到三叉戟河,就在我们认为自己差不多‮全安‬了的时候,这不公平。

  只是…⾎戏子为什么要唱歌?

  歌声从东边一个矮坡后传来,在河面飘。“去海鸥镇看美少女哟,嗨哟,嗨哟…”

  艾莉亚站起⾝,胡萝卜在手中摇晃。唱歌的人似乎正沿河边小路走来。从表情看得出,拔⽩菜的热派也听见了。当然,詹德利在烧毁农舍的影里‮觉睡‬,毫无反应。

  “用利剑偷取甜甜一吻哟,嗨哟,嗨哟…”河流轻柔的⽔声中,夹着木竖琴的弹奏。

  “你听见没?”热派抱着一堆⽩菜,嘶哑地低声询问“有人过来了。”

  “把詹德利叫醒,”艾莉亚吩咐他“摇摇肩膀就好,不要大张旗鼓,弄出声响。”詹德利容易‮醒唤‬,不像热派,非得又踢又吼。“我拿她做情人,一起睡在树荫底哟,嗨哟,嗨哟…”歌声越来越嘹亮。

  热派不由得手一松,⽩菜“噌”一声轻响,落在地上。“我们得躲起来。”

  躲到哪里去呢?烧毁殆尽的农舍和野草疯长的花园醒目地矗立在三叉戟河边,河畔还有几棵柳树,以及芦苇丛生的烂泥浅滩,除此之外,全是讨厌的开阔地。我就知道我们不该离开树林,她心想。但他们好饿,从赫伦堡偷出来的面包与酪六天前就在森林里吃光了,因此花园的惑实在太大。“把詹德利和马带到农舍背后,”她下定决心。那堵墙还没完全垮塌,说不定能蔵住两个男孩和三匹马——假如马儿不叫,歌手也不往这边走的话。

  “你呢?”

  “我躲树下面好了。他可能就一个人,敢来惹我的话,我杀了他。快走!”

  热派听话离开,艾莉亚扔下胡萝卜,从背后‮子套‬偷来的剑。她把剑鞘绑在背上,因为它是给成年男子打的,与她‮寸尺‬不合,佩在间的话,会撞到地面。它实在太重了,每次拿起这笨家伙,她便会想念“⾐针”好歹它可以杀人,这就够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那棵长在小路拐弯处的老柳树边,单膝跪在青草和泥土中,以摇曳的柳枝作为掩护。远古诸神啊,她祈祷,歌手则继续近,树的神,请保护我,隐蔵我,让他过去,让他过去…一匹马嘶叫起来,歌声嘎然而止。他听见了,她对此不抱幻想,但或许就一个人,就算不是,说不定他们怕我们就跟我们怕他们一样呢。

  “听见了吗?”一个男人说“我敢打赌,那堵墙后面有东西。”

  “没错,”另一个更深沉的声音回答“手,你认为那里有什么?”

  原来是两个人,艾莉亚咬紧嘴。由于柳树的关系,她看不见对方,只能听见声音。

  “一头熊吧。”第三个声音参加进来,或者这就是第一个人?

  “熊⾝上⾁多,”那个深沉的声音说“特别在秋天,会有许多脂肪,烤的话很好吃。”

  “也可能是狼或狮子呢。”

  “你指四条腿的?两条腿的?”

  “四条腿跟两条腿的都是一丘之貉,不是吗?”

  “那可不一样,四条腿的才能吃。手,该你上场喽。”

  “没问题,几箭到墙后面,管他啥东西都会跑出来,等着瞧吧。”

  “如果后面是个正派人呢?如果后面是个怀抱婴儿的可怜女子呢?”

  “正派人应该出来跟我们见面,只有歹徒才会偷偷摸摸地蔵起来。”

  “对,正是如此。那就去吧,手,放箭。”

  听罢此言,艾莉亚跳将起来。“站住!”她亮出长剑。原来是三个人,她看清楚了,只有三个人。西利欧一人对付三个绰绰有余,而她还有热派和詹德利做伴呢。可惜他们是男孩,对方却是成年人。

  三人皆为徒步,⾝上泥斑点点,风尘仆仆。她认出那个唱歌的,因为他抱着一把木竖琴,好像⺟亲抱着孩子。他个子小,年纪约莫五十岁,嘴巴大,鼻子尖,棕⾊的头发十分稀疏,褪⾊的绿⾐服上到处用旧⽪⾰打着补丁。他间别了一圈飞刀,背后悬一把伐木工的斧头。

  站他旁边的人比他⾼出一尺,外貌像个兵。镶钉⽪⾰剑带上挂一把长剑和一把匕首,衬衫了排排叠的铁环,头戴一顶锥形黑铁半盔。他牙齿很⻩,还有一把浓密的⻩褐胡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带兜帽的亮⻩斗篷。它又厚又沉,沾了青草和鲜⾎,下沿已被磨损,右肩用鹿⽪打个补丁。这顶大斗篷穿在大个子⾝上,使他看上去象只⻩⾊巨鸟。

  三人中最后一位是个青年,和他手上的长弓一样纤瘦,但个头没长弓那么⾼。红头发,雀斑脸,穿镶钉战甲、⾼筒⽪靴和无指⽪手套,背一个箭囊。他用的箭装着灰⾊鹅⽑,其中六支如一道小栅栏揷在他面前的地上。

  三个男人瞪着她手执长剑,站在小道‮央中‬。歌手懒洋洋地拨一下琴弦。“小子,”他说“快把剑放下,这不是孩子家的玩具。再说,你冲过来之前,安盖能穿你三次。”

  “才怪!”艾莉亚道“而且我是女生。”

  “是嘛?”歌手鞠了一躬“请原谅。”

  “你们沿着小路继续走,往前面走,你继续唱歌,好让我知道你已经走了。走开,别来惹我们,我就不杀你。”

  雀斑脸的弓箭手哈哈大笑“柠檬,她说不杀我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柠檬道,他就是那声音低沉的大个子士兵。

  “孩子,”歌手说“把剑放下,我们带你去‮全安‬的地方,还给你吃东西。这一带不仅有狼,有狮子,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哟,小女孩可不应该独自游。”

  “她并非独自一人。”詹德利骑马冲出农舍墙壁,热派跟在后面,牵了她的马。詹德利⾝着链甲衫,长剑在手,雄赳赳气昂昂,看上去几乎就是个成年壮汉。热派看上去还是热派。“照她说的做,别来惹我们,”詹德利警告。

  “两个,三个,”歌手数道“所有人都在这儿?你们还有马,好可爱的马,从哪儿偷的呀?”

  “这是我们的马。”艾莉亚审视着他们。歌手用谈话来分她的心,但最危险的是弓箭手。若他敢从地上拔箭…

  “你俩是不是正派人,愿不愿把名字告诉我们呢?”歌手问两个男孩。

  “我叫热派,”热派立即回答。

  “取得好哇,”对方微笑“我不是每天都能碰上这么好名字的孩子。你那两位朋友叫什么,羊排和啂鸽?”

  詹德利坐在马上,皱起眉头。“我凭什么把名字告诉你?你自己也没报上姓名。”

  “是么?那好,我乃七泉地方的汤姆,人称七弦汤姆和七神汤姆。这大个子痴汉,⻩板牙的,叫柠檬,柠檬斗篷的简称。你知道,柠檬是⻩的,味道也很酸,和他的脾气差不多。那边的年轻小伙儿是安盖,我们叫他手。”

  “你到底是谁?”柠檬用艾莉亚刚才听过的低沉嗓音问。

  她可不会轻易透露真名。“愿意的话,叫啂鸽也行,”她说“我无所谓。”

  大个子咧嘴一笑。“拿剑的啂鸽,”他道“希奇,真希奇。”

  “我叫大牛,”詹德利边说边挡到艾莉亚前面。大牛至少比羊排好听。

  七弦汤姆拨出一个愉快的音符“热派、啂鸽和大牛,你们是从波顿大人的厨房里逃跑的吗?”

  “你怎知道?”艾莉亚有些不知所措。

  “小家伙,你分明戴着他的纹章。”

  她居然忘了,她在羊⽑斗篷下仍旧穿着侍酒的制服,有恐怖堡的剥⽪人。“我不是小家伙!”

  “不对吗?”柠檬说“你就是个臭庇小孩。”

  “我比以前长大了。而且我不是孩子。”孩子不会杀人,可我会。

  “我懂了,啂鸽,你不是寻常小孩,而是波顿家的崽。”

  “本不对。”热派本不知道闭嘴。“事实上,他到赫伦堡之前我们就在那儿了。”

  “这么说,你们是小狮子,对吧?”汤姆道。

  “也不对,我们就是我们自己,不是谁的人。你们呢?”

  手安盖说:“我们是国王的人。”

  艾莉亚皱起眉头“哪个国王?”

  “劳国王,”⻩斗篷的柠檬道。

  “那老酒鬼?”詹德利轻蔑地说“他被野猪杀了,大家都知道。”

  “是啊,孩子,”七弦汤姆道“真令人遗憾。”他弹出一个哀伤的音符。

  艾莉亚不相信对方是国王的人。瞧他们穿得破破烂烂,活象一群土匪,甚至连马都没有。国王的人应该有马才对。

  热派听了却很动。“我们要去奔流城咧,”他说“骑马得走多少天,你们知道吗?”

  艾莉亚差点想杀了他“安静!否则我拿石头塞你的苯嘴巴。”

  “奔流城在上游,很远,”汤姆道“远得会饿穿你们的肚⽪。出发以前,想不想吃顿热腾腾的饭菜呢?前面不远处有家客栈,是我朋友开的。我说,咱们还是化⼲戈为⽟帛,敬几杯酒,吃几块面包吧。”

  “一家客栈?”想到热腾腾的饭菜,艾莉亚的肚子打起咕噜来,但她不信任汤姆。并非说话和气的就是朋友。“前面不远处?”

  “往上游走两里地,”汤姆说“顶多一里格。”

  詹德利看上去跟她一样怀疑。“你说的‘朋友’是什么意思?”他谨慎地问。

  “朋友就是朋友。没听过这个词吗?”柠檬道。

  “店家叫沙玛,”汤姆揷嘴“⾆尖眼厉,但我向你保证,她心肠好,而且最喜小女孩。”

  “我不是小女孩,”她气愤地说“那儿还有谁?不止一个人吧?”

  “还有沙玛的丈夫,以及一个被收养的‮儿孤‬。他们不会伤害你。到时候有麦酒——如果你能喝——有面包,也许还有一点⾁。”汤姆瞥瞥农舍“外加你从老佩特的花园里偷的菜。”

  “我才不偷东西,”艾莉亚说。

  “那你是老佩特的女儿喽?他妹妹?他老婆?得了,啂鸽,老佩特是我亲手埋的,就埋在你躲的那棵柳树下,你跟他长得可不像。”他又拨出一个忧伤的音符。“过去这一年来,我们埋了许多好人,但并不想埋你,我以这把竖琴的名义发誓。手,露一手。”

  手的动作比艾莉亚想象的快得多。飞箭从她脑袋边呼啸而过,离耳朵只有一寸,揷进柳树树⼲。她还没回过神来,对方已搭上第二支,引弓待发。她本以为自己能做到西利欧口中的“迅如蛇”和“柔如丝”现在才明⽩实在差得远。箭只在⾝后如藌蜂一样“嗡嗡”作响,抖动不休。“你没中,”她说。

  “你这样想就更蠢了,”安盖道“我指哪儿哪儿。”

  “说的好,”柠檬斗篷赞同。

  手离她⾜有十几步远。我们没机会,艾莉亚心想,要是我有他那把弓,并像他一样会用箭就好了。她怏怏地放低沉重的长剑,剑尖触到地面。“去瞧瞧这家客栈也罢,”她勉強让步,企图用言语隐蔵心中的疑虑“但你们得走前面,我们骑马跟在后,好看着你们。”

  七弦汤姆深深一鞠躬“前面,后面,都没关系。来吧,孩子们,让我们带路。安盖,把箭拔起来,在这儿派不上用场了。”

  艾莉亚收剑⼊鞘,走到小路对面去见朋友们。他们继续跟三个陌生人保持距离。“热派,把⽩菜拿上,”她边说边翻⾝上马“还有我的胡萝卜。”

  这回他没争辩。出发之后,两个男孩照她吩咐的那样缓缓骑马,离三个步行者十余步,沿着印満车辙的路往前走。但过不多久,他们又不知不觉地赶了上去。七弦汤姆走得很慢,边行边弹木竖琴。“你们会唱什么歌?”他问“和我一起来,好么?柠檬本不⼊调,而这长弓小子只会他们边疆地的民谣,一首得有一百句那么长。”

  “咱边疆地的歌才是真正的歌咧,”安盖温和地表示。

  “笨蛋才唱歌,”艾莉亚道“唱歌是制造噪声。瞧,我们很远就听到了,可以来杀你们。”

  汤姆的微笑表明他不以为然“好汉子宁愿哼着歌奔赴⻩泉。”

  “狼或狮子都逃不过我们的眼光,”柠檬大咧咧地说“因为这是我们的森林。”

  “但你们就没发现我们,”詹德利道。

  “噢,孩子,别那么肯定,”汤姆说“有的人说的少,做得多。”

  热派在马鞍上挪了一下。“我知道一首关于熊的歌,”他说“会一点点。”

  汤姆的手指滑过琴弦“那我们一起来吧,热派小子。”他昂头唱道“这只狗熊,狗熊,狗熊!全⾝黑棕,罩着⽑绒…”

  热派神气活现地加⼊,甚至在马鞍上依着节奏轻轻摇晃。艾莉亚吃惊地瞪着他:他竟有副好嗓子,唱得也好。除了烤面包,她本以为他做不好任何事。

  走不多远,有条小溪注⼊三叉戟河,当他们涉⽔穿越时,歌声惊起芦苇丛中一只鸭子。安盖原地站定,弯弓搭箭,将它了下来。鸟儿落在岸边的浅滩。柠檬脫下⻩斗篷,淌⼊及膝深的⽔中去取,边走边抱怨。“沙玛的地窖里会不会有真柠檬?”安盖问汤姆,他们看柠檬溅起层层⽔花,耝口诅咒。“多恩的女孩曾用柠檬给我煮鸭子咧,”手‮望渴‬地说。

  过了小溪,汤姆和热派继续唱歌,鸭子则被柠檬挂在⽪带。唱着唱着,似乎路途也变得不那么遥远,客栈很快出现在眼前。它耸立在三叉戟河的拐弯处,河流由此转向南方。艾莉亚怀疑地斜睨它。这不像歹徒的巢⽳,她不得不承认,上层刷成⽩⾊,石板房顶,烟囱里轻烟袅袅升起。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几分亲切。马厩和其他建筑环绕在周围,后面有座凉亭,还有些苹果树和一个小花园。这家客栈甚至带着伸向河中的码头,以及…

  “詹德利,”她急切地低唤“他们有船耶。剩下的路我们坐船,肯定比骑马快。”

  他似乎很怀疑“你驾过船吗?”

  “升起帆,”她说“风就会带你走了。”

  “假如风向不对呢?”

  “还有桨呀。”

  “逆着⽔划?”詹德利皱起眉头“那岂不很慢?如果船翻了,掉进⽔里怎么办?再说了,那不是我们的船,是这家客栈的船。”

  我们可以取走它,艾莉亚心想,但她咬紧嘴,什么也没说。他们在马厩前下马,虽然看不见别的牲畜,可是畜栏里有新鲜粪便。“得留一个人看马,”她警惕地说。

  这话被汤姆听到了“没必要吧,啂鸽,快进来吃东西,它们没事的。”

  “我留下,”詹德利道,毫不理会歌手。“你们吃完再来替我。”

  艾莉亚点点头,转⾝去追热派和柠檬。长剑仍揷在背上的剑鞘里,而她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从卢斯·波顿那儿偷来的匕首,以防万一。

  门边铁柱上挂着一张招牌,画了某位下跪的老国王。进去是大堂,一个又⾼又丑、下巴多瘤的女人叉站着,朝她怒目而视“别站在那儿,小子,”她扯起嗓门喊“你好象是女的?管你是什么,反正别堵我的门。要么进来,要么出去。柠檬,地板的事‮娘老‬跟你说过几百遍了?你浑⾝是泥!”

  “我们打下一只鸭子。”柠檬像举⽩旗般把它举起来。

  女人一把抓过“安盖下一只鸭子。快把靴子脫掉,你聋了还是傻了?”她转⾝叫道“老公!上来,臭小子们回来了。老公!”

  从地窖里咕哝着走上来一个男人,⾝穿沾有污渍的围裙。他比那女人矮一头,脸胖胖的,松垮的⻩⽪肤上看得到疱疹的痕迹。“来了来了,老婆,别叫唤。到底什么事啊?”

  “把它挂起来,”她边说边把鸭子塞给他。

  安盖蹭蹭脚。“我们以为能吃它咧,沙玛,如果你有柠檬的话,可以煮着吃。”

  “柠檬?我上哪儿去弄柠檬?你把这里当多恩吗,长雀斑的傻瓜?你为什么不跳上柠檬树为我们摘一箩筐,外加可口的橄榄和石榴呢?”她朝他晃晃手指。“‮娘老‬没有柠檬,你实在想吃的话,可以把鸭子跟柠檬的斗篷一起煮,但得先挂上几天。这顿要么吃兔子,要么就别吃。饿的话,叉上就烤;不急呢,就用麦酒和洋葱炖。”

  听她这么说,艾莉亚流下口⽔。“我们没钱,但带了些萝卜和⽩菜,可以跟你换。”

  “是吗?它们在哪儿?”

  “热派,把⽩菜给她,”艾莉亚道。他照办了,尽管行动小心翼翼,仿佛当她是罗尔杰、尖牙或者瓦格·赫特。

  那女人仔细看了看蔬菜,又仔细打量男孩。“热派在哪儿?”

  “在这儿。我,我就叫热派。她是…呃…啂鸽。”

  “‮娘老‬屋檐下你们得换个名儿,菜和人可不能混在一起。老公!”

  丈夫刚想溜出去,被她一叫,赶紧回来。“鸭子挂好了,还有什么事,老婆?”

  “洗菜!”她命令“我去弄饭,你们都给我坐着别动,让我家小子来张罗喝的。”她顺着长鼻子看看艾莉亚和热派。“我不给孩子提供麦酒,但果酒喝光了,又没牛可以挤,河⽔尝起来都是战争的味道。顺流飘下那么多死人,我给你一杯満是死苍蝇的汤,你会喝吗?”

  “阿利会,”热派道“我是说,啂鸽会。”

  “柠檬也会,”安盖不怀好意地笑笑。

  “你少管柠檬,”沙玛道“大家都喝麦酒。”她急惊风一样地扫向厨房。

  安盖和七弦汤姆挑了靠近壁炉的桌子坐下,柠檬找地方挂他的⻩⾊大斗篷。热派“扑通”一声坐到门边板凳,艾莉亚挤到他旁边。

  汤姆卸下竖琴。“有家孤独客栈在林间小路上哟,”他唱道,曲调奏得缓慢,以配合歌词。“店家的老婆象蛤蟆一样难看…”

  “换首歌,否则就吃不到兔子了,”柠檬警告他“你知道她什么德。”

  艾莉亚倾⾝靠近热派。“你会驾船吗?”她问。他还不及回答,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矮胖男孩端着几杯麦酒出现。热派虔诚地双手接住,啜了一口,露出艾莉亚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麦酒耶,”他轻声叹道“还有兔子。”

  “嗷,为陛下⼲杯!”手安盖举起杯子,兴⾼采烈地喊“七神保佑国王!”

  “噢,孩子,别那么肯定,”汤姆说“有的人说的少,做得多。”

  热派在马鞍上挪了一下。“我知道一首关于熊的歌,”他说“会一点点。”

  汤姆的手指滑过琴弦“那我们一起来吧,热派小子。”他昂头唱道“这只狗熊,狗熊,狗熊!全⾝黑棕,罩着⽑绒…”

  热派神气活现地加⼊,甚至在马鞍上依着节奏轻轻摇晃。艾莉亚吃惊地瞪着他:他竟有副好嗓子,唱得也好。除了烤面包,她本以为他做不好任何事。

  走不多远,有条小溪注⼊三叉戟河,当他们涉⽔穿越时,歌声惊起芦苇丛中一只鸭子。安盖原地站定,弯弓搭箭,将它了下来。鸟儿落在岸边的浅滩。柠檬脫下⻩斗篷,淌⼊及膝深的⽔中去取,边走边抱怨。“沙玛的地窖里会不会有真柠檬?”安盖问汤姆,他们看柠檬溅起层层⽔花,耝口诅咒。“多恩的女孩曾用柠檬给我煮鸭子咧,”手‮望渴‬地说。

  过了小溪,汤姆和热派继续唱歌,鸭子则被柠檬挂在⽪带。唱着唱着,似乎路途也变得不那么遥远,客栈很快出现在眼前。它耸立在三叉戟河的拐弯处,河流由此转向南方。艾莉亚怀疑地斜睨它。这不像歹徒的巢⽳,她不得不承认,上层刷成⽩⾊,石板房顶,烟囱里轻烟袅袅升起。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几分亲切。马厩和其他建筑环绕在周围,后面有座凉亭,还有些苹果树和一个小花园。这家客栈甚至带着伸向河中的码头,以及…

  “詹德利,”她急切地低唤“他们有船耶。剩下的路我们坐船,肯定比骑马快。”

  他似乎很怀疑“你驾过船吗?”

  “升起帆,”她说“风就会带你走了。”

  “假如风向不对呢?”

  “还有桨呀。”

  “逆着⽔划?”詹德利皱起眉头“那岂不很慢?如果船翻了,掉进⽔里怎么办?再说了,那不是我们的船,是这家客栈的船。”

  我们可以取走它,艾莉亚心想,但她咬紧嘴,什么也没说。他们在马厩前下马,虽然看不见别的牲畜,可是畜栏里有新鲜粪便。“得留一个人看马,”她警惕地说。

  这话被汤姆听到了“没必要吧,啂鸽,快进来吃东西,它们没事的。”

  “我留下,”詹德利道,毫不理会歌手。“你们吃完再来替我。”

  艾莉亚点点头,转⾝去追热派和柠檬。长剑仍揷在背上的剑鞘里,而她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从卢斯·波顿那儿偷来的匕首,以防万一。

  门边铁柱上挂着一张招牌,画了某位下跪的老国王。进去是大堂,一个又⾼又丑、下巴多瘤的女人叉站着,朝她怒目而视“别站在那儿,小子,”她扯起嗓门喊“你好象是女的?管你是什么,反正别堵我的门。要么进来,要么出去。柠檬,地板的事‮娘老‬跟你说过几百遍了?你浑⾝是泥!”

  “我们打下一只鸭子。”柠檬像举⽩旗般把它举起来。

  女人一把抓过“安盖下一只鸭子。快把靴子脫掉,你聋了还是傻了?”她转⾝叫道“老公!上来,臭小子们回来了。老公!”

  从地窖里咕哝着走上来一个男人,⾝穿沾有污渍的围裙。他比那女人矮一头,脸胖胖的,松垮的⻩⽪肤上看得到疱疹的痕迹。“来了来了,老婆,别叫唤。到底什么事啊?”

  “把它挂起来,”她边说边把鸭子塞给他。

  安盖蹭蹭脚。“我们以为能吃它咧,沙玛,如果你有柠檬的话,可以煮着吃。”

  “柠檬?我上哪儿去弄柠檬?你把这里当多恩吗,长雀斑的傻瓜?你为什么不跳上柠檬树为我们摘一箩筐,外加可口的橄榄和石榴呢?”她朝他晃晃手指。“‮娘老‬没有柠檬,你实在想吃的话,可以把鸭子跟柠檬的斗篷一起煮,但得先挂上几天。这顿要么吃兔子,要么就别吃。饿的话,叉上就烤;不急呢,就用麦酒和洋葱炖。”

  听她这么说,艾莉亚流下口⽔。“我们没钱,但带了些萝卜和⽩菜,可以跟你换。”

  “是吗?它们在哪儿?”

  “热派,把⽩菜给她,”艾莉亚道。他照办了,尽管行动小心翼翼,仿佛当她是罗尔杰、尖牙或者瓦格·赫特。

  那女人仔细看了看蔬菜,又仔细打量男孩。“热派在哪儿?”

  “在这儿。我,我就叫热派。她是…呃…啂鸽。”

  “‮娘老‬屋檐下你们得换个名儿,菜和人可不能混在一起。老公!”

  丈夫刚想溜出去,被她一叫,赶紧回来。“鸭子挂好了,还有什么事,老婆?”

  “洗菜!”她命令“我去弄饭,你们都给我坐着别动,让我家小子来张罗喝的。”她顺着长鼻子看看艾莉亚和热派。“我不给孩子提供麦酒,但果酒喝光了,又没牛可以挤,河⽔尝起来都是战争的味道。顺流飘下那么多死人,我给你一杯満是死苍蝇的汤,你会喝吗?”

  “阿利会,”热派道“我是说,啂鸽会。”

  “柠檬也会,”安盖不怀好意地笑笑。

  “你少管柠檬,”沙玛道“大家都喝麦酒。”她急惊风一样地扫向厨房。

  安盖和七弦汤姆挑了靠近壁炉的桌子坐下,柠檬找地方挂他的⻩⾊大斗篷。热派“扑通”一声坐到门边板凳,艾莉亚挤到他旁边。

  汤姆卸下竖琴。“有家孤独客栈在林间小路上哟,”他唱道,曲调奏得缓慢,以配合歌词。“店家的老婆象蛤蟆一样难看…”

  “换首歌,否则就吃不到兔子了,”柠檬警告他“你知道她什么德。”

  艾莉亚倾⾝靠近热派。“你会驾船吗?”她问。他还不及回答,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矮胖男孩端着几杯麦酒出现。热派虔诚地双手接住,啜了一口,露出艾莉亚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麦酒耶,”他轻声叹道“还有兔子。”

  “嗷,为陛下⼲杯!”手安盖举起杯子,兴⾼采烈地喊“七神保佑国王!”

  “保佑所有的国王,”柠檬斗篷咕哝着。他喝了一口,用手背抹去嘴边的泡沫。

  老板娘的丈夫急匆匆地从前门赶来,围裙里兜了一大堆洗好的蔬菜。“马厩里有马!”他宣布,当他们还不知道一样。

  “是啊,”汤姆边说边放下木竖琴“比你送出去的三匹要好。”

  那丈夫恼怒地将蔬菜扔到桌子上。“不是送,是卖的!卖了个好价钱,还搞到一艘小船。不管怎么说,把马弄回来是你们这帮家伙的责任。”

  我就知道他们是土匪,艾莉亚边听边想。她伸手到桌子底下,摸摸匕首柄,确认它还在。敢来打劫的话,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本没人往这边过,”柠檬说。

  “呃,我明明叫他们朝这边走。你们一定喝醉了,要么就是睡过头。”

  “我们?喝醉了?”汤姆深昅一大口麦酒“从来不会。”

  “你们可以自己⼲,”柠檬告诉老板娘的丈夫。

  “凭什么,凭这孩子?我再说一遍,我家老婆子当时去羊肠镇帮芬穆生崽了,多半就是你们这帮家伙让那可怜的女孩怀上的。”他酸溜溜地看了汤姆一眼。“看什么?就是你!我敢打赌,是你用那把竖琴,弹些个悲伤曲子,好让可怜的芬穆脫⾐服。”

  “如果唱歌弹琴能使姑娘脫下⾐服,感受温暖明媚的光,这难道是歌手的错吗?”汤姆反问。“此外,她看上的是安盖。‘我能摸摸你的弓吗?’我听她问,‘噢噢噢,它又滑又硬,拉一拉成不成?’”

  那丈夫哼了一声“是你还是安盖,都没差,反正跟我一样该为丢马负责。我说,他们有三个,我一个怎么对付得了三个?”

  “三个?”柠檬嗤之以鼻“一个是女人,一个戴铁链,你自己说的。”

  那丈夫扮个鬼脸“大个子女人,穿得象男子。而那戴铁链的…我讨厌他的眼睛。”

  喝酒的安盖笑道:“我不喜谁的眼睛,就穿它。”

  艾莉亚忆起擦过耳边那支箭,忽然很想拜他为师。

  那丈夫却不为所动“长辈说话时安静点!喝酒就是,管住⾆头,否则我让我家老婆子给你一勺子。”

  “哈,老大爷,怕大嫂的该是你吧。好啦,至少喝酒不要你教。”他边说边咽下一大口,以兹证明。

  艾莉亚也喝了一大口。这些天来,他们一直喝溪⽔和坑洞里的⽔,还有混浊的三叉戟河⽔,而今麦酒就象以前⽗亲在特殊场合才准她啜饮一杯的葡萄酒般可口。厨房飘出的香气让她垂涎滴,她強迫自己思考那艘小船。驾船比偷船难。只等他们睡着…

  小男孩拿着几大轮面包出现。艾莉亚忙不迭地扯下一大块,咬将下去。又耝又硬,不好吃,底部还烤焦了。

  热派尝了一口,做个鬼脸。“这面包太糟糕,”他说“不仅烤糊了,里面还是硬的。”

  “蘸点⾁汤会好一点,”柠檬道。

  “见鬼,才不会咧,”安盖说“蘸点⽔只能保你的牙不被嘣掉。”

  “妈的,小子,你要么吃了它,要么继续饿肚子,”那丈夫道“我他妈看起来像面包师吗?你来就能做好啦?”

  “我当然行,”热派说“这很容易。你捏面团捏得过头了,所以嚼起来才这么硬。”他又喝下一口麦酒,开始大谈特谈面包、馅饼和烘饼——这些他最钟爱的东西。艾莉亚翻翻⽩眼。

  汤姆坐到她对面。“啂鸽,”他说“阿利,不管你真名叫什么,这个给你。”他将一片肮脏的羊⽪纸放在他们之间的木桌面上。

  她怀疑地看看它。“这是什么?”

  “三枚金龙币。用来买马。”

  艾莉亚警觉起来“那是我们的马。”

  “你们偷的马,对吧?没什么好羞聇的,孩子,可恨的战争让正派人变成了盗贼。”汤姆敲敲折叠好的羊⽪纸。“我们出的是⾼价,说实话,那三匹马不值这么多。”

  热派抓起羊⽪纸,打开来看。“没有金币,”他大声抱怨“只有几个字。”

  “是的,”汤姆说“对此我很抱歉。但战争结束之后,我们便会兑现,我是国王的人,以国王的名义向你担保。”

  艾莉亚推开桌子,站起⾝来“你们不是国王的人,你们是強盗!”

  “等哪天你碰到真正的強盗,就会发现之间的区别。他们决不会付钱补偿,即便欠条也不给。孩子,我们要马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家国‬,为了来去方便,好及时赶去打仗。为国王打仗。你要拒绝国王吗?”

  他们一齐看着她;手安盖,大个子柠檬,还有那面如菜⾊、眼神游移的丈夫。甚至站在厨房门口的沙玛也斜睨着。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会抢走我们的马,她意识到,只好走着去奔流城,除非…“我们不要纸,”艾莉亚拍掉热派手中那张羊⽪纸“我们要外面那条船,还要你们教怎么用。”

  七弦汤姆瞪了她一会儿,然后他那张大嘴仿佛突然憋不住,大笑失声。安盖也笑,大家都在笑,柠檬斗篷,沙玛,那个丈夫,甚至伺候的男孩…他从木桶后走出来,胳膊夹着一把十字弓。艾莉亚想朝他们尖叫,她強迫自己微笑…

  “有骑兵!”詹德利的尖叫中充満警惕,他踢门闯进来。“有骑兵!”他着气道“沿着河边小路过来,有十几个。”

  热派一跃而起,打翻酒杯,但汤姆等人泰然自若。“把顶好的麦酒洒在‮娘老‬地板上可不对,”沙玛说“乖乖坐下,小子,兔子⾁来了。还有你,女孩儿,不管有过什么遭遇,都已经结束,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跟国王的人在一起,我们会保护你的‮全安‬。”

  艾莉亚惟一的反应就是伸手过肩去拔剑,刚‮子套‬一半,手腕就被柠檬扣住。“够了!你想⼲嘛!”他扭她的胳膊,直到她松手。他的指头‮硬坚‬而布満老茧,十分有力。来了!艾莉亚心想,又来了!我又要回到湖边的仓库,又要见到奇斯威克、甜嘴拉夫和魔山。他们要偷走我的剑,让我变回老鼠!她左手握住酒杯,朝柠檬的脸砸去。麦酒涌出来,溅⼊他的眼睛,接着是鼻子断裂声和噴的鲜⾎。他吼叫着双手去捂,她则获得了自由。“大家快跑!”她一边尖叫,一边飞箭般跑开。

  柠檬立即赶上,他的长腿一步当她三步。虽然她又扭又踢,却依旧被他轻松提离地面,在空中挣扎摇晃。⾎从他脸上流下来。

  “停下,你这小笨蛋,”他边喊边晃她“快停下!”詹德利要过来帮她,但七弦汤姆掏出匕首挡在前面。

  要逃来不及了。外面传来马嘶和人声,片刻之后,一个泰洛西人昂首阔步地走进门来。他比柠檬更⾼大,浓密的大胡子末端是亮绿⾊,新长出来的却是灰⾊。后面跟着两名十字弓兵,扶一个伤员,然后是其他人…

  艾莉亚没见过如此⾐杉褴褛的队伍,但他们手中的长剑、战斧和弓箭很精良。有两人进门时好奇地瞥了她几眼,但没有说话。一个戴生锈半盔的独眼人嗅嗅空气,咧嘴微笑,一个満头僵硬⻩发的弓箭手大叫着要麦酒。队伍末尾是一个戴狮冠盔的长矛兵,一个跛腿老人,一个布拉佛斯雇佣兵和…

  “哈尔温?”艾莉亚轻声道。是他!真的是他!透过胡子和纠结的头发,她看见胡伦儿子的脸,他从前常牵她的小马在院里走动,常跟琼恩和罗柏一起练习长冲刺,在宴会上他酒量惊人。而今他虽瘦了,却变得強壮,还留起了以前从未留过的胡子。真的是他——她⽗亲的人!“哈尔温!”她挣扎着向前去,试图挣脫柠檬铁一般的抓握。“是我啊,”她喊“哈尔温,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不认识了吗?”泪⽔涌出来,她发现自己像婴儿一样哭泣,又变回从前那个苯女孩。“哈尔温,是我啊!”哈尔温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服上的剥⽪人。“你认识我?”他怀疑地皱起眉头“剥⽪人纹章…伺候⽔蛭大人的小厮怎会认识我?”

  一时她不知如何回答。她有过那么多名字,她真的还是艾莉亚·史塔克吗?“我是女生,”她菗泣着“我是波顿大人的侍酒,但他要把我给山羊,所以我跟詹德利和热派一起逃了。你一定认识我的!我小时候,你牵过我的小马。”

  他瞪大眼睛。“诸神在上,”他的声音噎住了“捣蛋鬼艾莉亚?柠檬,快把她放开。”

  “这家伙打断了我的鼻子。”柠檬随手把她扔在地上。“七层地狱,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是首相之女。”哈尔温单膝跪下。“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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