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官场 第八章 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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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商场官场  作者:丁力 书号:42771 更新时间:2017/10/21 
第八章 下海
  戴向军想,为什么自己能当老板,而周柏林这样的知识分子不能当老板?就因为他们习惯地把困难想在前头,最后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当年红军飞夺泸定桥,如果让周柏林这样的知识分子讨论,讨论到最后肯定是放弃。

  此时的戴向军正在被押解在路上。上面很重视,专门派了车来接,但戴向军没有被安排在那辆车上,而是坐在有‮安公‬标记的三菱吉普车上。这是北城监狱最好的车了,平时不轻易使用。监狱方面显然把戴向军当成了最重要的犯人,但并没有认为他是最危险的犯人,因此他们并没有像对待其他犯人那样把他夹在两名狱警之间,而是让他坐在副驾驶的后面,他前面就是监狱长,旁边是一名⾼大的狱警。狱警的任务显然是专门看管他,而监狱长除了协助狱警看管戴向军之外,还要负责与前面的引导车联络。既要保持跟得上,又要维持一定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不方便在戴向军面前说话的缘故,监狱长在与前面的引导车联系的时候,并没有对着‮机手‬"喂、喂、喂",而是在‮机手‬上按键,不说话,就按键。不用看,单听声音,戴向军就知道监狱长是在发信息,而且能判断出他是发信息还是回信息,甚至能大致判断他们之间的信息內容。

  这不能表明戴向军有特异功能,而只能说他对这一切太悉了——戴向军曾经专门做这个生意——他曾拥有一个专门做通讯业的‮安天‬帝国。

  戴向军那次从‮京北‬回来之后,并没有忘记柯正勇,照样还是去看望了秘书长,感谢秘书长上次托朋友写给陆方舟的那封信。

  柯正勇当然⾼兴,因为这说明他那封信起到了作用,同时也不敢太⾼兴,怕戴向军再向他要这样的介绍信,所以接受戴向军的感谢之后,柯正勇就说老陆这个人很难说话的,一般是不给朋友面子的,这次请那个朋友写了信,他多少给了一点面子,下次如还再这样做,估计就没这么好使了。

  戴向军说是的,您说得非常对,陆主任这个人是不好打道,架子太大,见了两次才见到,而且见面之后正眼都不看一下,草草地扫了一眼信,象征地给了几辆车,差价甚至不抵费用。

  "哦?"柯正勇听了一惊,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幸亏自己刚才说话有所保留,否则还真有些下不来台了。

  "那你们这次⽩忙了?"柯正勇问。

  "那倒没有,"戴向军说,"好在我在机电部还有一个人,他帮我们出了另外一个主意,我们做了一把,还行。"

  "另外一个主意?"柯正勇问,"什么主意?"

  戴向军基本上没有保留,把他们通过卖批文做进口车生意的事情对柯正勇说了。当然,说得比较谦虚,没有说这个主意是他自己偶然想起来的,而是说他在机电部那个人告诉他的。说完,他没有忘记继续感谢柯正勇,说如果不是秘书长托朋友给他们写了那个引荐信,那么他本就不会去机电部,本就想不起来做这个生意,所以他要感谢秘书长。说着,戴向军就拿出来礼物。当然,不是美金,而是极品文房四宝,也没有说就是在南都买的,而是说从家乡特意为秘书长订做的。

  戴向军之所以要这样说,是希望秘书长能理解这东西是他一个人孝敬的,与陈四宝无关。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关于他这次来看望并感谢柯正勇,戴向军曾经与陈四宝说过,但陈四宝并不积极,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经流露出他认为柯正勇没有料,托朋友写了封引荐信几乎没有起作用的思想,还说秘书长眼看就要退休了,估计将来更难帮他们忙了。但戴向军不这么看。戴向军认为秘书长已经尽力了,自己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自己在南都真正的朋友就两个,第一是柯正勇,第二才是陈四宝,别说天不转⽔转,柯正勇在这个问题上或许真的没料,但说不定哪一天在哪个问题上他就能起决定作用了,就算陈四宝说得对,柯正勇真的没料了,戴向军也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所以,这次他坚持来看望柯正勇,坚持来感谢柯正勇,并且他没有把这次来看望和感谢柯正勇的事情对陈四宝说,所以感谢的礼品也完全是他自己买的,与陈四宝无关。

  戴向军认为任何人做人都很难完全排除势利,但人不能太势利,‮钱赚‬确实很重要,但除了金钱之外,人还必须拥有自己的精神世界,还必须有感情的流和依托,所以,别说今天秘书长还在位,就是将来真有一天柯正勇退休了,不当秘书长了,而他戴向军自己成了大老板了,再不需要柯正勇庇护了,他也一定会经常来看望柯正勇,给他们带礼物。戴向军甚至想,这,大概就是我和陈四宝的区别吧。

  幸亏如此。柯正勇在听完戴向军的讲述之后,马上就告诫他:这生意你们要加紧做,做完之后,立刻收手。

  戴向军听了很紧张,瞪着大眼睛看着柯正勇。柯正勇进一步解释说:"关于九江的那个汽车大市场,已经引起有关方面注意了,虽然眼下还没有决定立刻整顿,但估计不会维持太长的时间。"

  戴向军还是瞪着大眼看着柯正勇,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柯正勇最后说。

  戴向军点头,‮劲使‬点头。

  从柯正勇家出来,戴向军立刻约陈四宝见面。幸好,他们现在都像杨俐一样,有了传呼机,随时能约得到。

  一见面,戴向军就把陈四宝骂一顿,骂他势利。陈四宝不服气,说我怎么势利了?戴向军说去‮京北‬之前,你那么积极追着让我巴结秘书长,回来之后,我说过要去看望秘书长,你怎么一点都不热心了?陈四宝笑了,说秘书长是你的关系,并不是我的关系,我遵守做朋友的规矩,你的关系永远是你的关系,我永远不会把你的关系变成我的关系,这表明我义气呀,你应该表扬我才对呀。戴向军说庇,如果这次陆方舟批给我们一百辆车,看你会不会这样说。陈四宝说那当然不一样了。戴向军说所以我说你势利嘛。陈四宝说势利没有错呀,如果大家是朋友,比如像我和你之间,当然不能势利,但我和秘书长不是朋友,只是想通过他做生意,生意做完了,当然情也就完了,如果他愿意和我做朋友,我愿意呀,你问问他愿意吗?如果愿意,我明天就在‮国中‬大‮店酒‬请他,他能赏光吗?

  戴向军没话说了。他不得不承认陈四宝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像陈四宝这样的人,如果在‮国中‬大‮店酒‬请柯正勇吃饭,柯正勇确实不一定赏光,换句话说,是柯正勇首先没有把陈四宝当成朋友。

  心里虽然这么想了,但嘴巴上肯定不能这样说。戴向军说:"反正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不一样。"

  "好好好,"陈四宝说,"是不一样。你是大主任,当过大英雄,我是个体户,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好了吧。"

  戴向军笑了,然后才说正事,把柯正勇刚才说的话告诉了陈四宝。

  陈四宝一听,刚刚得意的脸马上就变严肃了,说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快了,"戴向军说,"让你们逍遥好几年了。"

  陈四宝更加严肃了一点,说那怎么办?我明天就关门?

  戴向军先是嘴巴咬得紧紧的,摇‮头摇‬,然后说:"正好相反,我们要赶紧做,暂停其他一切活动,抢着做一把。反正到时候秘书长会事先通知我,我们⼲吗不玩一把最后的‮狂疯‬。你看吧,肯定会有一拨最后的‮狂疯‬。"

  在此后的几个月当中,戴向军通过"⻩埔二期"的一个战友弄到了病假条,全力以赴地投⼊到倒卖批文的活动当中。而陈四宝则玩了一个小心眼,一方面积极配合着与戴向军一起进行最后的‮狂疯‬,另一方面悄悄地转让了他在九江的店面,并花钱‮理办‬了一个南太平洋岛国的护照。该岛国虽然人口只相当于他老家的一个乡,但正是由于小,所以才与世无争,护照居然可以在许多‮家国‬享受免签。当柯正勇在戴向军的传呼机上留言"紧急刹车"之后,戴向军把同样的留言转发到陈四宝的传呼机上。

  戴向军在‮京北‬就地处理掉手上的批文,然后立刻飞回南都。他想劝陈四宝离开南都,回避一段时间。戴向军这样做当然是出于对朋友关心的角度考虑,但更主要的是替他自己考虑,因为只要陈四宝不出事情,他戴向军就不会出事情。可是,当他飞回南都后,却再也找不到陈四宝了。当然,他不敢去九江找,甚至不敢往陈四宝九江的公司里面打电话,事实上,在此之前好多天他都不往陈四宝公司里面打电话了,怕电话记录惹⿇烦,所以,此时他只能通过传呼机给陈四宝留言,并且还只留隐晦的语言:"立刻联系老弟。"可留言发出去之后,就随着电波消失在茫茫的宇宙当中,一点回音都没有。戴向军着急,怀疑陈四宝私呑了最后两笔利润,于是,找到一个街边电话,冒名紧急传呼了几遍,仍然没有回复。他紧张了,怀疑陈四宝已经被抓起来了,一天‮夜一‬没睡,想给柯正勇打电话,或直接去他家,打探一下消息,但怕给秘书长添⿇烦,不敢。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只要证明陈四宝确实出事情了,那么他就立刻逃跑。往哪里跑呢?戴向军整整想了一个晚上,一听见楼梯响就以为是来抓他的,结果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躲蔵地点。回老家不行,回石家庄也不行,最后竟然想到了他曾经去过的越南。一想到越南,就觉得可悲,那是他立功的地方,现在竟然想到去躲蔵。

  第二天一大早,戴向军就躲了出去,此时他感觉最不‮全安‬的地方或许就是自己的住处了。他想找一个地方喝早茶,可惜他去得太早了,人家居然还没有开门。他又跑到公园,假装晨炼。为了装得像,还把外⾐脫了,挂在树上,自己则在一旁伸胳膊弯腿。好不容易等到上午八点,想着可以找茶楼喝早茶了,没想到传呼机响了。一看,吓一跳,居然是陈四宝的留言!

  戴向军怀疑是专案组冒充陈四宝打的,不敢直接打电话查询,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给传呼台。所获得的留言是:"我已出国,属于你的已到你账上。我们是朋友。四宝。"

  戴向军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把憋了‮夜一‬的气全部出完了,不甘心,又打电话问传呼台:在国外能打我的传呼吗?回答是:"当然。"

  戴向军这才感觉到自己饥饿,不是一般的饿,是很饿,快饿晕了。

  戴向军病了。这次是真病,不是为了倒批文而用假病假条制造的假病。病得莫名其妙,病得天翻地覆。发烧不止,还查不出原因。不得已,戴向军住进了医院。躺在病上,他还不甘心,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发烧,想搞明⽩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但医生没有办法告诉他,因为各种检查手段都用了,竟然就是查不出来是什么病。好在经过如此这番‮腾折‬一通之后,竟然退烧了,而且退得彻底,退得⼲⼲净净,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生过病一样。但医生不放心让他出院,说再观察几天。

  戴向军躺在上胡思想,越想越觉得蹊跷。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难道是自己这些天亏心事做多了,遭受老天爷惩罚?

  戴向军从来都不相信信,看见南都人在自己家里或者店铺里面摆神台总觉得好笑,没想到这次他有点敬畏鬼神了。

  戴向军开始安慰自己,心里对自己说并没有做亏心事。倒卖批文算不上伤天害理,最多只能算是钻了‮家国‬政策的空子,要说丧天害理,那些手中掌握审批权而将这种审批权变相出卖的人才是伤天害理,比如陆方舟他们,为什么他们不无缘无故地发烧,而偏偏让我无缘无故地发烧?当然,戴向军想,让我发烧也有一定的道理,老天爷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一个好人,即便倒卖批文不算伤天害理,起码我假装生病利用‮家国‬给职工的福利条件私下做自己的生意是不道德的,尤其是假装生病,人的嘴巴毒着呢,你说自己生病,老天爷就真让你生一次病。那么,戴向军想,我不装病又怎么办呢?不装病我能分⾝去‮京北‬吗?能一下子赚几百万吗?机会实在是难得呀。戴向军又想,其实我知道装病不道德,但这个不道德是被出来的,如果不装病,我实话实说,跟单位说我要自己做生意,请几个月事假,可以吗?不用问就知道不行。戴向军进一步想,其实我请病假单位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四宝不是说过主任他们私下也在做吗?既然陈四宝能这样对我说,同样的话他也一定能对他们说,即使陈四宝不说,其他人也会说的,南都做汽车的,谁不认识车管所证照中心的人?但是,知道是知道,只要不明说,大家都会装着不知道。这就是南都人的好处,很少有红眼病,只要不直接妨碍到他个人的利益,你无论在外面做什么,他们都会装做不知道。所以,戴向军请病假做生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并非主观上想占单位的便宜。

  经过这么一番自我安慰之后,戴向军的心情好了一些。想着正因为我主观上并没有不道德,所以老天爷也就没有往死里整我,只是教训我一下,看,这不是退烧了嘛。

  这么想着,戴向军就想到了单位,想到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在单位照面了。单位的情况还好吗?这次这么大的行动,有没有牵连到单位的人?比如主任他们,有没有人被抓进去?

  戴向军决定给单位打一个电话,一是打探一下情况,二是告诉他们自己住院了。

  戴向军为自己的想法‮奋兴‬了一下。一方面,他发觉人与人之间确实是有感情的,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单位的人了,还确实有些想念他们,所以现在一想到给他们打电话,就好像是见到他们了,就多少有点‮奋兴‬。另一方面,他觉得这时候主任他们来医院看他最好,起码可以证明他确实生病了,而不是假装的。

  在等待主任他们来看望自己的时候,戴向军还想起了柯正勇,想起了丁有刚,他甚至想起考上军校那次临走的时候说的"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老家好"的老话。当时他觉得思想保守,没有见识,既然老家好,那么我还考军校⼲什么?既然老家好,大家还那么羡慕长年在外的二叔叔⼲什么?戴向军当时想,正因为老家不好,所以有出息的人都到外面去了。比如当年他二叔叔,比如现在的他。但是,今天他才感悟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不,应该说是真理。想想这次生病,幸亏突然好了,当然,现在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了还不一定,还在继续观察,如果不是突然好了,如果自己这次不仅仅是发烧,而是更严重的情况,比如一下子连小命都丢了,那么,不是连和家里的亲人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如果那样,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戴向军突然发觉自己很孤独,至少在南都他很孤独。陈四宝走了,走到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在国外,而"国外"是哪里呢?柯正勇虽然还在南都,就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但即便如此,自己连打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生病住院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让他来看望自己陪伴自己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柯正勇是‮导领‬呀。据戴向军的人生经验,对‮导领‬,尤其是柯正勇这样的大‮导领‬,不能听了几句好话就以为可以称兄道弟了,不行,永远不行,小人物和‮导领‬朋友,好比太监和皇帝朋友,其实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小人物必须永远小心谨慎,在任何时候都要想到保护‮导领‬和不给‮导领‬添⿇烦,要尽量报喜不报忧,如果报忧,让‮导领‬感觉你是一个有⿇烦的人,那么,‮导领‬一定会不动声⾊地疏远你的。

  戴向军还想到了"⻩埔二期"的其他战友,比如丁有刚他们。一想到他们,戴向军同样也有些温馨,但温馨的时间非常短,好像就那么一闪念吧,立刻就回到现实当中。因为"⻩埔二期"的时间非常短,所以大家的感情也就非常浅。比如丁有刚,如果不是正好在九江汽车市场碰上了,估计一辈子也都想不起来联系。即便是在九江汽车市场碰上了,如果自己不是正好专门负责给汽车上牌照的,正好对他有用,估计也就当面热情地打个哈哈过去了,所以,即便是战友,也是建立在相互有用的基础上的,如果没有用,也会渐渐淡化的。现在汽车大市场被查封了,估计他们以后用到自己的机会少了,如果自己没有新的利用价值,迟早也会被他们疏远的。

  这么七想八想,戴向军就越想越伤感,感觉还是在老家好。如果在老家,同样是生病,虽然没有南都这么好的医疗条件,但肯定会有很多人真诚的关心和安慰,绝不会让自己这么孤独的。在戴向军看来,真诚的关心和安慰或许比医疗条件更重要。

  想到这,一不留神,戴向军竟然流出了眼泪,所以,主任他们一行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戴向军在擦眼泪。

  主任很愧疚,一再解释他实在不知道戴向军住院了,还以为他不在南都呢。

  主任他们还买了许多东西,全部都是⾼级⽔果和⾼级营养品。

  戴向军在乎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大家的情谊。

  主任代表大家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让戴向军安心养病,工作上的事情不用他心等。末了,还责备戴向军不该这么晚才告诉他,如果早告诉他,他们早就来了,而且还会安排人陪的。

  戴向军很感动,但既然已经说谎了,就只能继续说下去,不能一感动就说了真话,说自己这几个月其实没有生病,而是私下做生意,如果这样说,不仅给他自己找⿇烦,也给主任找⿇烦,所以,这时候戴向军虽然感动,却只能继续说谎。

  戴向军说不告诉单位的原因是怕给‮导领‬和同事添⿇烦,现在见病情好转了,再过两天就要出院了,所以才告诉大家的。主任他们听了自然是长吁短叹,感慨戴向军真是个好同志,做任何事情都是先替别人着想。

  主任临走的时候,还悄悄塞给医生一个红包,请医生一定用好药,不要怕花钱等。虽然主任当时这么做的时候戴向军并没有看到,但出院那天,司机小戴无意当中说漏了嘴,把情况告诉了戴向军。当然,也许不是漏嘴,是他故意说的,但效果差不多,因为戴向军听了之后既感动又惭愧。

  上班之后,戴向军发现单位已经不是原来的单位了,不但外表进行了装修,前门的墙面由原来的马赛克换成了玻璃幕墙,而且整个证照中心的气氛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简单地说,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来这里办证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像陈四宝那样的老顾客几乎一个没有了。说实话,没有那些悉的面孔和亲切的招呼声,戴向军似乎有些不习惯了。其次,当然也是更主要的,是戴向军发觉主任和同事们对他并不热情,起码没有他预想的那么热情。戴向军以为他一来单位上班,同事们肯定会围着他问寒问暖,慰问他,安慰他,请他吃饭等,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简单的招呼,也似乎非常勉強。戴向军感到意外。他安慰自己,想着南都人和自己老家的人不一样,南都人太务实,不会客套,连酒席上都不劝酒,所以,他们表达关心的方式和北方人不一样,比如主任,平常与他之间不冷不热,但自己生病了,主任一得到消息,不是立刻买了那么多东西赶到医院吗?不是背着他悄悄地给医生塞了红包吗?连自己都没有想起来的事情,主任都想到了,可见他们都是很务实的。但是,冷淡就是冷淡,无论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甚至无论是‮国中‬人还是外国人,对情感的感觉是一样的,这一点任何人都没办法欺骗自己。无论戴向军怎样自我安慰,他还是感到冷淡。

  戴向军很想找一个人问问,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这么不冷不热的。但是,问谁呢?戴向军想了一下,自己虽然是副主任,跟单位里面谁都没有闹过任何不愉快,但也没有跟任何人的关系走得特别近。这种局面其实是戴向军自己营造的,一到证照中心上班,他就在心里告诫自己跟谁都不要走得太近,他认为对于他这样一个外省来的副主任来说,这样最‮全安‬,最不惹是非,最不会引起主任的猜忌,现在,这个目的他达到了,不过,也带来一个坏处,就是他在单位一个私下的朋友都没有,所以,他现在想找一个人问问都不行。最后,他只好想到了司机小戴。

  之所以想到小戴,一是因为小戴不是单位正式职工,是聘用的,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讲,他并不算单位的人;其二,一笔写不出两个戴字,同姓亲三分。不知道小戴是不是有意想讨好副主任,一旦遇上为戴向军开车,总是表现得非常殷勤,有事没事地找戴向军说几句话,比如关于主任背着他给医生塞红包的事情等。所以,凭感觉,戴向军相信小戴可能会对他说真话。

  戴向军找了个用车的机会,并且故意把用车时间安排在中午在外面吃饭。他知道,这次和上一次不一样,上次是在副主任面前说主任的好话,所以不用戴向军问,小戴就主动把主任给医生塞红包的事情说了,这一次涉及是是非非问题,小戴不会主动说的,戴向军必须动一点脑筋,创造一个便于小戴掏心窝子的气氛。

  中午在外面吃饭,戴向军点了很多菜,小戴不好意思,说不用点那么多了,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戴向军说吃,我是特意请你的。小戴受宠若惊,同时有些紧张。戴向军说他本来不是请小戴一个人的,而是要请大家的,因为他生病住院的时候,主任和那么多的同事去医院看他,还买了那么多东西,他不好意思,所以要请大家,但他说了之后,并没有人积极响应,他觉得很奇怪,所以,这时候戴向军很自然地问小戴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戴把筷子悬在半空中,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很为难。

  戴向军没有以权庒人,而是因势利导,说他这样问没有什么坏目的,就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误会,那么他就要找机会消除误会,如果是他有什么不对,知道之后也好改正。最后,戴向军暗示,无论是怎么回事,他都绝对不会出卖小戴,不会说是小戴告诉他的,还主动关心小戴转正的事情,说一旦有机会,他一定替小戴说话。

  "没有吧,"小戴终于说话了,"大家都好啊。"

  戴向军知道从小戴这里问不出话了。而且,他知道自己从任何人那里都问不出话。于是,要小戴多吃菜,实在吃不了,就打包带走,把话岔开。

  话虽然岔开了,但戴向军的心思并有‮开解‬。他担心是自己的心理出了⽑病,担心是不是因为陈四宝走了,他在南都没有人说话了,因此就产生心理问题了。戴向军在军校学习过心理学,虽然学的不多,只是一点⽑⽪,但基本概念还是掌握的。

  戴向军想回石家庄一趟,甚至还想回老家一趟,他相信,如果那样,对自己的心理调节无疑是有好处的。但是,他刚刚休完探亲假,并且在休完探亲假之后又请了几个月的病假,这时候实在不好意思再请假。

  他想到了找"⻩埔二期"的战友们聚聚,前段时间忙,丁有刚他们聚的时候他没有参加,现在是不是自己主动请大家聚一下?现在戴向军有钱了,请大家聚聚也无妨。

  戴向军给丁有刚打了电话。丁有刚一听,马上就说好啊,连客气一下都没有。这又让戴向军感到奇怪。

  大家见面,丁有刚首先就以老战友、老朋友的口气骂戴向军小气。戴向军听出他的口气不是恶意,就马上承认错误,说自己确实小气了,到今天才请大家聚。承认完之后,没有忘记为自己开脫,说前段时间实在是忙,没时间是关键,其次才能说是小气。丁有刚不依不饶,说你不要避重就轻,谁在乎你一餐饭了?我说的是车,在座的人人都买了车,就你赚了那么多的钱,还打的来,是怕我们找你借钱还是装廉正想提拔呢?

  丁有刚刚刚说完,另一个战友马上就接上话,说放心,能接受邀请来聚会的,绝对不会找你借钱。

  戴向军承认这位战友讲得对,战友之间,只有自认为混得不错的才热衷于聚会,感觉自己混得不好的尽量回避。就像他自己,几个月之前他经常回避这样的聚会,今天却主动张罗聚会,其中的原因虽然不完全是他现在赚了几百万,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因素。

  这个战友的话戴向军还没有完全想透彻,另一个战友又接上了,说即便想提拔,也不能装廉正,如今被提拔的未必廉正,廉正的未必得到提拔。时代不同了,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也改变了。在我们老家选村长,谁有钱选谁。为什么?因为有钱的人能力強,就算是贪,反正如今谁当村长都贪,用乡亲们的话说,都是狼,选一个狼总比选一个饿狼強一些。

  这话戴向军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他差不多两年没有回老家了,不知道如今老家那边选举村长是不是像这位战友描述的这样,权且当做笑话听吧。

  戴向军说,各位讲得对,我也一天到晚想着向在座的各位战友学习,想着早⽇买车,加⼊有车一族,之所以没买,一不是怕各位借钱,二不是装廉正,实在是因为自己能力差,没有赚到钱,各位记住,如果下次还有诸如选举联络员这样的机会,千万不要选我了,我是饿狼。

  显然,戴向军是想说个笑话的,并且说完之后,他自己立刻就带头笑了。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在座的战友没有一个笑。不但不笑,他还明显从大家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冷淡。这种冷淡他悉,恰好就是戴向军在他们单位主任和同事那里看到的那种,几乎完全一样,因此,戴向军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本来热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突然之间,大家都不说话了,而且眼睛也不看戴向军。当然,他们不是针对戴向军的,因为大家在不看戴向军的同时,也不看其他人了,而是一律让自己的眼光处于游离状态,没有固定的焦距,不聚焦在某个具体的位置上,仿佛是孤魂野鬼,漂泊不定。

  戴向军再次想到了自己的心理问题,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该是穷苦命,不能有钱,一旦有钱,自己的心理甚至是‮理生‬都不适应了,不是发烧住院就是疑神疑鬼。

  戴向军看着丁有刚,目光有些乞求。

  也是,在这里,也就是丁有刚和他关系相对近一些了,他不求助于丁有刚求助谁?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目光产生了效果,让丁有刚感到了一种责任,总之,丁有刚说话了。

  丁有刚认真地对戴向军说:"这样的话你今天在这里说了也就算了,下次你千万不要再说了。不仅不要在我们战友面前说,我劝你不要在任何地方说。如果你在单位同事面前说,轻者他们感觉你不贴心,重者认为你虚伪。你这半年在外面做什么我们谁不知道?你赚了多少钱谁也不敢说,但你肯定能买得起车。是不是!"

  "是。"戴向军说,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因为丁有刚的话突然‮开解‬了他心中的一个谜,他突然明⽩主任和同事们为什么对他冷淡了,敢情大家全部都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外面做什么了。想也是,直接就是给汽车发牌照的,自己在外面倒卖汽车批文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住主任他们呢?再说,主任能背着他给医生塞红包,难道就不会背着他问病情?难道不知道他其实只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吗?难道不知道他其实什么病也没有查出来吗?难道不会想到他是演戏吗?不错,南都人是不喜管闲事,但南都人也是人,只要是人,都不喜别人欺骗自己,都不喜别人把他当傻子。凭心而论,戴向军想,我这样做不是等于把主任他们当成傻子了嘛。难怪大家冷淡我。戴向军想,活该!所以,当丁有刚问他是不是能买得起车的时候,他想都没想,脫口就说出了"是"。

  丁有刚见他说了"是",脸上立刻就松弛了一些,就想着找一些缓和的话把气氛缓和过来。可是,还没有等他再开口,戴向军立刻一举手,对着丁有刚,也对着大家,说:"什么也不用讲了,我买,我明天就买车。能买得起我⼲吗不买?没偷没抢我装什么装?来来来,各位要是还把我当战友,还当我是咱们'⻩埔二期'的联络员,就接受我这一杯。"

  说着,戴向军就站了起来,双手托起酒杯,向各位示意。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只好纷纷站起来,和他碰杯,一醉方休。

  那天戴向军喝多了。说实话,自打到南都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喝那么多酒。作为那天喝多酒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他越到后来越声称自己并没有喝好,找这个⼲,又找那个⼲,丁有刚劝他少喝,他还嘴硬,说他⾼兴,见到这么多战友⾼兴,能在战友面前说真话更⾼兴,说陈四宝走了,他老乡走了,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今后他只有在这帮战友面前才能喝痛快,才能说痛快了。

  丁有刚见他实在不能再喝了,就给大家使眼⾊,然后大家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渐渐先走了,最后,就只剩下戴向军和丁有刚两个人。丁有刚自己掏钱结账,并开车把戴向军送回去了。

  第二天戴向军醒来,非常过意不去,立刻给丁有刚打了电话,约他吃饭,并把昨天的钱给他。

  两个人碰面后,戴向军有些尴尬,没话找话,把自己最近无缘无故发烧住院的事情说了,并说这件事情一直让他疑惑。

  丁有刚一听,说这怎么是"无缘无故"呢?还上过‮场战‬呢,这个你都不知道?

  戴向军看着他,‮头摇‬,他真不知道,不知道这与上‮场战‬有什么关系。

  "轻伤不下火线你知道吗?"丁有刚问。

  戴向军点头,表示知道,非常知道,这话当初他们经常说,并且一到‮场战‬上还真这么做。

  "你认为这只是口号吗?"丁有刚又问。

  戴向军茫然,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头摇‬。

  "这不仅仅是口号,"丁有刚说,"这是有科学道理的。"

  丁有刚告诉戴向军,在‮场战‬上,由于人的精神⾼度紧张,⾝体的各种机能都处于⾼度‮奋兴‬状态,包括人的免疫系统都超常发挥,所以,一打起仗了,连感冒都没有了,就是受点小伤,一是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二是伤口比平常更快地自动止⾎和愈合,所以才能"轻伤不下火线"。

  说实话,戴向军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套理论,但是,今天听丁有刚一说,觉得还真有一点道理。

  "前段时间你‮钱赚‬赚疯了,⾼度紧张,跟打仗一样,可能连感冒都没有吧?"丁有刚问。

  戴向军想了一下,点点头,好像确实没有感冒。

  "还是啊,"丁有刚说,"所以,一旦生意结束,你立刻放松下来了,是不是?"

  戴向军再次点点头,表示是的。

  丁有刚说:"你放松了,⾝上的免疫系统也放松了。它们也需要休息呀。它们一休息,你就特别脆弱,任何病毒都能侵⼊你的肌体,还不发烧?"

  戴向军这次彻底服气了,反复点头。这样点了一阵子之后,停了,问丁有刚:"医生怎么没有这么说呢?"

  "医生怎么知道你前一段做生意做疯了呢?"丁有刚反问。

  戴向军不说话了。

  丁有刚又问他生意做的怎么样。戴向军简单说了一下。说生意虽然不错,但不能再做了。丁有刚说他听说了,并问戴向军下一步该怎么办?戴向军说还能怎么办,继续上班呗。丁有刚‮头摇‬。说既然已经踏上这一步了,⼲吗要走回头路呢?戴向军说不走回头路又怎么办?如果生意还能做,他当然继续做,哪怕是病假不好请了,辞职也无所谓,但现在生意不能做了,不回单位上班还能⼲什么?丁有刚还是‮头摇‬,说你⼲吗在一个树上吊死呢?汽车生意不好做了,还能做别的生意呀。戴向军说行呀,你介绍一个生意呀,反正我在单位既不开心,也不在乎每月那点工资,如果真有好生意,我愿意做呀。

  丁有刚看着戴向军,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了。说:"如果你想做通讯生意,或许我还能帮得上你。"

  "通讯生意?"戴向军问。

  丁有刚没有出声,却在点头。

  "具体哪方面?"戴向军又问。

  "比如传呼机。"丁有刚说。

  "传呼机?"戴向军问。

  丁有刚再次点头,并且点头的速度比刚才快。

  丁有刚既然给戴向军做传呼机生意的建议,也就意味着有责任为戴向军做传呼机生意提供帮助。幸好,丁有刚在邮电系统的处长位置已经扶正,有一些权力,可以帮他。

  戴向军忽然发现,万事都有规律,他现在与丁有刚的关系就好像当初陈四宝和他的关系,但位置调了个儿,他自己现在相当于陈四宝了,而丁有刚相当于当初的他。所不同的是,陈四宝是在做汽车生意之后才认识他戴向军的,而戴向军则是在丁有刚的建议下才做传呼机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丁有刚对戴向军的作用比当初戴向军对陈四宝的作用更大。这么说吧,如果没有丁有刚,戴向军本就想不起来做通讯这一行。

  那天丁有刚对戴向军谈了传呼机生意之后,一连几天,戴向军都在思考丁有刚的话,并且开始着手了解传呼机行业的情况。

  说实话,戴向军对这一行本不了解,在他的印象中,通讯领域是‮家国‬特许经营行业,就好比铁路和航空一样,是不允许‮人私‬做的,所以,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做通讯业的生意。不过,几个月的汽车生意让他相信陈四宝在‮京北‬说的那番话,相信他自己确实是经商的天才,而且相信在改⾰开放的背景下,没有什么生意是不能做的。比如做汽车生意,也是‮家国‬特许行业呀,以前也是‮人私‬不能做的呀,可自己不是做了吗?不是还赚到钱了吗?所以,戴向军现在有信心进⼊通讯行业。并且他相信,越是‮家国‬限制‮人私‬经营的行业,这里面的利润空间就越大,就越值得做。

  然而,通讯业是个很大的行业,戴向军不可能什么都做。他接受丁有刚的提示,着重了解传呼机行业。

  通过了解,戴向军知道做传呼机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做传呼机本⾝的生意,简单地讲就是生产或买卖传呼机,另一种做法是自己开办传呼台。对于前者,戴向军不感‮趣兴‬。生产传呼机投资大,周期长,肯定不能搞,而买卖传呼机属于小本经营,一个店面一年的收⼊不过几十万,对于他这样一个曾经几个月就赚几百万的人来说,是看不上一年几十万这样的小生意的,所以,戴向军要做就做后一种,也就是自己开办传呼台。

  戴向军把注意力集中到传呼台上。他很快就了解到,当时在南都已经有三家传呼台,分别是南国寻呼、万通寻呼和佳信寻呼。但从发展势头看,此时的传呼业还处于起步阶段,人们对传呼机的使用意识刚刚建立,这时候或许是介⼊这个朝产业的最佳时机。

  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戴向军联系丁有刚,理由是请他当参谋,帮自己选车。

  戴向军已经想好了,他肯定是要下海做生意了,就算主任和同事们对他没有成见,就算他在单位⼲得很开心,他也想下海了。戴向军发现,同样一个人,有钱了之后和没有钱之前想法并不一样。没有钱之前,戴向军也是个有事业心的人,但那时候所谓的"事业",其实就体现在职位⾼低上。换句话说,就体现在所谓的追求进步上。在‮队部‬是这样,转业到地方还是这样。职位越⾼,就表示事业越成功,但有钱之后,戴向军突然发现以前那种所谓的事业心其实很可笑,因为职位再⾼,上面也还是有"首长",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没有真正的"成功",而如果下海,自己当老板,上面没有"首长",自己就是最大的"首长",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行事,也才是真正的有"事业"。戴向军甚至进一步发现,以前那种追求其实是被迫的。在以前那种体制下,要么像⽗亲一样当一辈子面朝⻩土背朝天的农民,要么像二叔叔一样跳出农门当‮家国‬的人,而只要当‮家国‬的人,就只能靠‮家国‬的工资吃饭,包括生老病死也都依靠‮家国‬,要想吃得好,死得体面,就得职位⾼,所以,那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终生追求就是职位的升迁,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而现在不一样了,‮家国‬搞市场经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戴向军已经先富起来了,⼲吗还要留在体制內受气遭约束呢?⼲吗还要看‮导领‬脸⾊和在意同事的态度?完全没有必要嘛。所以,下海是必然的。既然要下海,⼲吗不买车?再说,当着那么多战友的面说好的事情,不能说话不算数。

  丁有刚听说戴向军真的要买车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说买车是你自己的事情,买不买你自己考虑好,不要因为我们几个战友一起哄,你本来不想买的也买了。戴向军说哪里,我早想买了,怕在单位影响不好才没买,现在看来是不是在单位继续⼲下去还难说,就是⼲下去,单位买车的也不是我一个人,怕什么。

  两个人见面后,当然首先是看车。戴向军请丁有刚一起来看,无非是找个借口拉近关系,出来说事。这样,草草地看了一下车之后,戴向军就提出找个地方坐坐,喝两口。

  两个人坐下,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说话,七说八说,戴向军就把话题扯到传呼机上。

  丁有刚笑。

  戴向军问他笑什么?

  丁有刚反问:"你累不累?"

  戴向军茫然,不知道丁有刚为什么这样,什么意思。

  丁有刚说:"我看你就很累。我们俩谁跟谁?说话办事绕那么大的弯子,不累吗?"

  戴向军似乎有点明⽩了,但明⽩得不是很彻底,所以,就摆出一脸的无辜与诚恳相,看着丁有刚,等着他自己解释。

  丁有刚说:"车有什么可看的?你自己就是管车的,又做了那么长时间汽车生意,还用我看?你今天叫我出来,恐怕不是请我为你买车当参谋吧?是不是让我为你做传呼机生意当参谋?"

  戴向军脸一红,有一种当场被别人戳穿的感觉。不过,戴向军毕竟是戴向军,他会给自己找台阶。

  "对!"戴向军说,"你说得对,是绕弯子,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你揭穿了。我受罚,罚酒一杯行了吧。"

  说完,戴向军就真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了。⼲完之后,还特意把杯口朝下,让丁有刚看,一滴未剩。

  丁有刚笑了。说行,你让我帮什么忙?

  戴向军说,让你尽快帮我从外行变成內行。

  丁有刚说,这还不好办,买一些相关的书看看就是。

  戴向军摇‮头摇‬,说不行,书他看了,但只能看出一些⽪⽑,要真想做这门生意,只懂⽪⽑不行。这不是给公家做事情,是给自己做事情,自己怎么能骗自己。

  丁有刚又笑了,这次笑着夸奖戴向军,夸奖他说了真话,并问戴向军:"我怎么帮你?"

  戴向军说:"我想实际到一家传呼公司⼲一段时间。"

  丁有刚说这也好办,我一个电话就能把你介绍到一家公司上班,但你单位那边怎么代?

  戴向军说没什么可代的,继续请假,反正我能开到病假条,不怕他们有意见。

  丁有刚说你可要想好了,这样一来,你跟单位的关系就彻底闹僵了。

  戴向军说不怕,早想好了,大不了就算自动离职了。

  丁有刚说也是,你在单位⼲一辈子,估计也挣不到你的一个零头。

  "这么说你是打算彻底下海了?"丁有刚问。

  戴向军想了想,说:"算是吧。"

  丁有刚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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