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上的塔 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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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波浪上的塔 作者:松本清张 书号:42555 | 更新时间:2017/10/16 |
情报 | |
一 第二天下午二时左右,结城又被土井叫去了。挂来电话时,他刚好在大厦办事处。 “您是结城先生吗?”最初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一说“是的”那女人就说:“请您稍等一下。” 这时换成了一个耝嗓门。对方说:“我是土井。昨天晚上失礼了。” “哪里,是我失礼了。”结城第一个感觉便是,土井是从某处酒馆打来的电话。这从开始出来的那女人的声音就能知道。这一点没有猜错。 “突然有件事想和你联系。电话里讲有点不方便。对不起,你能马上来一下吗?” “到哪儿?” 土井当即讲出筑地的一个专供招游乐的酒馆名字。 “知道了。” “你能马上来吗?” 土井很急。据结城的了解,这在土井来说,是很罕见的。 “我立刻就去。” 挂上电话之后,结城掏出了香烟。叫自己去有什么事呢? 首先出现在脑海里的,还是那件事。他想,大概发生了突然情况,除此之外,土井不会那样急急忙忙地叫自己。 忽然,结城想到了土井的那个女人。 她很久以来就用各种方式惑结城。原本是柳桥出来的艺,曾是某个实业家的小老婆;那个实业家败落以后便分了手,又给土井捡过来了。这女人本来就是在风流场中过惯了的,只一个土井老头子,怎么会満⾜呢! 尽管那个小老婆的事从脑海掠过,但他相信土井叫自己去不会是为了此事。 一个职员把文件拿过来。他连內容也没好好看一下就盖了章。反正现在⼲的是表面上的买卖,本无⾜轻重。赢利或亏损,全都无所谓。只是出于在这座大厦里设办事处的需要,才维持着这一营业的门面。 结城站起⾝来。女办事员立即取过大⾐,从后面帮他穿上。 “我出去。”结城对办事员们说。 “那个…今天您还回来吗?”女办事员顾虑重重地问道。她的年纪还很轻。 “可能回不来了。”结城在办事员们躬⾝致礼的时候,推开门走到楼道里。他乘电梯下了楼,穿过两旁排列着繁华店铺的过道,走到大厦外面。大厦里⽩天也点着电灯,所以一到外面,明亮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看到主人的⾝影,停车场上的汽车滑了过来。 “去筑地。”结城把土井讲的那家店酒的名字吿诉给司机。筑地一带排満了那类式样的酒馆,土井讲的那家,便在它的一角。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不论哪家的围墙,⽩⽇里看起来,都莫名其妙地显出颓败没落的样子。 结城来到指定的那家酒馆的大门口。这类招游乐的酒馆,在光天化⽇之下,总有些令人兴味索然,自有一种虚幻无常的感觉。 由里面走出来一位少女,奇怪的是她也显出一副“钗禅鬓松,衫垂带褪”之态。听到结城的名字,便回⾝朝里走去。接着传来她⾼呼“妈妈”的声音。 老板娘代之出场了。这家店酒,不是昨晚结城与土井会面的地方。看来是那以后夜阑更深的时候,土井改变场所,才到这家的。就这样一直呆到现在。 “您!” 胖胖的老板娘鞠了个躬,使人感到她是这一行当所特有的那种女人,与夜间神采焕发的脸⾊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那肿起的眼泡就象刚睡过中午觉一样。 “等您好久啦。” 结城跟她走了进去。现在正是下午二时左右,没有比此刻的这类酒馆更冷清寂寞的了。甚至使人感到处处充斥着灰尘。从走廊经过时,觉得房子里面和外厢的中庭都仿佛是一片静谧的废墟。 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前,老板娘双膝跪到地下说:“客人到了。” 里面只“噢”了一声。结城以为他那女人也会在场的。可是,拉门打开的时候,却看见只有土井一个人在饮酒。这里已经做好了接客人的准备:壁龛柱子前面腾开的地方,铺放着一个棉坐垫;中间摆着升起炭火的火盆。土井肥胖的⾝上也穿起了和服外褂,给人的感觉好象一座山立在那里。 “快请进。”土井伸出肥大的手掌,让着客人。“昨天晚上失礼了。” 结城一坐下,土井又对把他叫来道歉说:“对不起!特地把你请来,实在有失礼貌。” 老板娘关上拉门,一离开走廊,土井马上开了腔:“我想,与其打电话,还不如直接面谈为好。” 土井首先让结城拿起酒杯,亲自为他斟上酒,然后朝结城弯过⾝来。 “其实,是出了点不妙的情况。啊,还是原来那件事。”秃顶老板的声音变得很低“XX省的XX课,终于有一个小子被检察厅抓走了。” “谁?”结城把两眼一动不动地盯在对面这个大块头男人的脸上。 “不,眼下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是一名股长。似乎还没有正式逮捕,形式上是被传讯。不过,估计马上就会发出逮捕证的。”土井从容不迫地说。 “那名股长是谁?”结城打听着名字。 “中岛。对啦,你也认识的吧?” 结城点点头,口里说:“啊,是那个人哪。” “倒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是,检察机关方面的目标是想从这种地方,把对上的旁证搞得更确凿!下一个,大约就是杉浦了吧。” 土井讲了一个课长助理的名字。接下去,他又摆了一串课长、部长的名字。然后说: “检察厅的目的,就是企图从这条线逐步搞到局长田泽的头上。看来,对方的最终目标,大概就是要搞到这种地步吧!” “一搞到田泽局长,事情岂不就闹大了?” “对。那就会不可收拾。一搞到这步田地,就会牵扯到政界。甚至连大臣都危险咧!” “那方面的津贴,后来拿出去了吗?” “远比你知道的还要大得多。这次是让那一方又凑⾜了钞票散的财。” “检察部门掌握到什么程度了呢?”: “大概连这些情况都知道啦!总而言之,敌方检举的內容肯定十分详细。” “这下可棘手啦!” 结城把目光投向远处。壁龛里挂着一幅山⽔画,上面画着奇形怪状的山峦巨石,很有一种国中南宗派国画的风味。他心不在焉地注视着那幅画。 “那伙检察官情况怎么样?”结城折回目光看着土井。 “嗯,对了。他们似乎相当強硬。就是为这个问题,我才请你来的。给你先看看这个吧。” 土井从滚圆的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一份名单: 石井芳夫一九四三年,⾼等文官试考合格;四五年,任命为检察官,隶属于名古屋地方检察厅;四八年,岐⾩地方检察厅;五○年,富山地检;五三年,新鸿地检;五五年,津市地检;五六年,东京地检。 横田忠一一九五二年,司法官试考合格;五四年,浦和地检,五七年,熊本地检;五九年,东京地检。 小野木乔夫一九五七年,司法官试考合格;五九年,东京地检。 “这些人就是东京地检特别搜查班的成员。”土井解释道“因为有必要首先了解敌人嘛。” “对。”结城把写在纸条上的名字转抄到自己的记事本上。记下石井、横田、小野木,又照记录的要点,抄了他们的简历。石井和小野木,是他以前听到过的名字。 “这个叫石井的主任,是个相当厉害的硬汉子,从履历可以看出,他而今走过的路,毕竟有点怀才不遇。这类家伙遇事总有点好抖威风,不讲情面,由于从前怀才不遇,禀上就具有一种反常的反抗。所以,对这次事件的态度也显得特别強硬。” 土井做了上述说明,接下去又说: “下一个,就是叫横田的那个家伙。这小子大体上也和石井相去不远哪。因为隔了许久才回到东京,所以正跃跃试。作为第一线的现任检察官,正是兴头十⾜的架式。这类家伙最危险。” 土井最后又介绍道: “叫小野木的这个人,他吗,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大概一切都要听凭两个上司的指挥,仅负责搜查工作吧。看来,他无⾜轻重。我派人调查的情况,大致就到这种程度。对这几个家伙的格啦,爱好啦,现在正派人进行调查,不久就会搞清楚的。如果搞清楚了,马上就跟你联系。” “明⽩了。”结城答道。他了解土井的一贯作法,就是据对手的具体情况,采取必要的对策。 “这件事就这样,事前总得想个办法。”老板说道“我准备立即找这些人摸摸底。” 土井用铅笔在纸边写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都是某政的实权派。 “不过,单靠他们,还有点不险保。因此,想请你那面也活动一下。你和那个人还有联系吧。” “我试试看。”结城说。这是指某个议员,结城遇事常走他的门路。 “你务必要找找他。”老板说“看起来,大概不会有值得我们担心的事吧。特别是我拜托的人对检察厅也能施加庒力呢。” “这我知道。”结城表示同感。 “可是,单靠这些还没有十分把握。总之,这次要是出了破绽,事情就会闹得不可收拾。不,这倒不是怕那些家伙被抓去或者进监狱,那没什么了不起。主要是我们的买卖做不成,那可就糟透了。顶好是采取万全之策。” 说到这儿,土井咧开厚嘴笑了。他朝着结城说:“所以,想拜托你无论如何也活动活动。” “明⽩了。我尽力而为。” “请你务必帮忙。”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可是,老板又忽然想起来似地补充说:“对了,如果对检察厅方面的调查有了结果,我立刻就转送给你。到时候我将派人送去。” “大约在什么时候?” 结城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自己经常不在办事处。 “是啊…恐怕明天下午比较有把握。” 结城说在办事处等候。然后又问:“不过,土井先生,您怎么搞的?现在就…” 结城问的意思是,土井为什么大⽩天滞留在这家酒馆。 “没什么。只不过有点小缘故罢了。”土井笑了。接着又谈到自己的妇情说“那个娘们不放我走嘛,终于拖到现在。不过,今天晚上可要另叫别人了。” 第二天,完全如土井事先讲妥的那样,结城庸雄接到了他的联系。时间是下午两点多钟,大厦的影子长长地投到毗邻的低屋顶上。 “经理,岩村先生来的电话。” 女办事员代接的电话。岩村是土井的化名。结城一接过听简,就传来一个年轻活泼的女人声音: “结城先生,是我,听出来了吧?” 结城一下子就听出是土井的那个女人。 “知道。” “前几天太⾼兴啦!我现在就在这座大厦的下面哪。土井要我把信送给您,我就当信使来了。”女人的声音有些动。 “我马上就下去。那里有家吃茶店,请您在那儿等我。”结城语调呆板地回答。 “好,快点下来嘛。” 结城立即着手做回家的准备,但又改变了主意,什么也没准备就到走廊去了。因为穿上外出的服装,就会被那女人住。 吃茶店在大厦的地下室。结城进去时候,客人寥寥无几。由于地点的关系,这家吃茶店素来就不大兴旺。 土井的女人坐在正冲⼊口的地方,便于一眼就能看到他进来。这个女人,今天是盛装而来。⽩地的⾐服,从下摆往上,缀満了华丽醒目的花纹。和服的⾐带也很鲜华美。旁边的椅子上,她摘下来的红粉⾊安哥拉山羊⽑织成的⾼级围巾,正鼓作一团摆在那里。 结城在女人对面的椅子上一落座,她立即兴⾼彩烈地笑了。 “昨天晚上实在失礼了。”她微微低下头,嫣然一笑。 “不,是我失礼了。” 结城故意从正面着着女人的面孔,做出一副很赞赏的样子。今天她特别用心地打扮了一下,浓妆抹,眼⽪上甚至涂了很重的睑黛。分明是大⽩天,却打扮成仿佛去参加晚会的模样,这个女人的教养程度由此也就可想而知了。因为她来办的事,只消见一下面就万事大吉了。 “您真漂亮呀!” 女人不把结城这句话当成挖苦,脸上反而由衷地绽开媚人的笑容。露出来的洁⽩牙齿上浸着薄薄一层口红。头发也好象刚从美容院调理过一样。 “合适吗,这个?”女人指的是⾝上穿的⾐服。 “太合适啦!这样就显得更加漂亮。土井先生很満意吧?” “真讨厌。”女人故意用力皱起眉头“不想给老头子看嘛。” “但是,全是土井先生给您挑选的吧?” “不,老头子不懂这些。全部都是我挑选的。”女人在炫耀自己的爱好“不过,能受到结城先生的赞许,我真⾼兴。” 她没有抬头,只朝上翻着眼珠,紧紧地盯住结城。 “哪里,我也不大懂嘛。” “您还这么说!女人的事,您是什么都懂的。” “那也不一定哟!特别是最近一个时期。”结城苦笑了。 “没人相信您的话。听到关于您的传闻相当多呢!” “都是谣言嘛!您要相信那些,我可就为难啦。” “没关系的。”女人慡快地说“男人们在外头还是得有相好的,否则就没意思啦。象我这样的,要是在外面连个喜的人都没有,那可就没趣了。” 这个女人仍是旧习未改。由此也就可知土井为什么会醉心于她了。 “不过,”结城恰到好处地提出了正题“还是把土井先生的信给我吧!” 结城故意把手伸了出去。 “哎呀,对不起。”女人把提包拿到⾝边。这手提包十分花哨,也似乎表明了她的爱好。她打开精巧别致的金属卡,取出一封信。 “谢谢。”结城接过信,把它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上面満満地写着三名检察官的格,爱好等。 土井掌握着相当可观的报情网。能够立刻搞清这些情况,也可以使人想到他那网面之宽。 结城只是耝耝地过了一下目,准备过后再慢慢细读。况且在这个女人面前反复细读,也有伤大雅。他把信纸照原样重新放回信封。 “请您告诉土井先生,我确实收到了。”结城重新看那女人的脸时,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从结城看信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凝视的目光。 “哎,结城先生。”她说“您的工作还没结束?” “嗯,还剩一点儿。” 结城心里想,下来时没做外出的准备还是对了。 “马上出不来吗?如果时间短的话,我等您吧。” “⼲吗?” “咱们一块儿到那边去走走好吗?我来这里,有一半乐趣是指望和您玩玩的。否则太令人遗憾了。” 结城很有礼貌地推辞了。他说:“还有工作没做完呢。下次一定。” 女人的脸上,明显地浮现出失望的神⾊。 “太没趣了。真叫人大失所望。”女人有些扫兴,但马上又抬起头,低声耳语似地说“哎,结城先生,说心里话,我想请您把我带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老头子那边,我会设法把他哄住的。” 女人再次凝视着结城,发红的眼睛泪汪汪的。 二 结城当天晚上八点钟前后回到了自己家。最近,他回家的时间常常提前。他本⾝也意识到了这种现象。往常,最早也要过夜里十二点。十点以前回家的情况几乎是没有的。但是最近八点钟就回来了。结城已经觉察到这个变化,对其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 “您回来啦!” 女用人在门口接他。赖子没有露面。他仍旧遵守着惯常的老例,一声不响地脫去⽪鞋,満脸不⾼兴地径直走到里面。 今天女用人随后跟了进来,由此知道赖子并不在家。 “这个…您更⾐吗?”走进起居室,女用人颇为迟疑地问道。 “嗯。”他绷着脸考虑了一会儿,不⾼兴地答道“不,就这样!” “不在家吧?”这是在问赖子。 “是的。”女用人微低着头,小声答道“太太六点钟左右就出去了。” 这是因为主人的不快显然与子不在家有关。 “说是去哪儿了?”结城眼睛看着别处问道。 “太太说,校友们有个聚会要去参加。” “什么地方?” 事情实在稀奇。在此之前,对于子的行踪,他从来没有这样执拗地向女用人打听过。 “太太说去品川方面,但我没听说要去的具体地点。” “嗯,”结城嘴里这样哼了一声。把手伸到⾐袋里,摸出香烟,昅了起来。蓝⾊的烟雾缓缓地由嘴里噴出来。 旁边的女用人进退两难,手⾜无措地站在那里。 “好了。”结城让女用人退了出去。 他在屋檐下宽廊的藤椅上坐下。玻璃窗外面,一片夜⾊中黑庒庒的屋顶尽收眼底。由于居⾼临下,所处位置恰可俯视周围一带地区。外面似乎刮着风,黝黑的树丛不停地晃动。 女用人轻轻走进来,送上红茶。结城一动不动难坐着。女用人惶恐地把茶碗放到他面前,准备退下去。 “喂。”结城把女用人叫住了。 “是。”女用人就地跪下来。 “太太近来经常外出,是吧?” 因为他过去不大过问这种事,所以女用人有些惴惴不安。 “不是的。”她嘴里这样回答,神⾊显得很紧张。 结城打住话头,没有吭声。女用人不知所措,但因主人不再开口,就悄手悄脚地退了出去。结城脑子里正在考虑着女用人讲的那句话。 赖子说是去朋友那里。这种话赖子曾经讲过,那次大清早去上野车站,也说是为了送朋友。然而,自从知道那是谎话以来,结城心里就失去了平静。 对方那个男子是谁呢?这还是个谜。 前不久,为摸清早晨五点抵达上野车站的火车,结城曾查过一次北陆方面的火车时刻表,那是因为他以为赖子去接的人物真的是那个地区的人。但是,现在他猛然想到一件事,就是赖子曾于自己不在家期间,外出过整整两天。 “…她到哪儿去了呢?” 以结城的格来说,他不是个肯向子提出这种质问的男子汉,而是个从不向子示弱的丈夫。他采取的态度是,对于子,无论什么都是淡然相待。 诸如直接对子说:你去哪儿啦?为什么把预计的时间拖长一天啦?这种近似盘问的话,他是不肯讲的。过去的作法一向都是这个样子。 结城知道赖子对自己已是心叛神离。他⾼度警惕自己不可对子卑躬屈膝,他是子的丈夫,平⽇里就坚持不主动理睬子。 结城靠在藤椅上,脑海里仍在盘旋着。 赖子那次是预定在外面住一宿而离开家的。她的住宿拖成两天。那么,由原订计划延长的夜一,她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呢?不,应该说,迫使她不得不延长夜一的事态,究竟是什么呢? 前些天,结城从女用人那里听说,赖子回来的时候,旅行⽪箱中的⾐物被雨淋得透。 结城想起这件事。赖子是在旅行目的地被雨淋的。这么说,是雨把她拖累住的吧。而且还不是一场普通的雨。她是在风雨之中行路的。 当时,正是台风到来的时候。结城还记得,她不在家期间,自己的心情颇有几分宽慰,是在另一个女人那儿过的夜。那么赖子是在什么地方遇到那场台风的呢? 对了!正由于台风的缘故,赖子才把预定的归程延长了一天。 为什么那场台风使她比预定的⽇程延长了一天呢?从赖子的格来看,她不是那种把一天的计划延长为两天的女子。即便在台风里也能回来。而她没能做到这一点,这就等于说,大概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造成的。 “不可抗拒的力量…?”结城自语道。他记起来了,当时,铁路曾遭到台风的破坏。对,就是这么回事!她回东京之所以推迟,原因就在于火车的不通。 结城重新点燃一支烟。他好象有些疲倦,仰靠着藤椅,把手指贴到额头上。 那场台风过去之后,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害。虽然东京方面也由于它的余波,天气变得相当坏,但没有达到电车停运的程度。 结城在追忆着当时的新闻报道。哪里的铁路因台风而断绝通了呢? 那一次的台风,从嘲之岬海角的洋面上吹过来,取道正北偏东方向,由相模滩穿过东海道,奔甲州,直朝⽇本海的东北⽔域横扫过去。受害最大的是山梨、长野两县。 央中线和信越线的铁路,确曾被破坏得七零八落。 那么,赖子当时是在那一带旅行吗?于是,结城又想到了赖子曾在上野车站接的北陆方面的那位“客人” 可是,如果是北陆的话,就有点太远了。赖子所做的旅行,是要在外面住一宿的。 假若去信州或北陆,是不可能住一宿就回来的。一定是更近一些的地方。 铁路被严重破坏,而且又是住一宿便可返回东京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结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关东地区的地图。 倘若是住一宿的旅行,乡问田舍和毫无因由的去处,她是不会逗留的。也许会象一般城市人那样,下宿在有温泉的地方。而且,照理该不会是赖子孤⾝一人。结城在头脑中的地图上,搜寻起有温泉的地方来了。 从东京出发,住夜一便可返回的温泉。…若乘央中线的话,有甲府的汤村、诹访,松本的浅间等温泉。其中,浅间稍有点儿远;而由甲府分出去的⾝延线上,有西山、下部两处温泉。上信越沿线,有伊香保、四万、⽔上等三处。此外,尚有鬼怒川、盐原、福岛县的饭坂等;但因地处东北方面,遭受台风的危害不甚严重,所以线路不会被阻断。 这些温泉,结城对每一处都有记忆,也就是说,全都是以前和女人玩过的地方。 然而,还有好几处温泉,是他所不知道的。自然,对那些小小的温泉地,就更闻所未闻了。 虽然对央中线和信越线的温泉苦心琢磨了一番,却无法得出肯定的判断。难道就没有什么可靠的线索吗? 结城眼下本来有不少的后顾之忧。土井悄悄告诉他的那件事,就是一个例子。如果事态扩大,他本⾝就有可能被置于危险的境地。不过,赖子的行踪问题占去了他的全部心思,以至于对其他后顾之忧都失去了紧迫感。 也许有什么材料能成为此刻进行推断的据吧!… 结城直起⾝,叫了女用人一声。 “您有什么吩咐?”这个女用人老早就在他家了,总是负责照料赖子的⽇常生活。 女用人本来以为是做普通的事务,可是结城却一反常态地透着微笑。 “啊,请在那儿坐下吧。”结城用手指着席子。 “是。”女用人显出手⾜失措的样子。这种让坐的话语,她从来没从结城嘴里听到过。 “没关系,坐吧。” 结城又劝了一句。自己还有意识地使眼角也绽出了笑容。往⽇总是一副冷若冰霜面孔的主人,这会儿竟反常地做出了和蔼可亲的表情。 结城自己也从藤椅上站起来,到席子上盘腿坐定。这是为了使女用人的心情松弛下来。 “我有话和你说。你还是坐下吧!” “是。”女用人勉強端端正正地在那里坐下了。她年近三十,窄额头,细眼睛,是个看上去很善良的女人。 “是你说过的吧,有一次太太旅行回来的时候,旅行⽪箱里的⾐服都淋了?” 结城的声音很和气。女用人不知他要问什么,察言观⾊地看了结城一眼。 “有这么回事吧?”结城重复了一句。 “是,是这样的。”女用人带着几分拘谨答道。 “啊,这就对了。总之,当时的⾐服是被雨淋了,对吧?那些⾐服是你给整理的吗?” “是。” “在送到洗⾐房之前,不用说,是你给收拾的吧。究竟是谁拾掇的呀?” “是我。” “噢。” 问到这里,结城沉默了一会儿。点起一支香烟昅了起来。接着又问道:“当时,你没在那些⾐服上发现什么吗?” “啊?”女用人把惊讶的目光投向结城。 “不要紧的,我指的虽然是反常的情况,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问你发现没发现问题嘛!比如,那些⾐服上沾着泥弄脏啦,或者挂上了什么不常见的东西啦…就是这类情况嘛。” 结城的语调平平淡淡。口气上给人的感觉是,既非有意寻问底,也未对赖子产生怀疑的念头。 那女用人只一味地沉默着。 “没关系嘛!即使是从如这儿听说的,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只是想到了一点儿事,才问问的。如果你发现了什么,就尽管说吧。” 他用词始终是温和亲切的。表情也空前地和蔼可亲。 “是啊!”女用人在思索着。接着,突然把头抬了起来,却没有马上开口。确实是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 “没什么可顾虑的嘛。我仅仅是了解一下。而且,只是听过就算了嘛!” “是。”女用人应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启动了不愿张开的口“要照您讲的那样,太太的西装上曾经粘上了树叶。也许因为淋了,树叶是粘在太太西装⾐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上的。” “嘿!”结城眼睛一亮。“是什么树叶呀?” “是梨树叶。” “什么,梨树叶?” 一般情况下,一片叶子究竟是不是梨树的,外行人无法分辨得清。奇怪的是,女用人竟立即就辨别出来了。 “你一下子就认出那是梨树叶了吗?还是太太那样讲的?” “啊,是我一看就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是。我的老家在静冈县。因为乡下有梨树,平时就看惯了的。” “啊,原来如此!”结城这才理解了“嗯,你是静冈人哪。” 结城又叼上香烟。思考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啦。你可以走了。” 把女用人从房间里支走,结城又原地坐了一会儿。梨树叶的问题,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温泉、梨树叶、台风灾区,他在设法把这三者结合起来。他的大脑始终在琢磨着这个问题。 结城几乎在那儿坐了一个多小时。两眼盯盯地朝向空中。他昅了好几支烟,但都毫无味道。 结城站起⾝来。自己披上大⾐,步出走廊。 听到他的脚步声,女用人出来了。 “啊,您要外出吗?” 对此,结城只在嘴里“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女用人碎步跑到前头,在门口把⽪鞋摆好。结城把脚伸进去,一声不吭地用鞋拔子穿着鞋。女用人双膝落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如果回来了,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结城用完鞋拔子,正十分细心地系着鞋带。口里只答了一句:“没什么吧。” 他从女用人打开的门口走到外面。走下自家前面的石头台阶,来到马路上。原来以为不会再有事了,所以已把司机打发回去。石墙里面就是车库,结城从⾐袋里取出钥匙,把门打开;又用另一把钥匙,打开汽车。 在开上大马路之前,结城碰到了两辆汽车。他把自己坐的车减速,目送那两辆车从眼前开过去。两辆车上面都没有坐着赖子。 他不明⽩自己今晚为什么只一味地想到赖子。 车子开进大街,奔驰在通繁忙的街道上。他一面转动方向盘,一面思考着自己的去向。脑子里浮现出两、三个女人的面庞,但都不想见。 车子驶到半路上,他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脑海中闪现出⽇间在大厦地下室吃茶店里会过的那个女人的面影。 他把车子停到电话亭旁边,走了进去。取出记事本,找到电话号码。 拿起听筒时,忽然想到了土井,但他知道土井今晚不会在这个家。拨完号码,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然而,这不是那个女人。 “您是哪里呀?”似乎是个女用人的声音在问。 “请您转达,我是结城。” 如果土井在家的话,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就是了。不过,从听筒里也能听得出,是个女人啪塔啪嗒跑过来的脚步声。这是绝对不会错的。只听得喀嗒一声,随后传来了那个女人奋兴的声音:“喂,喂!” “昭子吗?”结城叫着土井女人的名字。 “是我。哎呀,结城先生吗?这会儿做什么哪?”女人的声音很急促。 “⽩天失礼了。”结城首先讲起了⽇常的问候话。 “没什么。不过,能见到您,我还是⾼兴的。”女人讲话的声音很大,看来她的老头子土井果然不在家。 “我说,你⽩天讲的话,是真的吗?”结城的声调不由得耝鲁起来了。因为这女人原来就是个艺。 “是真的呀!结城先生。我是不说谎的。您若带我去什么地方的话,我会⾼⾼兴兴地跟您去的。” 真是个敏感的女人。对结城挂电话的意图摸得一清二楚。结城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女人那边就催促开了, “喂,喂!结城先生?” “嗯。”“哎呀,真讨厌。您听到没有?当真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吗?” “我打电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过,对土井先生有点不大好吧。” “啊,放心吧!土井那面,由我来想办法好了。” 结城又不开口了。 “喂喂,喂喂!”女人连声呼叫着。 “听到啦!”他答道“好吧,回头我去电话。到那时我会告诉你具体安排的。” “好,一定啊!不说谎吧?”女人声音里充満着喜悦“大体上要带我去哪个方向呢?” “央中线哪!对了,就是甲州方向。” 三 从新宿车站十二点二十五分发出的、开往长野的火车,是一列叫做“⽩马号”的普通快车。 结城走进二等车厢的时候,女人正从座位上探直⾝子注视着⼊口方向。看到结城的⾝影,一下子站了起来。由这情景知道,女人方才一直在焦躁地等待着。 “可赶来啦!我还以为结城先生跟不及了,正担心呢。”女人长出了一口气说。 结城缓缓地坐到女人对面。这是女人给占好的靠窗子的座位,上面铺着一条很漂亮的⽩手帕。结城向邻近的人点头致意,然后坐在那里。 “再有五分钟左右就要发车了。您知道吗,我几次下到月台上,盼着您来呢!” 女人今天变换了发式。平时总是膨圆隆起的发型,今天却特地梳成了不是艺派头的朴素式样。⾝上的⾐服也不象素⽇里喜穿的那么奢侈丽,而是选择了淡雅端庄的服饰。 “你起得好早哇?”结城无精打采地问。 “哎呀,昨天夜里几乎没睡着呀!就这样,今天一大早又去烫发什么的,腾折了好一气哪。” “这可太辛苦啦。” “可是,我还是比结城先生早早就来了嘛。怎么样,合适吗?” 女人单把脸扭向一边。虽说故意打扮得朴素无华,但浑⾝的装束和间的⾐带,却无可置疑地仍旧反映出她的风流嗜好。这种韵味与⾐着的朴素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您讲的是S温泉吧。这名字好别扭,所以一听完您的电话,为了不至弄错车票,我马上就写到纸上了。到那里要几个小时?” “大约三个小时吧。”结城从⾐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报纸。 “哟?要看报吗?人家牵肠挂肚地好不容易才把您等来了。咱们还是说会儿话吧!” “嗯。”结城放下报纸。他看着女人的脸问“可是,你出来得容易吗?” “啊,无所谓的,本不成问题。即使住上三、四天,也可以⾼枕无忧哩!我就是抱着这种思想准备来的。” “你讲得这么果敢,土井先生方面靠得住吗?” “前几天电话里我给您讲过的吧,我有办法应付嘛!” “他若知道了,可不得了哟!” “哎呀,您在吓唬人哪。好哇,即使知道了,也只不过和土井分手就是了。接下来,您大概已经有思想准备了吧?” 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结城。终究是个奈何不得的角⾊,眼⽪上还涂了薄薄一层睑黛。虽然才二十四、五的年纪,眼⽪上却已经出现了细小的皱纹,看上去似乎已经疲劳过度了。 结城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看着窗外。刚好火车慢慢地开动起来了。 “还是旅行好呀!” 女人兴致,乐不可支。车窗外面,街道消逝,布満杂树林的⾼地开始呈现在眼前。 “能和结城先生一块儿去旅行,简直连做梦也没想到呀。而且,出去做这样的旅行,已经时隔好些年了。” “好些年前,是和谁去旅行的呢?” “是结城先生素昧平生的人。”她用含笑的目光看着结城“忌妒吗?” “这事与我无关嘛。” “靠不住吧。这若是土井的话,可就不得了啦。” “嚄!土井先生竟是那样的人吗?” “上了年岁的都那样呢!对我从前的事刨问底,哎呀,烦死人。” 结城没有吭声,把烟噴到窗玻璃上。淡蓝⾊的烟雾贴着玻璃朝上爬去。 女人守着结城的脸,以忒低的声音说:“害怕了?” 旁边的两位乘客正在阅读周刊杂志,不过,从那样子可以看出,两人似乎都在暗中侧耳细听着她和结城的对话。 “没什么。”结城懒懒地答道。 “真是好胆量呀。”女人嗤嗤地笑了。 在列车到甲府的两个多小时里,女人向结城贡献了各种食品。首先,从旅行⽪箱里拿出了威士忌。 “怎么样?”她递过一个小酒杯来。 “嗬,把这种东西都带来啦!”结城看着“老店酒”的黑⾊瓶子。 “嗯?中意吧。我也喝哪。” 结城喝起来以后,女人也把小酒杯递到口边。她连这些东西都准备齐了。 喝过酒,她又胡地掏出来一大堆⽔果和点心之类。 “真带来不少东西啊。” “就是嘛!不过,火车里也太闷得慌了。而且,和结城先生这么吃着各种东西,太令人愉快啦!” 女人似乎全都如此,为自己喜的男子可以献出各式各样可吃的东西。 他们在甲府换乘了⾝延线的列车。女人兴冲冲地跟在⾝边。 结城断然选定S温泉作为他和名叫昭子的土井小老婆去旅行的目的地,这是有缘故的。台风那天,央中线也遭了灾,火车停止运行。以结城现在要去的山梨县和长野县为中心,另外还有几处线路出了故障。但结城据两点理由决定了S温泉。一个是,要在赖子最初预计的住夜一便可返回东京的范围之內;另一个是她淋的西装上粘贴的梨树叶。 结城以央中线为中心查找了附近种植梨树的地区,于是断定,有上述两种可能的,乃是从甲府到⾝延的铁路沿线。再把有温泉这个条件加上去,S温泉便自然地成了焦点。 这一判断是否准确,现在还不清楚。如果扑空的话,便准备再详细调查其他地方。在赖子的事情上,结城还从来没有如此全力以赴过。现在正发生着各种令人伤脑筋的问题,而结城是把那些事置诸脑后到这一带来的。 “喔哟!尽是葡萄呀!” 从央中线的盐山直到甲府和⾝延线的鳅泽口,两侧全是连绵不绝的葡萄园。口称第一次来这一带的昭子,颇为好奇地从车窗向外张望着。 结城的两眼在留心梨树园,却没有看到它。富士山虽然被三坂山地遮去了三千公尺左右,却仍有七百多公尺的端顶君临在山地之上,仿佛近在咫尺,不噤令人⽑骨悚然。列车开进峡⾕,不一会便到了S车站。车站上冷冷清清。 三、四名旅馆的伙计已经来到车站前。 “找个最好的旅馆吧。”昭子跟在结城的⾝后说。 两人被领去的旅馆在一条缓坡街道的半路上。这一带全是一家挨一家的旅馆。旅馆背后有一条溪流。 结城和昭子被引进一间临着那条小河的⽇本式房间。 “旅馆虽然不洁净,景⾊还満不错嘛。”昭子探头瞧着小河说。隔河的紧对面,便是山势很陡的悬崖。 “掌柜的,”昭子扭回头来,朝搬行李进来的伙计说“这是最好的房间吗?” “是啊!实在对不起。”伙计搔着头顶“这座温泉,许多先生都是来进行温泉疗养的,因此还是这般模样。打算在不久的将来,建成可以与箱媲美的现代化的建筑。” “赶快建吧!否则,房间这么脏,温泉⽔再好,东京的客人也不会来的呀。”昭子不留情面地说。伙计苦笑着逃开了。周围已经开始垂下夜的帷幕。苍茫的霭雾之中,透出其他旅馆的柔和灯光。女招待员拿来了旅馆的和服棉袍。 “我给二位带路去澡洗,请吧!” “嗯。”昭子立即站起⾝来“我说,您准备一下吧!” 结城正倚坐东房廊的藤椅上,眺望着暮⾊开始降临的山峦。 “我过一会再洗。” “哎呀,为什么?” “现在有点不大想去。你先去洗吧!” “我不嘛!好容易才到这地方来的,要不是两人一块洗,多没趣呀!” 女招待员看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就退到房廊外面去了。 “嗯?为什么不去洗呢?”昭子已经开解⾐带,凑过⾝子说。 “累了。”结城两眼仍旧瞧着前面的山脉。⾝体沉在椅子里,腿双长长地伸到地板上。 “一澡洗,疲劳就恢复了嘛!嗯?快点去吧!”昭子把手搭在结城的肩头上。 “好了,你去洗吧!”结城口里衔着香烟,⾝体纹丝不动。他的肩膀,在女人看来,冷漠得宛如一块石头。 昭子走进浴室以后,结城叫来了旅馆的伙计。 “您有什么事?”伙计双膝跪在门槛旁边。 “没什么。我和你谈点事。请到这边来。” “是。” 伙计面⾊惊异地把⾝子挪进来,并且跪坐在结城坐的椅子旁边。 “在那儿不好说话。来,坐到这边吧!” 结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伙计踌躇了一番,终于还是照结城说的坐了下来。他⽑⾐外面穿了一件写有旅馆名字的工作服,看样子有三十岁的光景。 “头一次到这里,地方蛮不错嘛。”结城开口称赞了几句。 “是,谢谢!我们这里是偏僻的小山沟,连可看的地方都没有。” “不,好的地方嘛。”结城递给伙计一支香烟“怎么样,东京的客人也常到这儿来吗?” 伙计认为是聊一些闲话,脸⾊轻松了。 “是,东京的客人常常光临。” “我在报纸上见过,这一带曾因台风造成很大灾害吧?”结城开始转⼊正题了。 “啊,是的。我们这儿也闹得很凶呢!” “这家旅馆也遭灾了?” “不,敝店倒没那么严重。正如您所看到的,因为地势⾼,⽔没有淹上来。不过,这前面有一家大旅馆,它紧挨着河边,地势很低,所以让客人们到我们这儿避难来了。” “嗯。”结城稍微动了动⾝子“后来怎样了?” “啊,不巧得很,这一带的旅馆都住満了团体客人,所以暂寸请那些避难的客人到旅馆主会办事处前二楼去住了夜一。这地方旅馆很少,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故,简直就应付不过来。” “那家旅馆的客人有几位?” “大约是七位。不过,不会再轻易发生那种事了。我也是第一次经历。总算万幸,客人先生里并没人受伤,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转移客人的那家旅馆叫什么名字呀?” “叫八代屋,是一家规模比较大的旅馆。就在铁路的对面。” “八代屋。”结城自语了一句。又对伙计说“就是说,火车站的对面罗。” “是的,正是那样。” “提起铁路线来了,这一带的火车大概也不通了吧。” “是的。这前边有一个H村,那地方正好有富士川从铁路旁边流过。河⽔在那儿溢出河,地基塌陷,有一部分铁路被冲垮了。” “那可就⿇烦了。那么,当天没有恢复通吧?” “啊,还是到第二天傍晚才恢复的。” “恢复之前,客人们全部留下了吧?” “对。甲府方面虽然没有受灾,但央中线却被冲得一塌糊涂。所以,要回东京的客人也都被困在这儿了。” “那可为难他们了。”结城表示同情地说“恐怕也会有急着回东京的客人吧?” “啊,那是谁也不例外的。其中就曾有一对儿,没等火车通行就出发了。” “噢?” 结城飞快地朝伙计脸上看了一眼,然后才这么应了一声。但马上又把眼⽪垂下,重新点燃一支香烟… “掌柜的,你讲的那一对儿是怎么回事呢?”这声音也是普普通通的。 “刚才提到的那二位,是台风到来的当天晚上才到八代屋的。是一对夫妇。要说年纪吗,男方有二十七、八的样子。那位妇人出奇地漂亮,大约也和男方的岁数差不多吧。哎呀,真是一位⾼贵的夫人。”伙计热心地说。 “⾝材怎么样?对了,我问的是那个女人。” 结城把藤椅弄得吱吱作响。不过,伙计好象认为结城只是出于趣兴才这样问的。 “⾝材细⾼,很苗条。总之,在到这种偏僻地方来的客人当中,我们很少见到那样漂亮的女。” 结城沉默片刻,又问:“那男的呢?” “那位也长得很排场。啊,可以说是一对很般配的夫妇吧,男方也是⾼⾼的个头,模样长得很好看。因方是这样的两位客人一块儿沿山路走去了,所以大家都很吃惊。尽管我们拚命劝阻,但看来他们相当急迫,断然不顾大家的劝告,终于出发了。” 结城把⾝体动了动,藤椅跟着又吱吱地响了起来。客人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伙计当然不会去观察的。 “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呢?” “就是沿着眼前的那座山。”伙计朝后面指了指“从那儿一直走,就会到⾝延方面。山里没有象样的路,我看他俩都要吃苦头呢!而且,当时还在下雨,风也没有停。顶风冒雨,翻山越岭,那可不是好玩的。他们本人大概是想走到能去东海道线的地方吧。” 结城又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他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可是,掌柜的,怎么说好呢?…那一带有梨树园吗?” “梨树园?啊,那当然有哇。”伙计当即答道“这地区⽔果多着呢。甲府产葡萄,我们这一带种的有梨、李子、⽩兰瓜等。” “有梨树园吗?”结城盯住这个细节不放。“啊,有的。刚巧那二位经过的半路上就有梨树园。” “再问你一下,那两人很亲密吧?” “嗯,那是不成问题的。我们仔细观察过,那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其实,就是我从八代屋旅馆把他们接来的。当时,那位先生就十分小心地保护着太太。他们临走的时候,也是很亲密和睦的样子,甚至旁边的人看了都觉得很羡慕。” “是吗?是新婚燕尔的夫妇吗?”结城说到这里,放声大笑起来“掌柜的,你是说,他们一开始住的旅馆是八代屋吗?” 结城把那位女的服装问清楚之后,又这样叮问了一句。 昭子洗过澡回来的时候,结城不见了。 她以为结城在卫生间,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回来。 女人脸上突然现出不安的神⾊。飞快地扫视一下房间,旅行⽪箱还和她的并排放在一起。打开西服橱柜,结城的西装也在里面整齐地挂着。 昭子坐到梳妆镜前,动手打扮起来。可是,一切停当之后,结城仍然没有返回房间。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昭子按了按蜂音器。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脚步声,女招待员出现了。 “您叫我吗?” 女招待员半拉房门,双膝并拢跪在门外。 “你知道吗?我家那位,他去哪儿啦?” “啊。”女招待员表情有些茫然“您的先生刚才说去散散步,从正门出去了。” “是吗?知道他去哪儿了?” “啊,这个…”因为昭子表情很凶,所以女招待员有点支支吾吾“我们什么也没有问。不过,这附近地面不大,我想先生马上就会回来的。” “嗯。”昭子考虑了一下说“当时你该问明去向嘛!” “是。”女招待员刚要离去,又冲昭子说:“那个…用餐要等先生回来以后再…” “当然啦!他一回来,就请马上送过来!” 女服务员走开以后,昭子探⾝朝小河那边张望过去。不巧得很,河边没有路。只在对面的陡坡上有一条小径,而且正逐渐隐没在夜⾊之中。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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