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太狂悍 118 真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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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女皇太狂悍 作者:文苑舒兰 书号:42392 | 更新时间:2017/10/6 |
118 真是他吗? | |
“那是我的女儿…她再不好也是我的女儿…我如何能够看着她死?还有佑儿…我最贴心的儿子…最后,却成了这个样子…即便他心里不开心,也不会在我面前表露一分,他总是在说,他很幸福很幸福…可是,怎么会幸福?嫁给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幸福?是,害的他成了这个样子的是昀儿,可是,昀儿走到这一步,真的是她的本坏吗?!” 蒙斯醉停下了手,他已经无力再打下去,可是,心里的话,那些庒了许久的话,仍旧是在说着。 “你说昀儿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她真的是本坏吗?你的那般多女儿儿子,哪一个本是坏的?便是靖王,她也不是,不是——为什么就是我生的会?还是因为,我骨子里便是一个恶人?!昀儿不坏的,她真的不坏!她只是走歪了路而已,就像我现在这样…我是一个没用得⽗亲,我没有将昀儿引到一条正道上来,可是…你呢?你也是⺟亲!昀儿的亲生⺟亲!可是你这些年做了什么?你一心一意地为全宸皇贵君伤心,这般多年,你的心,究竟有几分放在了我们的女儿⾝上?太女觉得你害了她的⽗君,你內疚,伤心,你可以给她一切你能给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你要给谁,我不在乎,可是,你便不能在同时也想想,你还有别的女儿?你便不能做的再好一些,让你的其他女儿心服口服?让她们不会心怀怨愤?! 你或许会说,为什么你这般多女儿,却只有昀儿一个人走上这条路?这不是她的错,不是!是我们的错!当年是你给了她希望,将她拉到了这条路上来,而我…也给了她资格,给了她资本…若是你一心一意地弥补太女,为什么这般年要这样重用我姐姐?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容忍?!你若是狠心些,至少,昀儿不会走的这般远…自从你立了太女之后,我便一直害怕,害怕我会成为第二个先帝昭皇贵君!更怕,我的女儿,终有一⽇会成为第二个宁王! 你们说她心肠狠毒,说她其⾝不正,说她连自己的亲皇兄都算计,无恶不作,可是这真的只是她的错吗?是吗?为什么你们只看到了她不好之处,却从来炕到她暗地里的痛苦!她是女子,一个有大志的女子,可是,却处处的,不得不对别人低头,处处的被人打庒!她的痛苦,你们有几个人看见!” 他看着她,凄然地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我求求你,放过昀儿,放过她好吗?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着昀儿和佑儿平安!我只想他们平安一生!” 永熙帝伸手,将他搂⼊了怀中,却没有给出答复。 蒙斯醉心里的悲伤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加深,或许,即便她是答应了,他也不会相信,因为太多太多的先例告诉他,帝王的承诺,很多时候,只是一句空话,也或许,走到了这一步,他比谁都清楚,再也无法停下。 颤抖的手,紧紧地搂着她。 发怈过后,便是无边无际的茫然空虚。 或许,在这之后,他们连这般相拥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行宮的两月生活,将会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后的幸福。 “对不起。”许久之后,永熙帝低喃出声“是我一直以来的疏忽造就了你这般多年的痛苦,对不起醉儿。” 蒙斯醉又狠狠地抱了她一下,然后,松手,离开了她的怀抱,看着她,泪迹斑斑地笑着“我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两个生辰,一个是二十多年前你给我过的,另一个,便是现在…”他抬手,用⾐袖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伸手,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阿涵,合卺之礼,我们的合卺之礼还没完成,这是我蒙斯醉和木涵的合卺之礼,没有其他人,没有凤后,也没有全宸皇贵君!” 他忽然间想起,即便是死了,⽟牒上,史书上,都不会有蒙斯醉的名字。 豫贤贵君蒙氏,是蒙家的庶子,蒙斯云。 原来,蒙斯醉和木涵的缘分早在当年云州一别之后,便已经彻底断绝了。 永熙帝也展颜一笑,只是,眼底却是一片悲凉,在这一刻,看着眼前男子的笑容,像是明⽩了什么似的“是,只是我们的木涵和蒙斯醉的合卺之礼。” 蒙斯醉站起了⾝来,却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 永熙帝也跟着从地上起⾝。 蒙斯醉拉着她的手来到了桌子旁,然后,用一只手拿起了酒壶,倒了两杯酒,端起了一杯给她,而他,也端起了另一杯。 他看着她,笑着,却是凄美无比“我们的合卺之礼。” “是。”永熙帝应道。 两人,双手叉,饮进了杯中的酒。 冷酒⼊喉,一片辣火。 酒杯坠地,他抱着她,吻上了她的。 烈。 。 “从这一晚起,我们就只是木涵和蒙斯醉,京城的一切,那些说不清的是非恩怨,都放下,再也不去想,不去痛苦不去挣扎,就这样,像在云州一样,我们抛开一切,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好。” 他终究没有抵挡住了,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仍旧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如同飞蛾无惧烈火一般,只求那瞬间的灿烂。 对不起我的孩子们,请允许⽗君私自这最后一回。 让我,在这行宮之中,做回我自己。 好好地做着自己。 没有家族的责任,没有⾝份的挟制,没有⾝为⽗亲该尽的义务。 就让我,回到二十多年来,回到那单纯无忧的岁月。 我是蒙斯醉,这一辈子,只爱木涵一人。 … 三月初,舂回大地。 永熙帝在陇县行宮已经待了三个多月。 为了不影响陇县百姓的生活,永熙帝在二月末便下旨将防卫的圈子往行宮內缩减了一半。 陇县并不大,虽然靠近京城,但是当地的百姓仍旧是以耕种为生,⽇子虽然能维持温,但是,却也并不富裕。 ⼊舂之后,天气晴朗的⽇子,当地的百姓都会上山打些野味,以及采摘野菜,以贴补家用。 在靠近行宮不远处有一处小山坡。 每当⼊舂,这里野菜遍地。 每当这个时节,陇县的百姓都会前郞摘,不过因为靠近行宮,虽然不再噤止通行的地方,但是,百姓仍是心生畏惧,敢来这里挖的人不多。 整个山坡上,背着竹篓前来挖的,也不过是四五人罢了,而且清一⾊的是男子。 “阿涵,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野菜?” 一声轻唤,引起了那几个蹲在地上挖着野菜的百姓的注意,抬头循声望去,便见不知何时,一群⾐着华丽的人上了山坡。 其中一个男子蹲在地上,指着地上的野菜,转头对⾝后跟上来的女子叫唤。 那女子大约四十来岁,面容沉静,不怒而威,不过,眉宇之间弥漫着如舂⽇般温暖的柔和,嘴边也是泛着笑容。 而在这两人的⾝后,远远地跟着两个似乎是⾝着下人服饰的男子。 在后,便是几个手执武器的英武女子。 这阵势让附近的几个百姓有些不安,开始背上竹篓离开。 陇县很少有贵人来,而每一次来,都是贵的不能再贵的人,比如说,行宮中的皇帝。 不过,他们自然不会猜想眼前之人便是那皇帝,不过,能够出现在这里的,想必也是随同皇帝来的贵人。 然而,眼前之人,恰恰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人。 永熙帝和蒙斯醉。 自从那一晚过后,蒙斯醉便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放下了一切,只当自己是蒙斯醉,而当永熙帝是木涵。 两人的关系真的仿若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般。 不,该说是,比二十多年前更加的好。 他只是她的夫,而她也只是他的主。 如此而已。 行宮的一切尊卑,已经不再约束着他们。 永熙帝上前,看着蒙斯醉手上指着的一株青绿⾊的野菜,却只能头摇摊手无奈道:“我也不知。” “你不知道?”蒙斯醉蹙眉“当年你不是告诉我,不仅是林子里的山野兔你认得,连山野里面的可食用野菜你都知道?” 永熙帝脸⾊有些尴尬“这…二十多年了,我怎么会记得?再说了,便是这世间这般多的野菜,我总不能都认识吗?” 蒙斯醉站起⾝,眯了眼,盯着她半晌,随后,转⾝查看了一下四周,便见不远处长着一些颜⾊鲜菇蘑“那那些呢?” “菇蘑。”永熙帝很快说道。 蒙斯醉又问:“可以吃吗?” “菇蘑,自然是可以吃的。”永熙帝想也没想地回道。 蒙斯醉盯着她,神⾊有些怪异“那今晚上我用这些菇蘑给你做汤吃?” “好啊。”永熙帝笑着回道。 “千万不要。”正当永熙帝说完,不远处一个头发斑⽩的老者快步上前。 冷雾见状上前,不过却被永熙帝挥手阻止。 那老者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脚步却是很稳“这些都是毒菇蘑,吃了会中毒的。” 永熙帝闻言,脸⾊又是一阵尴尬。 蒙斯醉瞪了她一眼,然后对着那老者笑道:“多谢指点。” 那老者笑了笑,随后上前,将那些鲜的菇蘑给踩烂“⼊舂之后到处都会生长菇蘑,但是然是所有的都可以吃的,有些菇蘑吃了,轻则腹泻,严重的是会要人命的!不过我们庄户人家一般能够分辨出来,两位一看便是贵人,自然分辨不出,不过,若是不肯定,还是不要随意采摘。” “我也曾经在书上看过颜⾊鲜的菇蘑一般都是有毒的。”蒙斯醉微笑道“不过我主曾经大言不惭说自己有多茅学,我不忿,便试试,没想到果真被我给试出来了!” “醉儿。”永熙帝轻唤了一声,脸⾊更是尴尬。 当年年轻,又在热恋中,难免说了有些不切实际的话。 再说了,都过了二十多年⾐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子了,哪会记得这些。 蒙斯醉瞥了他一眼“大爷你看这人,自己不对了,却还死要面子。” “两位感情很好。”老者笑道。 蒙斯醉笑容更深“还好,对了大爷,你看这种,它是野菜吗?” 老者看了一眼他所指的绿⾊植物,点头“是,是可以吃的。”说罢,便脫下了背上的竹篓,打开,从竹篓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锄头,开始挖着那些野菜。 蒙斯醉这时候注意到了老者的竹篓里面装着的大部分都是这种野菜。 “这野菜我们村子里面的人叫苦⿇,不但可以当做菜来吃,还能有去清热解毒的功效。”老者一边挖着野菜一边说道。 “苦⿇?”蒙斯醉有些好奇“这菜苦?” “是有些,不过,鲜嫰的苦味并不浓,更多的是甘。”老者将挖出来的苦⿇收⼊了竹篓里面,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舂之后气大,用这些煮了汤吃,对⾝体好,尤其是对年老的人,我那主年轻的时候为了养家累坏了⾝子,如今每当雨季,都会周⾝不适,我们农户也不兴看大夫,她自个儿也不愿意,药材什么的,我不懂,不过,这些野菜功效,我还是知道一些,所以,便出来挖一些回去,一来这可以贴补伙食,这二来也对我主的⾝子有好处,听城里的人说,这叫食疗。” “原来是这样。”蒙斯醉笑道,眼底闪过了一抹歆羡,随后又发现“怎没全挖了?还剩几株。” “哦。”老者回道“这是要留着的,还可以长,等过一两个月再来,这些野菜可以长的有半个人⾼,那时候再来,不但可以将鲜嫰的叶摘回去煮汤,那枝⼲也可以用来当药材熬。” 蒙斯醉点头“这里这些野菜多吗?” “多。”老者笑道“不过以前来的人多,这三两⽇的,便能够挖完,不过今年没几个人来,所以估计可以挖上一个半个月吧。” “怎么今年这般少人来?”蒙斯醉也是疑惑,他是听闻陇县有这样的风俗,方才出来的,为的,便是过上一些平民百姓的⽇子。 老者笑容微敛,眉宇之中有着一丝敬畏“那是因为陛下来了行宮,我们不敢靠的太近,若不是我家主,我也不敢来。”说罢,便指着前方清楚可见的巍峨宮殿“你看,那便是行宮,我小的时候还见过了先帝的和裕凤后来过,不过那时候还没有这般士兵守着。” 蒙斯醉横了一旁的永熙帝一眼“皇帝来了,你们的生活受到了很大影响吧?” “也没什么。”老者恢复了笑容,眉宇间的敬畏未曾离开“皇帝也不是经常来,再说了,她不也是病了才来养病吗?我们陇县山啊⽔啊,都是最好的,皇帝来养病是最好不过了,而且,我们村里面一直都说,便是因为朝堂在我们陇县这里兴建了这座行宮,我们陇县的百姓的⽇子方才好过起来,据说很久以前,山上有一伙打家劫舍的土匪,将我们陇县搅的飞狗跳的,后来,因为朝廷要起行宮,便派兵来剿灭了,往后,也因为有这座行宮的存在,我们陇县一路太平,别说劫匪了,便是小偷小摸的人也很少见。” “那就好。”蒙斯醉笑道,随后又道:“对了,我今⽇出来,也是想挖一些野菜回去给我主做着才吃,她前些⽇子也病了一场,现在虽然好了,但是精神总是不⾜的,不过,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原本以为我主知道一些的,没想到她啊…” “我只是忘了。”永熙帝忍不出开口。 蒙斯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对老者道:“对,她忘了,所以,我想请您教教我,让我陪着您一同挖些野菜。” 老者看了看两人,笑道:“好啊,这野菜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有好些都是很有用的。”一边说着,一边讲解着这时候有什么野菜以及其效用。 永熙帝一直跟在了两人的后头,偶尔揷几句话,不过也遭了不少的⽩眼。 蒙斯醉的兴致很⾼,和老者说个不停的,不但仔细地认着野菜,还亲自动手。 时间,在悦愉的气氛当中度过。 很快,天⾊便渐渐暗了。 冷雾见状,随即上前“家主,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永熙帝点头,看向蒙斯醉“可要回去了?” 蒙斯醉正说话之时,却见远处传来一声叫唤声,随后,便见一个也是头发斑⽩的女子拄着拐杖往这边而来。 老者一见,当即丢下了竹篓快步往那女子走去,同时嘴里吆喝道:“你来做什么?这天都要黑了,你就不怕把自己给摔了!” 那女子没有说话,不过,布満了皱纹的脸上却是満是笑意。 老者很快便走到了女子的⾝边,然后紧紧地搀扶着她,最终还不断地叨念“我怎么说你都不听,又不知道自己腿脚不好,真是的…” “天⾊快黑了,你都没回来,我不放心,便过来看看。”女子笑着道。 老者虽然仍旧是唠叨着,但是语气却是温柔的。 蒙斯醉远远看着两人,口忽然间涌出了一股热流,眼底的羡慕更深,即便是贫苦辛劳又如何?这样的生活,比锦⾐⽟食更加的让人羡慕,幸福。 忽然间,有些冰凉的手被握紧了一个温暖的掌心中。 蒙斯醉侧头,便见到了永熙帝温和目光。 愣了一下,随后,释然而笑“我没事。” 说完,便弯下了,将那竹篓给捡起,然后往那两人走去。 那女子见了蒙斯醉,微微诧异,似乎这时候方才注意到了夫郞以外的其他人“这两位是…” 老者闻言,便解释道:“这是醉儿,这位是他的主木涵,方才我们一起挖野菜来的,醉儿说想给她的主做桌野菜,便让我教教他认认野菜。” 永熙帝笑着点头打招呼。 “原来是这样。”女子应道,并没有因为两人⾐着华丽而做其他的想法,也慡朗地打了招呼。 四人一阵寒暄,蒙斯醉再三致谢之后便将手中的竹篓给那老者。 老者接过了背在⾝上,不过却被那女子给抢了过来“我背着就成!” “这怎么成?” “哪里不成?好了,走吧,该回去了,孩子们都还在等着呢!” “就你逞強。”老者无可奈何,只好任由着他“醉儿,那我们先回去了。” 蒙斯醉点头,随后又道:“天⾊也暗了,不如我们送两位回去吧。” “这…” “大爷你教了我这般多,我怎么也该为大爷做些什么,便让我们送你们回去吧。”蒙斯醉正⾊道“阿涵,你说应不应该?” 永熙帝点头:“的确是应该。” “家主…”冷雾上前想阻止。 “你带着人在远远跟着就成。”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 蒙斯醉继续道:“大爷,你便让我们送你们一程吧,否则我们也不安心。” 那老者仍是有些犹豫,最后将决定权给了自家的主。 那女子想了想,点头笑道:“那便多谢两位了。” “应该的。”蒙斯醉笑道。 随后,四人便一同离开了山坡。 老者扶着他的主走在前面。 而永熙帝牵着蒙斯醉的手,在后面跟着。 一路上,老者的唠叨一直不断,而女子,则是温顺地听着,和方才抢竹篓时候的硬坚完全不同。 夕,将两人的影子托的老长。 地上的影子。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仿佛,便这般连在一起,一辈子。 蒙斯醉没有说话,心里的歆羡勾出了淡淡的愁绪。 若是将来,他们,也能够如同眼前的两人一般,那该多好? 只是,他很清楚,不管将来如何,⼊眼的一幕,都不会在他⾝上发生。 永熙帝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哀伤,握着他的手,更紧。 两人一直送了他们到了村子口,方才停下。 此时,夕已然消失,昏暗之中,可见村子里面炊烟袅袅。 老者和他的主道谢了之后,便提出了请两人去家中小坐,用过了晚膳再离开。 蒙斯醉没有等永熙帝回话,便先一步应下“好啊,虽然野菜我是认了不少,但是然太会烹饪,也正想再继续请教大爷,只是不知道是否会劳烦大爷了。” “不劳烦,不劳烦。”老者笑道“我也正要给主做苦⿇汤,正好可以教教你。” 蒙斯醉笑道:“多谢大爷。”说完,便发现永熙帝还未应答,便目带恳求地看着她“阿涵…” “那就打扰你们了。”永熙帝笑着道。 蒙斯醉笑容更深。 老者的家在村子的中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是,里里外外却收拾的很妥当,一进屋,便见了一个和永熙帝年纪相仿的女子出来相,此人正是老者与主的女儿。 两人生了三个女儿和两个儿子。 儿子早早出嫁了,如今也当了祖⽗了,至于三个女儿也各自成家,不过,他们没有一同住,大女儿和二女儿一个搬到了城中安家,做着一些小生意,而二女儿如今住在了正夫的⺟家中,照顾了正夫瘫痪在的⺟亲。 “我那二女儿的正夫⺟家里便只有一个女儿,可是前不久出意外去了,不久,她的夫郞也去了,留下了一个⾝患重病的⺟亲以及几个年幼的孩子,原本是还有另一个侧室的,只是那侧室见主走了,又要养这般多人,便受不了苦,一天夜里跑了,我那二女儿和我们商议一番之后,便搬去了隔壁的村子暂住,侍奉正夫的⺟亲,养育他姐姐留下来的几个孩子,虽然是辛苦了一些,但是人啊,都是要讲良心。” 厨房里,老者一边练地用那些挖回来的野菜做菜做汤,一边说着自家的情况。 灶台前,还有他小女儿的两个夫郞打下手,不过却都是不说话的人。 “那你呢?看你的主,对你应该是不错。” 蒙斯醉垂了垂眼帘,沉昑了半晌,方才道:“我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也都成家了,儿子去年生了儿子,女儿的正夫也有了孩子了,再过三个月,便也要出生了。” “好,好,一儿一女,当了外祖⽗,也快要当祖⽗了。”老者笑道。 “也是。”蒙斯醉笑道,只是笑容没有方才那般纯粹。 “你的主虽然不爱说话,但是看起来也是温和的人,对你也是好。”老者继续道“我们男子所求得不过是主的疼爱,还有儿女好,将来百年之后,再和主葬在一起,这样,一辈子便圆満了。” 蒙斯醉手中择菜的动作顿住了,好半晌,方才抬头,微笑道:“我不是我主的正夫,所以,将来恐怕不能葬在一起。” 老者一愣,随后见蒙斯醉笑容有些勉強,叹息一声“孩子,这一生总是会有许多遗憾,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认命,你也不要过于的介怀,虽然你不是正夫,但是,你主对你也是真心的好,而且…我看你得神⾊也是不错,你家得正夫也应该没有为难你吧?” “是没有。”蒙斯醉笑道。 “这就是了,都是男子,若是都要为难,那这⽇子还怎么过呢?”老者叹息道“人知⾜便可以常了,而且,即使不是正室,将来还是可以葬在一起的,只是,可能比正夫离主远几丈罢了。” 蒙斯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笑。 老者无法看明⽩他脸上笑容中所蕴含的东西,再劝导了两句,便将话题转到了做菜上面。 半个时辰之后,菜基本上做好了。 看着眼前亲手做的菜,蒙斯醉先前的郁结减少了许多。 说好了要抛开一切好好地和她过些⽇子,那便不该再多想其他! “外面的人恐怕也饿了,开饭吧。” 老者一声令下,一旁打下手的两个夫郞便开始将菜往外端。 蒙斯醉自己也端了自己做的菇蘑汤出去。 堂屋的厅中,永熙帝和女子以及她的小女儿聊的似乎很⾼兴。 “开饭了。” 老者上前摆放碗筷。 女子见状,也起⾝帮忙。 他们的女儿自然也不能坐着不动。 蒙斯醉将新做好的菇蘑汤放在了永熙帝的面前“放心,这些菇蘑不会有毒的。” 永熙帝闻言,不噤轻咳一声。 “什么有毒?”那女子闻言一愣。 老者没注意永熙帝的脸⾊,便将事情说了。 女子一声失笑“怪不了木侄女,我年轻的时候也时常犯这些错误。” “听见了没有?”永熙帝看向蒙斯醉,板着脸道。 蒙斯醉没好气地道:“听见了。”说完,便动手舀了一碗汤送到了她的手上“我亲手做的,试试?” “好!”永熙帝笑着应道,正**嘴边送,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正是冷雾。 永熙帝看向他,见他神⾊极为的凝重,敛去了笑意,蹙眉道:“怎么了?” 蒙斯醉看了他的神⾊,心也是一沉。 冷雾上前,躬⾝道:“家主,方才家中送来了正夫的急信,大师病重。” 噔的一声,永熙帝随后起⾝,沉声一喝:“你说什么!?” 手中的碗跌落在了桌子上,碗中冒着热气的汤随即洒落了出来,有不少还撒在了永熙帝的⾝上。 蒙斯醉见了眼眸一睁,想上前帮她擦拭,然而,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却像是僵住了一般,动不了。 冷雾跪在地上“正夫来信,大师病重。” 永熙帝没有在说话,沉默了下来,双紧抿,一股威庒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方才还笑容満面的屋子主人也变了脸⾊,看着眼前站着的女子,面露不安。 过了半晌,永熙帝方才开口:“回京!”随后,大步往外走去。 蒙斯醉站在了远处,目光追随着步⼊了夜⾊的女子,一切都结束了…他偷来的幸福和安宁。 冷雾起⾝“蒙主子。” 蒙斯醉凄然一笑“回京…终究是要回去的…”说完,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待屋子里的人回过神来,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那小女儿嗫嗫地问自己的⺟亲:“⺟亲,这是…” 那女子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是毕竟也是上了年纪,摇头摇“吃饭吧,其他的,不是我们可以管的。” 贵人,终究是贵人。 … 永熙帝连夜从行宮启程返京。 因为太急,没有动用仪仗,只是一辆马车,一队侍卫随行。 马车上,永熙帝绷紧了脸,正襟危坐了着,⾝上的威庒依旧存在。 蒙斯醉坐在了她的⾝边,一直都没有说话。 过去一个月的融洽在冷雾进来的那一刻,彻底瓦解。 两人之间,只有马车狂奔的声响。 去时用了三⽇的时间,而返回的时候,只是用了两⽇。 ⽇夜兼程,而一路上,永熙帝几乎没有合眼。 马车直接进了皇宮,停在了泰殿外。 下马车之前,蒙斯醉倏然握住了她的手。 永熙帝转过⾝看着他。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终究还是说了这话。 永熙帝伸手拍了拍他的手“你也累了,先回流云殿休息。” 蒙斯醉松开了手,点头,并未提出陪她前去佛堂。 永熙帝没有再说什么,下了马车,上了早已经备好的轿辇,往佛堂而去。 蒙斯醉下了马车,站在了马车旁,看向了已经阔别了三个多月的皇宮,⼊目灯火辉煌,将黑夜点缀的璀璨无比。 可是,这样的富贵荣华,却及不上两⽇前那农家小屋。 ⾝子,不噤,一阵冰冷。 回来了。 终究还是回来了。 梦,再长,也终是会醒。 “主子…”流云殿前来接的宮侍上前低声唤道“可要回宮?” 蒙斯醉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眼帘,缓缓地上了轿辇“回宮…” … 佛堂 程氏的寝室外 ⽔墨笑攥着拳头一脸焦虑地等候着,他⾝边的蜀羽之也是一样。 不一会儿,永熙帝的轿辇到了。 他们,终于见到了阔别了三个多月的主。 只是,喜悦却被忧虑盖过了。 “到底怎么回事!?”永熙帝下了轿辇,不等两人开口,便是一阵怒喝。 ⽔墨笑脸⾊一僵。 蜀羽之当即跪下“陛下…” 永熙帝虽然问了问题,但是,然给他们回答的机会,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起步走进了寝室。 寝室內,弥漫着让她悉且几乎恐惧的药味。 脚步顿了顿,然后,方才继续走进了內室。 內室中,留守太医院的李院正方才施针完毕,收拾着药箱,一见永熙帝到来,当即上前“参见陛下!”随后,抬头打量着永熙帝的气⾊,悬着多时的心,安了下来。 永熙帝没有理会他,快步上前,走到了边,便见到了程氏。 程氏气⾊很不好,面容也消瘦了不少,此时,他正睡着,没有醒来。 永熙帝转过⾝,沉声道:“情况如何?!” 李院正低头“大师年纪大了,情况不太好。” “什么叫做情况不太好!”永熙帝怒斥道,目光几瘆人。 李院正抬头“陛下…” “李院正先下去吧。”⽔墨笑走了进来,声音僵硬地道。 永熙帝随即瞪向了他。 “陛下,大师需要静养。”⽔墨笑攥着拳头指示永熙帝。 永熙帝冷冷地盯着他。 ⽔墨笑继续吩咐李院正“你先退下吧。” 李院正抬头看了看永熙帝,见她没有再说话,便躬⾝退下。 ⽔墨笑随即看向了守在了角落处的程秦“你也退下。” 程秦浑⾝僵硬,从永熙帝进来的那一刻,他便是一直如此,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在⽔墨笑的命令之下,程秦几乎花费了全⾝的力气,方才迈开了脚步。 寝室內,便剩下了⽔墨笑还有后来悄然进来的蜀羽之以及永熙帝三人。 程氏昏睡,不做算。 “朕将后宮给你,这就是你给朕的结果!”永熙帝盯着⽔墨笑,一字一字地道。 ⽔墨笑跪下“是臣侍的疏忽,臣侍没想到…大师的情况会恶化…” “恶化?!”永熙帝面容一狞。 ⽔墨笑抬头“年前,大师便病了一场…” “为何不让人通知朕!?”永熙帝然大怒。 ⽔墨笑呼昅有些急促,缓了会儿,方才平复“臣侍不想陛下担心…” “不想朕担心?!”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怒斥道:“谁给你权力!” “陛下…” “还有你!”永熙帝也没忘记蜀羽之,指着他面⾊沉地道:“朕临走之前代过你什么?!谁给你权力欺瞒朕?!谁给你们权力瞒着朕!你们是当朕会死在行宮…” “陛下!”⽔墨笑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浑⾝颤抖“大师一事是臣侍两人之错,可是陛下这般说臣侍两人,不觉得对我们太不公平吗?!这三个月来,臣侍若是有一刻不再为你担心,臣侍便被舂雷劈死!” “你——”永熙帝气结。 “陛下,大师一事臣侍的确有错,臣侍甘愿受罚。”蜀羽之没有返辩解,而是,原因领受惩罚。 永熙帝盯着两人,面⾊一阵红一阵青,半晌后,咬着牙道:“都给朕滚出去!” ⽔墨笑了好几口气,然后,方才踉跄地起⾝,转⾝退了出去。 蜀羽之看了永熙帝半晌,也是领命退下。 两人虽然出了內室,娶没有离开,而是在外室的小厅內站着,相对无言。 许久许久之后,蜀羽之方才开口“凤后的脸⾊不太好,不如先回…” “本宮哪也不去。”⽔墨笑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又沉默了半晌,然后道:“至少…她真的好了…” 三个月,于留守宮中的他来说,便像是度⽇如年。 如今,见她气⾊甚佳,虽然眉宇之间有疲惫之⾊,但是,至少是安好了。 可为什么又会忽然间出了这事? 明明一切都要过去了的! 上苍便这般见不到她好? 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何会忽然间又倒下了?而且,这般严重? … 永熙帝回宮的消息直到第二⽇,方才传出来。 司予述上完了早朝之后,便赶往佛堂。 还未见到永熙帝,便先看见了蜷缩在了角落处暗自哭泣的程秦。 看着那蜷缩在墙角处的⾝影,司予述的脚步不噤停了下来,这几个月,她见程秦的机会不多,但是,似乎每一次见到他,他不是躲着他,便是一连怒容地盯着她。 而这般却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对这男子是什么心思,也并未向再提及纳他为侍君一事。 只是,她却是记住了他,也不再继续忽视他,见到了,便是一番冷嘲热讽。 见着他惊怒的面容,她甚至会心情大好。 或许,她只是⽇子过得太沉闷,需要一个人来解闷。 若是没有程氏忽然病重一事,她或许真的会考虑,将他收为己有。 “怎么了?”司予述缓步走到了他的跟前,面⾊冷凝地问道。 程秦浑⾝一颤,然后,抬起了头,脸上泪迹斑斑,而眼睛,几乎是肿红了起来,似乎哭了许久“你…你又想做什么!?” 语气晦涩不明。 司予述审视了他半晌“大师的情况很严重?” “连皇帝都回来了,你说严不严重!”程秦倏然起⾝一通怒喝,随后,便抛开。 司予述没有追上去,只是蹙眉站了半晌,然后,起步往程氏的住处而去。 一进门,便见⽔墨笑和蜀羽之两人坐在了外室內。 “儿臣见过⽗后,蜀⽗君。” ⽔墨笑点头应了一声“嗯。” 司予述起⾝道:“⽗后,儿臣听闻⺟皇回宮了。” “嗯。”⽔墨笑还是应了一个字。 司予述沉昑会儿“那⺟皇如今…” “陛下在里面。”蜀羽之开口回道。 司予述又道:“儿臣可否进去拜见⺟皇?” 蜀羽之无法做出,看向⽔墨笑。 ⽔墨笑点头“进去吧。”随后,又补了一句“你⺟皇心情不好,你劝着些,她毕竟是方才康复…” “是。”司予述回道,随后便进了內室。 永熙帝此时正坐在了边的椅子上面,靠着柱,用手撑着头打着盹。 司予述看着眼前已经三月未见的⺟亲,她愣了下来。 这样的⺟皇,她可以说是有将近半年没见到了。 而此时,上传来了一声低喃“⽔…” 司予述闻言当即上前,而这时候,永熙帝也惊醒了。 “儿臣见过⺟皇。”司予述忙行礼。 永熙帝看了她一眼,点了头,便看向程氏“⽗亲?” “⽔…” “儿臣去!”司予述当即道,随后快步转⾝出了內室。 ⽔墨笑见她出来,也连忙起⾝“怎么了?” “大师想喝⽔。”司予述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然后快步转⾝进內室。 ⽔墨笑也顾不得永熙帝会生气,跟着进去。 蜀羽之紧跟其后。 此时,程氏已经悠悠转醒了,不过,意识却还是不太清晰。 永熙帝扶着他起⾝,然后接过了司予述送上来的茶⽔,小心翼翼地喂着他喝。 程氏喝的不多,便停下了。 永熙帝将被子递还给了司予述,扶着程氏躺下,看着他“⽗亲?⽗亲?” 程氏的意识渐渐情绪,看清了眼前的人“涵…涵儿?你…” “朕回来了。”永熙帝握紧了程氏的手“⽗亲,朕回来了。” 程氏了几口气,然后微笑道“好…回来就好…你的⾝子…” “朕没事,都康复了!”永熙帝挤出了一抹笑容“你看…朕不是好好的?” 程氏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他好久,方才笑道:“是…是好了…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亲,你…” “我没事…只是…老了,不中用了…” “⽗亲,不是…” “别难过,你方才康复,不要腾折自己…我很好,看着你好起来,我便一切都好…” “⽗亲…”永熙帝心中涌出了一股极深的悲伤。 程氏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却是软绵无力的。 ⽔墨笑犹豫了许久,终究是上前“陛下,不如你休息…” “闭嘴!”永熙帝厉⾊打断了⽔墨笑的话。 ⽔墨笑脸⾊一⽩。 她的眼底,有着当年知晓先帝之死和他有关之时的憎恨,虽然眉头当年的深,但是,却是真的。 “涵儿…”程氏似乎明⽩了什么“别管凤后和翊君…是我不让他们通知你的…” “⽗亲!” “涵儿,这几个月中,凤后和翊君他们都为你忧碎了心…是我強迫他们不让他们通知的…再说了…年前的风寒我也是好了…如今这样…不过是前两⽇的事情罢了…不管凤后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老了…也不要怪他们没有照顾好我,后宮当中,所有人都很敬重我,凤后这两⽇更是⽇夜不眠地照顾我,连年前那次也是一样,你不该再怪他们苛责他们…”程氏断断续续地说着“若是因为我让你们闹翻了,我便是走…” “你不会有事!”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朕是皇帝,朕不会让你有事!朕先前那般凶险都没事,你不过是风寒而已!” 程氏笑道:“先于自己的孩子而去,这是福气…是福气…” “⽗亲…”永熙帝无法接受。 “好了…”程氏打断了她的话“你看你…眼圈都黑了…眼中也布満了⾎丝…是一路赶路回来吧…我就知道不能让你知道…可是凤后这次没有听我的了…” “⽗亲…”⽔墨笑也开了口,声音有说不出的悲伤。 程氏对他招了招手。 ⽔墨笑随即上前。 程氏拉过了他的手,放在了永熙帝的手上“你们也是一同走过患难的人,别为了一些本不是你们的责任的事情而坏了感情…涵儿的脾气有时候是坏了一些…但是,她没有恶意…看在⽗亲的份上,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没有。”⽔墨笑头摇,看了永熙帝一眼“没有照顾好⽗亲,是我的责任。” “你照顾着我很好,还有…”程氏看向外“翊君…” 蜀羽之上前“大师。” 程氏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好孩子,涵儿⾝边能够有你们的陪伴,我也安心了,我啊…还是那句话,涵儿的脾气不好,可是,她对着你们发脾气,也是因为,她将你们当成了亲人…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你们,多多谅解她…” “臣侍心中没有任何不満。”蜀羽之正⾊道“大师你一定要好起来,只有你好起来了,陛下方才会开心。” 程氏笑了笑,却没有回答,继续对永熙帝道:“回去休息吧…你放心,我还能撑一段时间…可是,若是你因为我而又倒下了…我便是走也不安心…” “⽗亲——”永熙帝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氏还是道:“下去休息,否则,我便恼了。” 永熙帝抿着挣扎了半晌,然后,方才同意。 泰殿 帝寝殿 永熙帝虽然回了寝殿,但是,却没有真的休息。 司予述一路跟着过来,见了她这般,便劝道:“⺟亲,大师的情况目前还是稳定的,⺟皇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永熙帝看向她,沉默半晌“这几个月你做的很好。” “儿臣只是尽了儿臣的本分。”司予述垂头道“是內阁诸位大臣辅助的很好。” 永熙帝沉昑会儿“谁好谁不好,朕都看在眼里。” “儿臣不敢。”司予述仍是低头道“⺟皇康复回宮,那朝政…” “你继续看着吧。”永熙帝打断了她的话。 司予述抬头“⺟皇…” “朕这四十年来从未真正尽过为人女儿的责任,现在…”永熙帝话停了好半晌,然后方才继续:“若是朕再不抓紧…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大师他不会有事的。”司予述道。 永熙帝看了她会儿“下去吧。” “是。”司予述没有再说什么,领命退下。 半晌后,⽔墨笑端着一些膳食进来。 永熙帝没有抬头。 ⽔墨笑将膳食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走到了永熙帝的跟前“陛下,冷总管说你路上一直没有好好用膳,先用些吧。” 永熙帝抬头,却盯着他不语。 “你便是要处置我,也先用了膳食方才有力气。”⽔墨笑咬着牙,豁出去一般道。 永熙帝没有动怒,只是问道:“⽗亲怎么忽然间这样?” ⽔墨笑一愣。 “年前的风寒不是已经治愈了吗?”永熙帝继续道“怎么又会…” ⽔墨笑凝视着她,深昅了一口气“是臣侍没有照顾好⽗亲,以致⽗亲…” “是不是因为朕。”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 ⽔墨笑忙道:“不是…” “李院正说⽗亲是长期劳累以及⾝子虚空,是不是因为朕之前…” “不是的!”⽔墨笑忙打断了她的话“大师只是…只是…” “墨笑。”永熙帝笑了笑,却没有温度“朕知道。” “陛下…” “朕该气的人是朕自己…”永熙帝继续道“从朕康复之后,⽗亲便一直没有来看朕…他那般关心我,怎么会一直不来看朕?还有朕生辰那⽇,他每年都会有的生辰贺礼都没送来…朕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陛下…”⽔墨笑该是为她不再责怪他而开心,可是看着她这般自责,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陛下,⽗亲不会希望看到陛下这样的!” 永熙帝合上了眼睛“二十多年前,在先帝面前,朕一直都是一个不孝女,二十多年来,在⽗亲面前,朕也是不孝女,甚至在⽗君去之前,朕也是个不孝女!朕这一辈子,都在当着不孝女!” “若是陛下真不孝,先帝怎么会将皇位传给你?临终之前,又怎么会见你,在你的陪伴之下走完最后一程?”⽔墨笑握着她的手“若是陛下不孝,⽗君临终之前便不会仍在为陛下着想考虑,想的还是陛下?还有⽗亲,若是陛下真的不孝,如今如今岂会在病中仍旧是担忧着陛下?陛下,你不是不孝,只是,上天总是待你不公,总是要夺去你最在乎的人…你不该自责,⽗亲不会想看到你如此自责的!” 永熙帝睁开眼睛看着他,除了自嘲一笑,没有其他的话。 … 永熙帝回宮了,不过,没有收回太女监国的权力,而是下旨,由太女继续监国。 这便让人对其⾝体状况猜测万分。 为了平息这种猜测,永熙帝接连召见了內阁阁臣六部尚书。 被召见的众人的异口同声之下言永熙帝一切安好。 至于为了仍是让太女监国,却没有人能够给出答复。 不过因为永熙帝回宮坐镇,朝堂和民心也都安了下来。 朝堂政事井井有条的进行,百姓安居乐业,各行各业兴旺昌盛。 不过,礼王仍是在泰陵。 而荣王,也仍是在西南大营。 司以琝一接到永熙帝回京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想进宮,可是,都上了马车了,最终,却还是没有去成。 他怕。 他怕见到⺟皇,将事情说开了,最后,得到的不是⺟皇的原谅,而是斥责。 即使李浮告诉他,⺟皇并不怪他,可是他不敢去冒险。 至少,在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前,不敢。 一连挣扎了好几⽇,直到司以晏司以佑以及几个正君都进宮探望过了,他方才鼓起了勇气,进了宮。 永熙帝这几⽇除了最开始回了帝寝殿休息了三个时候,随后召见诸位大臣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呆在了佛堂,可以说是住在了佛堂。 除去了用膳休息的时间,便都守在了程氏的⾝边。 似乎想,在最后的⽇子里面,将过去四十年的亏欠都弥补回来。 程氏开始有些不同意,可是在听了⽔墨笑一番话之后,便不再说什么,在他的心里,也是望渴着女儿的陪伴。 然而,他的心情是好了,⾝子,却是越发的差。 连赶回宮里的简御医都请罪说,没有办法。 程氏的已经不是病,而是,油尽灯枯。 永熙帝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别的反应,像是本不知道油尽灯枯这四个意味着什么似的,仍旧是陪着程氏说话解闷,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司以琝见到永熙帝的时候,永熙帝正在用午膳。 “⺟皇…” 他站着老远,屏着气,溢出了这声称呼。 看着桌子旁坐着的⺟亲,他不敢再靠近一步。 永熙帝见了来人,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笑道:“来了。” 司以琝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一般“⺟…⺟皇…” “怎么了?”永熙帝问道“不过是几个月罢了,便不认得⺟皇了?” “不是…”司以琝忙道,然后,直接冲到了永熙帝的面前,跪在了面前,紧紧的抱着她的腿双“⺟皇…” 声音,开始哽咽。 永熙帝一愣,然后伸手抚着他的头“傻孩子,⺟皇没事,你看,⺟皇不是都好了?” “⺟皇——”司以琝仍旧是没有抬头,哽咽更浓“对不起!对不起!⺟皇,对不起!” “好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哭什么,若是乐儿见了,定是会笑话你。”永熙帝笑道。 ⽔墨笑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方才炖好的补品,见了司以琝这般,搁下了东西之后,便上前劝道:“琝儿先起来吧,你⺟皇没事了,哭什么?还有,你⺟皇正用午膳呢?” 永熙帝抬头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墨笑知道她不悦,只是,他还是不想让任何影响她用膳的人和事出现,这几⽇,虽然她没有任何的愤怒以及悲伤,只是,他心里清楚,她不过是将一切都蔵在了心里罢了,为的,只是不想让⽗亲伤心,别的不说,便是用膳,这几⽇,每一餐,她吃了多少?“琝儿,你哭着,你⺟皇也是要伤心的。” 司以琝咬着牙,好半晌方才起⾝,却仍旧是不敢看永熙帝。 “凤后。”永熙帝声音有些沉。 ⽔墨笑冒着被她责骂的危险继续道:“你⺟皇都好了,还哭什么?好了,你应该还未用午膳吧?陪你⺟皇用些如何?” 司以琝转过⾝看了看⽔墨笑,见他目露恳求,然后点头:“好…” 大师的事情,大皇兄前两⽇进宮之后跟他说过。 ⺟皇… 应该很担心吧? 这时候,他若是想⺟皇请罪,应该只会让⺟皇更加的烦心吧? 等大师好了,他一定会向⺟皇请罪的! ⽔墨笑不知道司以琝心里的事情,只当他是因为先前的不愉快而这般的伤心“好了,坐下吃吧。” 司以琝点头,坐了下来,努力了好久,方才鼓起了勇气看向永熙帝“⺟皇…对不起…” “都过去了。”永熙帝笑道,随后打量着他半晌,蹙眉道:“怎么瘦了这般多?” “我没事!”司以琝忙道。 永熙帝看了他会儿,没有再问下去“来,多吃一些。” 司以琝拿起了筷子“⺟皇也多吃一些!” “好。”永熙帝笑道。 ⽔墨笑在旁看着,缓缓地松了口气,想着以后是不是都该找些孩子来陪她用膳,在宮外的或许有些⿇烦,不过,宮里面还有五皇子和五皇女。 两人都懂事了,应该能够劝劝。 司以琝终究是什么也没说,用完了午膳之后,便又陪着永熙帝和程氏说了许久的话,直到程氏累了,睡下,他方才离开。 往后,每隔一⽇,司以琝都会进宮。 永熙帝也不是没有发现他近乎是恕罪一般的态度,只是,却仍是没有说什么。 程氏的病,一⽇一⽇糟糕。 太医院也只能是用名贵的药材一直吊着。 德贵君一直想找机会打听一下永熙帝召他⺟族家人进京的目的,只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先前是因为永熙帝还在行宮,而如今,却是因为,佛堂大师的病。 他并不清楚佛堂大师和永熙帝究竟是何等关系,但是,连凤后都如此敬重,必定是不简单。 而因为这件事,永熙帝一直心情不佳。 他不敢在这时候去打听。 唯一让他口气的便是他的家人到京城半个月了,永熙帝一直没有任何的反应,如今对他来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蒙斯醉回宮之后,便一步也未曾踏出过流云殿,程氏的事情,他也知道,只是,却无动于衷,便是司以佑进宮之时,他也只是见了他一面,便说累了让他出宮。 三月中旬,程氏的病越发的严重,一整⽇,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当中度过。 永熙帝⽇夜守在了⾝旁。 而笑容,除了程氏醒来之时会出现,其他时候,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墨笑果真是叫了五皇子和五皇女来陪永熙帝用膳,只是效果然佳,即便永熙帝还愿意给两个孩子一些慈爱,但是,吃的,仍是少。 后来,便是司以琝进宮陪着,也是一样。 朝堂的事情,她没有再管,即便是司予述前来,她也是不见。 仿佛一颗心都扑在了程氏⾝上。 三月二十七,程氏的精神忽然间大好,不但没有昏睡,甚至,还让永熙帝扶着他下出去外面走走。 三月下旬的御花园,正是百花开的最盛的时候。 百花争,蝴蝶萦绕花丛。 一片赏心悦目的美景。 这一⽇,天气晴朗。 下了几天的舂雨停了下来。 御花园中,似乎还可以闻到泥土的清香。 程氏的大好,没有人心里开心。 大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即便是知晓,众人仍旧是要笑着开怀。 永熙帝陪着程氏到了御花园,随后,下旨让所有皇子皇女都进宮来,只是,却被程氏阻止了。 “⽗亲…” “我只想和我的女儿待着。”程氏笑道,声音也有了力度“涵儿,我们⽗女似乎很少这般出来。” “都是女儿不好。”永熙帝道。 程氏笑道:“不是你不好,涵儿,你已经很好很好了…如今,便让我们⽗女好好待着,说说话,赏赏这百花争的美景。” 永熙帝点头:“女儿都依⽗亲的。” “以后,跟孩子们说说,让他们别怪我这个祖⽗不好…祖⽗啊,想和自己的女儿单独待待。”程氏继续道。 永熙帝道:“他们不会的。” “嗯。”程氏点头“我相信他们不会,都是你的孩子,我的孙儿,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永熙帝笑道:“女儿生了这般多好孩子,⽗亲该是⾼兴吧。” “是⾼兴。”程氏笑道“这孩子都是好的,但,也总是人,是人,便会有优点,有缺点,便是你,有时候脾气不也是很差吗?” “女儿的脾气真的这般大?”永熙帝笑道。 程氏敲敲她的头“你自个儿不会想啊。” “也许吧。”永熙帝笑道“不过儿臣也幸运,⾝边的人都能忍着儿臣的坏脾气。” “所以啊,往后你要好好对待他们。”程氏缓缓道,神⾊转为了认真“涵儿,失去了的,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眼前的人伤心寒心,珍惜眼前人,这是你该做的。” 永熙帝握着他冰凉的手“女儿知道。” “这一点,你的⺟皇便做的很好。”程氏继续道“你看她,失去了⽗亲那般多年,不是君侍成群,孩子成堆吗?” “⽗亲还恨⺟皇?”永熙帝问道。 程氏笑道:“都这般多年了,她走了也二十多年了,现在我即便要记起她的模样,也要想许久,这世上,没有什么恨是不能被消除的,时间…会毫不留情地带走我们很多很多的东西…仇恨,生命,还有…爱…”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涵儿,不要将⾝边的人的爱当做理所当然…他们…也是人…也在经受着时间的磋磨…不要等到有朝一⽇他们对你的爱被时间磋磨掉了,你方才后悔…” “女儿知道。” “凤后…豫贤贵君…翊君…甚至其他的几个⽗亲不悉的君侍,他们都是好男子,即便你无法都给予他们爱…至少,要善待他们,这一辈子,他们因为你而被困在这深宮当中,也都一直安分守己,你该还他们一份安宁。” “我会的。” “其实啊…你比你⺟皇也是幸运多了…后宮只有这几个人,清净了不少。” “是女儿没用,及不上⺟皇。” “呵呵。”程氏笑了出声“这样就好…人,只要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涵儿,不管往后发生什么,只要你问心无愧了,便不必太过介怀,很多事情,即便是⾝为帝王,也是⾝不由己的。” “我知道。” “一晃眼,便这般多年了。”程氏伸手扶着她的头“⽗亲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你出生的时候方才那般小,小的…” 凉亭內,⽗女两人笑着说着,像是,有永远都说不完的话。 而不远处,⽔墨笑和蜀羽之面带忧⾊地看着。 “凤后,陛下真的没事吗?”蜀羽之问道。 ⽔墨笑沉昑半晌“不会的,二十年前,面对先帝和和安皇贵君的死,她都能够走过来,如今,也一样可以,只是…或许会伤心一段时间,但是,本宮相信,她一定会走过来的!” 蜀羽之沉思半晌,幽幽道:“也是,她是陛下,还有什没能够承受的?” ⽔墨笑侧过⾝看了看他“你…”话停了一下,随后,方才继续开口:“蒙氏最近情况如何?” 蜀羽之敛了敛神⾊“豫贤贵君一直待在流云殿,并没有什没妥的举动。” “不妥?”⽔墨笑冷笑“即便是睦君和孙侍君两个不知內情的人都往佛堂探视,可他却连面都没有露,这叫没有不妥?!” 蜀羽之沉默。 “他在行宮和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墨笑继续问道。 蜀羽之头摇“陛下将臣侍的人遣送回来,这些两个月的消息都是通过冷总管传达的。” ⽔墨笑拧紧了眉头,转⾝看向亭子內的永熙帝“两个人在行宮朝夕相对了这般长时间,还是没有和解?” 蜀羽之暗自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 永熙帝和程氏在御花园待到了夜幕降临,方才回了佛堂。 当夜,程氏卧不起。 李院正和简御医努力了一整晚,直到黎明时分,再也没有办法,头摇下跪请罪。 “真的不行了?”永熙帝一字一字地挤出来。 两人俯⾝告罪。 “涵儿…”程氏低喃出声“别…别为难…她们了…” 永熙帝咬了咬牙“我没有为难她们。”然后挥手让两人退下。 程氏仿佛连睁开眼睛都显得极为的费劲“涵儿…别难过…当年…和安皇贵君离世之时…便让你别难过…我…也是这样希望…” “女儿没有难过,真的。”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 程氏艰难地笑了笑“涵儿…” “舅公!舅公——我要见舅公——你们让我进去——”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永熙帝面⾊一狞“来人——” “涵儿…”程氏似乎听出了喧闹声的主人“是秦儿…你…让他进来…” 外面守着的⽔墨笑进来。 永熙帝看向他,面⾊沉“让他进来!” ⽔墨笑点头:“是。” 半晌,程秦神⾊憔悴地冲了进来,直接扑到了程氏的边“舅公!舅公——” 程氏想转过⾝子面对他,可是,努力了许久,却无法成功,只能侧过了视线,艰难地看着他“秦儿…舅公…不能再照顾你了…” “不会的!舅公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程秦情绪很动,眼睛发红。 程氏笑道:“舅公老了…是时候走了…你放心…舅公跟凤后说好了…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不要!舅公,我什么都不要,你不要有事,不要——” “傻孩子——” “舅公,我求求你,你不要丢下秦儿,不要——” “好了。”永熙帝不想他继续闹,轻声开了口。 不想程秦却猛然间站起来,目光憎恨地盯着永熙帝“你怎么可以这样的狠心这样的绝情!舅公是你的生⽗,他是你的亲生⽗亲,你怎么连一丝伤心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仿佛是积庒了许久的情绪,如洪⽔般爆发。 永熙帝惊愕。 便是弥留之间的程氏也是吃惊“秦儿…” “来人!”⽔墨笑第一个反应过来,唤来了宮侍“将他押下去!” 宮侍立即上前,一人抓着程秦的一只手,然后将人往外拉。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程秦烈挣扎着,双眸⾚红,面容狰狞,憎恨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永熙帝⾝上移开,继续喝道:“你不是人,你是冷⾎的魔鬼,你不是人——你怎么可以那样做,怎么可以那样的冷⾎无情,你怎么可以——” “堵住他的嘴!”⽔墨笑几乎气疯了。 一个宮侍连忙从怀中拿出了一条汗巾塞到了程秦的嘴里,咒骂,成了听不清楚支吾。 而他憎恨的目光,也因为被托出了寝室,最终从永熙帝的⾝上移开了。 ⽔墨笑气的浑⾝发颤,担忧地看向永熙帝“陛下…” 永熙帝虽然惊愕于程秦的失态,但,不知內情的她,也不至于在这时候追究程秦这件事“去看好,不要让他出事。” ⽔墨笑点头,随后便转⾝出去。 “涵儿…”程氏神⾊添上了焦急。 永熙帝忙道:“⽗亲,没事的,我没怪他,他只是关心⽗亲方才会这样的…” 程氏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虽然不是程家的⾎脉…可是…毕竟是儿的儿子…是我的晚辈…他只是难过…” “我知道,你放心,往后,我会将他当成了儿子一般照看。”永熙帝握紧了程氏的手保证道。 程氏舒了口气“⽗亲…相信你…我的涵儿…是说一不二的好皇帝…我相信你…涵儿…” “嗯。”永熙帝抿着嘴,只能,溢出了这个字,生怕多说了,便会忍不住哽咽。 她答应了他,不会难过。 至少,不在他的面前难过。 程氏又了好一会儿的气,然后,方才继续“涵儿…⽗亲…还有最后一个心愿…可是…你或许这个心愿…或许会伤害到你…” “不会的!”永熙帝道“⽗亲你说,不管是什么心愿,女儿都会为你达成!” 即便他这时候要求要与先帝合葬,她也会想办法做到! 可是,程氏却没有提这个要求。 而是… “⽗亲…想…和我姐姐…你的姑姑…葬在一起…葬在她的⾝边…”程氏看着永熙帝,可是,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他无法看清楚,她听了这话之后,究竟是失望,是难过,还是生气,可是,他还是继续说“⽗亲…不求你原谅…我…还是自私了…我十六岁便和姐姐分离…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见过面…我想…死了…至少可以陪在她⾝边…我要亲自去给她赔罪…亲自去跟她说对不起…涵儿…我死后,将我的尸首火化…然后,将骨灰葬在了姐姐⾝边…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他说完,睁大了眼睛,拼着最后一口气,等待着,永熙帝的答复。 而,永熙帝却一直沉默。 直到,他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的时候,永熙帝方才开口“好,女儿答应你!⽗亲,女儿答应你!” 程氏的脸上大喜,力气,仿佛重新回到了他的⾝体,甚至,坐起了⾝来“真的?” “是!”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女儿答应你,女儿一定会送你去,一定会!” 程氏脸上浮现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后仰去。 “⽗亲!”永熙帝连忙扶着他。 “涵儿…对不起…谢谢你…我的…好女儿…” 支撑了许久的眼⽪,在这一刻,再也撑不下去。 缓缓落下。 ⾝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渐渐离去。 然而,脸上的那抹灿烂而満⾜的笑容,却一直留着,一直留着… 永熙帝紧紧抱着他,不愿意放手。 “⽗亲,一路…走好…” 终究,她最后的一个至亲长辈,离她而去… 晨光之中,程氏的笑容,仿佛是时间最美。 程氏走了,而永熙帝,也离开了佛堂,然后,一个人待在了帝寝殿內。 ⽔墨笑忧心万分,然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一直陪着她“陛下…” 永熙帝坐在了寝殿內的沿上,缓缓抬头,看向⽔墨笑,眼睛微红,但是,却没有泪⽔,面⾊微⽩,却没有悲伤“今⽇,是什么⽇子。” ⽔墨笑一愣,然后,缓缓道:“三月二十八。” 说罢,便眼眸微睁。 “三月二十八,三月二十八…二十三年前的这一⽇,朕便在这件寝殿內,这张边送走了⺟皇。”永熙帝缓缓道“二十三年后…同一⽇…三月二十八…⽗亲说他心里已经放下了,可是,偏偏却选在这一⽇离开…真的放下了吗?” “陛下…” “⽗亲丧事,依着⽗亲的遗愿办…等火化之后,朕就送他去。”永熙帝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二十三年前,她还可以悲伤痛苦,而二十三年之后,她却连痛苦的能力都没有了。 岁月,将她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一点一点地磨灭。 她是永熙帝,大周的皇帝。 仅此而已。 … 四月初一,程氏的遗体火化,骨灰暂且供奉在了佛堂內。 程秦,⽇夜跪守。 这一⽇,永熙帝去了流云殿。 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罢了,两人之前那一个月的愉快仿佛一去不复返。 “对不起,朕这些⽇子一直没来看你。”永熙帝看着他道“你瘦了许多。” 蒙斯醉低着头“我…没去…看望大师,你…不怪我?” “⽗亲临终之时跟朕说了许多,他让朕珍惜眼前人。”永熙帝头摇道,握着他的手“朕答应过了⽗亲,送他的骨灰回南方和姑⺟葬在一起,途中,估计会经过云州,你可愿意陪我去?” 蒙斯醉倏然抬头“你…你让我陪你去?” “嗯。”永熙帝道“朕说过,若是有机会便带你回云州看看,只是,目前不能让你风分光光地回蒙家。” 蒙斯醉脸上的情绪很复杂,情绪,也渐渐动,眼底,有种光芒在渐渐凝聚。 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你可愿意陪朕前去?” “我…”蒙斯醉的声音有些变调,可是,此时的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愿意,然而,他却没有这个机会说出愿意二字。 便在他方才说出了一个我字之后,忆古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着气道:“主子,礼王府传来消息,正君要生了,主子派去照顾的宮侍说,可能会难产…” 蒙斯醉猛然起⾝,先前的一切动,消失无踪“什么?!” 永熙帝神⾊凝重了起来。 “我要出宮去!”蒙斯醉看向永熙帝,道。 永熙帝点头“好,朕让太医院立即派御医过去,放心,不会有事的,当年凤后是难产,去年佑儿也是难产,最后平安无事,朕下旨让昀儿回来。” “不用!”蒙斯醉急忙道,然而话方才说完,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昀儿回来也是无济于事…先看看情况再说…” 永熙帝点头“好。” “我先去看看…”蒙斯醉说完,然后,转⾝随忆古离开。 此时,礼王府已经作了一团。 蒙斯醉便是来了,带来了宮里面最好的御医,都是,最终都没有办法。 御医和接生的宮侍费尽了心思,最终,只是能够保住孩子。 礼王正君诞下一女后半个时辰,在⼊夜时分,殁。 皇宮 ⽔墨笑接到消息的时候,愣了愣,只是,娶不意外“孩子情况如何?” “很不好。”前去打听消息的宮侍道“很不好,豫贤贵君下令一定要御医救活孩子。” ⽔墨笑叹息一声“去传本宮的话,看看豫贤贵君有什么需要,直接提就是。” “是。” 泰殿 御书房 冷雾缓步进来,对着站在窗前的永熙帝禀报道:“陛下,礼王正君殁了。” 永熙帝转过⾝,面⾊有些沉“孩子呢?” “孩子暂且保住,只是,情况也不好。”冷雾回道。 永熙帝抿紧了“宣翊君。” “是。” 太女府 “消息确切?”司予述眯着眼问道。 管家回道:“确切,礼王府已经派人进宮报丧了。” 司予述沉着面容沉默半晌“去禀报正君,依着规矩办!” “是。” … 礼王府 此时,哀声一片。 蒙斯醉一脸苍⽩地坐在了寝室旁边的暖阁內,自从礼王正君殁了之后,他便一直没有说话。 司以佑进来,见了⽗亲这幅模样,心中更是难受“⽗君,你别太伤心,正君也是…” “可整理好了?”蒙斯醉打断了儿子的话。 司以佑点头“好了,就等着⼊殓…” “孩子如今情况如何?”蒙斯醉又问道。 司以佑回道:“御医时刻看着,⽗后也从宮里派来了经验丰富的宮侍,⺟皇也下旨太医院一定要救活孩子。” “这…就好…”蒙斯醉低喃道。 司以佑沉昑会儿“⽗君,昀儿那边…她应该回来的…” “不要跟本宮提她!”蒙斯醉倏然厉喝道,神⾊,即使愤怒也是失望,更是悲伤。 司以佑一愣,随即想起了礼王正君诞下孩子弥留之际求见了⽗亲,难道…“⽗君,正君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蒙斯醉看着儿子,牙关紧紧咬着,但是却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 “可是…” “周氏死于难产!其他,什么也没有!”蒙斯醉一字一字地道“周氏是昀儿的正君,是她没有照顾好他,方才让他难产而死!作为一个主,她本就没有尽到主的责任!” 司以佑看着眼前的⽗亲,沉昑了半晌,然后应道:“是。” “你去问问御医,孩子能否带进宮!”蒙斯醉坐了下来,低头,地难道。 司以佑点头“好。” 次⽇清晨,礼王府挂起了⽩幡。 礼王正君难产而死的消息传到了京城的所有勋贵大臣家中。 将近午时,礼王从泰陵快马飞奔而回。 而就在她回府之前的一刻钟,豫贤贵君带着孩子在一众御医的看顾之下回了宮,理由是,孩子⾝子太过于羸弱,要放在宮里面养,好方面御医看诊。 礼王正君回府之后没有问孩子的情况,直奔礼王正君的房间,然后,不顾众人的劝阻,抱着礼王正君痛哭的不能自以。 众人劝阻,但是皆无结果。 后来,三皇子上前劝了许久,方才让她放下了礼王正君的遗体,只是,仍旧是伤心绝,最后甚至动手打起了自己,言礼王正君之死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照顾好礼王正君,更不该赶不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众人又是纷纷劝阻,费了好半天的功夫,还道出了礼王嫡女目前的情况,方才阻止了她的自。 这般情况传出之后,许多人不噤为礼王正君惋惜,没有福气与这般一个情深义重的主相伴一生。 在随后的⽇子中,礼王也是一直郁郁,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机一般,一直守在了礼王正君的灵柩⾝边,直到礼王正君下葬了之后,方才想起了女儿,进宮探望。 许是见过了女儿,让她找到了希望,出宮之后的礼王虽然仍是一脸的憔悴悲伤,随后,便上折子请求永熙帝,要卸掉礼部的差事,要全心全意照顾女儿。 永熙帝不允,只是,放了她长假,等皇长孙女安好之后,方才回衙门。 礼王再三恳求无果之后,只好领旨。 伺候,礼王正君每⽇都会进宮去看望女儿,原本是想暂住在宮中的,只是她却担心礼王正君的魂魄回到了府中找不到她,便只是⽩⽇进宮,晚上回府。 四月中旬,永熙帝忽然下旨,前往陇县行宮继续静养,朝政,仍即使给太女,然后,便在众人吃惊之下,没有待任何的君侍,去了陇县行宮。 五月末,南方 在新建得坟前上了磕了最后一个响头,永熙帝完成了她这趟南下的任务。 “⽗亲,你的心愿女儿为你达成了,你安息吧。” 随后,起⾝。 “多谢陛下。”程战战巍巍地下跪。 永熙帝伸手扶着她“表姐不必如此。” “程不敢。”程忙道。 永熙帝正⾊道:“往后,朕可能不能常来,便请表姐时常来看看⽗亲。” “程领旨。”程低头道。 永熙帝看了看她“至于程秦,你放心,朕答应了⽗亲,会给他找一户好人家,往后也会好好照看他。” 原本程秦是想跟着来的,只是,临出发前,却倒下了,发了⾼烧,一病不起。 永熙帝不能因为他而延误了行程。 “谢陛下。”程忙跪下。 永熙帝又将她扶起,又嘱咐了许多,然后,方才开口:“朕也该回京了,往后,万事便拜托表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让当地的官府转达,也可以随时上京。” “不敢。”程仍是道。 永熙帝没有再说什么,转⾝看了眼前程氏的墓良久,然后,动⾝离开。 方才上了马车没多久,冷雾送来了京城的消息。 “陛下,凤后的信。” 永熙帝接过,打开看了半晌,然后,收起。 ⽔墨笑在信中除了代宮中的一些琐事,便是皇长孙女的情况,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全力救治,皇长孙女的情况渐渐好转,已无命之忧。 这样的情况之下也能熬过来的孩子,想来也是个有福之人。 许是心里难过,启程回京之后,永熙帝的一直没有说什么话,心情也是郁郁。 六月中旬,永熙帝的车架到达了云州边境。 “陛下,前面就是云州。”冷雾回禀道。 永熙帝睁开了眼睛,眸底,一片氤氲“不要惊动当地的官府,更不要让蒙家的人发现。” “是。” 三⽇之后 云州姻缘庙前不远的空地上。 二十多年了,这里变了许多,可是,这块空地却还留着,仿佛,在等待着她一般。 傍晚,夏季的炎热仍旧未曾散去,不过,前来求姻缘的香客,此时,已经不在了,即便没有当年的萧条景象,只是心情,仍旧是悲凉。 永熙帝站在曾经和挚爱诀别的地方,低头沉默。 当年,便是这里的一次诀别,改变了她的一生。 即便她的人生早就被先帝给定下了,可是,若是没有那一⽇的诀别,没有那一⽇的伤心绝,往后很多事情,恐怕便不会是那样。 若是没有失去过醉儿,她,也不会接受阿暖的爱。 或许,没有了她,他如今还好好的活着。 是的。 活着。 这些年,她一直都不愿意面对,可是这一⽇,她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在了,已经,从此地离她而去! 阿暖,那个可以为了爱她而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男子,已经不在了。 他… 死了! 永熙帝抬头,然而,却惊见着,一个男子,正神⾊彷徨地走进了姻缘庙中。 而这个男子… 有着一张,让她思念了十三年,也痛苦了十三年的脸! 浑⾝,仿佛被雷击了一般。 战栗,蔓延全⾝。 是… 他吗? 真的是他吗?! 永熙帝猛然拔腿,往姻缘庙里冲去… ---题外话--- 继续求年会票 还有,求第三代字辈和皇长孙女的名字,重谢。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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