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 八、亚森·罗平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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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虎牙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书号:42379 | 更新时间:2017/10/5 |
八、亚森·罗平的愤怒 | |
他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楼上,乒乒乓乓地响了一阵,似乎那两个家伙在搬东西筑工事。 可是,在电筒光束的右边,忽然开了一个洞眼,透进了一片惨淡的光亮。他看见一条⾝影,接着又是一条⾝影弓着⾝子,从洞眼里钻出去,逃到了屋顶上。 他菗出手,朝他们开火。可是没有打中。因为他想到弗洛朗斯,手就发抖。他又开了三。弹子打在阁楼的铁件上。 第五响过之后,传来一声呻昑。堂路易再次冲上楼梯。 阁楼上杂地堆着一些杂物工具,又码着一堆堆晒⼲的油菜捆,使他迈不开步子。末了,他磕磕碰碰,终于走到了洞眼前。他钻出去一看,不觉一愣:原来那上面是坡顶,仓房就是靠着土坡盖的。 他信步走下土坡,经过仓房左边,来到房子正面,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他又从右边上坡,坡顶狭小,他仔细搜索了一遍。因为,他怕敌人借着暮⾊,又悄悄杀回来。 这时他发现了刚才没有注意到的情况。这一处的围墙⾜有五米⾼。墙顶挨着土坡。加斯通-索弗朗和弗洛朗斯肯定是从这儿跑了。 墙顶相当宽,佩雷纳顺着它走下去,走到一段较低的地方,跳到一畦翻耕过的土地上。那块土地挨着一座小树林,那两个家伙大概就是从那里逃走的。他开始在林子里搜查,可是灌木丛密密匝匝,他立即发现,这样做没有结果,完全是浪费时问。 于是他回到村子里,一边想着这场新战斗的波折和突变。弗洛朗斯和她的同谋又一次企图除掉他。弗洛朗斯再一次出现在这个犯罪谋网的中心。就在堂路易偶然得知朗热诺老头可能是被人暗杀的时候,就在他偶然走到仓库,面对着两具⼲尸的时候,弗洛朗斯这个杀人的凶神,作恶的精灵突然出现了:哪儿有死神经过,哪儿流了⾎,死了人,哪儿就可以看到她的⾝影… “啊!可怕的女人!”他低声咒道,不寒而栗…“她长了一张那么⾼贵的脸,这可能吗?…还有眼睛,那庄重、纯洁,几乎是天真的美丽大眼睛,叫人难以忘怀…” 在教堂广场,饭馆前面,马泽鲁已经回来了,给油箱灌満了汽油,开亮了车灯。堂路易看见弗尔米尼村的村长穿过广场,就把他拉到一边: “村长先生,顺便打听一件事。您听见四周乡里有没有人说过有一对夫失踪的事,大概有两年了吧,男叫阿尔弗雷德…” “女的叫维克托利娜,对不对?”村长打断他的话说“我想是听说过的。这事情当时传说纷纭。他们是阿朗松的居民,没有职业,靠一点利息生活。他们把房子卖了,得了两万法郞,就不见了。不知后来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那笔钱到哪儿去了…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那对夫妇姓德代絮拉玛!…” “谢谢,村长先生。”佩雷纳道,了解这点情况已经⾜够了。 汽车准备好了。再过一分钟,他和马泽鲁就要朝阿朗松赶去。 “去哪儿,老板?”马泽鲁问。 “去车站。我有理由相信,第一,加斯通-索弗朗今早得知弗维尔夫人昨夜说出了朗热诺老头——至于是怎样得知的,我们总有一天会清楚的,第二,他今天来朗热诺老头的领地周围和领地里面转悠,是什么动机,我们以后也会知道的。我推测他是坐火车来的,也会坐火车回去。” 佩雷纳的假设立即得到了证实。在车站,有人告诉他们,一位先生和一位太太下午两点钟从巴黎坐火车来到这里,在邻近的旅馆租了一辆轻便马车,事情办完后,他们刚才坐七点四十的快车走了。这对先生太大的特征正与索弗朗和弗洛朗斯的相符。 “上路。”佩雷纳看了看时刻表“我们晚了一个小时。也许能在芒斯赶上那两个匪徒。” “我们会赶上的,老板。我发誓,要把他们抓起来…他和他女人,既然他们是一对。” “确实,他们是一对。只是…” “只是…?” 堂路易等他坐好,发动起马达,才说: “只是,小伙计,你别吓着了那个女的。” “为什么?” “你知道她是谁?有没有逮捕证?” “没有。” “那么,还是让我们安静为好。” “然而…” “你再说一句,亚历山大,我就请你下车。你想抓谁就抓谁好了。” 马泽鲁不说话了。再说,车子开得那么快,他马上也没有心思还嘴了。他怕出事,一门心思观察着路上,报告有什么障碍。 两边的树一闪就过去了。头上,树叶有节奏地响着。夜间出来的野兽在车灯照耀下狂奔。 马泽鲁斗胆讲一句: “用不着开这么快,我们也可以赶在他们前面。” 汽车一下又加了速。他只好闭嘴。 汽车驶过一座座村庄、一块块平原、一道道山岭。突然,黑暗之中,现出一片灯的海洋。一座大城市出现在眼前。芒斯到了。 “亚历山大,你知道车站在哪儿?” “知道,老板,向右转,然后笔直开。” 其实,他们应该往左转。他们在大街小巷拐了七八分钟以后,才打听到火车站在相反的方向。当汽车在火车站前停住时,火车一声呼啸,驶进了车站。 堂路易跳下汽车,冲进大厅,发现大门关了,就去开门。车站职员拖住他。他劲使挣脫出来,冲到月台上。 火车就要开动了。有两个车厢离得老远。列车员关上了最后一个车厢的门。他攀着铜把手,一个一个车厢看过来。 “先生,您的票!…您没有票!…”一个职员气急败坏地追着他喊… 堂路易继续冒着危险,跳上踏板,透过玻璃往车厢里看,推开窗前可能碍事的人,只要发现那两个罪犯,就准备冲进去。 最后几节车厢,他没有发现他们。火车开动了。突然,他大叫一声。他们在那上面,两个人都在,单独在一个车厢!他看见他们了!他们在上面!弗洛朗斯躺在长椅上,头靠着加斯通-索弗朗的肩膀。索弗朗两手搂着姑娘,低头向着她! 佩雷纳怒不可遏,扯开铜闩,抓住门把手。 就在这时,他被怒气冲冲的职员和马泽鲁拖住,失去了平衡。马泽鲁声嘶力竭地劝道: “老板,您发疯了,要被庒死的。” “笨蛋!”堂路易咆哮道…“是他们…放开我…” 一节节车厢从他们面前驶过。堂路易还想跳上去。可是两人死死揪住他。一些送货人也帮着拖住他。站长跑过来。火车走远了。 “⽩痴!”他骂道“笨蛋!一群傻瓜!你们就不能把手松了?啊!我凭上帝起誓!…” 他左手一拳打翻了铁路职员,右手一拳打倒马泽鲁,挣脫送货人和站长的拖拽,冲到行李房,跳过一堆堆行李、箱子,来到站外。 “啊!大蠢虫!”他看到马泽鲁把发动机熄了火,不噤咬牙切齿怒骂道“只要有机会,他准⼲蠢事。” 堂路易⽩天车就开得飞快,这会儿开车,快得叫人头晕。真像一股龙卷风从芒斯郊外掠过,冲向大路。他只有一个想法,一个目的:要赶在两个罪犯之前,赶到下一站沙特尔站,要扑上车掐住索弗朗的脖子。他只想着这件事:紧紧地掐住,让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情人在他两只铁掌之下不过气来。 “她的情人!…她的情人!…”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妈的!是啊,这一下,什么事情都说通了。他们两个结成伙,害那个同伙玛丽-安娜-弗维尔,让那不幸女人独自为他们一连串暴行付出代价。甚至她是他们的同谋吗?谁知道呢?谁知道这对恶魔除掉弗维尔工程师⽗子之后,会不会设下谋,除掉玛丽-安娜这拦在他们与莫宁顿遗产之间的最后一个障碍呢?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难道一切案情都与这假设不合?难道那份⽇程表不是在弗洛朗斯的一本书里发现的?难道事实没有证实,信是由弗洛朗斯递送的?…但那几封信不也指控了加斯通-索弗朗?但那算什么!他反正不爱玛丽-安娜了,而弗洛朗斯…弗洛朗斯爱他…她是他的同谋、帮凶、出主意的人,她将与他一起生活,将享受他的财富…当然,她有时假装为玛丽-安娜说话…可那是做戏!或者,她想到她把情敌害到这个地步,想到那不幸女人先前的命运,而觉得內疚、惊慌!…可她爱索弗朗。她要无情地、不懈地把斗争进行下去。正是为此她才要杀我。她怕我看破案情…她憎恶我…仇恨我。” 在马达轰鸣声中,在面而来的树木的呼啸声中,他断断续续地嗫嚅着什么。想到那两个情男情女,如胶似漆地勾搭在一起,他就嫉恨得直叫。他要报仇。在他那狂热的脑子里,第一次隐隐出现了杀人的意愿。 “他妈的,”他突然骂道:“马达打不着火了。马泽鲁!马泽鲁!” “-!怎么?老板,您知道我在这儿?”马泽鲁从暗处一下冒出来,大声叫道。 “混蛋!你以为随便哪个蠢虫攀上我的车,我都不知道?你坐在那儿很舒服吧?” “受刑哩。我一⾝都在发抖。” “活该。让你受点教训。你说,你是在哪儿买的汽油?” “食品杂货店。” “那是个奷商。汽油里掺了东西。火花塞堵塞了。” “您能肯定?” “你没听见吗,⽩痴,那打不着火的声音?” 的确,汽车似乎过一阵就迟疑一下,然后又恢复正常。堂路易加大速度。下坡的时候,汽车好像直往深渊里冲。一盏前灯熄灭了。另一盏也不似平时那么亮。不过堂路易的狂热并不因此稍减。 又有一阵打不上火,汽车又是一阵踌躇。接着又轰轰地响起来,似乎马达在努力尽职。接下来,是突然一下,马达熄火了,再也发动不起来。汽车恹恹无力地停在路上,抛锚了。 “妈的!”堂路易骂道“在这儿抛了错。唉!真是倒楣透顶!” “别怈气,老板。会修好的。顶多是在沙特尔抓不到索弗朗吧,反正在巴黎也要把他逮住的。” “大笨蛋!修好要一个钟头哩!再说,修好又怎么样,又会堵住的。人家卖给你的不是汽油,是渣滓!” 他们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除了夜空闪烁的几颗星星,再没有别的亮光。 堂路易气得直跺脚,恨不得一脚把汽车踹烂,恨不得… 借用倒楣的察警队长的话,现在是该他来当“出气筒”了。堂路易揪住他的肩膀,劲使摇撼,一顿臭骂,最后,把他推倒在斜坡上,断断续续地,一会儿痛心疾首,一会儿仇恨満腔地说: “马泽鲁,你明⽩吗?这一切,都是她,索弗朗的同伴⼲的。我马上把这些告诉你,因为我怕自己改变主意…是的,我是很卑怯…可她的模样那么端庄…眼睛那么纯真。可确实是她,马泽鲁…她住在我公馆里…你记住她的姓名;弗洛朗斯-勒瓦瑟…你会逮住她的,对吗?我哩,我做不到…我一见到她就失去了勇气。…因为我从没爱过…别的女人…别的女人…没有。连一时的心⾎来嘲…甚至也没有…过去我记得也没有!…而弗洛朗斯…得把她抓起来,马泽鲁…让我不再见她那双眼睛。…它们让我心里发烧…它们是毒药。你要不帮我的忙,我会像对待多洛雷一样杀了她…要不然她就会杀了我…要不然…唉!我现在思绪万千,心如⿇…她爱的是另一个男人…是索弗朗…啊!那帮歹徒,他们杀了弗维尔、他儿子、朗热诺老头,还有仓库里那两个吊死的…还有柯斯莫-莫宁顿、韦罗,以及别的人…这是一群恶魔…尤其是她…你要是看见她那双眼睛…” 他声音很低,马泽鲁勉強听清楚。堵在心头的话说出来后,这个如此有精力,如此有自制力的人,仿佛一下给悲观失望击倒了。 “好啦,老板,”马泽鲁站起来,说“这都是装出来的…女人惯会耍的花招…我知道…女人都会来这一套…马泽鲁夫人…上帝呵,是的,您不在国內的时候,我结了婚。唉!马泽鲁夫人不像她应该的那样贤惠,我吃了不少苦…马泽鲁夫人…不过,老板,我会说给您听的,告诉您马泽鲁夫人是如何给我补偿的。” 他轻轻地把堂路易拉到汽车上,让他坐在后座。 “老板,休息一下…夜里不太冷,披盖的东西也有…明早,碰到头一个农民,我就请他去附近城里找我们需要的东西…还有吃的。我都饿死了。事情会好好解决的…对女人好办得很…只要把她们撵走就行了…除非她们先下手为強…马泽鲁夫人就…” 堂路易大概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马泽鲁夫人后来怎么样了。最烈猛的发作过后,必然引来深沉的睡眠。他几乎立即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经⽇上三竿了。早上七点,马泽鲁就叫了一个骑自行车去沙特尔的人帮着办事。 到九点钟,汽车又发动了。 堂路易恢复了冷静。他对马泽鲁说: “昨夜我说了许多傻话。我并不后悔。不,我有义务尽一切努力救出弗维尔夫人,抓住真正的罪犯。只是,这任务只应该由我一个人去完成。我跟你发誓,我决不会不尽责任的。今晚,我就要叫弗洛朗斯-勒瓦瑟在留拘所过夜。” “老板,我帮您。”马泽鲁说,声音有点异样。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你要是碰了她的一头发,我就打断你的骨头。听明⽩了吗?” “明⽩了,老板。” “因此,你给我安静待着就是。” 他的火气慢慢又上来了,把车开得飞快。马泽鲁觉得,他仿佛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汽车火流星似的驶过沙特尔、朗布耶、什弗勒兹、凡尔赛。 接着是圣克卢、布洛涅树林… 到了协和广场,汽车往王家花园开。马泽鲁问了一句: “老板,您不回家看看?” “不。先忙最紧迫的事:让人告诉玛丽-安娜-弗维尔,罪犯查出来了,让她丢掉那轻生的念头…” “怎么做呢?…” “怎么做?我去见察警总监。” “德斯马利翁先生不在,要下午才回来。” “那我就会见预审法官。” “他中午才去法院。现在才十一点。” “到那儿再说吧。” 马泽鲁没有说错。法院里一个人也没有。 堂路易在附近吃了午饭。马泽鲁去保安局跑了一趟,回来找到他,领他去法院。他的动、少见的不安没有逃过马泽鲁的眼睛。他问道: “老板,您打定主意啦?” “打定了。吃午饭时,我看了报纸。玛丽-安娜-弗维尔第二次杀自被送到医院后,又试图撞墙杀自。医院里没法,只得给她穿上紧⾝⾐,不让她动。可她又绝食。我有义务救她。” “怎么救?” “抓获真正的罪犯。我要报告预审法官。而且,今晚,我要把弗洛朗斯-勒瓦瑟给你们,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 “索弗朗呢?” “索弗朗!晚不了多久的。不过…” “不过…?” “不过,我要亲手宰了他,这个土匪!” “老板!” “别烦我了!” 附近有些记者,是来打听案情的,认出堂路易来了。他对他们说: “诸位,你们可以宣布,从今天起,我要为玛丽-安娜-弗维尔辩护,要全力洗清她的罪名,保护她的利益。” 记者们一片哗然。难道使弗维尔夫人被捕的不正是他?收集她一大堆无可否认的罪证的不也是他? “那些罪证,”他说“我会把它们一个一个否定。玛丽-安娜-弗维尔是奷徒的替死鬼,牺牲品,他们设下最卑鄙的诡计陷害她。我就要把那些奷徒给司法当局。” “可是牙印呢?齿痕呢?” “巧合!前所未见的巧合。不过今⽇看来,它们是弗维尔夫人无罪的最有力的证明。我只指出一点,玛丽-安娜-弗维尔既然有那么狡猾,谋杀了那么多人,也会同样狡猾,决不会在苹果上留下自己的齿痕。” “可是…” “她是无辜的!我要告诉预审法官,她是无辜的!得通知她,让她知道外面有人正在努力救她。得马上让她生出希望。不然,这不幸的女人会杀自。她要是死了,所有指控过这个无辜女人有罪的人都会难过。必须…” 这时,他停住话,双眼盯住一个稍站得远一点,一边听一边作记录的记者。 他悄悄对马泽鲁说: “你可以去打听那家伙的名字吗?我不知在哪个鬼地方见过他。” 这时,一个接待员打开了预审法官办公室的门。预审法官见了佩雷纳的名片后,想请他立即进去谈谈。 他往前走,正要走进预审法官的办公室时,猛地转过⾝来,对跟着走的马泽鲁狂怒地吼道: “是他!是索弗朗!那家伙化了装。抓住他!他刚跑了。快追!” 他立即冲出去,马泽鲁、几个卫兵和一群记者都跟着他跑。他跑得飞快,不久就与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三分钟后,已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了。他冲下地道的阶梯,穿过地下道。那儿有两个行人。证实说,他们碰见一个行⾊匆匆的人。 可是这条路追错了。等他意识到这点,转过头来寻找,时间已经耽误了。他只打听到索弗朗是从法院大道跑的,在大钟沿河马路与一个金发女子会合,那女人十分漂亮,显然是弗洛朗斯-勒瓦瑟…两人一起上了从圣米歇尔广场开往圣拉扎尔火车站的共公汽车。 堂路易走回一条僻静的小街。他的汽车停在那儿,请一个小家伙照看。他发动汽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圣拉扎尔火车站。在共公汽车售票亭,他打听了新线索,又开上车去追,结果也没找着,一来一去耽误了一个多钟头。他回到火车站,最后才打听到确切消息:弗洛朗斯一个人上了去波旁宮广场的共公汽车。这样看来,那姑娘大概出人意料,回到公馆了。 想到还会见到她,他就怒火直冒。他一边沿着王家大街往前开,穿过协和广场,一边咕咕哝哝地说着报复和威胁的话。他急于实施报复。他把弗洛朗斯骂了个狗⾎淋头,想出些话来侮辱她。那可恶的女人,伤害她,作践她,成了他的一种心理需要,一种辛酸的痛苦的需要。 到了波旁宮广场,他嘎吱一声停住车,受过训练的眼睛立即看出有五六个人在广场上值班,那种职业的气派一看即知。马泽鲁一见到他,立即一个转⾝,溜到大门口躲起来。 他叫道: “马泽鲁!” 马泽鲁听见点名,显得十分意外,走过来说: “到,老板!” 他的表情显得那样局促不安,堂路易觉得自己的担心越来越得到了证实。 “你带着这帮人在我公馆门口转来转去,不是冲我来的吧?” “是这么个打算,老板!”马泽鲁尴尬地说“您很清楚,您受得很哩。” 堂路易浑⾝一震,恍然大悟:马泽鲁背叛了他。这位察警队长一方面出于良心的驱使,一方面不愿看到老板为一种不祥的情所磨折,就把弗洛朗斯-勒瓦瑟的事说了出来。 他攥紧拳头,劲使庒住狂怒的情绪。这真是可怕的打击,他立即感到,昨晚以来,他因嫉妒得发狂,而铸下大错,并且明⽩了此事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他将失去侦破案情的导领权。 “你带了逮捕证吗?” 马泽鲁结结巴巴地说: “真是偶然,…总监回来了,碰见我…我就把那位姐小的事说了。正好有人发现那张相片…您知道,总监给您的那张相片,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有人发现您在相片上作了修改。因此,我一说出弗洛朗斯的名字,总监就记起来了。” “你带了逮捕证?”堂路易生硬地问道。 “当然带了…对不对?…少不了的…德斯马利翁先生…法官…” 要是波旁宮广场空寂无人,堂路易肯定会给马泽鲁下巴上来一个合乎技术规则的直拳,以发怈心头之恨。可惜广场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再说,马泽鲁也预见到这种可能,赔着小心,站得远远的,连声说对不起,以平息老板的怒火。 “老板,这是为您好…非这样做不可…您想想,是您吩咐我这样做的:‘给我抓走这女人。我,我太卑怯了…你会逮住她的,对吧?她那双眼睛让我心里发烧…那是毒药。’您说,老板,我能不执行您的命令吗?不行,对吧?更何况韦贝副局长…” “啊,韦贝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既然您修改相片的事叫人家看出来了,总监就有点信不过您了…也许再过一个钟头,韦贝就会带着后援赶来。我告诉您,副局长刚刚得知:加斯通-索弗朗住在理查德-华莱士大道时,有个女人经常去他家,她一头金发,长得很漂亮,名叫弗洛朗斯。有几次,她甚至在那儿过夜。” “你撒谎!你撒谎!”堂路易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上又燃起了仇恨的怒火。他曾经追捕过弗洛朗斯,可是用意却不好说出。现在,他突然一下,又希望把她绳之于法,而且这一次是有意识的。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在⼲什么。他是盲目行动,轮番受着种种情感的支配,受着那狂的爱情磨折,那种爱情可以教你掐死你爱的人,也可以教你为救她而赴汤蹈火。 有一个报贩从广场经过,叫卖午报号外。报上大字印着: 堂路易-佩雷纳声称,弗维尔夫人是清⽩的。罪犯即将缉捕归案。 “是的,是的,”堂路易大声说“惨剧就要结束了。弗洛朗斯将偿还她的债。活该她倒楣。” 他重新开动汽车,驶进大门。在院子里,他对上来的司机说: “把车掉头,别开进车库,我随时要走。” 他跳下车,叫来膳食总管问: “勒瓦瑟姐小在吗?” “在,先生,在她房里。” “她昨天出去了,对吗?” “对,先生。她收到一份电报,说是一个亲戚病了,让她去外省探望。到夜里才回来。” “我有话要跟她说。您去请她来。我等着她。” “在先生的工作室?” “不,在楼上,我卧室旁边的小客厅。” 这是三楼的一个小房间,从前是太太的小客厅,自从敌人几次谋害他未遂之后,他就把它当作工作室使用。他在这儿更平安,更僻静。他把重要文件都蔵在这儿。钥匙从不离⾝。那钥匙是特别的,有三条槽,还有內弹簧。 马泽鲁跟着他一直走到院子里。佩雷纳知道他跟在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拖着他往台阶走。 “一切顺利。我担心弗洛朗斯觉察到什么,不再回公馆了。大概她没想到我昨天看见她了。现在,她别想逃走了。” 他们穿过前厅,上了二楼。马泽鲁着手说: “老板,您这下明⽩了?” “不管怎样,我的决心已定。我不想,你明⽩,我不想让弗维尔夫人杀自。既然只有一个办法阻止这惨事发生,就只好牺牲弗洛朗斯了。” “不难过吗?” “不后悔。” “那么,您原谅我了?” “我感谢你。” 他⼲脆有力地往马泽鲁下巴下面打了一拳。 马泽鲁倒在二楼楼梯上,一声不哼,失去了知觉。 楼梯中间有一间放杂物的小暗室,仆人们把工具和用脏了的布品⾐物收在里面。堂路易把马泽鲁搬到里面,让他背靠一只箱子坐在地上,嘴里塞上手帕,用一条餐巾勒住,又拿两条桌布捆住手脚,绑到墙上牢靠的钉子上。 这时马泽鲁苏醒了。佩雷纳对他说: “我想,该有的你都有了…桌布…餐巾…,嘴里塞了一只梨,好抵抵饥。慢慢吃吧。吃完再睡一觉。这样,你就跟玫瑰一样红润了。” 他把马泽鲁关在里面,又看看表: “我有一个钟头时问。好极了。” 这会儿他的打算是这样的:把弗洛朗斯叫来,痛骂一顿,历数她的卑鄙行径和罪行,让她写下供词,签字画押,等拯救玛丽-安娜的证词拿到手以后,再看怎样处置弗洛朗斯。也许把她扔在汽车后座,带到某处隐蔽的住所,把她当作人质,向司法机关施加庒力。也许…他并不劳神费力去预计事情会怎样发展。他所希望的,是马上作出言词烈的说明。 他一直跑到三楼他的卧房。他把头在冷⽔里浸。他从未感到如此奋兴,从未觉得盲目的本能如此冲动过。 “是她。我听见她的声音了!”他寻思“她到了楼梯下面。终于来了!就两个人,面对面,把她骂一顿,该有多么痛快啊!”他退回楼梯口,来到小客厅门前,掏出钥匙。门开了。 他发出一声惊叫。 加斯通-索弗朗在屋里。 加斯通-索弗朗又着双手,站在这间关闭的小房间里等他。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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