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人生 第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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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烦恼人生 作者:池莉 书号:41633 | 更新时间:2017/10/3 |
第07节 | |
雷雷被关"噤闭"了。 幼儿园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在上睡午觉,雷雷一个人被锁在"空中飞车"玩具的铁笼里。他无济于事地摇撼着铁丝网,一看见印家厚,叫了声"爸!"就哭了。 一个姑娘闻声从里面房间奔了出来,声气地讥讽:"噢,原来你还会哭?" 印家厚说:"他当然会哭。" 姑娘这才发现印家厚,脸上一阵尴尬。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姑娘,穿着一件时髦的薄呢连⾐裙。她的神态和秀丽的眉眼使印家厚暗暗大吃一惊。这姑娘酷像一个人。印家厚顷刻之间便发现或者说认可了他多少年来內心深蔵的忧郁,那是一种类似遗憾的痛苦,不可言传的下意识的忧郁。正是这股潜在的忧郁使他变得沉默,变得一切都不在乎,包括对自己的老婆。 姑娘说:"对不起。你儿子不好好睡午觉,用冲锋在被子里扫小朋友,我管不过来,所以…" 就连声音语气都像。印家厚只觉得心在喉咙口上往外跳,⾎流得很快。他对姑娘异常温厚地笑笑,尽量不去看她,转过⾝面对儿子,决定恩威并举,做一次像电影银幕上的很出⾊很漂亮的⽗亲。他沉沉地问:"雷雷,你扫小朋友吗?" "是…" "你知道我要怎么教训你吗?" 儿子从未见过⽗亲这般的威严,怯怯地头摇。 "承认错误吗?" "承认。" "好。对阿姨承认错误,道歉。" "阿姨,我扫小朋友,错了。对不起。" 姑娘连忙说:"行了行了,小孩子嘛。"她从笼子里抱出雷雷。 泪珠子停在儿子脸蛋央中,膝盖上的绷带拖在脚后跟上。印家厚换上充満⽗爱的表情,摸抚儿子的头发,给儿子擦泪包扎。 "雷雷,跑月票很累人,对吗?" "对。" "爸爸还得带上你跑就更累了。" "嗯。" "你如果听阿姨的话,好好睡午觉,爸爸就可以去休息一下。不然,爸爸就会累病的。" "爸爸。" "好了。乖乖去睡,自己脫⾐服。" "爸,早点来接我。" "好的。" 雷雷径直走进里间,脫⾐服,爬上钻进了被窝。 姑娘说:"你真是个好⽗亲!" 印家厚不噤产生几分惭愧,他其实是在表演,若是平时,一巴掌早烙在儿子庇股上了。他就是为她表演的吗?他不愿意承认这点。 玩具间里,印家厚和姑娘呆呆站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理由再站下去了,说:"孩子调⽪,添⿇烦了。" "哪里。这是我的工作。我——" 印家厚敏感地说:"你什么?说吧。" 姑娘难为情地笑了一笑,说:"算了算了。" 凭空产生的一道幻想,闪电般击中了印家厚,他按捺不住动的心情。"你叫什么名字?" "肖晓芬。" 印家厚一下子冷静了许多。这个名字和他刻骨铭心的那个名字完全不相⼲。但毕竟太相像了,他愿意与她多在一起呆一会儿。"你刚才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 姑娘诧异地注视了他一刻,偏过头,伸出红粉的⾆尖了嘴,说:"我是待业青年,喜幼儿园的工作。我来这里才两个月,那些老阿姨们就开始在行政科说我的坏话,想要厂里解雇我。我想求你别把刚才的事说出去,她们正挑我的⽑病呢。" "我当然不会说。是我儿子太调⽪了。" "谢谢!" 姑娘低下头,劲使眨着眼⽪,睫⽑上挂満了细碎的泪珠。印家厚的心生生地疼,为什么每一个动作都像绝了呢。 "晓芬,新上任的行政科长是我的老同学,我去对他说一声就行了。要解雇就解雇那些脏老婆子吧。" 姑娘一下子仰起头,惊喜万分,走近了一步,说:"是吗?" 鲜润満的,瓣花一样开在印家厚的目光下,他似乎看那着他缓缓上举。印家厚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步,头脑里嗡嗡响,一种渴念,像气球一般吹得的。姑娘眼一闭,泪珠洒落了一脸。他好像猛地被人拍了一下,突然醒了。没等姑娘睁开眼睛,印家厚掉头出了幼儿园。 马路上空空,厂房静悄悄,印家厚一口气奔出了好远好远。在一个无人的破仓库里,他大口大口气,一连几声唤着一个名字。他渐渐安静下来,用指头抹去了眼角的泪,自嘲地舒出一口气,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现在他该去副食品商店办事了。 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印家厚和他老婆同年同月同⽇出生,他们俩的⽗亲也是同年同月同⽇出生。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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