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与杀手 第九章 城风雨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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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仙女与杀手 作者:陈青云 书号:40705 | 更新时间:2017/10/3 |
第九章 满城风雨,剑拔弩张 | |
“卜芸娘和⽩世凡对不对?” “嗯!难怪你师⽗说你精灵,的确是够伶俐,现在证明了翠翠所传的消息已经怈开,各路人马都会赶向紫荆关外的苍龙岩,很可能引发一场⾎劫。” 略略一顿又道:“卜芸娘这一路已经比我们超前一天,说不定还有更快的,所以我们再不能夜宿晓行,必须昼夜兼程,不说赶过头,至少我们不能落后,江先生他们走另一条路,想来不会比我们快。” “随古爷的意思,赶路我还得住!” “那好,我们现在就快马加鞭!” 第三天过午时分。 古凌风和小泥鳅到了紫荆关。 三天两夜的急赶,小泥鳅逞強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古凌风已看出这条泥鳅已经相当疲乏了,他自己本⾝也感觉有些累,同时考虑到即将面对重大的挑战,必须使精力恢复,算行程,应该已超在卜芸娘和⽩世凡头里。 此刻,两人正走在大街上。 “小泥鳅,选间好馆子,我们先好好吃上一顿。” “好哇!”小泥鳅的两眼登时发亮。 一幅大酒帘映⼊了眼帘“谪仙楼” “古爷,这家怎么样?” “唔,好,进去!” 脚步一停,门口的小二已哈招呼:“公子请进!” 两人步了进去,古凌风现在的装扮是相当够风度的,小二跟在后面道:“公子请登楼,楼上有雅座!” 刚到楼头,古凌风目光一扫,顿时面上变⾊。 正对楼梯口的第一号雅座,坐着一对男女正在吃喝,赫然是“桃花女”华秋和“一滴⾎”⽑人龙。⽑人龙是老打扮,看上去一派斯文,华秋穿得很朴素,反而更显出她那丽质天生的自然美,媚而不妖,丽而不俗。 古凌风知道她一定会来,但想不到的是会在这里碰上,他呆了一呆,想转⾝下楼,可是已经被华秋发觉,亮丽的眸光投了过来,使他进退维⾕。 跟在后面的小泥鳅见古凌风钉在楼梯口,他人小又差了三四阶,看不到上面的情况,脫口道:“古爷,怎么啦,楼上客満了么?” 华秋眉⽑动了动,收回目光,而⽑人龙是背对这边的,他没发现古凌风。 古凌风心念疾转,莫非自己改了装束华秋一下子没认出来? 管理雅座的小二已了过来,如果小二一开口招呼,不认出也会被认出了,于是他硬起头⽪只作没看到她,快步走向侧边,小二已经含笑哈。 “公子请,宴客还是…” 古凌风不等小二说完,步向五号雅座,小泥鳅紧随在他⾝后,代答道:“就我们公子,没别的客人。” 进⼊雅座坐定,小二打上面巾,端上茶,布上杯筷,然后垂手站在桌边,弯着,带着笑,低声下气地道:“公子要用点什么请吩咐?” 古凌风朝坐在下首的小泥鳅使了个眼⾊,示意要他点菜,这可难为了小泥鳅,他没上过大馆子,本叫不出名堂,但他可是个精灵鬼,把听说书的词给用上了。 “拣你们店里最拿手最精细的弄个五六样来。” “是,用什么酒?” “酒嘛…”这他可就內行了,因为他是醉虾的弟子。“汾酒潞酒都可以,如果没有就太原酒或蒲州酒都成!” 他说的全是山西名酒,而且是烈酒,出关是陕西地界,山西酒在这一带是畅销的。 “汾酒有,是论壶还是…” “原封小坛!” “是,马上就到!” 小二退了出去。 “古爷,我看到一号雅座里…” “我也看到了。” “看样子原本在南的全搬了家了?” “差不多!” “不知道家师和欧爷他们…”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瓜子道:“该死,我忘了做记号,古爷,我出去一下。” 说着,站起⾝来,匆匆出房离去。 小泥鳅前脚出去,华秋后脚便进了雅座的门。 “秋!”古凌风冷沉得相当可以。 “凌风!”华秋柔柔地回叫了一声。 “请坐!” “不,我只说几句话便走。” “噢,那就请说吧!” “我们此行的目的彼此心照,不必多说了…” “唔!”古凌风点头,冰冷的目芒盯住华秋。 “我们不可能合作?” “不可能!” “太可惜了!” “秋,我劝你一句,放手,有些话我现在不便说,但我劝你放手是出于至诚,也是善意,说得露骨一点,你无法达到目的的。” “凌风!”华秋笑笑道:“你知道我的个,只进不退,你就应该明⽩我不会接受你的善意,现在只希望一点,我们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古凌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口动了动。 “你意下如何?”华秋紧迫了一句。 “希望是如此!”古凌风勉強回答,实际上他是无法作肯定答复的,他是助⽗执欧仿办案,依立场他已不是江湖人的⾝份,如果为情势所迫,正面冲突将难以避免,冷漠的脸上没任何表情,但內心却相当地不平静。 “凌风,我的心意已经表达了,天下有很多事勉強不来,我得回座了!”说完,转⾝离去,至始至终她都保持着那份惑人的媚柔的笑。 古凌风木坐着,最冷静的他,现在有些心。 小泥鳅和送酒莱的小二一同进⼊雅座,摆整舒齐之后小二退了出去。 菜的确很精致,四热炒一冷拼,外带一盅炖鹿筋,这属于此地的特产。小泥鳅拍开泥封,把酒转注⼊酒壶,斟上了两杯,空气中溢出了酒香。古凌风暂时抛开了杂念,与小泥鳅对饮起来,名师出⾼徒,小泥鳅的酒量不赖。 “古爷,我在关门附近看到了家师所留的暗号,他已经出关去了。” “就你师⽗一个人?” “就暗号的表示,他是第二拨。” “嗯!好,我们吃喝完就出关。” “还有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石心剑⽩世凡投了店,就在酒楼隔壁不远。” “你怎不说姓⽩的跟卜芸娘?” “不,我溜进去看了,姓⽩的一个人在房里喝酒,只一副杯筷,这证明那婆娘没跟他一道,可能分了手。” “也许是分房,避人耳目。” “大概是这样。” 苍龙岩,在关外三十里山巅,是一处奇险之地,苍苍岩,面临绝⾕,云锁雾封,远处望去,有如一条苍龙隐现在云端故而得名,但知者不多,因为它并非名山胜迹。 小泥鳅会办事,把有关的一切打听得清清楚楚。 此际,夕衔山,古凌风与小泥鳅在杂树岩石间攀爬,本就没有路,只有些猎户山民踏出来的痕迹,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没固定方向,那不算是路,两人是凭着探听来的山形地势摸索着走的。古凌风的主意,舍弃了峰势和缓的两侧,从背面強登,这样可以隐秘行踪,减少和别人遭遇的机会。 到了峰顶,新月已开始放光。 峰顶的地势倒还平坦,峰脊朝两侧向下延伸,苍龙岩在正面下方,形势十分险恶,由于是东向,上弦月时正好背光,看下去一片模糊。 地头是到了,但苍龙岩只是个点明位置的名称,宋三娘请翠翠传了话,并不代表她人就在岩头上,而是在这一个范围之內,夜晚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谁知道她蔵在什么僻角岩隙里,要是翠翠不死,也许能得到较详细的资料和线索。 奇怪的是宋三娘何以选上这种绝地栖⾝?当初是遭遇了什么而使她觅地躲蔵?她传消息给旧伴的目的何在? “古爷,地头到了,我们下一步…” “先找个地方歇下来,苍龙岩必须保持在视线之內。” “好,我去找。” 小泥鳅现在不是泥鳅,而像一只伶俐的猴子,一扭一蹦就不见了。 古凌风步近峰缘下望,苍龙岩突出在七八丈之下,巨影横亘约莫半里,仿佛是一幅大硕无朋的巨龙浮雕,刀砍斧削的峰壁正好作了衬景,相当壮观,令人惊叹造物之神奇。 他心里在盘算,醉虾和欧仿⽗女比自己早出关,此刻应该也在此山中,醉虾与宋三娘是同道,他们一定有特殊的联络方法,自己只有静待其变。 突地,古凌风发觉⾝后来了人,他以为是小泥鳅寻到了栖⾝之处,候了片刻没动静,他知道⾝后人并非小泥鳅。 “什么人?”古凌风冷冷地问。 “在下⽑人龙!” “噢!”古凌风立即憬悟到将有什么事发生,⽑人龙找自己是迟早的问题,而现在的确不是时候,毫无疑问,在谪仙楼雅座里与华秋不愉快的简短谈是其因,她已经使出了杀手锏,在利害冲突的情况下,非友即敌,她说过不希望正面冲突,打出⽑人龙这一张牌就可以间接达到目的,这女人实在够厉害。 他缓缓回过⾝,两丈之处的岩石边兀立着一条人影,正是⽑人龙。 “古兄,我们该谈一谈!”⽑人龙说话一向斯文。 “有什么指教么?”古凌风故作不知情,因为⽑人龙⼊关来找他这一节,他是凑巧听窃到的,当然不能明说。 “我们换个地方!” “可以!”古凌风毫不考虑地接受了。 “请随在下来!” ⽑人龙转⾝举步。 两人来到了一块峰背的石坪上,面对面隔八尺站定,淡淡的上弦月照着两条冷寂的⾝影。 “古兄,在下欠你一份救命之情!”⽑人龙先开口,他所谓的救命之情,是指华秋代他向古凌风求药一事。 “那不值一提!” “大丈夫恩怨分明,焉能不提。” “⽑兄找在下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不!”⽑人龙的目芒闪了闪,道:“在下开门见山地说吧,在下此番⼊关,为的就是要找古兄查询一件事。” “哦!⽑兄所查何事?” “蓝田双英蒲立文昆仲与在下是莫逆之,三年前陈尸天⽔道上,据传言是古兄下的手,有这事么?”⽑人龙的语音非常沉重。 “不错,有这回事,⽑兄要为他兄弟俩报仇?”古凌风不但一口承认,还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人龙窒了片刻。 “好友横死,在下不能缄默。” “⽑兄既然有心为好友报仇,刚才在峰顶之时,是发刀的好机会,是否为了那一点赠药的人情而下不了手?” “不,在下从不背后发刀。” “那是为什么?” “在下必须先问明⽩。” “现在已经明⽩了,⽑兄准备如何了断?” “在下要知道古兄当初杀人的原因,任何人在杀人时都有他杀人的道理,不管他的道理正不正当,古兄以为如何?” “在下杀人从来没有向人解释的习惯。”冷傲之气溢于言表,这就是他之所以被称作“冷⾎杀手”的原因。 ⽑人龙又呆了一呆。 “古兄,在下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偿,有怨必报,所以还是请古兄破例解释。” “在下说出来⽑兄会相信么?”古凌风话风已转。 “那得看古兄如何说法。”⽑人龙是关外武盟少盟主,行事当然有其原则“一滴⾎”这名号充満了恐怖的⾎腥味,但他不是随便教人流⾎的人。 “如果在下说‘蓝田双英’该死,这句话⽑兄肯接受么?” “理由?” 依目前情况,古凌风非委屈自己破例不可,因为“神通宝⽟”的公案已到了关键时刻,不宜于与人搏命,如果出了什么差池,将对不起欧仿这位⽗执。同时,⽑人龙并非等闲之辈,是公认的当代飞刀手,无论谁死谁伤甚或两败俱伤都一样中了华秋的谋。 如果死或伤的是自己,华秋便等于除去了最大的阻碍。 如果死或伤的是⽑人龙,势必招来关外一窝蜂,今后将无了无休,得利的依然是华秋,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女人貌赛天仙,毒若蛇蝎,她定然另有安排。心念及此,他下了决心。 “好,在下破例一次。”目不稍瞬地望着⽑人龙,沉冷但有力地道:“在下简要地加以说明,三年之前,长安泰顺镖局接了一笔惊人的巨镖,全是⾼价值的珠宝,其总值等于镖局财产的两倍,如果出错,镖局势必破产。” “嗯!请说下去。” “因为是珠宝,所以决定以暗镖方式保送,地点是兰州,由总镖头叶宏武亲自护送,另派八名镖师暗中追随,到了天⽔附近,突然出现两个蒙面客拦路劫镖…” “哦!”“这两名蒙面客剑术⾼超,八名镖师出面护镖无一幸免,叶总镖头浴⾎奋战,结果还是倒下,在下正巧路过,拔剑摆倒两名強徒,揭开面目,叶总镖头临断气指出是‘蓝田双英’蒲氏兄弟,同时请在下代完任务。” “镖由古兄送到地头?”⽑人龙声调已变。 “不错,以‘无名客’的⾝份镖。” “蒲氏昆仲…侠名在外,家财富有,会做这种事么?” ⽑人龙目芒大张。 “话已说完,信不信在于⽑兄。” “实在…令人难信!” “人最大的弱点是贪,在贪念萌动之下,任何人都能作出令人难信的事,在下并不勉強⽑兄一定相信。” “照古兄的说法,此事可以查证。” “当然!”古凌风点点头,又道:“在下有句话声明,⽑兄可以照自己的意思办事,不必因为赠药那件小事而改变主意,在下不领这份情。” “古兄这份傲气令人折服!” “好说!” “可惜我们不能成为朋友!” “在下非常明⽩!” 古凌风是很明⽩,⽑人龙是站在华秋一方,而华秋对“神通宝⽟”是志在必得,自己虽没表明立场,但事实上是敌对的,谁都想得到,在这种态势之下,非友即敌,没有中间路线。 “也许将来可能!” ⽑人龙补了一句。 “将来的事很难说!”古凌风冷漠如故。 “在下告辞!” “⽑兄请便!” ⽑人龙抱了抱拳,飘然而去。 古凌风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场⼲戈终于化成了⽟帛,他很佩服⽑人龙的风度,这种人是值得结,可惜情势不许,个人恩怨暂时纾解,可是即将来临的呢?也许很快,也许明天,只要宋三娘一现⾝,彼此可能又要⼲戈相见。 弦月沉落到距远山顶只一竹竿长。 古凌风觉得奇怪,小泥鳅去找暂时栖息的地方何以这么久不见回头? 再一想觉得好笑,自己是随⽑人龙到此地的,而与小泥鳅分手是在峰顶,他当然找不到这里来,心念之中,他正准备动⾝折回峰顶… 暗处人影浮动,不止一处,也不止一个,是四面八方,多少人无法估计,他是被包围了,是哪一路的人?他缓缓地转了一个圈,定下来,还是在原地,耝略地估测,形成这么大一个包围圈,人数当在二十至三十之间。 他很冷静,等待着对方的进一步行动,人多对他并不构成威胁,他只是奇怪何以突然会来了这多人,而且以他为目标? 他忽然就想到了,祥云堡,除了祥云堡在己知的几方面中没有能出动大批人马的。 “古凌风,你被包围了!”暗影中传出了话声,听声音这发话的是中年以上的人,而且內功修为相当不低,声波充満了功劲,不大但却震耳。 “祥云堡来的?” 古凌风率直指明。 “你真聪明!”对方也承认了。 “你阁下在堡里是什么⾝份?” “总管任守中!” “任总管!”顿了顿又道:“带了这多人马,巴巴地从南赶来,意在何为?” “古凌风,我们什么也不必谈,奉劝你一句话…” “什么?” “别趟这场浑⽔,远走⾼飞!” “噢!真有意思,那又为什么?” “成名不易,生命可贵!” “任总管是奉命而来的?” “不错!” “那在下就得感谢霍堡主对在下的关切和爱护,可惜在下生来就是个不识抬举的人,霍堡主的这番美意只好辜负了!” “你不接受?” “在下不想考虑!” “古凌风,别自恃你是快剑,听清楚,现在你的前后左右共有二十八把強弓,准备发的是火箭,沾⾐即燃,纵使你有通天本领也冲不出火网,另外配合了各种暗器,不会留一寸空隙,你再多想想。” 古凌风暗自心惊,火箭配合上暗器,集中攻击一个目标,等于罩下一张死网,的确是揷翅难飞,但火箭先要点燃,这点燃的瞬息时间,⾜够自己脫⾝… “古凌风!”任总管话声又传道:“还有一点要告诉你,这批火箭是特制的,遇风即燃,不需点着,现在放一支给你看看。” 弓弦响处,一朵火花在空中爆开,曳着芒尾,经空划弧,落到七八丈之外,果然是強弓硬弩所发,劲道十⾜。 古凌风心头一沉,他第-次见识这种见风燃的火箭,的确是相当歹毒,普通的箭和暗器可以用剑拨扫,火箭便不同了,拨打之下,火星势必飞溅,难免沾上⾝来,而且燃料定然是油脂之类,扑灭极难,碰上便无法收拾。 “古凌风,如何?” “古某人从不接受威胁!” 古凌风横定了心,凭他的快剑快⾝法,可以冒这个险,他不相信二十八张強弓加上暗器真能布成无的火网。 “你要是执不悟的话,可能连后悔的余地都不会有。” “姓任的,后悔的可能是你!” “好!本人数到五,一…二…” 古凌风保持极度的冷静,并不贸然采取行动,他如果先动,等于是指引对方集中攻击的目标,让对方先动,他便可以随机应变,利用对方的弱点,当然,敢于这么做,本⾝必须具备⾜够的条件,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任总管数到了四。 古凌风⾝上的每一神经每一个细胞都保持着⾼度的警觉和戒备。 情况的演变在一瞬,而这一瞬将决定生死。 空气已临到炸爆点。 奇怪“五”字迟迟没有传出。 古凌风丝毫不敢松懈,等待着那一声“五” 一个声音倏然传出:“任总管,下令你的人撤退!” “你…朋友是…” 任总管的声音。 “一滴⾎!” “朋友是…⽑少主?” “一点不错!” 反制任总管的竟然是⽑人龙。 “⽑少主可以…不管么?” “管定了,赶快发令,否则你⾝上就要流一滴⾎。” 空气骤然死寂下来,像是一下子凝固了。 古凌风也僵了,他实在不愿意这种事发生,堂堂“冷⾎杀手”竟要人解危。 “退!” 任总管终于发了令。 人影又是一阵浮动,很快地又归于平静。 弦月已接近山巅。 古凌风木立在当场。 一条人影从暗影中出现,接近,是“一滴⾎”⽑人龙,他在五步之处停住。 “⽑兄!”古凌风本想说一声谢,但就是说不出口,他从出道以来,从没对人用过这个字,要他说太困难了。 “古兄,我们现在扯平,互不相欠!” “在下从没起过欠不欠的念头。” “但事实终归是事实。” 古凌风本想说“谁要你多管闲事”但这句话同样的说不出口,他并非真正地冷⾎,完全否定了情理二字。 “在下记住这份人情!”他终于勉強挤出了这句话,心里的感受无法形容。 “不必,在下说过从此互不相欠。关于‘蓝田双英’天⽔道上陈尸的⾎案,在下会查清楚,如果确如古兄所说,曲在蒲氏昆仲,这段过节便抹消,我们会成为朋友,否则的话,我们将放手一搏,以维武林公道。” “很好!”“至于眼前在山中的公案,在下已答应华姑娘挎刀,这另当别论,事先声明。” “当然!” “再见!” ⽑人龙转⾝自去。 一条小⾝影迅快靠近,是小泥鳅。 “古爷,刚才我真担心…” “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我已经联络到了家师,他们一共四位,分两处歇着,欧爷⽗女一道,家师和一位左手不便的⻩爷在一道…” “唔,我们歇脚的地点找到了么?” “找到了,一个十分稳妥的地方,可以监视岩头的动静,目前…还没什么迹象。” “好,我们走!” 弦月完全沉没,光线暗了下来。 峰背后黑暗的一角,一大片峥嵘的岩石,就像一大群怪兽麇集栖息。 一条人影进⼊了兽群中。 “什么人,别动!”暗影中传出了喝叱声。 人影停住。 “老夫要见你们任总管。” “你是谁?” “你们总管的故友,要跟他谈几句要紧的话。” “噢!怎么称呼?” “太原酒友。” “欧老哥么?” 一个中气十⾜的声音接了话。 “任老弟,幸会!” 来的人影是御林军教头,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八臂神猿”欧仿,接话的正是祥云堡总管任守中。 “多年不见了,想不到在此重逢,的确是幸会,请!请!” 人影转了出来。 欧仿上去,两人穿过石丛,进⼊一个石洞,洞里燃了堆火,取暖兼照明,由于洞径长,火光不会外怈,火堆边铺着⽑毡。 火光照耀下,可以看清任守中的长相了,清矍逸朗,神充气⾜,长须拂,看上去像个有道之士,年纪在四十左近,说任守中没几人知道,如果提起“出云龙”三个字,可就是响当当的了。 “老哥请坐!” “随便坐吧!” 两人在⽑毡上盘膝坐下,洞里没别人,看来所有手下全散布在石丛里。 “多年不见,老哥风采如昔。” “老弟也一样。” “何时再把酒言,畅叙心曲?” “那得等出山之后,老弟做了祥云堡总管,倒是出乎老哥我意料之外!” “厌倦了无的生涯,所以找了个寄⾝之所,对了,老哥在京里得意,怎么会到这山中来?” “老弟,实话一句,办案!” “办案?”任守中两眼瞪大道:“莫非就是办…” “老弟不必问也该知道。”眸子里棱芒闪了闪道:“老哥我在发现老弟也在此间之后,立刻便找了来,有句话必须向老弟坦陈。” “有何指教?” “希望老弟立刻带人退出山区,别惹火上⾝。” “这…”任守中的两眼张得更大。 “任老弟,我相信你对眼前的情势不会不了解,已经证实⼊山的无一不是顶尖杀手,纵使老弟这方面人多势大,预卜能得手,也必要付出惨重代价,而得手的是什么呢?只是当年作案的三犯之一的下落而已,距离得宝还差着一大截。再则,此案已由官府出面查办,揷手的便是⼲犯国法,老弟明⽩么?” “明⽩!”任守中皱起了眉头,期期地道:“只不过…小弟是奉命行事…” “那你还没真正明⽩,霍云祥是江湖人没错,但他有家有业,祥云堡搬不了家,一旦犯了国法,官府必然执法,后果将是什么?” 话锋顿了顿又道:“老弟,这可不是江湖上的逞強攘夺,不知道之前情有可原,既已明知,就不能故犯,这是老哥我肺腑之言,霍堡主定然不会反对老弟明理识时务的行动。” 任守中默尔了好一阵子,手捋长髯,深深一点头。 “小弟从命,立即率人出山。” “老弟从善如流,太好了!”拍了拍任守中的肩膀,站起⾝来道:“天快亮了,老哥我在此不便,后会有期了!” 说着,举步往外便走。 “小弟送…” 任守中也赶紧起⾝。 “不必!” 声音传来,人已到了洞外。 任守中点头笑了笑,为什么笑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欧仿看到他的笑,想法就会改变,可惜他已经走了。 另一个山洞里。 “桃花女”华秋和“一滴⾎”⽑人龙紧偎着靠洞壁半坐,天亮之前光线更暗,洞里是漆黑的,只能勉強看到彼此的面影。 “人龙,时机紧迫,我们得作最后的合计。” “唔!你说?” “先说古凌风,你跟他的过节暂时作这么解决最好不过,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他到底是在替谁办事…?” “他不说我们无从猜测。” “我是怕到时我们对上了…” “他的人情我已经还了,必要时我会用刀。” 华秋沉默下来,她內心深处仍然刻着古凌风的影子,她撇不下也抹不掉,只有古凌风这种男人才适合她“桃花女” 配“冷⾎杀手”真的是绝配,她看得出古凌风无意再续前缘,但她不能自己,一个不寻常的女人,她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的。 “人龙,再说另一方卜芸娘…” 她转了话题。 “也是来路不明。” “对,她的背后也有人,但不知是谁,这女人很诡,但我应付得了她,不⾜为虑,她的助手‘石心剑’⽩世凡相信也不是你的价钱!” “唔!” ⽑人龙没有多说。 “剩下来是祥云堡那一伙,虽然人多势众,但各方之间都是彼此敌对,不需要我们单独应付,我们尽量保持不出手,让他们互斗,我们随机应变,既然发生了火箭围袭的事,古凌风已经成了他们的死敌。” “对,事属必然。” “会不会临时又冒出别的人马呢?” “难说,到时看吧!” “最后谈正题,宋三娘是当初做案的三神偷之一,她约醉虾来此见面,必有特殊目的,说不定三神偷全在此地,也就是说‘神通宝⽟’也在此地,用武力胁迫或是出手抢夺是最不智之举,让别人去做,我们只要掌握最后的机会,到时见事应事,你有什么意见?”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那最好不过了,人龙…”她的手臂圈了过去道:“我只要得到了这块⽟便从此退出江湖,唔,人龙!” 天亮了,由于雾气蒸腾,视线仍然不明。 古凌风坐在洞口,注意着苍龙岩上的动静,虽然他的视线无法穿透雾气,但他仍然不敢稍懈,因为情况的发生可能在一瞬之间,所以他保持着模糊的监视,苍龙岩延伸将近半里长,他能监视的只是一小段。 “古爷!” 小泥鳅摸来,远远先打招呼。“情况如何?” “家师他们分段监视,眼前还没动静。”小泥鳅逡到了古凌风⾝边道:“一个新消息,祥云堡的人撤走了!” “噢!可知道什么原因?” “说是欧老跟姓任的总管是旧识,他晓以大义,劝说对方退出这场争斗。” “哦!这样我们减少了三分阻力。” “对了,家师还传了句欧老的话…” “什么?” “古爷的⾝份可能还没怈露,情况发生之后,古爷可以用第三者的⾝份见机行事,这样将对行动更为有利。” “唔!”古凌风点点头,忽然想起件事道:“小泥鳅,情况有点古怪。” “什么古怪?” 古凌风冷沉地道:“令师与三位同道之间定有极佳的默契,而这一行道最长于暗号联络,宋三娘既然传消息约会令师,为什么不做个记号?” 小泥鳅立即接口道:“这一点家师已经想到了,他有三个判断:第一、宋三娘前辈约的地点是苍龙岩,并不代表她就栖⾝在苍龙岩,而且没约准时间,也许她不知道家师已来赴约,所以还没做记号联络…” 古凌风道:“也是道理!” 小泥鳅接下去道:“第二、如果传信的翠翠姑娘没遭意外,情况就不一样。据翠翠姑娘说,她老远奔波传讯是由于对宋前辈的同情,这同情二字大有文章,也许宋前辈是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中,本⾝已失去自主能力。” 了口气又道:“第三、雾气未开,视线不明,等⽇出之后,或许能有所见。” 古凌风道:“令师竟然全想到了,姜还是老的辣!” 小泥鳅道:“就是有一点怎么想也没门!” 古凌风道:“哪一点?” 小泥鳅又了口气,沉下声音道:“就是翠翠姑娘的被杀,她传话之后请求不要跟踪她,这当中便有问题,古爷跟下去,结果她被杀了,要是不当场发现,杀人者把尸体一埋,可就永远成了个谜。照当时兔脫的⾝影判断,凶手可能是‘百灵会’的巡察马健,但马健也被杀了,凶手居然雇人料理善后,这又是个解不开的谜。凶手到底是何许人物,杀人的目的何在?嗨!想不透。” 说完直头摇。 古凌风默然,这的确是扑朔离,诡异到了极点。 光穿透了层雾,雾气逐渐消散。 视线慢慢,开朗,可是有其限度,峰⾕间的雾是散不尽的,岩头已呈清明,但岩下依然蒙,雾气边散边生,一片缥缈。 境地是沉寂的,如果不是心境影响,景⾊倒是不错。 “古爷,我去探探消息?” “去吧!” 小泥鳅飞纵而去。 古凌风坐在洞口枯候着,时间仿佛停止了运行。 不知过了多久,⽇头又升⾼于一些,突地,古凌风双眼瞪大,呼昅也迫促起来,宽不及三丈的苍龙背上幽灵般出现了一条人影,不知其所自来,就这么蓦然出现,是个女人,看装束是个中年以上的妇人,一手持杖,另一手提了样东西,她步到岩边停住。 “宋三娘!”古凌风在心里暗叫了一声。 他现在的位置是在峰脊的斜面上,女人出现的位置是下横七八丈的龙脊央中,斜望过去并不怎么真切。 小泥鳅去探消息还不见回头,但要找的人已经出现。 他没等小泥鳅的必要,起⾝,飘落龙脊,前欺到距女人将近四丈的地方停住,转动目光,选了个靠峰壁的岩褶隐起⾝形,与宋三娘见面谈是醉虾的事,他只是暗中待机,非必要就不现⾝,这是欧仿代的。 距离拉近,而且是平视,他看清楚了,女人手里提的是一个扁匣形的⻩布包,他的心顿时菗紧,⻩缎包物,证明是宮中的东西,毫无疑问,这包里便是引起轩然大波的“神通宝⽟” 了,宋三娘是有意还宝么? 蓦地,两条人影飞泻落在女人⾝后约莫两丈之处,赫然是两名老道,不用说是闻风而来夺宝的,奇怪的是这消息是怎么传开的? 两老道左右分开,站成犄角之势。 “宋三娘,幸会了!” 右边的老道开了口。 “什么人?”宋三娘没回⾝,她前面三步便是断岩。 “多年相识,听不出贫道声音?” “魔魔双道?” “哈哈,说对了!”脚步一挪。 “别动!”宋三娘像是背后长眼睛,看得见老道的动作。 老道停住不动。 “宋三娘,你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古话么?” “怎样?” “把东西给贫道,省得一辈子躲蔵不能见人。” “你就不怕怀璧其罪?” “贫道有贫道的打算,而你…眼前就要应这句话!” 接着是一长串刺耳的笑。 “这东西必须物归原主!” “给谁?” “这是我宋三娘的事。” “给江无⽔?” “…”宋三娘默然,沉默便表示承认。 “宋三娘,江无⽔恐怕不能来接受你的委托了,他现在行动不便。”左边的老道接话,与右边的换了一个眼⾊。 古凌风暗吃一惊,听话音醉虾可能已经遭遇了⿇烦,怪不得不见他现⾝,看起来自己是非出面料理不可了,欧仿⽗女和⻩坤怎么也不见动静? “怎么,你两个魔道把江老大怎么了?”宋三娘回过⾝,脸⾊是死板板的。 现在,古凌风看清了这位名动江湖的女神偷的真面目,半老徐娘,风韵不错,只是脸⾊难看,想当年她年轻时还可以称得上一个美字。 “没怎么样!”右边的老道接回了话道:“只是要他暂时安静地躺着,人还有气。对了,你还有两位搭档,怎么不见了?” “你们会见到的!” “当了伏兵?” “可能是!”宋三娘冷冷回答。 “你要物归原主?” “不错。” “贫道可以替你办!”话声中,⾝形一欺伸手疾抓。 “你敢!” 宋三娘栗叫一声,向后打了个踉跄,⾝形已到了断岩边缘,只差两尺便将坠岩,看样子她像是失去了功力而无法反抗, 古凌风口一张,正待发声喝阻… “住手!”喝声已自侧方传出。 两老道同时转⾝面对喝声传出的方向。 一条⾝影出现,是个瘦削⾼挑的黑衫人,一顶笠帽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嘴和下巴,膝不屈、腿不弯,不摇不晃,笔直地前飘八尺,停在“魔魔双道”⾝前丈许之处,这一式“无痕移位”的绝活,显示他的內功修为已到了上乘之境。 绝非等闲之辈,他是谁? 古凌风心里自问。 “你是谁?”老道之一喝问。 黑衫人只冷笑了-声,并不答腔,手一抬,两点黑星分别向两老道,两老道同时扬手挥袖,两点黑星消失于无形。 “这种小门道也来和道爷作耍,你到底是谁?” “嘿嘿嘿嘿…”黑衫人冷笑连连。 “本道爷要你哭!” 宽大的袍袖一挥,一道罡风匝地卷出,竟然刮起了一蓬石屑,劲势之強令人咋⾆。 黑衫人双手各划了一个圆,⾜可碎碑裂石的罡劲从两侧滑了过去,衫摆起了一阵飘拂,人稳如磐石,丝毫也不曾移动。 “啊!啊!”两老道忽然各发出一声凄叫,像中了琊似的连连抖动⾝体,两只手在⾝上又拍又打,这突发的情况使古凌风大为困惑,黑衫人刚刚被两老道挥袖卷接的是什么暗器,看情形两老道分明是挨上了… “你…你居然放这…歹毒的…”老道之一戟指黑衫人语不成声。 “你…到底是准?”另一个栗吼。“两位趁还能行动,赶快去找个好风⽔的地方自己安顿,要是倒在岩头上可没人收尸!”黑衫人森森地说。 两老道的脸孔已起了扭曲,互打一个招呼,双双踉跄奔离,连场面话都没代。 黑衫人转向宋三娘。 “把东西抛过来!” “作梦!” “你不想粉⾝碎骨吧?” “那也无妨,反正…你休想得到。” “很好!”黑衫人缓缓欺⾝… “别动!”暴喝之声传自黑衫人⾝后,现⾝的是个中年人,左手用布巾吊在前,赫然是开封府护卫⻩坤。 黑衫人回⾝正对⻩坤。 古凌风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出面,⻩坤一手不便,面对使歹毒暗器的黑衫人成么? “朋友何方⾼人?” 黑衫人声问。 “官差!”⻩坤抖出了⾝份。 “官差?嘿嘿嘿嘿…”黑衫人一阵冷笑道:“官差也是人,同样只一条命。” “你敢抗拒?” “没什么不敢的。” “很好,本人宣布对你格杀勿论。”⻩坤缓缓子套刀,一片寒光泛起,显然他这柄刀是一把宝刀,而不是普通凡铁。 “嘿嘿嘿嘿…”冷笑再起,手微扬。 古凌风蔵⾝的位置距现场约莫四丈之遥,黑衫人是背对着他,所以他没发觉对方扬手的动作,等到看见一点黑星向⻩坤之时,他己无法应援,连出声阻止都已来不及,因为⻩坤与黑衫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丈许。 ⻩坤没用刀挡,兜在布巾里的手一伸一缩,黑星消失,竟然被他接住了。 “魔魔双道”前车之鉴,古凌风心头一紧。 ⻩坤低头看了看左手,大声道:“黑寡妇,你这家伙的手段够卑鄙够歹毒。”抖抖手,似有东西掉在地上,然后踩了一脚,又道:“还有毒物么,尽量放出来!” 黑衫人向后退了一步,显然相当震惊。 “你的手…” “对,不会受伤的万能之手。” 古凌风一下子明⽩过来,这黑衫人就是以毒蜘蛛暗算“一滴⾎”⽑人龙的人,自己以一粒“仙女”所赠灵丹救了⽑人龙一命,而暂时化解了彼此的怨结。⻩坤能接住毒蜘蛛而不被噬伤,他所谓的万能之手到底是什么手? 就在此刻,⻩坤的侧后方冒出了一条⾝影,锦衫徒手,胁之间斜挎着一个精巧的小⽪囊,正是-代飞刀手“一滴⾎” ⽑人龙,不用说,他是要算被“黑寡妇”偷袭的那笔账。 “一滴⾎!” 黑衫人栗叫了一声。 “朋友,幸会!” ⽑人龙极有风度地前行数步。 现在黑衫人、⻩坤和⽑人龙三人变成了鼎⾜之势。 “⽑人龙,你居然还活着?” “在下如果被毒死,谁跟朋友算这笔账?” ⻩坤反而后退了两步,事实很明显,要解决宋三娘的问题,必须要等到这批蓄意巧取豪夺的人物之间的争斗有了结果,而任他们自相残杀对办案的一方绝对有利,所以他暂时退居第三者的地位,采隔岸观火的姿态。 古凌风的想法跟⻩坤一样,但他担心一点,就是醉虾的情况不明,如果醉虾不出面,宋三娘是否肯出“神通宝⽟”大成问题,他现在又不能离开去找醉虾,因为现场的情况变化难料,唯一寄望于小泥鳅回头,那小精灵点子很⾜,说不定他现在正在营救他的师⽗。 “朋友谅来不是无名之辈,肯见示来路么?”⽑人龙总是那么斯文,在任何状况之下都保持他出众的风度。 “用不着!” 黑衫人回答。 “能把帽子抬⾼些么?” “无此必要!” “如果在下记得不错,朋友曾带走了在下一把飞刀!” 他这句话是指在客栈房间遭遇突袭之时,曾经发出飞刀伤了对方,因为现场窗下留有⾎迹。 “不错!”黑衫人承认了。 “在下的惯例,发出去的刀必须收回。” “你有本领便可以收回。” “那当然!”⽑人龙笑了笑道:“朋友⾝上带的毒物如果还没用完就趁早用,在下的刀一出手朋友便没有机会,同时提醒朋友一句,别打算逃走,朋友的行动再快也没在下的刀快,所以只有面对面解决之一途。” 黑衫人蓦然扬手,两点黑星电而出。 ⽑人龙没碰刀囊,他的飞刀早已扣在手中,右手一抬,两点亮光向黑星,惊人的手法和准头,黑星与亮光相碰下落,也就在同一瞬间,左手微抬,亮光闪,太快,快得就像电花乍闪,而且一闪即灭,原先的两点亮光落到地面,他没再一步行动。 “嗯!”黑衫人发出一声闷哼,⾝形晃了两晃“砰!”然栽了下去,遮脸的笠帽滚开,露出本来面目。 ⽑人龙从容举步,捡回掉地的两柄飞刀,然后步近黑衫人,收回揷在心窝的飞刀,再搜⾝,果然得回那柄被带走的飞刀,刀放回刀囊,才开始审视黑衫人的面目。黧黑的⽪肤,凸额凹眼,眉骨紧盖着眼睛。 这份长相本不类中原人物。 他是谁? ⽑人龙看了一会,摇头摇,他认不出来。 现在,⽑人龙取代了黑衫人的位置,距离宋三娘最近,⻩坤远在一角。 该现⾝的都现⾝了,独独不见卜芸娘和华秋。 古凌风在考虑他该采取什么行动?如果⽑人龙不计利害而向⻩坤出手,以目前的距离,势无法加以援手… ⽑人龙侧向⻩坤。 “阁下尊姓大名?” “姓⻩。” “既是官差,该称阁下一声⻩爷,眼前的情况可以说是江湖事件…” “是公案!”⻩坤立即打断了⽑人龙的话头道:“本人是奉命办案,凡是阻挠办案的都算⼲犯国法。” 突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口道:“⻩爷,这里可是荒山野岭,最好不要谈什么王法!” 人随声现,赫然是“桃花女”华秋,她还是在关里酒楼所见的朴素装束,步履轻盈,走到靠近⽑人龙数步之隔的位置停住,看样子她早已隐⾝在岩头峰壁之间。 “桃花女!” ⻩坤冷冷地说了一声。 “小女子正是!”华秋媚柔地笑笑。 古凌风的心情紧了起来,看来自己非现⾝不可了,在潜意识里最不愿发生的事终于要发生,双方非对上不可。 小泥鳅忽然出现在古凌风⾝边,脸上尽是惶急之⾊。 “你师⽗呢?” 古凌风迫不及待地问。 “事情很糟糕!” 小泥鳅用⾐袖抹了一把汗。 “怎么个糟糕法?” “家师现在不能行动。” “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欧爷⽗女费了不少力气才在一个岩洞里找到家师,他是被两个老杂⽑用药倒的,人清醒,也能开口,就是全⾝瘫软不能动弹,欧爷束手无策…” “人在哪里?” “岩头的另一端。” “两个老杂⽑已经被毒蜘蛛噬伤,是从这边走的!”用手指了指方向道:“你快去找,找到了设法出解药。” “好,我马上去找,对了,家师说,务必请古爷保护三娘的全安。” 说完,匆匆奔离。 古凌风准备现⾝出去。 “⻩爷!”华秋笑得很媚妩,声音既娇又脆道:“这里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我认识,在百粤一带极有名气,是家喻户晓的职业杀手‘阎王令’邝亚雄,如果不是遇上‘一滴⾎’死的可能是别人,他还有个搭档没现⾝…” “阎王令!”⻩坤点点头道:“是听说过!” “⻩爷!”华秋自顾自说下去道:“他那搭档一现⾝,情势就会改观,眼前的事实是一些江湖人物要从当初窃宝者的手中夺宝,引发了一场⾎斗,刀剑无眼,凡是揷一脚的死伤各自认命,谈不上什么⼲罪犯法。” 这女人够厉害,她故意撇开了官府办案,而说成是江湖人夺宝互斗,而⻩坤是介⼊其中的一份子,死伤各自认命这句话已暗示不计一切后果。 “本人已经声明了立场。” ⻩坤怒目圆睁。 “⻩爷,别忘了小女子刚说的从窃宝者手中夺宝这句话,这种事江湖上常常发生。” “别逞口⾆之利歪曲事实,是官差在办案。” “可是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没人活着离山。” “老夫知道!”苍劲的话声中人影出现,是“八臂神猿”欧仿,他沉稳地站到⻩坤⾝侧,満面威凌之⾊。 华秋怔了怔,随即回复笑态。 “哟!欧爷,真想不到,您老离了江湖当了官,不在京里纳福,却到山里来参加夺宝,是不是又辞了官重⼊江湖了?难怪,‘八臂神猿’多响亮的招牌,跺跺脚风云变⾊的人物,岂甘屈居人下,听人支使…” “住口!”欧仿喝了一声,然后才沉冷地道:“华秋,‘神通宝⽟’是御赐王公公之物,敢存非分之想的便是钦犯,王法条条不饶人,天下虽大,没犯法者容⾝之地,仔细想想,现在退⾝还来得及!” “欧爷,我早已想过了!”华秋一副本不在乎的样子道:“要说的也说了,贼和赃都在眼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宋三娘仿佛成了木头人,不言不语不动,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谁也不知道她心里作何打算,表面全无反应。 “人龙!”华秋侧过脸去道:“我们并不犯法,宝物无主,能者得之,天下之大,何处无乐土,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人龙点了点头,他已完全臣服在这天生尤物的裙下了。 古凌风缓缓步⼊场子,与欧仿那边是相对方向。 “凌风!”华秋首先发现出声招呼,态度之从容自然,就像是寻常碰头见面一样。 古凌风直走到距她八尺左右才停住,照距离,距⽑人龙也是七八尺,他选择这距离是有特殊用意的。 ⽑人龙脸上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但没开口。 欧仿和⻩坤没有反应。 “凌风!”华秋又媚柔地唤了一声,然后才笑着道:“人家说杀手无情,有情就不能当杀手,但我相信你不是,你只是表面冷漠而已,⾎还是热的,对不对?” “唔!”古凌风连嘴都没张开。 “我一直害怕我们会站在不同立场,这是我最不愿的,现在也是,你呢?” 她朝古凌风靠近两步,双方之间的距离变成了四尺,差不多是伸手可及。 “我也不愿!” “那太好了,凌风,我知道我们迟早会合作的。”她笑得更甜,甜得发腻。 “合作不可能!” 古凌风的声音不带半丝感情。 “那你是什么意思?”笑容倏敛。 “避免冲突的路只有一条。” “哪一条?” “你退出!” 华秋呆了一呆,笑容重出,她的变化实在快。 “凌风,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没话说了!” “凌风!”她的表情突然变成了一本正经道:“我只问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隐瞒。” “什么?” “你替谁做事?” 显然,到现在为止,华秋还没摸清古凌风的立场,这对古凌风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江湖人最忌与官府打道,他以后的江湖路还很长,如此便不会受影响。既然⾝份未怈,他在作法上就要有所变通了。 “我不能告诉你,职业上的规矩。”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些。” “噢?”古凌风暗自一惊。 “这是你的同伙对不对?”华秋手指“阎王令”邝亚雄的尸体。 “…”古凌风不答,这是最好的惑人方式。 “你故意迟不现⾝,让他被杀是存心的对不对?” 旁边,欧仿与⻩坤互望一眼,会心地点点头。 “什么意思?”古凌风是真正地听不懂这句话。 “要我说出来?” “说吧!” 华秋用手指掠了掠鬓边散发,脸⾊由原来的正经变冷,像突然抹上了一层薄霜,凝注了古凌风片刻才开口。 “你的雇主是南方一个巨豪,出当初四神偷盗宝时相同的代价,四万两⻩金外带四十颗宝石,死者是雇主替你请的助手,你又连上了醉虾江无⽔合力来完成这买卖,现在死了-个,另一个当然你也不会放过,这笔庞大的代价变成你-个人独得,这没错吧?” 古凌风听得莫明其妙,这故事不知是华秋凭想象编造的还是另有居心,他心里直想笑,但他的冷沉使他脸上连个特别的表情都没有。 “又怎样?”他故意逗了这么一句,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怎么样,财无独发,你很难如愿。” ⽑人龙的脸⾊变了一变,照这故事,他尽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古凌风出手。 “你想分一份?”古凌风进一步逗引。 “本来就见者有份!” “那两位官差怎么说?” “这买卖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意思很明显,现场不会有活口留下。 “你的算盘很如意!” “本来就是!”“如果我说不呢?” “凌风,那多伤感情,坦⽩说一句,如你说不,我只要那块宝⽟,那笔代价我不在乎。” “你想独得?” “不,与人龙共享!”这句话等于是坚定⽑人龙杀人的决心。 “太美妙了!”古凌风破例笑了笑。 “哈哈哈哈…”宋三娘突然纵声狂笑起来。 所有的目光全投注过去。 宋三娘笑得前仰后合,⾝躯晃,她立⾜之点距断岩只有两尺左右,只要一个不稳便会坠岩,所有在场者的心全吊了起来。 “宋前辈,请听在下说!”古凌风开了口。 三遍之后宋三娘才止住笑声。 “宋前辈!”古凌风声音凝重道:“江先生遭遇意外,眼前无法行动,东西可由在下转,在下可以发誓绝对到江先生手里!” “你是谁?” “古凌风!” “冷⾎杀手?” “不错!” “你当我宋三娘是三岁小孩?” “绝对不是!”“想不到一向受我尊重的江无⽔会出卖我。” “宋前辈,刚刚华秋说的并非事实…” “闭上你的嘴,你们谁也休想如愿。” 欧仿上前两步。 “宋三娘,你应该认识老夫?” “当然,御林军教头,‘八臂神猿’欧仿。” “老夫奉命办案…” “抓贼?”宋三娘瞪了瞪眼。 “出东西,老夫担保不追究罪责。” “你现在自⾝也担保不了。” “那你未免太小觑老夫了。”欧仿棱棱的目芒扫了现场一周,然后向⻩坤施了个眼⾊。 “我是个失去了功力的废人,无力反抗你们,但我宋三娘也曾经是个人物,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愿的,江无⽔出卖了我,也不会得到好下场。”宋三娘声⾊俱厉。 ⻩坤开始挪步… “别动!”⽑人龙暴喝了一声。 ⻩坤置若罔闻,前欺如故。 一点亮光出,⽑人龙已发出飞刀,⻩坤兜在布巾里的手一抬,飞刀如泥牛⼊海,他只略略一滞,又再举步。 同一时间,古凌风的无锋剑抵上了⽑人龙的左胁,拔剑出手,其快并不输于⽑人龙的飞刀,而华秋已贴近古凌风,一把金光闪闪的短剑抵在古凌风的后眼上,她的动作也快得惊人,仿佛是顺理成章。 ⻩坤已到了距宋三娘三四步的地方。 “三娘,我是开封护卫⻩坤,与欧教头一样保证,你绝对没事!” “哈哈哈哈…”狂笑再起,宋三娘一个倒栽,坠下绝岩,笑声余韵还隐隐回在空气里。 所有的人全窒住了。 谁也没料到宋三娘会与宝偕亡。 古凌风收回兵刃,华秋也撤回金⾊短剑,⽑人龙亮开后勾的左手,手心里赫然是一柄飞刀,情况很明显,如果古凌风-剑刺⼊,飞刀也同样钻进他的⾝体。 ⻩坤一扬左手,亮光飞出,⽑人龙接住,那是他向对方的飞刀,本来是认定受伤的左手,却蔵着这等玄机,实在令人骇异。 众人不约而同地涌到岩边。 太已升得老⾼,但只照亮岩头以上的部位。 断岩下云雾蒸腾,本不见底,宋三娘不用说已粉⾝碎骨,那块“神通宝⽟”当然也随着破碎了。 呆了好一阵。 欧仿吐了口长气道:“此案就这么结了!” 华秋苦笑着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強求,这样的收场很好!”脸一偏又道:“凌风,事情算过去了,我们没伤感情,我们之间还是和往常一样。”这后面两句话隐约透出她对古凌风仍然是有意的,当然,如果没有⽑人龙在场,她的表现便不会这么含蓄。 ⽑人龙深有感触地道:“险些铸成大错,⼲犯了王法,自己⾝败名裂还将累及家门,秋,我们该走了,天黑前赶回关里,我现在只想痛快地喝几杯。” 华秋深望了古凌风一眼,与⽑人龙相偕离去。 古凌风长长了口气。 “欧大叔,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凌风,多谢你帮忙!” “只可惜没帮上!”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兄!”古凌风的目光停在⻩坤的左手上。 ⻩坤立时会意,笑了笑,伸出左手。 古凌风一看,呆了,那不是手,并非⾎⾁之体,形状大致 像手,实际上是一样极其怪异而复杂的东西,铁做的,钩括片 条的组合,用⽪子套套在肘臂上。 ⻩坤笑笑缩回布巾里。 “不怕毒,不怕利器,明⽩了么?” “这…该叫什么?” “万能之手!” “可是…为什么…”古凌风不知该怎么问。 “古老弟,索告诉你,区区在一次意外事件中丧失了左 手,由京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巧匠花了半年工夫做成这一只 万能之手,使用以来,无往不利,这是区区的秘密,知者不 多。” 就在此际,小泥鳅急奔而来。 “怎么样?”古凌风着问。 “两个老杂⽑陈尸在峰脊边的山沟里。” “解药呢?” “我搜遍了两老道⾝上每一个地方,什么也没有。” “那江先生…怎么办?”古凌风皱起了眉头。 “另外设法,总是有办法的。”欧仿接了话道:“小⽟还 留在那边,我们走!” 一行人离开了苍龙岩。 “神通宝⽟”就算是这样被苍龙呑食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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