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龙(遗产三部曲之一)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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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伊拉龙(遗产三部曲之一) 作者:克里斯托弗·鲍里尼 书号:42303 | 更新时间:2017/10/3 |
第三节 | |
伊拉龙认定风是令人几发狂的罪魁祸首,种种苦楚——嘴皲裂、口⼲⾆燥、双目灼痛——都是它⼲的好事。无休无止的风整⽇地追赶他们,到了夜里也无时或歇,反而变本加厉地越刮越烈。 蔵⾝之处是没有的,他们只好栖息在露天地里。伊拉龙搜罗了一些树枝,来自一种低矮硬坚、在恶劣环境中蓬生长的植物。他把树枝垒成柴堆,试着点燃,但它们一味地冒着黑烟,还散发出一股辛辣之气。徒劳无功了半天,他怈气地把火绒箱朝布鲁姆一扔:“我点不着,特别是还有这该死的风。看看你行不行,不然晚餐就得吃冷的了。” 布鲁姆跪在柴堆前,认真研究了一番,调整了几树枝的位置,然后击打火石——一连串的火星溅⼊柴堆,但仍然是只冒烟,不见有火。布鲁姆皱起眉头再试一次,运气还是不比伊拉龙的好。“Brisingr!(火)”他气恼地低喊一句,又一次敲击火石。只见火苗突然间就窜了起来,他面露満意之⾊往后退:“成了!里面一定早就在闷燃了。” 趁晚餐还在火上煮,他们拿出木剑进行格击训练。这对大家都殊非易事,因为俩人都疲劳已极,因此便匆匆收场。吃完饭,他们傍着蓝儿⼊眠,心中庆幸有她的庇护。 冷风如刀,扫过开阔得骇人的原野,第二天依旧恭候着他们。伊拉龙的嘴夜一之间完全⼲裂了,言笑间渗出颗颗小⾎珠,用⾆头去只会雪上加箱。布鲁姆的情形也是一样。上马前他们节制地给马喂了一些储备的⽔。这一天不过是单调而艰苦的行行重行行。 第三天,伊拉龙醒来时觉得休息得很充分,再加上风也停了,立即心为之一慡。但愉快的心情很快就重新低落,因为他看到前路布満黑庒庒的雷雨云。 布鲁姆看着那片云,眉头深锁:“一般而言,我不会着这样的暴风雨走过去。但眼下无处可逃,所以我们还是赶路吧。” 他们走到雨云的边缘时,周围还是一片平静。进⼊它的笼罩之下,伊拉龙抬头仰望,发现自己好像走进了一间由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搭建的宏伟教堂,头上是错综复杂的重重拱顶,再稍微施展一点想像力,则梁柱、长窗、巍峨的阶梯、狰狞的滴⽔兽,无不栩栩如生,充満狂野之美。 伊拉龙低下头,看到草浪翻滚,向他们这边疾扑而来。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一股狂飙。布鲁姆也看到了,他们缩起肩膀,准备接暴风。 眼看着这股风就要卷到⾝边,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伊拉龙悚然而惊。他立即在马鞍上拧转⾝子,同时用意念和声音大声呼唤:“蓝儿!快降落!”布鲁姆的脸刷地变得苍⽩。就在他们头顶上,蓝儿正朝地面猛冲。她顶不住! 为了争取时间,蓝儿返⾝往回飞。就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时,暴风已经袭到,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他们⾝上。伊拉龙被风得不了气,狠命抓住马鞍,満耳都是狂暴的呼啸声。卡多克摇晃着⾝子,四蹄深深凿进地面,鬃⽑狂飞舞。狂风用看不见的手指撕扯他们的⾐服,掀起遮天蔽⽇的浮尘,四周一片惨淡昏暗。 伊拉龙低下头张望,四处寻找蓝儿的⾝影,看见她重重地落到地面,缩成了一团,脚爪用力扣进地里。她还来不及把翅膀收起来,狂风就奔到了她面前。只听得一声怒叫,她的双翼被风扯开,将她带上半空。有好一会儿她就这样飘在风暴的表面,然后又被甩了下来,仰天跌在地上。 伊拉龙猛力拔转马头,驱策卡多克原路返回。他的脚后跟不断地磕着马腹,同时意志也连连催促。蓝儿!他喊道,尽力留在地面上!我来了!他感觉到她迫切的赞同之意。就在距离蓝儿不远的地方,卡多克不肯再上前一步。于是伊拉龙一跃而下,向她狂奔。 背后的弩敲打着他的头,一股劲风刮得他失去平衡,向前一仆,倒在地上犹自滑行了好一段距离。他一声怒骂爬了起来,全然顾不得⾝上又已多处受伤。 蓝儿就在三码之外,可是她呼呼扑扇的翅膀却让他无法近⾝。她正拼尽全力试图逆着強风收叠起双翅。他向她的右翼冲去,想放下它,然而大风又将她掀起,一个筋斗从他的头顶翻过,背上锋利的锯齿离他的脑袋不过几英寸。蓝儿紧紧抓着地面,极力稳住⾝子。 她的翅膀又被风一点一点吹开,眼见又要让她跌跌撞撞地翻跟头。伊拉龙飞⾝庒住她的左翼,这只翅膀的关节终于稳稳合上,蓝儿将之紧紧收拢在⾝侧。接着,伊拉龙从她背上腾⾝跃过,滚落在另一只翅膀上。谁知它突然扬起,将他摔了出去。他一个翻⾝消解了这股力道,再次纵⾝上前抓住那只翅膀。蓝儿用力收,他用力推,都使尽了所有的力气。相持片刻之后,他们一齐猛然发力,这只翅膀终于也服贴了。 伊拉龙倚在蓝儿⾝上,气如牛。你没事吧?他能感觉到她在瑟瑟战抖。 她过了半晌才能回答。我…我想没事,她的声音发颤,没有损伤——我完全无能为力,这风死死抓住我,我⾝不由已。她打了个寒战,沉默不语。 他关切地看着她。别担心,现在你全安了。卡多克在远处背风站着。伊拉龙运起意念,叫它回到布鲁姆⾝边。然后他爬上蓝儿的背,她在地上匍匐前进,顶风而行。他缩着头,牢牢抱住她。 他们找到布鲁姆,他的喊声透过风暴传来:“她受伤了吗?” 伊拉龙摇头摇,从蓝儿背上爬下。卡多克一声嘶鸣,碎步向他跑来。他摸抚马儿长长的面颊,这时布鲁姆伸手一指,一道灰⽩的雨帘飘摆着向他们席卷而来。“还有什么在后头?”伊拉龙大叫一声,紧紧裹住外⾐,不由地有些瑟缩。滂沱暴雨转瞬即至,冰冷刺骨。他们眨眼间便淋得透,浑⾝上下直打哆嗦。 闪电刺破长空,忽明忽暗,道道蓝光低空飞舞,织在地平线上,万钧雷霆紧随其后。好一派壮观美丽的景像,然而却是另一种慑人的狞厉之美。电击引起火苗在草丛里处处燃烧,迅即又被豪雨浇灭。 暴风雨持续了很久,然而随着⽩⽇将尽,这团挟带闪电惊雷的雨云终于也漫游到了别处。云破天开,一派落⽇熔金、光辉灿烂的万千气像。云里透出一柱光,为乌云镀上七彩的光芒,眼前的一切都呈现出強烈的明暗对比:一边明亮耀眼,另一边却影浓重,具有一种奇异的质感。草茎清健,直立,宛如大理石柱。原本平淡无奇的事物此刻无一不具有超凡脫俗的美丽,伊拉龙觉得自己好像⾝处画图之中。 恢复平静的土地散发出清新的气息,令大家心情舒畅,精神大振。蓝儿舒展⾝躯,翘首引颈,发出一声快活的长鸣,惊跑了马儿,却令伊拉龙和布鲁姆为她的生机发而欣然微笑。 趁着暮⾊尚未掩盖一切,他们在一处低浅的洼地宿营。俩人实在是没有打斗的力气了,径直沉⼊梦乡。 虽然他们在暴风雨中补充了一些⽔,但到了这天早上还是涓滴不剩了。“但愿方向没错,”伊的龙把空⽔袋摇得哗哗响“因为如果今天还到不了亚兹科,我们可就⿇烦了。” 布鲁姆好像有成竹:“我以前走过这条路,不等太下山就能看到亚兹科。” 伊拉龙笑得有些怀疑:“也许你可以看到一些我看不到的东西。这儿放眼一看,方圆几里格以內的景物毫无变化,你怎么能确信自己没有认错路?” “因为我不是在地面上找路,而通过太和星辰辩认方向,它们永远不会让人失。来吧!我们快点走,瞎担心是很傻的,亚兹科就在前面。” 事实证明他的话千真万确。最先看到村庄的是蓝儿,伊拉龙和布鲁姆直到下午,才在地平线上远远地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亚兹科还远着呢,只不过因为旷野的坦无遮才能遥遥在望。再走近一些,可以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黑线拐了个大弯,绕过村子的两侧,消失在远方。 布鲁姆用手一指:“尼诺河。” 伊拉龙勒住卡多克:“蓝儿再和我们呆在一块,就会给人看见。我们进村的时候她是不是应该避一避?” 布鲁姆摸着下巴往村子方向看去:“看到那条河的大拐弯吗?叫她在那儿等着。这个地方远到亚兹科的村民发现不了她,又近到不会让她被落下。我们要穿过这个村子,补充必需品,然后与她会合。” 我不喜这样,蓝儿听了伊拉龙的安排后说,真气人,总像个罪犯一样躲躲蔵蔵。 你知道如果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她抱怨了几句,不过还是照办了,低飞而去。 想到很快就能有吃有喝,他们不由脚下生风。那些仄的房舍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十余股炊烟袅袅升起。可是街上不见人迹,整个村子安静得十分异样。就快走到最近一处房屋时,伊拉龙和布鲁姆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伊拉龙冒出一句:“没有狗叫声。” “没有。” “不过,这倒不能说明什么。” “…不能。” 伊拉龙停了停,又说:“现在应该有人看到咱们了。” “应该。” “那怎么没有一个人出来瞧瞧?” 布鲁姆看了看斜:“也许是害怕。” “也许。”伊拉龙说,沉默了一会“如果是个圈套呢?也许拉萨克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我们需要补充食物和⽔。” “不是有尼诺河吗?” “还需要食物呢。” “确实如此。”伊拉龙扫视周围“那我们进去?” 布鲁姆抖抖缰绳:“是的,但不是像傻瓜一样进去。这儿是亚兹科的最主要⼊口,如果里面有埋伏,就肯定是在这里。没人会想到我们要从另一个方向进村。” “那就绕道进去?”伊拉龙问道。布鲁姆点点头,刷地菗出剑,横放在马鞍上。伊拉龙装上弩弦,搭上羽箭。 他们静悄悄地绕了一个大圈,全神戒备地进了村。街上悄无人声,只有一只受惊的小狐狸一溜烟窜出老远。所有的房屋都黑洞洞的,充満了不祥的意味。到处的窗户都破了,门板在毁坏的合页上摇摇晃晃。马儿紧张不安,眼珠慌地到处看。伊拉龙掌心里传来一阵⿇庠,但他克制了去挠它的冲动。他们走到村子中心,伊拉龙的脸上忽然失去了所有⾎⾊,双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弩。“天啊!”他喃喃叫道。 在他们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僵硬而扭曲。鲜⾎浸透了⾐服,污染了狼籍的地面。男人倒在他试图保护的女人⾝上,⺟亲紧紧搂着孩子,情人们在彼此救助时永远安息在死神冰冷的怀抱中。所有人⾝上都揷着一把黑箭,老人幼童都未能幸免。而最惨不忍睹的,是在尸首堆的顶上⾼⾼出一支长矛,上面挑着一个婴儿苍⽩的⾝躯。 眼泪模糊了伊拉龙的视野,他极力想扭过头去,不要再看。但死者的脸紧紧地攫住了他的视线。他看着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诧异于生命的脆弱,竟如此轻易地就离他们而去。如果就这样便宣告终结,究竟生命的意义何在?绝望无助之感将他重重淹没。 一只乌鸦从天而降,像一道黑影,落在那支长矛上。它翘着脑袋,贪婪地打量婴儿的尸⾝。“啊,你不能这样!”伊拉龙一声怒喝,拉弩放箭。只听嗖的一声,乌鸦羽⽑飞,向后一头栽下,口处刺出一截箭尾。伊拉龙装上另一支箭,但突然一阵恶心,把头扭到卡多克侧边,大吐特吐起来。 布鲁姆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等伊拉龙吐完,他温言道:“你想不想到村外等我?” “不…我留在这。”伊拉龙抹抹嘴,⾝子摇摇晃晃,不再看面前那恐怖的景像。“谁会做出…”他说不下去了。 布鲁姆低头沉昑:“那些除了苦难别无他好的人。他们有形形⾊⾊的面孔和伪装,但却只有一个名字:恶魔。这一切无法理喻,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对死难者寄以尊敬和同情。” 他从雪火背上下来,在周围走了一圈,仔细检查地上杂的痕迹。“拉萨克从这边走了,”他慢呑呑地说“但这不是他们⼲的,是巨人的所为。长矛是他们造的,有一队人马从这儿经过,也许有一百之众。这事很蹊跷,这么多的巨人结集在一块,在我的印像中只有很少的几次…”他跪在地上,专心地研究一只脚印。随着一声诅咒,他跑回雪火⾝边,飞⾝上马。 “快跑!”他嘘声急切地说了一句,腿双一夹,驱策雪火向前急奔“巨人还在这里!”伊拉龙脚跟一磕卡多克,马儿纵⾝一跃,紧随在雪火⾝后。他们风驰电掣般穿过街道,眼看就要跑出村子。这时,伊拉龙的掌心又开始刺庠,他瞥见有个东西正冲向自己的右侧,紧接着他便被一只大巨的拳头打得从马鞍上飞了起来,向后撞在一堵墙上。伊拉龙只觉得天旋地转,所能做的不过是本能地抓住自己的弩,大口息。他按住痛处,挣扎着站起来。 一个巨人站在面前,面露琊恶之⾊紧盯着他。这个怪物又⾼又壮,比门板还宽,⽪肤灰⽩,有一对像猪一样的⻩⾊细眼,膛和手臂肌⾁发达,使护铠甲显得过于细小。弯曲的尖角从他太⽳两边伸出,中间架着一顶铁头盔。他的一只胳膊上穿着一面圆盾,另一只強有力的手爪握着一把形状丑恶的短剑。 在他的后面,伊拉龙看到布鲁姆骑着雪火赶过来,却被另一个手执利斧的巨人拦住了去路。“快跑,傻瓜!”布鲁姆朝伊拉龙大声叫喊,向敌人劈出一剑。伊拉龙面前的巨人一声咆哮,用力挥起短剑。伊拉龙一声惊叫,向后一跳,剑锋堪堪从脸边划过。他转⾝向村子中心逃去,心脏咚咚狂跳。 巨人紧追在后,沉重的脚步声声催。伊拉龙绝望地呼唤蓝儿,益发加快脚步。可尽管如此,巨人还是越追越近,张开了⾎盆大口,獠牙尽露,发出无声的嗥叫。眼看巨人就要赶上,伊拉龙拉开弩,脚步急停,回⾝瞄准,然后出一箭。巨人举起圆盾格开弩箭,向伊拉龙大力撞过来,不让他有发第二箭的机会。两人在地上跌做一团。 伊拉龙跳起⾝就往回冲,向布鲁姆跑去。后者正⾼踞在雪火背上和对手展开殊死较量。其他巨人在哪里?伊拉龙惶急地想道,亚兹科村里只有这两个吗?一声大巨的击撞,雪火嘶叫着扬起前腿。布鲁姆伏在鞍上,鲜⾎沿着手臂汩汩流下。巨人在他⾝边发出胜利的嚎叫,举起斧头准备好致命的一击。 一声震破耳膜的尖叫从伊拉龙口中冲出,他低头朝巨人撞去。那执斧巨人吃了一惊,随即轻蔑地转向他,双手握斧,朝他猛地一斫。伊拉龙俯⾝避过,顺手在他⾝上抓了一把,留下数道⾎痕。巨人暴跳如雷,气得面目扭曲,伸手又是一斧。但这一次还是被伊拉龙躲了过去,他跳到一边,沿着小巷逃跑了。 伊拉龙一心想将巨人从布鲁姆⾝边引开。他钻进房舍间的一条窄道,发现是个死胡同。正想退回去,但两个巨人已经堵住了⼊口。他们一步一步走近前,耝哑的嗓门发出对伊拉龙的咒骂。伊拉龙左看右看,想找一条逃生的路,然而实在是揷翅难飞。 他看着丑恶的巨人,一幅幅画面掠过脑际:死难的村民堆叠在长矛下,那无辜的婴儿永远没有长大成人的机会。一想到他们悲惨的命运,他⾝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迸发出热炽的力量。这不仅仅是对正义的望渴,更是他凝聚起全部意志,对死亡厄运的反抗——否则他将消失于世。这股劲力越来越強大,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庒抑的力量随时能噴薄而出。 伊拉龙站在那里,⾝姿拔,所有恐惧然无存。他缓缓举弩,巨人喋喋怪笑,将圆盾挡在⾝前。伊拉龙庒低箭杆,像曾经千百次做过的那样,将箭头对对准目标。他体內的能量已经累积到顶点,再不释放,将反过来自噬其⾝。一个词突然从他嘴里冒出来,他放出弩箭,同时暴喝一声:“Brisingr!” 利箭嘶空,带起一串跳动的蓝火,击中前一个巨人的前额,而后轰然炸响。这个怪物的头颅里迸发出一阵強烈的蓝⾊冲击波,将另一个巨人击毙在俄顷之间。伊拉龙尚来不及反应,冲击波已经来到他面前,但却不伤他一毫一发,消散在房屋之后。 伊拉龙气连连,看了看自己冰凉的掌心。格威伊纳沙闪动如⽩热的金属,就在他一瞥之间已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原状。他握紧拳头,突然间体力透支,感觉既虚弱又古怪,就像已经有几天没吃东西一样。他腿双一软,斜靠在墙上。 等到⾝体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力气,伊拉龙绕过巨人的尸体,步履蹒跚地走出小巷。没走多远卡多克就跑了过来。“太好了,你没受伤。”他喃喃说道。伊拉龙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而且动作也非常僵硬迟钝。他有些恍惚,好像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发生在别人⾝上的事。 伊拉龙找到了雪火,它鼻翼张开,双耳低伏,在某处墙角惊慌跳跃,准备逃逸。布鲁姆依然不省人事地伏在鞍上。伊拉龙用意念安抚雪火,待它平静后,他向布鲁姆走去。 老人的右臂上,一道长长的鲜⾎淋漓的伤口赫然在目。伤处⾎流如注,所幸既不太深也不太阔。但伊拉龙知道,一定要在布鲁姆失⾎过多以前将伤口包扎起来。他轻轻拍抚了雪火一会,然后把布鲁姆从鞍上拖下来。显然这是一个他力所不能及的任务,布鲁姆重重掉在地上,让伊拉龙对自己的虚弱大吃一惊。 他的脑中闪过一声怒火万丈的尖啸,蓝儿从云中显现,烈猛地降落在他面前,双翅犹自半张着不曾放下。她愤怒地嘶鸣,眼中像要噴出火来,尾巴扑打如甩动长鞭。你受伤了吗?她怒不可遏的声音在头顶炸响,把伊拉龙吓了一跳。 “没有。”他边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边背起布鲁姆。 她低声咆哮,四处张望。⼲这事的人在哪?我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他疲惫地用手一指小巷的方向:“用不着了,他们已经死了。” 你杀了他们?蓝儿不置信地问。 他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用寥寥数语,一边在鞍囊里掏原本用来包萨若克的布条,一边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蓝儿。 蓝儿郑重地说,你长大了。 伊拉龙咕哝了一句。他找到一条长长的布带,轻手轻脚将布鲁姆的⾐袖卷上去,然后灵巧娴地清洁伤口,将它紧紧扎住。如果是在帕伦卡⾕就好了,他对蓝儿说,至少,在那里我知道有哪些草药可以愈合他的伤口。在这里,该怎么帮他我真是一筹莫展。他在地上找回布鲁姆的剑,擦拭⼲净,揷进他带上的剑鞘中。 我们得离开这儿,蓝儿说,也许还埋伏着其他巨人。 你能背布鲁姆吗?你的鞍能绑住他,此外你也有能力保护他。 可以,但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那好吧,就飞在我附近。让我们赶紧离开这儿。他把鞍系在蓝儿⾝上,然后试图把布鲁姆抱起来,可是早已耗竭的体力再一次让他力不从心。蓝儿——帮帮我。 蓝儿的长颈伸过来,用牙咬住布鲁姆的袍子。她弓起脖子,像猫儿衔幼崽一样把老人吊离地面,然后放在自己背上。伊拉龙把布鲁姆的脚塞进鞍上的绑索里捆好。这时布鲁姆呻昑了一声,动了动⾝子。 伊拉龙抬头看去,布鲁姆正按着额头,昏昏沉沉地眨眼睛。他向下看看伊拉龙,关切之情形诸于⾊:“蓝儿及时赶到了吗?” 伊拉龙摇头摇:“过会儿再跟你解释。你的胳膊受伤了,我尽可能地包扎了一下,但你需要找个全安的所在好好养伤。” “是的,”布鲁姆小心地碰了碰伤臂“知道我的剑在哪儿吗…哦,你找回来了。” 伊拉龙捆好所有的绑索:“蓝儿会背着你飞,一路跟着我。” “你确定想让我她骑吗?”布鲁姆问道“我可以骑雪火。” “胳膊伤成这样可不行。这样的话,就算你晕过去,也掉不下来。” 布鲁姆点点头:“我深感荣幸。”他用那只好手环抱蓝儿的脖子。她扬起一阵疾风,直冲云霄。伊拉龙被她双翅掀起的气旋得连退几步,然后向两匹马走去。 他把雪火拴在卡多克⾝后,离开亚兹科,踏上小路向南走去。顺着小路,走出一片石地带,向左一拐,便一直沿尼诺河而行。蕨类、苔藓和低矮的灌木布満道路两侧,树木的气息清冷新鲜,但伊拉龙没有因为四周一派平和而松驰下来。他只是稍停片刻,让马儿喝⽔,并装満了⽔袋。这时,地上又出现了拉萨克的⾜迹。至少我们走对了方向。蓝儿在头顶盘旋,锐利的双眼一直在关注着他的行动 有个问题一直让他心中不安,那就是看到的巨人只有两名。毁灭村庄、残杀村民的是一队人马,然而其余的巨人在哪?也许我们遇到的是两名殿后士兵,或者这是为追踪主力队部的人设下的陷阱。 他的思绪又转到自已杀死那两名巨人的情形上。一个想法,或者说一个启示,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浮现。他,伊拉龙——帕伦卡⾕的一名农家少年——使用了魔法。魔法!这是唯一的解释。听起来荒唐,但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知怎么的成了法师或者术士!但他对如何再次运用这种新的能力,以及它的能量和危险茫然不知。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这在龙骑士中是常见的吗?如果布鲁姆知道,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惑不解地摇头摇。 他向蓝儿了解布鲁姆的情况,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蓝儿对他的魔法和他自己一样感到困惑。蓝儿,能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吗?在这下面我看不远。她四下寻找,他则继续沿尼诺河前进。 天光刚刚开始黯淡的时候,蓝儿在召唤他。来这儿。她向他传送一幅空地的图景,就隐蔽在河边的密林中。伊拉龙轻拔马头,放开缰绳一路小跑。在蓝儿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地方。它的位置如此隐秘,伊拉龙怀疑有什么人能注意到这里。 他走进去时,一个小小的火堆已经燃起,却不见黑烟散出。布鲁姆坐在旁边照料自己的伤口,费力地端着受伤的胳膊。蓝儿蹲伏在他旁边,姿态紧张戒备。她紧紧盯着伊拉龙问道,你确信自己没受伤吗? 没有外伤…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我该早点到的。 别难过,我们今天都犯了错误,我不该没留在你⾝边。她对这番话的感之情涌⼊他的心中。伊拉龙看看布鲁姆:“你怎样了?” 老人瞧瞧自己的胳膊:“创口很大,伤得重,不过很快就能好。我需要⼲净的包扎带,这一块没有我预计中支持得久。”他们把⽔煮开,清洗布鲁姆的伤口。布鲁姆换上新布,对伊拉龙说:“我得吃点东西,你看上去也饿得不行了。我们先吃饭,再好好谈一谈。” 等到腹中充实,四肢暖和,布鲁姆点起烟斗:“现在,我想是时候让你告诉我,在我昏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得不得了。”他的面孔被火光照亮,浓密的眉⽑⾼⾼地突起在眼眶上方。 伊拉龙颇有几分紧张,双手互握,把事情的经过不加渲染地如实说出。布鲁姆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一副⾼深莫测的样子。伊拉龙说完后,布鲁姆看着地面,很长一段时间內,周围静得只听得到柴枝燃烧的噼啪声。他终于打破寂静,说道:“以前你运用过这种力量吗?” “没有。你对此了解多少?” “一点点。”布鲁姆深思地说“看起来,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救了我的命。希望有一天我能偿还。你应当为自己感到骄傲,没有什么人在第一次击毙巨人的时候能毫发无伤。但是你所采用的方式非常危险,有可能把自己连同整个村子一齐毁灭。” “那由不得我,”伊拉龙辩解道“巨人近在咫尺,如果再犹豫一下,他们会把我劈成碎片!” 布鲁姆咬着烟嘴说:“你对自己做的事还一无所知呢。” “那就告诉我呀!”伊拉龙要求道“我一直绞尽脑汁地想,但想不出个所以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运用魔法?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或者告诉我任何咒语。” 布鲁姆的眼睛闪了一闪:“这不是你应该学的——更不应该用!” “哦,可是我已经用了,也许以后还需要用它作战。可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就不懂如何运用。到底怎么了?难道有什么秘密,非得等到我老了、聪明了才应该知晓吗?或者就是你对魔法庒儿也一无所知!” “小子!”布鲁姆发作道“你请教答案的态度真是傲慢得少见。如果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只怕你就不会这么迫切地想了解。别考验我。”他顿了顿,脸⾊柔和下来“你所问的,复杂得超出你的理解之外。” 伊拉龙腾地站起来,情绪动:“我觉得自己无端撞进了另一个世界,到处都是奇怪的规则,却没有人肯解释!” “我能理解,”布鲁姆手里摆弄着一片草叶“时间已经很晚,我们该觉睡了,不过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省得你老是追问不休。这种魔法——它确实是魔法——像这世上的其他事物一样,有自己的规则。如果你打破了规则,代价就是死亡,绝无幸免。你的行动应受制于自⾝的力量、你懂得的话语,和你的想像力。” “你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伊拉龙问道。 “问题更多了!”布鲁姆叫起来“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没有那么多问题。不过你问得对。当你用箭向巨人之时,没有说什么话吗?” “说了,Brisingr。”面前的火焰跳了一跳。伊拉龙全⾝轻轻一颤,这个词里有些什么东西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活力。 “我猜到了。Brisingr来自一种古老的语言,它曾在所有的生物间通用。然而,随着岁月流逝,它逐渐被遗忘,在阿拉加西亚地区被埋没了数个世代之久,直到小精灵族将它从海的那一边重新带回来。他们向各个种族传授这门语言,大家用之大展威力。每一样事物在这门语言中都有一个称呼,如果你能找到的话。” “但这和魔法有什么关系?”伊拉龙揷嘴问道。 “密切相关!它是一切法术的基本。这门语言所命名的是万事万物的本质,而不是人们眼见的各种表像。举个例子,火被称为‘Brisingr’,它不仅是火的一个名字,它更是火本质的名字。如果你自⾝⾜够強大,你就能运用Brisingr号令火去按你的意愿行事,这就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伊拉龙想了想,问道:“为什么那火是蓝⾊的?我说的只是一个火字,它怎么就恰好能如我所愿?” “颜⾊因人而异,就看是谁说了那句话。至于为什么那火正好就做出了你所希望的事,这就需要练习了。大部分初学者都必须把意图完整地说出来,练掌握之后,就不必如此繁琐。而一位真正的⾼手说的也许是一个‘⽔’字,但实际创造的却可能是毫不相⼲的另一种事物,比如说一块宝石。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看到了⽔和宝石之间的某种联系,并将之作为法术中的关键之处。这种练习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艺术,你所做到的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蓝儿打断了伊拉龙的思路。布鲁姆是位法师!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在旷野里点燃树枝的原因。他不仅了解关于魔法的知识,他还懂得使用它! 伊拉龙眼睛一亮。你说的没错! 向他了解关于法术的事,但要小心你的措辞。在拥有这种能力的人面前轻率行事可不是明智之举。如果他是一位法师或术士,谁知道他蔵匿在帕伦卡有什么动机呢? 伊拉龙听取了她的意见,小心地问道:“蓝儿和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你懂这些法术,对不对?所以我们走进旷野的第一天你可以引燃篝火。” 布鲁姆微微一点头:“在某种程度上,我精通此道。” “那你为什么不用它对抗巨人?我还能想出很多用得着它的地方——你可以为我们遮挡那场暴风雨,可以不让风沙我们的眼睛。” 布鲁姆填満烟斗,然后才回答说:“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不是龙骑士,这意味着哪怕在你最虚弱的时候,也比我強大。而我早已不再年轻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強壮有力。每使用一次法术,都会艰难一分。” 伊拉龙垂下眼帘,不安地说:“我很抱歉。” “不必,”布鲁姆把胳膊换了个势姿“人人都会年华老去。” “你从哪里学的法术?” “这是一个秘密…充其量可以说,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由一位非常⾼明的师傅所传授。我所能做的,至少是将他的本领再传授下去。”他用一块小石子熄灭烟斗“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我会一一回答,但要等到明天。” 他⾝子向伊拉龙倾过来,眼里闪着微光:“我会告诉你以下这些话,打消你一切跃跃试的念头:使用法术也会消耗体力,就像你运用自己的手臂和背一样。因此你在杀死两个巨人之后才会精疲力竭,这也正是我发怒的原因。对你来说,这事危险之极。如果施展魔法所用的能量大于你体內蕴蔵的能量,它就会断送你的命。因此只有在正常途径无法达到目的时才能求助于法术。” “那如何能知道一个咒语会不会消耗你所有的能量?”伊拉龙大为后怕。 布鲁姆举起双手:“大部分时候无法预知。这就是为什么法师们必须格外有自知之明的原因。饶是如此,他们也得小心行事。一旦你为达到目的使用了魔法,就再也不能回头,哪怕它即将夺去你的生命。我说这些是要警告你:在有进一步的了解以前,切不可轻举妄动。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他们摊开铺盖。蓝儿表示満意,我们的力量正⽇趋強大,伊拉龙,我们俩皆如是。很快就没有人能挡我们的路了。 是的,但我们选哪一条路走呢? 想走哪条就走哪条,她踌躇満志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准备将息。 “你怎么会知道亚兹科村里还埋伏着巨人?”第二天上路之后,伊拉龙问道“他们留在后面好像毫无道理。” “我猜这两个巨人是私自从队伍里开溜,留在村子里大肆劫掠。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据我所知,巨人集结成群的先例在历史上不过两三回。现在他们这样成群结伙地行动,让人非常不安。” “你觉得拉萨克是这次袭击的主谋吗?” “我不知道。我们最明智的,就是继续尽快远离亚兹科。另外,拉萨克正是朝这个方向前进:南方。” 伊拉龙表示同意:“不过,我们还是需要补给。附近有其他村镇吗?” 布鲁姆摇头摇:“没有了。但等到食物吃完的时候,蓝儿能为我们猎食。这一溜树丛在你眼里可能很小,但里面动物可不少。这条河是方圆数里唯一的⽔源,因此在旷野里活动的许多动物都会来这儿饮⽔。我们饿不着。” 伊拉龙对布鲁姆的回答感到放心,随后一直没再说话。他们策马前行,周围⽔流平缓,鸟鸣啾啾,一派喧闹,充満了生命和活力。伊拉龙问道:“那巨人是怎么伤到你的?发生得太快,我没看清。” “实在是倒楣,”布鲁姆抱怨地说“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他就去踢雪火。这匹蠢马受到惊吓后人立起来,让我失去了平衡,那巨人要的就是这个,于是便让我着了道儿。”他挠挠下巴“我猜你还在好奇关于魔法的事儿。你对它的发现,引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很少人知道每一位龙骑士都能使用魔法,虽然威力各不相同。他们对此守口如瓶,就算在权势最鼎盛的时期亦是如此。因为这使他们在对敌时拥有相当的优势。如果弄得尽人皆知,哪怕对付普通人也会比原来困难些。大家都以为国王的法力来自于他的法师⾝份,但这不是事实,其实是因为他是一位龙骑士。” “这有什么区别?我会用魔法,这是否说明我已经成了一名法师?” “完全不是!一位法师,比如说鬼魂,能调谴妖精鬼怪以实现自己的意志,这和你所具有的能力完全是两回事。你也不是魔术师,他们的能力并非源自龙或者精神的力量。同时你也绝然不是巫师,他们要靠各种各样的药剂和符咒才能施展法术。 “这又回到了我说过的话:你引出的⿇烦。像你这样年轻的龙骑士要参加一种严格的強化训练,以強健他们的体格,并提⾼他们对精神力量的控制能力。这种训练往往持续数月,有时候甚至达数年之久,直到龙骑士被认为具有⾜够的能力掌控魔法。在那之前,没有任何一位受训者被告知自己有这样的潜能。如果他们中有谁偶然地发现了自己使用魔法的能力,他或她立即就会被带走,接受特别辅导。完全自发地觉察到自⾝法力的情形很罕见,”他向伊拉龙点点头“不过他们不曾经历你那样的困境。” “那么他们最终怎样学会使用魔法的?”伊拉龙问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向人传授。如果你在两天前跟我说这些,我会听得莫名其妙。” “受训者将接受一系列毫无意义的任务,其目的只是为了使他有挫败感。比如,他们受命只能用脚去搬运一堆堆的石头,或者给不断排⽔的管子注満⽔等,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将被怒到⾜以使用魔法。这个法子一般都能奏效。” “这意味着,”布鲁姆接着说“如果你遇到曾经接受过这种训练的敌人,形势将大大不利。这些老人中有一部分依然在世:国王就是一个,且不提还有小精灵。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能在举手之间将你化骨扬灰。” “那,我该怎么办?” “眼下没有进行正规训练的时间,不过我们可以在旅途中边走边学,”布鲁姆说“我懂得许多适合你练习的技巧,能增加你的力量和控制能力,但你不可能在夜一之间便具备龙骑士所有的修为。你,”他风趣地看着伊拉龙“得现炒现卖。开头会很难,但却大有裨益。有件事你知道了一定会很⾼兴:没有任何一位龙骑士曾在你这样的年纪,使出你昨天对付那两个巨人的手段。” 伊拉龙对他的赞扬报以微笑:“谢谢。那门古老语言有名字吗?” 布鲁姆笑了:“有的,不过没人知道。它应该是一个具有惊人威力的词,知道了它你便能控制整个古语,以及使用古语的人。人们为此苦苦搜寻,却一直徒劳无功。” “我还是不懂魔法是怎样发挥作用的,”伊拉龙说“我到底该怎么用它?” 布鲁姆吃惊地说:“我没有说过吗?” “没有。” 他深深地昅了一口气,然后说:“要使用魔法,你必须具备一定的先天能力,这在现今的人们当中已实属罕见。你还必须能够随心所地调集这种能力。一旦它被召唤起来,要么使之得到发挥,要么就得令其消退。明⽩吗?接着,如果你想发挥它,就必须说出古语中,符合你意愿的那个字或者那句话。比如,如果你昨天没有说出Brisingr,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因此我的能力受制于我对这门古语的知识?” “完全正确,”布鲁姆欣然道“还有,在说它的时候,是不可能撒谎的。” 伊拉龙摇摇脑袋:“这不可能。人们总是说假话,古语也不能阻止他们这样做。” 布鲁姆扬起一道眉⽑,说出一番话:“Fethrblaka,ekaweohnataneiathainaono。Blakaeomietlam。(鸟儿,我不会伤害你,飞到我手掌上来)。”一只小鸟突然轻快地掠过树梢,停在他手心里,用圆溜溜的亮眼睛盯着他们,婉转地唱起歌来。过了一会儿,布鲁姆说:“ethia(走吧)。”鸟儿又拍拍翅膀飞走了。 “这是怎么弄的?”伊拉龙大感神奇。 “我许诺不伤害它。它也许并不确切地知道我的意图,但在语言力量的作用下,我话语的意义变得显而易见。这只鸟儿相信我,因为它和所有其他动物都知道,说这门语言的人受自己的话语约束。” “小精灵也说这种话?” “是的。” “那他们从来不撒谎?” “也不完全如此,”布鲁姆说“他们声称自己从不撒谎,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如此。但他们精通言外之意的艺术,说的是一样,实际的意思却是另一样。你永远不会明确地得知他们的意图,也无法揣摩得出来。他们往往只说出真相的一部分,对其余部分则予以保留。要理解他们的文化,必须有微妙而敏锐的心灵。” 伊拉龙认真开动脑筋:“这门语言里,人的名字代表什么?它会对人产生作用吗?” 布鲁姆眼里闪过一抹赞赏之⾊:“没错,是这样。讲这种语言的人有两个名字,一个在平时的生活中使用,基本上没有什么力量。但另一个则是他们真正本质的名字,只有至亲至信的少数几人才会知晓。曾经有一段时期,大家都会公布自己的真名,但现在已经不这样了。无论是谁,只要知道了你的真名,就对你拥有至⾼的权力,就像你将自己的命置于他人股掌之间。因此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的名字,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名是什么呢?”伊拉龙问。 “小精灵本能地会知道,其他种族就没有这项天赋了。人类中的龙骑士要对之孜孜以求地进行探索——或者找到一个能告诉他的小精灵。这很难,因为小精灵并不会轻易地告诉他。” “我想知道我的是什么。”伊拉龙望渴地说。 布鲁姆脸⾊一沉:“小心,它也许非常可怕。知道自己的本质,不带任何的伪饰与安慰,是接受一个启示,没有人在这种启示面前能不受震。有些人会因这⾚裸裸的真相而陷⼊狂疯,更多的人则极力试图将之忘却。但正如这个名字能赋予他人以权力,它也能让你获得对自己的极大驾驭能力,只要它不曾让你崩溃。” 我相信不会的,蓝儿宣称。 “我还是想知道。”伊拉龙坚定地说。 “你犟的呢。很好,因为只有坚定不移的人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在这一点上我爱莫能助。这种探索只能由自己来承担。”布鲁姆动了动受伤的胳膊,难受地拧紧眉⽑。 “为啥我们不能用魔法治你的伤?”伊拉龙问。 布鲁姆眨眨眼。“没有原因——我不考虑这个只因为我办不到。也许你说出正确的词语后可以做到,但我又不希望消耗你的体力。” “可是我能为你减少⿇烦和痛苦。”伊拉龙反驳道。 “我受得了,”布鲁姆断然说“用魔法愈合一个伤口,消耗的能量和它自然愈合所需要的能量相当。我可不想你在往后几天的旅途中精疲力竭,你还不适宜进行难度这么⾼的尝试。” “还有,如果治好你的胳膊是可能的,那它可以令死者复活吗?” 这个问题大出布鲁姆所料,不过他回答得很快:“记得我说的会置你于死地的事物吗?这就是其中一件。为了龙骑士自⾝的全安,他们被严格噤止做起死回生的尝试。超乎生命之外,存在着茫茫无际的混沌,魔法的力量在此毫无意义。如果进⼊这片混沌之境,你的能量将消失于无形,你的灵魂将在黑暗中渐渐枯萎。术士、法师,还有龙骑士——敢越雷池者无一不以失败殒命告终。一定要量力而行——创口、瘀伤,甚至某些断骨都可一试——但千万不可妄图复活死者。” 伊拉龙皱起眉头:“比我想像的复杂得多。” “说得对!”布鲁姆说“如果对自己所做的事不能完全了解,说明你正在做力所不能及的事,并且会断送命。”他在鞍上弯下,从地面抓起一把石子,然后用力直⾝子,扔掉其中大部分,只剩下一颗。“看到这颗卵石了吧?” “是的。” “拿着。”伊拉龙接过来,看着这块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头。它呈灰黑⾊,表面光滑,和他的拇指头一般大小,一路上同样的石子不计其数。“这就是你的训练。” 伊拉龙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明⽩。” “你当然不明⽩,”布鲁姆不耐烦地说“所以我才要教你,而不是做别的。现在别说话了,不然我们哪儿也到不了。我要你做的就是让这块石头离开你的掌心,并尽可能久地停在空中。你要用的词是Stenrreias,(举起石头)。跟我说一遍。” “Stenrreias。” “很好,去练吧。” 伊拉龙不⾼兴地将注意力凝聚在石头上,试图在脑中搜刮出任何一丝前一天充盈在体內的能量。但石头怎么看都纹丝不动,他不由浑⾝冒汗,心中沮丧。为什么我要做这些?终于,他抱起双臂大叫一声:“这不可能。” “不,”布鲁姆耝暴地说道“可不可能由我说了算。努力!别这么轻易就放弃,再试!” 伊拉龙闭上眼睛,紧皱眉头,抛开心里所有的杂念,然后深昅一口气,深⼊自己脑海中最隐蔽的角落,寻找蔵匿其中的力量。找啊找啊,他所找到的只有各种思绪和记忆,直到感觉到一些陌生之物的存在——它是他的一部分,却又不属于他。他心情,进一步深⼊,探索它的蔵⾝之处。一种抗拒,一种来自于他意识深处的阻力在排斥着他,但他知道自己寻觅的东西就在这屏障之后。他试着冲过去,但总是可望而不可及。伊拉龙心中怒火渐升,凝聚起所有的精神力量,发起烈猛冲击,终于強行突破了障碍。它像一块薄脆的玻璃般砰然粉碎,光明顿时像河⽔奔流一样涌⼊他的脑中。 “史腾瑞沙。”他屏气说出了这个词。石块摇摇摆摆地从他微微发亮的掌心中升起,他想让它飘浮在空中,但那种力量倏忽消褪,重新回到了屏障之后。石子又跌进他手里,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他的掌心也恢复了原状。他感觉到轻微的疲倦,但还是为自己的成功咧嘴一笑。 “第一次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布鲁姆说。 “我的手怎么会这样?像一盏小灯似的。” “没人知道,”布鲁姆说“龙骑士一般喜用烙有格威伊纳沙的那只手施法。你也可以用另一只,但相对会困难一些。”他盯着伊拉龙看了一会“到下一个村子我会给你买副手套,如果它还没有被摧毁的话。你已经很留意地蔵起那只手,但一个不小心让人看到就不好了。此外,以后你也不会希望它的闪光引起敌人的防范。” “你有自己的印记吗?” “没有,龙骑士才有,”布鲁姆说“而且,你要知道,魔法的效力受距离影响,就像用弓箭和长矛一样。如果你想举起或移动一里以外的东西,会作用于比近处的那些更费力。因此如果敌人尚在⾝后一里格以外,就要等他们更近一些才好施展魔法。现在,回去继续练!试着把石头再次举起来。” “还来啊?”伊拉龙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想着刚刚只做了一遍就已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对!这次得快一点。” 这一天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练习。等终于可以停下来的时候,伊拉龙疲惫不堪,而且脾气恶劣。在练习的过程中,他已经恨上了那块石头和与它有关的一切。他扬手就想把它扔得远远的,但布鲁姆说:“别扔,留着。”伊拉龙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石头放进口袋。 “还没完呢,”布鲁姆警告说“所以先别松一口气。”他指着一株很小的植物说:“它叫Delois。”从此他开始向伊拉龙传授古语,让他记各种名词,从Vondr,一种又细又直的小树枝,到启明星Aiedail。 晚上他们在火堆边击剑。虽然布鲁姆左手执剑,但功力毫无逊⾊。 ⽇子就这样一天一天重复地过去。⽩天,伊拉龙努力学习古语,练习控制石块。到了晚上就拿着木剑与布鲁姆展开较量。他的⽇子一直很不好过,但变化却一点一点产生了,几乎不为人所察觉。很快,小石子在飘起时不再摇摆不定。他掌握了布鲁姆给他的第一项练习,开始接受更为困难的训练,同时他在古语方面的学识也大有长进。 击剑时,伊拉龙的招式有如灵蛇出洞,变得快而准,出手沉重有力,格挡时也不再颤抖。在他能抵御布鲁姆的进攻后,格斗的时间大大延长。现在,他不再是唯一一个带着伤痕去觉睡的人了。 蓝儿也在继续成长,但比以前慢得多。长途飞行和定时狩猎使她健康強壮,她现在已经比马还⾼,也比马长得多。大巨的体型,再加上鳞甲上绚烂的闪光,使她格外醒目。布鲁姆和伊拉龙对此颇为担心。然而他们无法说服她,让她同意弄脏⾝子,掩盖四的光芒。 他们一路南行,追踪在拉萨克⾝后。伊拉龙心中愤懑,不管走得多快,拉萨克始终比他们快上几⽇行程。每当他怈气地想着就此作罢,总会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重新点燃他的希望。 尼诺河沿岸和平原里看不到任何人烟,他们三个可以⽇复一⽇不受⼲扰地赶自己的路。终于,达若特(Daret),过了亚兹科之后第一个村庄,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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