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 第46——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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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宫倾  作者:月下箫声 书号:41837 更新时间:2017/9/22 
第46——50章
  [正文:第四十六章]

  傍晚的时候,我在回宮和留在这里住这两个选择之间徘徊,比起红墙⻩瓦的紫噤城,我自然更喜这里,因为窗外有明快的风景,也有自由的空气,何况这里还没有正式投⼊使用,所以还没有很多的婢女和下人,不会有那种无论走到哪里,⾝后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感觉。

  只是,犹豫了一阵子,终究还是在天黑下来之后,一步三蹭的回到了宮中。

  因为逸如和睿思都说,眼下京城里龙蛇混杂,公主府虽然有护卫,不过要留宿恐怕靠这些人还是不‮全安‬,总要再细细的寻些妥当而且⾝手好的人才能安枕。

  若是从前我一定当笑话听,我是公主不假,可皇宮里还缺公主吗?早几年也许缺,不过这几年我也陆续有了几个姐妹,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何况宗室里也有不少郡主因为各种原因被加封为公主,哪里就有那么多无聊的人来行刺我,关键是行刺我对朝廷也没有什么影响,何必冒这个风险呢?不过如今我可不敢这么说了,远的不说,这次山西之行,就是前车之鉴,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对我下手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一个不算聪明的人也知道,当活把子是不对的。

  只是心里还是很希望能偶尔住在宮外,虽然逸如和睿思都说会马上帮我留意合适可用的侍卫,不过我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

  回到宮中,我马上去了⽗皇的寝宮,这个时辰,见浚正在这里,一方面⽗皇要考考他一天的功课,另一方面,他已经开始随侍在⽗皇⾝边,学习如何当一个太子,乃至,如何当一个天子。

  每每看到他小小的⾝子,站在⽗皇的案前不过刚刚露出头顶的冠带的样子,我总是暗自心痛他,只是,这是每一位天子的宿命,帝王之道不是一本你背了就能使用的书籍,而是一种很深邃的学问,这些年我冷眼旁观,没有揣摩出什么更深奥的东西,只大约理出了一点早就明了的头绪,就是治衡。

  治衡的道理,我真的早就明⽩,早在我生活在遥远的未来时,我就明⽩,只是实际作又是另一回事,⽗皇这些年,小心翼翼的与王振周旋,不过也是为了维持朝野內外的一种平衡,只是如今,王振权倾朝野,这种平衡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也是我今天来,要做这件事的一个原因。

  “宁儿参见⽗皇。”进了殿,我照旧走到⽗皇案前,给⽗皇行礼。

  “回来了,怎么样,新的府邸还合心意吗?”⽗皇放下手里的笔,怜惜的拍了拍一直站着,有些僵硬了的见浚,让我们姐弟都坐。

  “谢谢⽗皇,一切都好得很。”我笑了,抱起见浚在怀里,挤到了⽗皇⾝边坐下。

  “姐姐以后是不是都不回来了,姐姐不要我了?”见浚抬头看我,撇了撇嘴,似乎要哭了。

  “姐姐还是要住在宮里的,见浚乖,不要哭呀,你可是大人了。”我笑了笑,抱紧他,当作是安慰。

  “⽗皇差点忘了,你那边有了新宅子,人手够用吗,要不要从宮里拨些人过去?”⽗皇也笑了笑,才问。

  “宁儿谢过⽗皇。”我赶紧说,要增加人手,正是我今天来,准备向⽗皇讨要的,正想怎么开口,⽗皇倒先说了。

  “将来你住着,是要多派些人,再找些个好手,⽗皇才能安稳的‮觉睡‬。”⽗皇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我说话。

  “那…”我趁机说:“宁儿看那里房子很宽敞,孩儿又喜热闹,多找些人可使得?”

  “这个…”⽗皇想了想说:“既然府邸已经按亲王的规格给你建了,也不差这几个人了,多些少些,就随你的意思吧,只是不要太张扬就是了。”

  我忙点头,第二天就开始着手寻找,逸如和睿思都很快的帮我寻觅了些人,我照单全收,此外,原本宮廷中,我信任的內廷侍卫也推荐了些个江湖的好手给我,半个月之后,公主府的护卫队伍已经很有规模了,只是,这些人我还算不上十分了解,若要他们诚心的为我所用,大抵还要花费上些时⽇。

  在我忙活自己的事情的时候,9月悄然来临,又是秋天了,落叶缤纷里,我来了自己的十五岁生⽇。

  作为生⽇庆祝的重要组成部分,行笄礼,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天,我早早起⾝,一边,早有宮人设好了香案,按照规矩,冠席设于东房外,要坐东向西,还有礼席设于西阶上,坐西向东;除了这些外,行笄礼的礼服和头冠,也都有专人准备妥当,放在托盘里,用绸缎蒙着,专人托着站好。时辰一到,宮里的早到的妃嫔们就站好了,待乐起,一起奏请⽗皇升御坐。

  我呆在屋子里等着,早前老宮人已经告诉我今天的步骤了,很繁复,我记得不过一鳞半爪的,这会也不着急,反正周围围着我的人多着呢,我可以出错,但是他们不能,所以,他们一定会从旁提醒,不急不急。

  好容易等到提举官⾼声对⽗皇说:公主行笄礼!

  我愉快的起⾝,却被一旁的老宮人庒住,只能耐着子,等着他们带我都到东房,更翻覆的程序在后面,因为不停的有人在我眼前晃动,说什么“令月吉⽇,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之类的吉祥话。我思索着那天宮人教我的程序,想着是不是要回答什么的时候,又有人到我面前来,说什么“酒醴和旨,笾⾖静嘉。受尔元服,兄弟具来。与国同休,降福孔皆”的话来,还不等我想清楚,已经有人递了酒过来,见左右的眼⾊,我知道这是喝的,忙一口饮下。

  接着,捧着头冠的礼官又进来,我耐心等他说完“吉月令辰,乃申尔服,饰以威仪,淑谨尔德。眉寿永年,享受遐福,”这一长通拗口的话来,然后等着喝酒,酒喝完,顷刻,又有礼官上前…整个早晨,我反复的重复着人家送来什么,我就去穿戴好,然后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喝酒的动作,机械得如同木偶,幸好,在我实在无聊得要睡着之前,礼官将我引到了⽗皇面前,礼乐一停,我跪拜谢恩,聆听礼官宣读⽗皇的训示,不过是“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之类的话,等他念完,我再跪拜,心里想着,终于轮到我说一句话了,虽然这句话只有八个字:“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成后,皇后和⺟亲以及各宮的妃嫔都来庆祝我成年,顺便送来各种礼物,我寝宮內不多时就堆积了不少大小的礼盒,因为今年是整生⽇,所以礼物要比往年更厚重,殊月指挥着宮里的小宮女们,一件件的拆开,捧到我面前让我过目,再决定是放在外面还是收到库中。

  我被‮腾折‬得云里雾里的,这会早歪在了上,礼物仍旧是那些种类,名字起得一个比一个花哨和吉利,不过在我看来,也不过就是几尺⾼的红⾊珊瑚树,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金丝楠木雕的小香炉,翡翠盘子⽩⽟碗,⻩澄澄沉甸甸的金项圈、金凤钗、盘龙凤的金手镯,各种丝绸绫罗,再加上各种古董和剔透的翠⽟摆设,年年如此,自然,把我看睡着了也不奇怪。

  “这个东西好奇怪,刻的话也奇怪,是什么人送的?”糊糊时,殊月的话惊动了我。

  “什么奇怪,拿来看看。”我撑着支起眼⽪,却见殊月捧了个小小的盒子过来,盒子里只有一小块⽟牌,没有宮里饰物上都有的龙凤图案,只在两面的下部,细细浅浅的刻了荷花的图型,除此之外,似乎,还刻了什么字。⽟牌没有打孔,体积不大,属于既不能戴在⾝上,也不能当做摆设的那种,难怪殊月觉得奇怪了,我却是微微一愣。

  这块⽟我是认得的,原本它⾝上并没有花纹,而且⽟的材质一般,但是因为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抚‬,所以⽟得了人的滋养,也渐渐的有些莹润的⾊彩了,我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来,轻轻‮摩抚‬,分辨出了⽟⾝上刻的字迹。

  [正文:第四十七章]

  番外之少年睿思篇

  在十一岁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一生最幸福平静的时光已经永远定格在了自己五岁之前的岁月。

  五岁之前,我只是蔚州一个平凡农家的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我们和⽗⺟一起,守着两亩薄田,靠天吃饭。那时的生活非常困顿,糠菜窝头是我们姐弟们每天最期待的食物,不过,那时的⽇子,却过得很舒心。

  村子里的邻居都和我们一样的家无余粮,即便是逢年过节,也穿不出一⾝没有补丁的⾐裳,但是,却相处得很融洽,没有谁会瞧不起谁,谁也不必防备着谁。

  从我会走路起,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早晨跟着爹娘和姐姐一起到了地头,爹娘种地,姐姐照顾我,后来有了妹妹,就是姐姐照顾我和妹妹。

  我们没有玩具,从小我就跟着姐姐学爬树,爬上树可以摘野果给妹妹吃;跟着姐姐学在草丛里捉蝈蝈和蟋蟀,他们不吃粮食,拿回家可以玩上好几天…

  我想,如果生活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那么,也许,十几年以后,我也会和爹一样,做个淳朴的庄稼汉,娶一房像娘一样温柔美丽又娴子,再生一群孩子,每天种地回来,我就端着耝瓷的海碗,在小院子中间一坐,乘着凉,看我的子纳鞋底,看我的孩子在我⾝边蹦蹦跳跳的玩耍,叫着我“爹爹、爹爹、…”

  然而,一切在我四岁的那年夏天,都变了。

  那年夏天,很热,几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村子边流淌的小溪⼲了,我们没了捉鱼的地方,再后来,有一个小辆小马车来到村里,带走了大我两岁的姐姐和当时只有三岁的妹妹,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村子里很多人家的女孩子。

  那天我永远也忘不了,平时充満笑的村子,似乎被悲伤笼罩住了,家家都有大人们庒抑的哭声,到处都有女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号哭。

  娘哭晕在门里,她抱着我,站在门槛內,看着姐姐和妹妹被人带走,她想追出去拉住他们,却被爹拦住了。

  “就当没生养他们吧。”爹的一句话,娘就跌倒在了地上,一口红红的⾎吐在了我们面前。

  后来我才知道,那年夏天,家乡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然而该的税却是一个铜子也不能少,姐姐和妹妹,以及村子里许多的女孩,就是那年的税呀…

  娘从那天以后就再没有笑过,直到一年后,一乘好豪华的大轿子停在我家门前。

  轿子里坐着的,是蔚州的一位地方‮员官‬,他送来了很多⻩⻩⽩⽩的东西,说是在京城做官的伯⽗,要接我们过去享福。

  “我为什么不知道还有个伯⽗在京城做官?”我问娘,娘的眼圈红了红,转过头去不回答我,于是我又去问爹,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长大就会明⽩。

  那天之后,村里人忽然都疏远了我家,原本的小伙伴也常用石子丢我,从他们口中,我第一次听见了太监这个词。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亲伯⽗名叫王振,原本是村子里的一个混混,因为模样好,大约十来年前,进宮做了太监,如今,他伺候的太子登基做了皇帝,而他也一下子成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去了京城是不是就有饭吃了?”准备起⾝的前‮夜一‬,我‮奋兴‬的问娘亲。

  “傻孩子,”娘把我抱在怀里,眼泪却一双一对的落在我的肩头“你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把姐姐和妹妹找回来,找回来,知道吗?”娘说着。

  我听得很奇怪,于是说“我们一起找,我们让伯⽗去找,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娘点了点头,从怀里解下一个锦袋,系在我的脖子上“好孩子,这个东西是娘的嫁妆,你要贴⾝戴好了,别弄丢知道吗?”我懵懂的点头,后来娘还说了很多,不过我已经朦胧的睡着了。

  那是娘最后一次抱我,第二天早晨,我们怎么也找不见她和爹了,有人说他们走了,因为不想去享受荣华富贵,也有人说他们死了,因为伯⽗原本是娘指腹为婚的丈夫,而娘却嫁给了自己丈夫的弟弟,因为‮愧羞‬,所以无颜留在世上…

  京城对我来说,忽然成了一切痛苦的源。

  伯⽗对我极好,他在京城里有一座很大的宅子,在这座宅子里,他请最好的老师教我念书,也教我练武;他给我吃最好的东西,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裳;后来我认了很多字,才知道,所谓锦⾐⽟食、华服美婢,说的也就是这样的生活,然而,我不快乐。

  当一个人从一无所有到什么都有之后,才会发觉,原来,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的。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快乐。

  我⾝边的人很多,他们希望伯⽗能给他们权势,所以对我也阿谀奉承;我⾝边的人很多,他们给我金钱,任我驱使打骂,却没有人真正的了解我想要什么。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我开始玩世不恭,反正我有这样的条件,我永远眯着眼睛冷冷的瞄着周围那些丑陋的嘴脸,看他们丑态百出的人生。我以为自己完了,在自己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完了,活着,不过是为了活着才活着,没什么意义也没什么目标,我是王家这一支唯一的苗,虽然伯⽗找来了很多远方的叔伯兄弟,却依然不能改变这一现实,所以,也许我活着,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十一岁那年,伯⽗要我进宮去,做一个小公主的侍读,我大笑,原来奴才终究只能是奴才,再怎么权势滔天,也还是要做服侍主子的工作,伯⽗却说我是个傻孩子,他说我是他的眼睛,替他看着后宮的一切,那又怎么样,我不还是奴才,不仅是奴才,还是奴才的一枚棋子,这就是我活着的价值,多可笑?

  那天,我第一次遇见永宁,在上书房,她被人前呼后拥着进来,所有人都向她跪拜。

  不过是个八岁的娃娃罢了,我冷笑,斜着眼睛不屑的扫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她穿着明⻩的小宮装,站在那里等伯⽗为她介绍我们,嘴角噙着可爱的笑容,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眼睛大大圆圆的,笑起来弯弯的,眼神清澈如⽔波,光正照在她头上闪亮的小金冠上,带来让人窒息的光芒。

  屋子里有很多的人,然而,却只是她才让我觉得明亮,仿佛在暗夜中穿行了太久的人,猛然见到了太

  伯⽗一走,她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变了,依旧清澈,却透露出厌恶和不屑,这目光,随后也落在了我⾝上,我本能的想要后退,却终于还是没动,着她的目光,做出了一个表示我对她也不屑于顾的神情,是的,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方法,但是却不能阻挡我对光的‮望渴‬。

  永宁是个活泼的孩子,和我过去认识的女孩子都不同,她淘气,淘气的花样永远翻新,在人前,她却永远是个端庄的孩子,很懂事,很聪明。她喜捉弄我,喜闯下祸事后往我⾝上一推了事,我知道,她不是讨厌我,她只是讨厌我的⾝份,一个太监的侄子,一个下等人,但是,我却莫名的就是喜她,哪怕她有一次让我从树上掉下来摔破了头,那怕是她让我无数次挨师傅的戒尺…

  我喜她的原因很简单,除了她的存在照亮了我灰暗的生活外,还有就是她的善良,即便是对讨厌如斯的我,她也是那样的善良。

  每天下午练完功后,我习惯了在一个小角落里午睡,这是一个属于我的角落,在永宁寝宮花园中的一棵树上,我缩成一团,‮觉睡‬。

  每次睡醒时,⾝上总会多一层薄薄的小被,我不知道是谁帮我盖上的,直到一次,我故意装睡,偷眼瞧见永宁悄悄爬上树。

  那天我故意在树上动了一下,吓得她飞快的爬了下去,因为速度太快,她下去的时候在树下滑了一跤,扭伤了脚。结果,在她卧修养的那些⽇子里,再没有人来为我盖被子。

  我于是知道,她并不是像她表现得那样讨厌我,也许她真是只讨厌我的⾝份,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份原本我也是讨厌的,如今却要感谢他,没有他,我怎么能来到永宁的⾝边呢?哪怕只能这样,一辈子凝望她的背影,我也甘之如饴。

  [正文:第四十八章]

  “你不懂?殊月,你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了,你该知道,每个人都是有底限的。”我笑笑,坐正⾝子。殊月跟了我很多年了,这些年里,她为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也悉跟了解我很多的喜恶,只是,有时候,太过悉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奴婢不明⽩公主在说什么,如果真是奴婢做错了,还请公主责罚。”殊月跪在地上,头紧紧的贴着地面,一旁站着的宮女发觉情况不对,也立时都跪了下来。

  “你既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又何必跪着不起来?”我问殊月,声音很平和,连自己都分不清其中的喜怒。

  “奴婢不敢。”殊月回答。

  “既然你这么固执,少不得我要问你了,”我把匣子啪的一声放在边“这个⽟牌,是你什么时候混在礼物中的,你特意把它拿到我面前,又是为了什么?”

  “公主…”殊月猛的一抬头,随即又低了下去,重重的磕了几下,才缓缓的说:“公主既然发现了,那奴婢无话可说,听凭您发落。”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无力,⽔至清则无鱼,所以我对⾝边的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十分计较,但是如今,我不能在容忍她了。

  是的,这块⽟牌是睿思的东西,我想,字也是他刻上去的,甚至我不怀疑,这个东西早晚会到我的手上,但是却绝对不会是现在。

  睿思是那样骄傲的人,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同逸如公平的比赛,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做这样让我为难的事情,他送的礼物应该是另外的什么,不过在刚刚,已经被人掉了包了。

  我不知道殊月这样的做法,是因为她倾慕睿思所以一相情愿的以为这样能够帮助他,还是另外有人指示她如此这样,但是我知道,以她一个人的力量,要从睿思⾝上拿到这个⽟牌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不过我的人我也了解,今天要想问出更多的事情也不可能了,她什么都不会说,无论从维护睿思还是那背后人的角度看,她都会选择扛下一切。

  “殊月你今年多大了?”我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奴婢今年17岁了。”殊月不明⽩,为什么我不说如何惩罚她,反而将话题转换了。

  “17岁也不小了,你跟了我这些年,尽心尽力,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我点头,转头吩咐另一个宮女“都下去吧,本宮累了,要小睡一会。”

  殊月的去留,我已经有了打算,隔了几⽇,我在皇后那里约略提了想放她出宮嫁人的打算,皇后倒很支持。“宮里如今年纪大的女孩也不少,我原先也可怜她们,想放些人出宮去,也是天恩浩的意思,只是本朝还没有这个先例。既然公主提出来了,不妨就按公主说的,也不单放她一个出去,就再问问各宮娘娘的意思,多放些人好了。”

  “多谢⺟后成全。”我笑着起⾝,施了一礼,告退出来。

  几天后,这次放出宮的宮女名单出来了,后宮一时有人喜也有人忧愁。

  我当时正在同逸如下棋,文彬旁观。最近几天天气变换,我也没有出宮去,下了学,仍旧叫所有人在我寝宮里,如同过去一样,下棋、练功,而文芝文兰也照旧绣她们那些永远也绣不完的手帕。

  “殊月知道错了,请公主不要赶殊月走!”我正拿着棋子沉昑,忽然,一道影子磕磕绊绊的冲了过来,推开了拦她的几个宮女太监,直扑到我脚边。

  “这不是殊月,你这是怎么了?”正同睿思说话的文芝最先站起来,其他人也都是很吃惊的表情。

  “求公主收回成命。”殊月磕头不停“奴婢自小进宮,外面已经没有家人了,这一出去,实在是无处可去,请公主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可怜奴婢这一回。”

  “好好的说什么出去?先起来说话吧。”文兰也过来,要拉殊月起来,却被她挣脫了。

  “这是怎么了,殿下,你的丫头今天再唱哪一出呢?”一旁,简芷也凑了过来。凉亭石板地面,殊月这样头用力磕了几下,额头早已经破了,鲜⾎和着眼泪,把一张原本雪⽩的脸染得一块一块的,让人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

  我的心一软,几乎想要开口答应她的请求了,只是,话到嘴边,终于也只化为一声叹息“殊荷,让你准备的东西呢?”我转头看另一个宮女,而她也立即自一旁拿出了个包袱走过来,替我拦住了殊月,不让她在继续磕头,然后将包袱递了过去。“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和一套首饰,是公主赏给你的,公主说了,这次放人出去,各宮的名单是皇后娘娘拟的,是天大的恩典,这些年也不曾有过,公主自然不能阻拦。何况出去也不是让你流落街头,这次都是指定了人家的,你们出去也不是去别的地方,內务府都安排好了,三天后,大红的花轿就到了,总好过你将来做个⽩头宮女,一辈子呆在这里。这些东西是公主给你的嫁妆,你出宮去,好好过自己的⽇子吧。”

  听了殊荷的话,殊月一点点的抬起头,脸上泪痕涟涟,眼里却是没有泪了,有的只是一种近似空旷的绝望和⿇木“公主,奴婢7岁到您⾝边,10年了,原本指望能服侍您一辈子的,没想到…奴婢今天要走了,您连一句话也没有吗?”

  黑玛瑙的棋子在我的掌中碎裂,我伸手扶了殊月一把,看她一点点的站起⾝,才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殊月,这十年你的好我都记得,我也没有把你当下人看过,今天放你出去,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好,至少比在这里好,不用处处看人家的脸⾊,也不用提心吊胆,惟恐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妄送了命。”

  殊月的笑容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我眼前出现,那天她笑过之后,又重重的给我磕了三个头,然后就转⾝走了,东西早有人替她收拾妥当,她就这样一直一直的走了,没有再回过头来。她留在这里最后的笑容不是给我的,所以我不能准确的分辨,她的笑容究竟是豁然开朗还是彻底绝望,亦或是兼而有之吧,她把这笑容留给了一个人,只是,到了最后,那人也没有开口,没有为她说一个字。

  从殊月闯进来到离去,睿思一直靠在凉亭一角的红漆柱子上,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只在⽇暮所有人都告辞后,才晃到我⾝边。

  “你的东西,以后自己收好了。”我拿出一只小小的锦袋,放在棋盘上,里面是他那块从不离⾝的⽟牌。

  “你什么都不说,不怕他们心寒,觉得你太无情吗?”睿思笑了,心不在焉的顽劣笑容,手在棋盘一划,锦袋便消失不见了。

  [正文:第四十九章]

  “绝情有时候未必是坏事。”我起⾝,走在前面,留下睿思一个人在暖阁中“你什么都知道,不是也没有为她说一句话。”

  睿思站在窗口,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两声,我回过头去,⻩昏的光将他的⾝子笼罩其中,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见风扬起他的⾐衫一角。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说不清是为他亦或是为自己。

  “殿下,”在我转头准备走掉的时候,睿思却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很低“如果有一天,你要永远离开我的时候,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我的⾝子一震,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悲凉涌上心头,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不可能知道以后的结果,那么…

  “什么事?”我強自镇定,停住脚步,却不回⾝去看他。

  “你走的时候,一定要脚步坚定,一直往前走,无论我怎么叫你,哭着求你也好,都别停下来,更别回头,一眼也别看我,好吗?”他说,语气淡定,仿佛再说别人的事情。

  “你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我勉強自己笑了笑,不过声音有些怪异“好奇怪的要求。”

  那天睿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因为他忽然的一番话,打了我一直勉力维持的脑海中的平静,这让我有些烦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一个纸团嗖的自窗口保留的小隙钻进来为止。

  武科的‮试考‬,在几天后开始了。

  第一场是策略‮试考‬,按照我的建议,⽗皇亲笔出了题目,在考生全部⼊场就坐后,密封了,让內廷侍卫十人护送,到了考场开题,考生做答。

  武科‮试考‬,主要是考察考生对兵法的掌握和运用,从中选拔谋略出众的,将来委以重任,说⽩了也就是,考中的人将来要带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所以策略‮试考‬,就是考察他们对兵法的掌握和练运用情况,往年的惯例是先弓马后策略,不过今年稍稍调整了一下次序。

  这一天,因为我的侍读们都去‮试考‬了,因此我也给自己放假一天,早早带了小太监书香和书馨,乔装出了宮,混在考场外看热闹。策略‮试考‬这样活学活用的东西,居然也有人作弊,一个肥头大耳的在⾐衫內密密的抄写了好几本兵法书,当场被守门的侍卫赶了出来,余下的在头发里蔵字条的,在靴子里弄夹层的,在胳膊上写兵书的种种,也都被一一发现。

  书香和书馨笑得半死,直对我说这辈子也没见人如此狼狈过,我也不免冷笑,这些作弊的手段实在太蹩脚,早知道他们会有这一套了,这次门口检查的侍卫都是我亲自挑选的,这些可能的作弊手段,之前我们都想到了‮解破‬的法子,瞧,功效多明显,还没进场,已经剔除了十个滥竽充数的家伙了。

  正在我看着得意的时候,一抹悉的影子却走到了考场门前。

  书香和书馨见我皱眉,忙互相拉扯一下,收住笑容,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这期间,已经有几个人进场了,他们看了半晌不明所以,只能转头悄悄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皱眉,考场门前明明秩序良好呀。

  而我只能感慨,事情的发展变化往往是难以预测的,我以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试考‬,没想到,却因为意料之外的人加⼊,而发生了变化。

  策略‮试考‬之后,成绩合格的人才有资格参加下一轮的筛选,在考官阅卷期间,我翻阅了这一届考生的名单和举荐人,举荐他的是一个四品京官,名字不见经传,其实谁举荐了他不要紧,惟一让人奇怪的是,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想做官吗?既然不想做官,又何必要来这里参加这样的‮试考‬?

  文彬拿到的资料很详尽,除了对考生和举荐人的介绍外,还有他们在京城落脚的地方。

  一个人易装出宮总是觉得不习惯,虽然书香和书馨是小太监,比较容易暴露我的⾝份,不过一来他们都跟着我学了点功夫,再来年纪还小,声音上还听不出破绽,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他们一起去,会会我这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朋友。

  陈风⽩就住在距离我的公主府不很远的一家升隆客栈,客栈里还住了别的赴考者,这是正三五成群,议论着策略‮试考‬的考题。见我进来,老板赶紧过来“这位公子,您是吃饭还是住店?”

  “找人,有位陈风⽩陈公子住在这里吗?”书香抢在前头,替我发问。

  “有、有…陈公子正在二楼,小的带您过去,”一个肩膀上搭着⽩手巾的小二过来,引我们上楼去。

  陈风⽩正在临窗的雅座自斟自饮,见小二引我上来,只遥遥举了举杯,径自⼲了,既没站起来,也没有丝毫想停下来聊几句的意思。

  “大胆!”书馨张嘴就想呵斥人,被我一个眼神制止,有些委屈的和书香站到了我⾝后。

  “陈兄别来无恙。”我招呼自己坐在他的对面,书香已经练的吩咐小二再取最好的酒,顺便加几道小菜来了。

  “托福,还好,你呢?宁…或者我称呼你宁姑娘。”他笑笑,仍旧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自己的酒。

  “还好了,不过不知道陈兄会来京城,也没尽一尽地主之谊。”小二的速度很快,一两句话的功夫,酒、杯、碟子、筷子和小菜就都齐了,我也自己斟満,却不急着喝下去。

  “宁姑娘的消息也算灵通了,不过不知道找我是什么事情。”陈风⽩终于放下酒杯,眼睛毫无掩饰的看过来,目光清明,炯炯有神,完全不像一个已经喝了半天酒的人。

  我略有尴尬,毕竟平时基本没有人会这样盯着我看,为了掩饰这种窘迫,我喝了一小口酒,陈年的花雕,醇香之极。

  [正文:第五十章]

  “上次陈兄救了我和我的朋友,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过。”放下酒杯,我已经恢复自然。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放在心上。”陈风⽩微微摇了‮头摇‬,仍旧拿自己的酒壶倒酒,结果,酒壶空了,只稀稀呖呖的出来几滴,他皱眉,一脸的意犹未尽。

  “那这杯酒,就当是我的谢意了。”我笑,拿起自己的壶,帮他斟満。

  “哈…这个谢意我就不客气了,”陈风⽩亦是大笑,仰头⼲了,却又说“只谢一杯未免小气,这样的好酒,多谢我些好了,”说完,也不待我答话,径自取了我面前的酒壶,一杯连着一杯,畅饮起来。

  “陈兄…”我想到还要问他最要紧的一句,见他又喝空了一壶酒,急忙开口,却不防,小二又端了一壶搁在桌上,却原来是书香刚刚吩咐上的。

  “好极了,宁姑娘,你家这小厮当真懂得人的心意。”陈风⽩却不理我,又取了这壶酒,连喝了几杯。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片刻后,眼角眉梢便涌上了醉意,连脸⾊也微微泛起了桃红⾊。

  我知道眼前恐怕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不过终究不甘心,忍不住按下了酒壶“陈兄,其实我来是有一件事情不太明⽩,当初你不是说自己不喜做官吗,怎么如今又来考什么牢什子的武状元呢?”

  陈风⽩一顿,向前探了探头,⾝子也有些微微摇晃,脸上的笑容中添了份恍惚,笑了一会,终于说:“这次来考武状元的人,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学成文武艺,想卖于帝王家;另一种就是…”他顿了顿“你久居京城,自然是听说过的,今上的长女重庆公主有天人之姿,素为上所珍爱,传说将招今次的武状元为东驸马,试问天下男子,又有谁不想攀龙附凤,鲤跃龙门呢?”

  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陈风⽩的话略显轻浮,说的却实在是绝大多数考生的心声,因此我制止了书馨几乎又要冲口而出的喝止声,转而问陈风⽩“那么陈兄也是为公主而来了?”

  “是也好,不是也好,这世上哪里有这许多的是和不是,不过是你觉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陈风⽩又喝⼲了壶中的酒,自怀中拿出一锭⾜有二十两的银子丢在桌上,脚步轻浮着起⾝,嘴里念叨着:“我醉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便径直走上环廊,摇晃着回自己的房间‮觉睡‬去了。

  “这人…这人真是大胆、狂妄、不自量力…”一直被我剥夺说话权利的书馨终于开了口,罗织着自己能想到的词汇,却被一旁的书香制止“上面还没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越来越不知道规矩。”

  “上面不让我说话,现在你也来管我。”书馨委屈了“我说错了吗?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这…这…这…成何体统。”他这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前天我训斥他时,说的那句成何体统,一时,我忍不住一笑。

  “算了,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回吧。”我说着,起⾝,下楼离开。

  一⽇后,策略‮试考‬的结果出来,参加‮试考‬的举子又刷下一半,最后剩下可以参加后面的弓马‮试考‬的,只有十五人了。

  自然,王睿思、邝逸如、徐文彬和王简芷都顺利过关,我翻阅参加二试的举子名单时,并不意外,陈风⽩的名字也赫然其中。

  二试的弓马,是我出的题目,照旧是马上30步的距离,不过的东西可不简单。

  我特意命人准备了十五只⽟的扳指,大小只比箭头略耝一些,我试了,对的准的话,箭头可以顺利通过。

  ‮试考‬的时候,每位举子上场时,都用细丝线栓好一只扳指,挂在树梢上,靶子也不是过去的死靶,而是善飞的鹰隼,我的题目是,考生在鹰隼被放飞的瞬间,一箭穿过扳指,中鹰隼。

  扳指只比箭头略耝,好的手应该在这一箭中,让箭头恰巧从扳指中间穿过,然后带着扳指,中鹰隼,稍有差池,扳指受力就会破裂,‮试考‬也就算是失败了。十五名举子,十五只扳指,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这是不是有些为难了那些举子。”⽗皇见了我的扳指,有些好笑也有些担心。

  “书馨,”我示意他带人去准备,片刻之后,我拉着⽗皇到了御花园,一棵大树的树梢上已经栓了一枚扳指,有人拿了我的弓箭过来,也有人拿了一只鹰架。

  放鹰的同时,我深昅了口气,箭稳稳的出,带走扳指,直中鹰⾝。

  “既然儿臣都能作到,他们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我笑笑,其实心里知道,到时候那些举子们还要骑一匹马,同我这种在步下箭的情况又不一样,恐怕难度还真是満⾼的,不过这个细节,⽗皇却未必会去考虑。

  “好好好,朕的小公主果然是文武双全,好,”⽗皇果然没有多想,拍手为我叫好后,决定比试的內容就是如此了。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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