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2(大汉情缘) Chapter 6 夜半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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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云中歌2(大汉情缘) 作者:桐华 书号:41755 | 更新时间:2017/9/22 |
Chapter 6 夜半私语 | |
大清早,刘病已起未久,正和许平君吃早饭,就有个陌生人上门找他。 “请问刘病已刘爷在家吗?” 听到来人说话,刘病已心中,自刘弗陵来后,一直绷着的弦喀喇喇地一阵轰鸣,该来的终是来了。 他忙放下碗筷,到院中“我就是。” 七喜笑着行礼,刘病已忙回礼,笑说:“一介草民,不敢受公公大礼。” 七喜笑道:“刘爷好机敏的心思。我奉于总管之命来接你进宮,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许平君听到“进宮”二字,手里的碗掉到地上“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刘病已回⾝对许平君说:“我去去就回,⽔缸里快没⽔了,你先凑合着用,别自己去挑,等我回来,我去挑。” 许平君追到门口,眼泪花花在眼眶里面打转,只是強忍着,才没有掉下。 刘病已深看了她一眼,抱歉地一笑,随七喜上了马车。 许平君扶着门框无声地哭起来,心中哀凄,只怕他一去不能回。 屋里的孩子好似感应到⺟亲的伤心,也哭了起来,人不大,哭声却十分洪亮,许平君听到孩子哭声,蓦地惊醒,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地等着一切发生。 进屋把孩子背上,匆匆去找孟珏。 这是她唯一能求救的人。 马车载着刘病已一直行到了宮门前的噤区,七喜打起帘子,请刘病已下车步行。 刘病已下车后,仰头看着威严的未央宮,心內既有长歌当哭的感觉,又有纵声大笑的冲动。 颠沛流离十几年后,他用另外一种⾝份,卑微地站在了这座宮殿前。 七喜十分乖巧,在一旁静静等了会,才提醒刘病已随他而行。 宮墙、长廊、金柱、⽟栏… 每一个东西都既悉,又陌生。 很多东西都曾在他夜午的噩梦中出现过,今⽇好似老天给他一个验证的机会,证明他那些支离破碎的梦,是实真存在,而非他的幻想。 往常若有员官第一次进宮,宦官都会一边走,一边主动介绍经过的大殿和需要留心的规矩,一则提醒对方不要犯错,二则是攀谈间,主动示好,为⽇后留个情。 今⽇,七喜却很沉默,只每过一个大殿时,低低报一下殿名,别的时候,都安静地走在前面。 快到温室殿时,七喜放慢了脚步“快到温室殿了,冬天时,皇上一般都在那里接见大臣,处理朝事。” 刘病已对七喜生了几分好感,忙道:“多谢公公提醒。” ―――――――――――― 未央宮,椒房殿。 前来觐见皇后的霍光正向上官小妹行叩拜大礼。 小妹心里十分别扭,却知道霍光就这个子。不管內里什么样子,人前是一点礼数都不会差。 她是君,他是臣。 所以她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如有针刺般地等着霍光行完礼,好赶紧给霍光赐座。 霍光坐下后,小妹向两侧扫了一眼,宦官、宮女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小妹娇声问:“祖⽗近来⾝体可好,祖⺟⾝体可好,舅舅、姨⺟好吗?姨⺟很久未进宮了,我很想她,她若得空,让她多来陪陪我。” 霍光笑欠了欠⾝子:“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臣家中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可安好?” 小妹低下了头。 先是宣室殿多了个女子,紧接着霍府又被人奏了一本,这个节骨眼上,这个问题可不好答。祖⽗想要的答案是“好”还是“不好”呢? 与其答错,不如不答,由祖⽗自己决定答案。 霍光看小妹低头玩着⾝上的⽟环,一直不说话,轻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年纪小小就进了宮,⾝边没个长辈照顾,臣总是放心不下,可有些事情又实在不该臣心。” “你是我的祖⽗,祖⽗若不管我了,我在这宮里可就真没有依靠了。”小妹仰着头,小小的脸上満是着急伤心。 霍光犹豫了下,换了称呼:“小妹,你和皇上…皇上他可在你这里…歇过?” 小妹又低下了头,玩着⾝上的⽟环,不在意地说:“皇帝大哥偶尔来看看我,不过他有自己的住处,我这里也没有宣室殿布置得好看,所以没在我这里住过。” 霍光又是着急又是好笑“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样?宮里的老嬷嬷们没给你讲过吗?皇上就是应该住在你这里的。” 小妹噘了噘嘴“她们说的,我不爱听。我的榻一个人睡刚刚好,两个人睡太挤了,再说,皇上他总是冷冰冰的,像…”小妹瞟了眼四周,看没有人,才小声说:“皇上像块石头,我不喜他。” 霍光起⾝走到小妹⾝侧,表情严肃“小妹,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小妹咬着,委屈地点点头。 “小妹,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皇上就是皇上,你一定要尊敬他,取悦他,努力让他喜你。皇上对你好了,你在宮里才会开心。” 小妹不说话,好一会后,才又点点头。 霍光问:“皇上新近带回宮的女子,你见过了吗?” 小妹轻声道:“是个很好的姐姐,对我很好,给我做菜吃,还陪我玩。” 霍光几乎气结“你…”自古后宮争斗的残酷不亚于场战,不管任何娘娘,只要家族可以帮她,哪里会轻易让别的女子得了宠?何况小妹还是六宮之主,霍氏又权倾天下。现在倒好!出了这么个不解世事、长不大的皇后,本朝的后宮可以成为历朝历代的异类了。 小妹怯怯地看着霍光,眼中満是委屈的泪⽔。 小妹长得并不像⽗⺟,可此时眉目堪怜,竟是十分神似霍怜儿。霍光想到怜儿小时若有什么不开心,也是这般一句话不说,只默默掉眼泪,心里一酸,气全消了。 小妹六岁就进了宮,虽有年长宮女照顾,可毕竟是奴才,很多事情不会教,也不敢教,何况有些东西还是他特别吩咐过,不许小妹知道,也不希望小妹懂得的。 小妹又没有同龄玩伴,一个人守在这个屋子里,浑浑噩噩地虚耗着时光,本没机会懂什么人情世故。 霍光凝视着小妹,只有深深的无奈,转念间又想到小妹长不大有长不大的好处,她若真是一个心思复杂、手段狠辣的皇后,他敢放心留着小妹吗? 霍光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他此时倒有几分庆幸小妹的糊里糊涂。 霍光轻抚了抚小妹的头,温和地说:“别伤心了,祖⽗没有怪你。以后这些事情都不用你心,祖⽗会照顾好你,你只要听祖⽗安排就好了。” 小妹笑抓住霍光的⾐袖,用力点头。 霍光从小妹所居的椒房宮出来。 想了想,还是好似无意中绕了个远路,取道沧河,向温室殿行去。 沧河的冰面上。 云歌、抹茶、富裕三人正热火朝天地指挥着一群宦官做东西。 云歌戴着绣花手套,一边思索,一边笨拙地画图。 抹茶和富裕两人在一旁边看云歌画图,边唧唧喳喳。你一句话,我一句话,一时说不到一起去,还要吵几句。 虽然天寒地冻,万物萧索,可看到这几个人,却只觉得十分的热闹,十二分的生机。 椒房宮內,虽然案上供着精心培育的花,四壁垂着长青的藤,凤炉內燃着⽟凰香,可肃容垂目的宮女,沉沉的宦官,安静地躲坐在凤榻內,自己和自己玩的皇后,让人只觉如进冰室。 霍光在一旁站了会,才有人发现他,所有人立即屏息静气地站好,给他行礼问安。 霍光轻扫了他们一眼,微笑着,目光落到了云歌⾝上。 云歌看到霍光,暗暗吃了一惊,却未显不安,着霍光的目光,笑着上前行礼。 霍光笑道:“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俗,老夫真没看走眼。” 云歌只是微笑,没有答话。 霍光凝视着云歌,心中困惑。 自云歌在宣室殿出现,他已经命人把云歌查了个底朝天,可这个女孩子就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没有出⾝、没有来历、没有家人,突然就出现在了长安,而且从她出现的那天起,似乎就和霍府有着脫不开的关系。 先是刘病已,得他不能再假装不知道;紧接着又是孟珏,女儿成君竟然要和做菜丫头争孟珏。一个孟珏搅得霍府灰头土脸,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拿他无可奈何。 她摇⾝一晃,又出现在了刘弗陵⾝旁。虽然不知道皇上带她⼊宮,是真看上了她,还是只是一个姿态,无声地表达出对霍氏的态度,用她来试探霍氏的反应。可不管她是不是棋子,霍氏都不可能容非霍氏的女子先诞下皇子,这个女子和霍氏的矛盾是无可避免了。 霍光想想都觉得荒唐,权倾朝野、人才济济的霍氏竟然要和一个孤零零的丫头争斗? 也许把这场战争想成是他和皇上之间力量的角逐,会让他少一些荒唐感。 … 云歌看霍光一直盯着她看,笑嘻嘻地叫了一声:“霍大人?” 霍光定了定神,收起各种心绪,笑向云歌告辞。 霍光刚转⾝,云歌就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没事人一样。 富裕看霍光走远了,凑到云歌⾝旁,期期艾艾地想说点什么,又犹犹豫豫地说不出来。 云歌笑敲了一下富裕的头“别在那里转九道十八弯的心思了,你再转也转不赢,不如不转。专心帮我把这个东西做好,才是你的正经事情。” 富裕笑挠挠头,应了声“是”心下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知道以后的⽇子经不得一点疏忽。 ―――――――――― 未央宮,温室殿。 刘病已低着头,袖着双手,跟着七喜轻轻走进了大殿。 深阔的大殿,刘弗陵⾼坐在龙榻上,威严无限。 刘病已给刘弗陵行礼“陛下万岁。” “起来吧!” 刘弗陵打量了他一瞬,问道:“你这一生,到现在为止,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刘病已呆住,来的路上,想了千百个刘弗陵可能问他的话,自认为已经想得十分万全,却还是全部想错了。 刘病已沉默地站着,刘弗陵也不着急,自低头看折子,任由刘病已站在那里想。 许久后,刘病已回道:“我这一生,到现在还谈不上有什么最快乐的事情,也许儿子出生勉強能算,可当时我本分不清楚我是悲多还是喜多。” 刘弗陵闻言,抬头看向刘病已。 刘病已苦笑了下“我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是做官。从小到大,颠沛流离,穿家百⾐,吃家百饭长大,深知一个好官可以造福一方,一个坏官也可以毁掉成百上千人的生活。见了不少贪官恶吏,气愤时恨不得直接杀了对方,可这并非正途。游侠所为可以惩恶官,却不能救百姓。只有做官,替皇上立法典,选贤良,才能造福百姓。” 刘弗陵问:“听闻长安城內所有的游侠客都尊你一声‘大哥’,历来‘侠以武犯噤’,你可曾做过犯噤的事情?” 刘病已低头道:“做过。” 刘弗陵未置可否,只说:“你很有胆⾊,不愧是游侠之首。你若刚才说些什么‘淡泊明志、旷达闲散’的话,朕会赐你金银,并命你立即离开长安,永生不得踏⼊长安城方圆八百里之內,让你从此安心去做闲云野鹤。” 刘病已弯⾝行礼“想我一个落魄到斗走狗为生的人,却还在夜读《史记》。如果说自己无大志,岂不是欺君?” 刘弗陵刚想说话,殿外的宦官禀道:“皇上,霍大人正向温室殿行来,就快到了。” 刘病已忙要请退,刘弗陵想了下,对于安低声吩咐了几句,于安上前请刘病已随他而去。 不一会,霍光就请求觐见。 刘弗陵宣他进来。 霍光恭敬地行完君臣之礼后,就开始进呈前段时间刘弗陵命他和几个朝廷重臣仔细思考的问题。 自汉武帝末年,豪族呑并土地愈演愈烈,失去土地的百姓被迫变成无所凭依的流民。此现象随着官府赋税减轻有所好转,却还未得到治。 若不想办法治理土地流失,这将会是汉朝的隐患,万一家国在特殊情形下,需要提⾼赋税应急,就有可能发民变;但如果強行庒制豪族,又可能引起地方不稳,以及仕族內部矛盾。 霍光结合当今边关形势,提出奖励流民边关屯田,和引导流民回乡的两项举措,同时加大对土地买卖的管制,严厉打击強买霸买,再特许部分土地垄断严重的地区,可以用土地换取做官的机会,慢慢将土地收回家国手中。 采用柔和政策庒制豪族,疏通办法解决流民,调理之法缓和矛盾。霍光的考虑可谓上下兼顾,十分周详。刘弗陵边听边点头“霍爱卿,你的建议极好。我朝如今就像一个大病渐愈,小病却仍很多的人,只适合和缓调理,这件事情就给你和田千秋办,不过切记,用来换田地的官职绝不可是实职。” 霍光笑回道:“皇上放心,那些官职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做官的人整⽇忙着玩官威。” 刘弗陵想了会又道:“朕心中还有一个人选,可以协助爱卿理办此事。” 田千秋是木头丞相,凡事都听霍光的,所以霍光对田千秋一向満意,但皇上心中的另一个人? 霍光打了个哈哈“皇上,此事并不好办,虽然是怀柔,可该強硬的时候也绝不能手软,才能有杀一儆百的作用。地方上的豪族大家往往和朝廷內的员官仕族有极深的关系,一般人只怕…” 刘弗陵淡淡说:“此人现在的名字叫刘病已,大司马应该知道。” 霍光眼內神⾊几变,面上却只是微微呆了一瞬,向刘弗陵磕头接旨“臣遵旨。只是不知道皇上想给刘病已一个什么官职?” “你看着办吧!先让他挂个闲职,做点实事。” 霍光应道:“是。” 霍光本来打算说完此事,提示一下皇上,宮里关于皇上何时临幸皇后的规矩,可被刘弗陵的惊人之举彻底打了心思,已顾不上后宮的事情,先要回去理顺了刘病已是怎么回事情“皇上若无其它事情吩咐,臣就回去准备着手此事了。” 刘弗陵点点头,准了霍光告退。 霍光刚走,刘病已从帘后转了出来,一言未说,就向刘弗陵跪下“臣叩谢皇上隆恩。” 刘弗陵看了眼于安,于安忙搬了个坐榻过去,让刘病已坐。 “病已,刚才大司马对此事的想法已经阐述得很明⽩,如何执行却仍是困难重重,此事关乎社稷安稳,必须要办好,朕就将它给你了。” 刘弗陵十分郑重,刘病已毫未迟疑地应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全力。” ――――――――― 云歌听七喜说霍光已走,此时和刘弗陵议事的是刘病已,两只眼睛立即瞪得滴溜溜的圆。 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往里偷看,见刘病已穿戴整齐,肃容坐在下方,十分有模有样。 于安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刘弗陵,刘弗陵看向窗外,就见一个脑袋猛地闪开,紧接着一声低沉的“哎哟”不知道她慌里慌张撞到了哪里,刘弗陵忙说:“想听就进来吧!” 云歌着膝盖,一瘸一拐地进来,因在外面呆得久了,脸颊冻得红扑扑,人又裹得十分圆实,看上去甚是趣怪。 刘弗陵让她过去“没有外人,坐过来让我看看撞到了哪里。” 云歌朝刘病已咧着嘴笑了下,坐到刘弗陵的龙榻一侧,伸手让刘弗陵帮她先把手套拽下来“就在窗台外的柱子上撞了下,没事。你请大哥来做什么?我听到你们说什么买官卖官,你堂堂一个皇帝,不会穷到需要卖官筹钱吧?那这皇帝还有什么做头?不如和我去卖菜。” 刘弗陵皱眉,随手用云歌的手套,打了云歌脑袋一下“我朝的国库穷又不是一年两年,从我登基前一直穷到了现在。如今虽有好转,可百姓的赋税还有更重要的去处,而我这个皇帝,看着富甲天下,实际一无所有,能卖的只有官。” 刘病已笑说:“商人想要货品卖个好价钱,货品要么独特,要么垄断。‘官’这东西全天下就皇上有,也就皇上能卖,一本万利的生意,不做实在对不起那些富豪们口袋中的金子。” 刘弗陵也露了笑意“⽗皇在位时,为了筹措军费也卖过官,利弊得失,你一定要控制好。” 刘病已应道:“臣会十分谨慎。” 云歌听到“臣”字,问刘弗陵:“你封了大哥做官?” 刘弗陵微颔了下首。 云歌笑向刘病已作揖:“恭喜大哥。” 刘病已刚想说话,七喜在外禀奏:“谏议大夫孟珏请求觐见。” 云歌一听,立即站了起来“我回宣室殿了。” 刘弗陵未拦她,只用视线目送着她,看她沿着侧面的长廊,快速地消失在视线內。 刚随宦官进⼊殿门的孟珏,视线也是投向了侧面。 只看一截裙裾在廊柱间摇曳闪过,转瞬,芳踪已不见。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有些怔怔。 回眸时,他的视线与刘弗陵的视线隔空碰撞。 一个笑意淡淡,一个面无表情。 孟珏微微笑着,垂目低头,恭敬地走向大殿。 他低头的样子,像因大雪骤雨而微弯的竹子。 虽谦,却无卑。 弯⾝只是为了抖落雪雨,并非因为对雪雨的畏惧。 ―――――――――― 刘弗陵处理完所有事情,回宣室殿时,云歌已经睡下。 他帮她掖了掖被子,轻轻在榻旁坐下。 云歌心里不安稳,其实并未睡着,半睁了眼睛问:“今⽇怎么弄到了这么晚?累不累?” “现在不觉得累,倒觉得有些开心。” 难得听到刘弗陵说开心,云歌忙坐了起来“为什么开心?” 刘弗陵问:“你还记得那个叫月生的男孩吗?” 云歌想起往事,心酸与欣悦杂“记得,他一口气吃了好多张大饼。我当时本想过带他回我家的,可看他脾气那么执拗,就没敢说。也不知道他现在找到妹妹了没有。” 刘弗陵道:“他那天晚上说,为了赋税,爹娘卖掉了妹妹,因为没有了土地,⽗⺟全死了,这些全是皇帝的错,他恨皇帝。赵将军不想让他说,可这是民声,是成千上万百姓的心声,是没有人可以阻挡的声音,百姓在恨皇帝。” 云歌心惊,刘弗陵小小年纪背负了⺟亲的命还不够,还要背负天下的恨吗? 难怪他夜夜不能安稳⼊睡,她握住了刘弗陵的手“陵哥哥,这些不是你的错…” 刘弗陵未留意到云歌对他第一次的亲昵,只顺手反握住了云歌的手“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他,也一直想着他的话。到如今,我虽然做得还不够,但赋税已经真正降了下来,不会再有⽗⺟为了赋税而卖掉儿女。只要今⽇的改⾰能顺利推行,我相信三四年后,不会有百姓因为没有土地而变成流民,不会再有月生那样的孩子。如果能再见到他,我会告诉他我就是大汉的皇帝,我已经尽力。” 云歌听得愣住,在她心中,皇权下总是悲凉多、乐少,总是忍残多、仁善少,可刘弗陵的这番话冲击了她一贯的认为。 刘弗陵所做的事情,给了多少人乐?皇权的刀剑中又行使着怎样的大仁善? 云歌乌发半挽,鬓边散下的几缕乌发未显零,反倒给她平添了几分风情。 灯影流转,把云歌的表情一一勾勒,茫、困惑、欣悦、思索。 刘弗陵突然心了几拍,这才发觉自己握着云歌的手。心中一,低声唤道:“云歌。” 他的声音低沉中别有情绪,云歌心,匆匆菗出了手,披了件外袍,想要下榻“你吃过饭了吗?我去帮你弄点东西吃。” 刘弗陵不敢打破两人现在相处的平淡温馨,不想吓跑了云歌,忙把心內的情绪蔵好,拉住了她的⾐袖“议事中吃了些点心。这么晚了,别再腾折了。我现在睡不着,陪我说会话。” 云歌笑:“那让抹茶随便拿些东西来,我们边吃边说话。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做了,可我娘总是不许我在榻上吃东西。” 云歌把能找到的枕头和垫子都拿到了榻上,摆成极舒适的样子,让刘弗陵上榻靠着,自己靠到另一侧。 两人中间放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放着各⾊小吃。 再把帐子放下,隔开外面的世界,里面自成一个天地。 云歌挑了块点心先递给刘弗陵,自己又吃了一块,抿着嘴笑:“我爹爹从来不管府內杂事,我娘是想起来理一理,想不起来就随它去。反正她和爹爹的眼中只有彼此,心思也全不在这些琐碎事情上。我家的丫头本就没几个,脾气却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古怪,我是‘姐姐、姐姐’的跟在后面叫,还时常没有人理我。” “你哥哥呢?” 云歌一拍额头,満面痛苦:“你都听了我那么多故事,还问这种傻话?二哥本很少在家,三哥历来是,我说十句,他若能回答我一句,我就感涕零了。所以晚上睡不着觉时,我就会常常…”云歌低下头去挑点心“常常想起你。”云歌挑了点心却不吃,只手在上面碾着,把点心碾成了小碎块“当时就想,我们可以躲在一张大大的榻上,边吃东西,边说话。” 小时的云歌,其实也是个孤单的孩子。因为⽗⺟的格,她很少在一个地方长呆,基本没有机会认识同龄的朋友。她的⽗⺟和别人家的⽗⺟极不一样,她的哥哥也和别人家的哥哥极不一样。别人家的⽗⺟养着孩子,过着柴米油盐的⽇子,可她的⽗⺟有一个极⾼远辽阔的世界,⽗⺟会带她一窥他们的世界。可那个世界中,她是外人和过客,那个世界只属于他们自己。哥哥也有哥哥的世界,他们的世界,她甚至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哥哥能分给她的精力和时间都很有限,她更多的时间都只是一个人。 刘弗陵一直以为有⽗⺟哥哥的云歌应该整⽇都有人陪伴,他第一次意识到云歌乐下的孤单,心中有怜惜。 他的手指轻轻绕在云歌垂下的一缕头发上,微笑着说:“我也这么想过。我有时躺在榻上,会想盖一个琉璃顶的屋子。” “躺在榻上,就可以看见星空。如果没有星星,可以看见弯弯的月牙,如果是雨天,可以看雨点落在琉璃上,说不定,会恍恍惚惚觉得雨点就落在了脸上。”云歌微笑“不过,我是想用⽔晶,还问过三哥,有没有那么大的⽔晶,三哥让我赶紧去觉睡,去梦里慢慢找。” 刘弗陵也微笑:“⽔晶恐怕找不到那么大的,不过琉璃可以小块烧好后,拼到一起,大概能有我们现在躺的这张榻这么大,有一年,我特意宣京城最好的琉璃师来悄悄问过。” 云歌忙说:“屋子我来设计,我会画图。” 刘弗陵说:“我也会画…” 云歌皱眉噘嘴,刘弗陵笑“不过谁叫我比你大呢?总是要让着你些。” 两人相视而笑,如孩子般,怀揣着小秘密的异样喜悦。 在这一刻。 他脫下了沉重沧桑,她也不需要进退为难。 他和她只是两个仍有童心,仍肯用简单的眼睛看世界,为简单的美丽而笑、而感动的人,同时天真地相信着美好的少年和少女。 劳累多⽇,现在又⾝心悦愉,说着话的工夫,刘弗陵渐渐糊了过去。 云歌叽咕了一会,才发觉刘弗陵已经睡着。 她轻轻起⾝,帮他把被子盖好,看到他畔轻抿的一丝笑意,她也微微而笑。可瞥到他⾐袖上的龙纹时,想着只有凤才能与龙共翔,笑意蓦地淡了,心中竟然有酸涩的疼痛。 人躺在枕上,想着刘弗陵,想着上官小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们一个皇上,一个皇后,其实十分般配。两人都很孤单,两人都少年早,两人都戴着一个给外人看的壳子。 如果在这个尔虞我诈、云谲波诡的宮廷中,他们这对龙凤能夫同心,彼此扶持,也许陵哥哥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 昨⽇晚上,刘弗陵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记得糊糊时,云歌仍在絮絮说着什么。 枕头和垫子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榻周。 他横睡在榻上,因为榻短⾝长,只能蜷着⾝子。 以云歌的觉睡 势姿,昨天晚上的点心只怕“尸骨零”了,随手一摸,果然!所有点心已经分不清楚原来的形状,这大概就是云歌的娘不许她在榻上吃东西的主要原因。 幸亏他和她各盖各的被子,他才没有惨遭荼毒。 自八岁起,他就浅眠,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让他惊醒,而且容易失眠,所以他休息时一定要四周绝对的安静和整洁,也不许任何人在室內。 可昨天晚上,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伴着云歌的说话声音,他竟然安然⼊睡,并且睡得很沉,连云歌什么时候起的,他也丝毫不知道。 于安端了洗漱用具进来,服侍刘弗陵洗漱。 抹茶正服侍云歌吃早饭,云歌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刘弗陵说:“今⽇是小年,我找人陪我去沧河上玩。你待会来找我。” 刘弗陵点头答应了,云歌却好像还怕他失约,又叮嘱了两遍,才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刘弗陵看了抹茶一眼,抹茶立即搁下手中的碗碟,去追云歌。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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