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大汉情缘) Chapter 13 月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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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云中歌(大汉情缘) 作者:桐华 书号:41754 | 更新时间:2017/9/22 |
Chapter 13 月虹歌 | |
孟珏目送广陵王的⾝影完全消失在树林间,方向云歌行去,看着从容,却是眨眼间已蹲在了云歌⾝前“伤到了哪里?” 云歌不理他,只对刘贺说:“王爷,富裕已经晕过去,民女的腿被咬伤,求王爷派人送我们回公主住处。” 刘贺笑看了眼孟珏,吩咐下人准备竹兜,送云歌她们回去。 霍成君不好再装不知道刘贺⾝份,只能故做吃了一惊,赶忙行礼“第一次见王爷,成君眼拙,还请王爷恕罪。” 刘贺笑挥了挥⾐袖“反正有‘不知者不为罪’的话,你都说了是你不知,我还能说什么?越是圣贤越觉得自己学识不够,越是懂得才越敢说不知。” 霍成君怒从中来,面上却还要维持着笑意“王爷说的绕口令,成君听不懂。” 孟珏想替云歌检查一下伤势,云歌挣扎着不肯让他碰,但劲力比孟珏小很多,本拗不过他。 孟珏強握住了云歌的一只胳膊,检查云歌的伤势,云歌另一只手仍不停打着孟珏:“不要你替我看,不要你…”孟珏见只是小腿上被咬了一口,虽然⾎流得多,但没有伤着筋骨,悬着的心放下来,接过刘贺随从准备好的布帛,先替云歌止住⾎。 霍成君笑说:“云歌,我虽然也常常和哥哥斗气,可和你比起来,脾气还真差远了。你哥哥刚才在山头看见你被桀⽝围攻,脸都⽩了,打着马就往山下冲,你怎么还闹别扭呢?” 孟珏出现后,举止一直十分从容,完全看不出当时的急迫,此时经霍成君提醒,云歌才留意到孟珏的发冠有些歪斜,⾐袖上还挂着不少草叶,想来当时的确是连路都不辨地往下赶。 她心中的滋味难言,如果无意就不要再来招惹她,她也不需要他若远若近的关心。 “我哥哥光明磊落,才不是他这个样子,他不是…”看孟珏漆黑的双眸只是凝视着她,似并不打算阻止她要出口的话。 云歌心中一酸,如果人家只把她当妹妹,她又何必再多言?呑回已到嘴边的话,只用力打开孟珏的手,扶着软兜的竹竿,強撑着坐到软兜上,闭上了眼睛,再不肯开口,也不肯睁眼。 孟珏查了下许平君的伤口,见也无大碍,遂扶着许平君坐到云歌⾝侧,对抬软兜的人吩咐:“路上走稳点,不要颠着了。” 刘贺本兴致地等着看霍成君和云歌的情敌大战,看小珏如何去圆这场局,却不料云歌已经一副菗⾝事外的样子,他无聊地摇头摇,翻⾝上马“无趣!打猎去,打猎去!”走得比说得还快,一群人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 许平君小声说:“云歌,孟大哥那么说也是事出有因。如果一句谎话可以救人命,你会不会讲?你一旦被抓,很可能就会牵扯出大公子,说你是刺客也许有些牵強,可大公子呢?皇家那些事情,我们也听得不少,动不动就是一家子全死。” 云歌睁开了眼睛,微微侧头,看向⾝后。 此时已经走出很远,孟珏和霍成君却不知为何仍立在原地。云歌心中一涩,正想回头,却看到霍成君似乎挥手要扇孟珏耳光,孟珏握住了她的手腕,霍成君挣扎着菗出,匆匆跳上马,打着马狂奔而去。孟珏却没有去追她,仍旧立在原地。 云歌不解,呆呆地望着孟珏。他怎么会舍得惹霍成君生气?怎么不去追霍成君?正发呆间,孟珏忽地回⾝看向云歌的方向。 隔着蜿蜒曲折的山道,云歌仍觉得心轻轻抖了下,立即扭回头,不敢再看。 回到住处时,公主已经被惊动。富裕虽然命无碍,却仍然昏未醒,公主只能找云歌和平君问话。 云歌因为小腿被咬伤,下跪困难,公主索命她和许平君都坐着回话。 云歌将大致经过讲了一遍,告诉公主她们不小心冲撞了广陵王,广陵王放狗咬她们,重点讲了富裕对公主的忠心,如何拼死相救,最后轻描淡写地说危机时刻恰好被昌邑王撞见,昌邑王救下了她们。 公主听完沉昑了会,问:“王兄知道你们是本宮府里的人吗?” 云歌正思量如何回避开这个问题,等富裕醒来后决定如何回答,许平君已经开口:“民女听到富裕向广陵王哀求,说我们是公主的客人,让狗吃他,放过我们。不过当时狗在叫,我们也在哭喊,民女不知道广陵王是否听到了。 公主冷笑着频频点头,过了好一会才又问:“昌邑王救下你们后,王兄如何反应?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云歌立即赶在许平君开口前说:“民女们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当时以为必死无疑,魂魄早被吓散,怎么被人送回来的都糊涂着,所以不知道广陵王和昌邑王都说了什么。” 公主想到富裕的伤势,再看到云歌和许平君満⾝⾎迹,轻叹了口气“难为你们两个了,你们尽快养好伤,专心做菜,受的委屈本宮会补偿你们。”又对一旁的总管说:“命太医好好照顾富裕,你和他说,难得他的一片忠心,让他安心养伤,等伤养好了,本宮会给他重新安排去处。” ――――――――――――――― 太医看过云歌和平君的伤势后,配了些药,嘱咐她俩少动多休养。 等煎好药,服用完,已经到了晚上。 云歌躺在榻上,盯着屋顶发呆。 许平君小声问:“你觉得我不该和公主说那句话?” “不是。我正在郁闷小时候没有好好学功夫,要被我爹、我娘、我哥哥、雪姐姐、铃铛、小淘、小谦知道我竟然连两只狗都打不过,他们要么会气晕过去,要么会嘲笑我一辈子。姐姐,这事我们要保密,⽇后若见到我家里的人,你可千万别提。” 许平君正想嘲笑云歌现在居然想的是面子问题,可想起刘病已,立即明⽩自己嘲笑错了“云歌,那说好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也千万不要在病已面前提起。” “嗯。”“云歌,我现在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了。不过我当时真的很气,我们已经因为他们打猎,尽量回避了,只是一只鹿而已,那个王爷就想要三个人的命,他们太不拿人当人了。那些读书人还讲什么‘爱民如子’,全是庇话,如果皇帝也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想见了,省得见了回去生气。” “都已经说出口的话,也不用多想了。”云歌对许平君笑做了个鬼脸,调侃着说:“爱民如子倒不算庇话,皇上对民的爱的确与对子的爱一样,都是顺者昌,逆者亡。爱民如子这话其实并不是说皇帝有多爱民,不过是听的民一厢情愿罢了。” 许平君想到汉武帝因为疑心就诛杀了卫太子満门的事情,这般的“爱子”恐怕没有几个民希望皇上“爱民如子”好笑地说:“云歌,你这丫头专会歪解!若让皇帝知道你这么解释‘爱民如子’,肯定要‘爱你如子’了。”话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说过了,长叹口气:“我如今也被你教得没个正形,连皇上都敢调侃了!” 云歌浑不在意地笑:“姐姐,你想到曾经和大汉朝的王爷吵过架,感觉如何?” 许平君想到刘贺,噗哧一声笑出来“感觉很不错。不过,知道他是王爷后,我觉得他好像也有威严的,把另一个那么凶的王爷气得脸又⽩又青,却只能⼲瞪眼。怎么以前没有感觉出来?”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时,牵动了伤口,又齐齐皱着眉头昅冷气。 说着话,药中的凝神安眠成份发挥了作用,两个人慢慢糊了过去。 ――――――――――――― 一个婢女替刘贺着肩膀,一个婢女替他捶着腿,还有两个扇着扇子,红⾐替他剥葡萄。 正无比惬意时,帘子外的四月挥了下手,除了红⾐,别人都立即退了出去,刘贺没好气地骂:“死小珏!见不得人舒服!” 孟珏从帘外翩翩而进“你今天很想打架吗?不停地刺广陵王。” 刘贺笑起来“听闻王叔剩下的那条狗突然得了怪病,见人就咬,差点咬伤王叔,王叔气怒下,亲自动手杀了爱狗。可怜的小狗,被主人杀死的滋味肯定很不好受。下次投胎要记得长点眼⾊,我们孟公子的袍摆是你能咬的吗?霍成君也是可怜,前一刻还是解语花,后一刻就被⾝侧人做了饵,还要糊里糊涂感人家冒险相护。” 孟珏⽔波不兴,坐到刘贺对面。 刘贺对红⾐说:“红⾐,以后记得连走路都要离我们这只狐狸远一点。” 红⾐只甜甜一笑。 孟珏对红⾐说:“红⾐,宮里赐的治疗外伤的药还有吗?” 红⾐点点头。 “你和四月去把云歌和平君接过来。云歌肯定不愿意,她的子,你也劝不动,让四月用些沉香。” 红⾐又点点头,擦⼲净手,立即挑帘出去。 刘贺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议事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小珏,你今天做了两件不智的事情。我本来横看竖看,都觉得好像和云歌姑娘有些关系,但想着我们孟公子,可是一贯的面慈心冷,你⾝上流的⾎究竟是不是热的,我都早不敢确定了,所以觉得肯定是我判断错误,孟公子做的这两桩错事,肯定是别有天机,只是我太愚钝,看不懂而已!不知道孟公子肯不肯指点一二?以解本王疑惑。” 孟珏沉默不语,拿过刘贺手旁的酒杯,一口饮尽,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刘贺笑嘻嘻地看着孟珏,孟珏仍没有理会他,只默默地饮着酒。 刘贺凑到孟珏脸前“你自己应该早就察觉了几分,不然也不会对云歌忽近忽远。云歌这样的人,她自己若不动心,任你是谁,都不可能让她下嫁。你明明已经接近成功,却又把她推开。唉!可怜!原本只是想挑得小姑娘动舂心,没想到自己反了心思。你是不是有些害怕?憎恨自己的心情会被她影响?甚至本不想见她,所以对人家越发冷淡。一时跑去和上官兰郊游,一时和霍成君卿卿我我,可是看到云歌姑娘命悬一线时,我们的孟公子突然发觉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地跳,担心?害怕?紧张?…” 孟珏挥掌直击刘贺咽喉,刘贺立即退后。 “离我远点,不要得意忘形,否则不用等到广陵王来打你。” 刘贺和孟珏锋,从来都是败落的一方,第一次占了上风,乐不可支,鼓掌大笑。 笑了会,声音突然消失,怔怔盯着屋外出神,半晌后才缓缓说:“我是很想找人打架,本想着和广陵王打他个天翻地覆,你却跑出来横揷一杠子。” 孟珏神情黯然,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刘贺说:“广陵王那家伙是个一点就爆的脾气,今天却能一直忍着,看来燕王的反心是定了,广陵王是想等着燕王登基后,再来收拾我。” 孟珏冷笑:“燕王谋反之心早有,只不过他的封地燕国并不富庶,财力不⾜,当年上官桀和霍光又同心可断金,他也无机可乘,如今三个权臣斗得无暇旁顾,朝內派林立,再加上有我这么一个想当异姓王想疯了的人为他出钱,贩运生铁,锻造兵器,他若不反,就不是你们刘家的人了!” “老三,我不管你如何对付上官桀,我只要燕王的命,幽噤、贬成庶民都不行。” 孟珏微笑:“明年这个时候,他已经在阎王殿前。” 刘贺仍望着窗外,表情冷漠“今⽇是二弟的死忌,你若想打我就出手,错过了今⽇,我可是会还手的,你那半路子才学的功夫还打不过我。” 孟珏静静地坐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 看到红⾐在帘子外探头,他一句话没有说地起⾝而去。 刘贺取过酒壶,直接对着嘴灌了进去。 ――――――――――― 云歌感觉有人手势轻柔地触碰她的伤口,立即睁开眼睛。看见孟珏正坐在榻侧,重新给她裹伤,云歌立即坐起⾝想走“孟珏,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过不要你给我看病。从今往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别老来烦我!” “我已经和霍成君说了你不是我妹妹,以后我不会再和她单独相见。” 云歌的动作停住“她就是为这个想扇你巴掌?” 孟珏笑看着云歌“你都看见了?她没有打着,我不喜别人碰我,不过你今天可没少打我。” 云歌低下了头,轻声说:“我当时受伤了,力气很小,打在⾝上又不疼。” “躺下去,我还在上药。” 云歌犹豫了会,躺了下去“我在哪里?许姐姐呢?” “这是小贺、也就是大公子的住处,你们今⽇已经见过他。红⾐正重新给平君上药,桀⽝的牙齿锋利,太医给你们用的药,伤虽然能好,却肯定要留下疤痕,现在抹的是宮內专治外伤的秘药,不会留下伤痕。” 为了方便上药,云歌的整截小腿都着,孟珏上药时,一手握着云歌的脚腕,一手的无名指在伤口处轻轻打着转。 云歌一面和自己说,他是大夫,我是病人,这没什么,一面脸烧起来,眼睛本不敢看孟珏,只直直盯着帐顶。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为公主做菜了吗?”孟珏的话虽然意带责备,可语气流露更多的是担心。 “她是公主,她的话我不能不听,虽然她是个还算和气的人,可谁知道违逆了她的意思会惹来什么⿇烦?而且许姐姐想来玩,所以我们就来了。” “你怎么不来找我?” 云歌沉默了会,低低说:“那天你不是转⾝走掉了吗?之后也没有见过你。谁知道你在哪个姐姐妹妹那里?” 孟珏替云歌把伤口裹好,整理好⾐裙,坐到了她⾝旁。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中却有一种难得的平静温馨。 “云歌。” “嗯?” “你不是我妹妹。” “嗯。”“我认为自己没有喜自己妹妹的伦癖好。” 这是孟珏第一次近乎直⽩地表露心意,再没有以前的云遮雾绕,似近似远。 云歌的脸通红,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扬起,好一会后,她才轻声问:“你这次是随谁来的?公主?燕王?还是…”云歌的声音低了下去。 孟珏的声音很坦然“我是和霍光一起来,不是霍成君。” 云歌笑撇过了头“我才不关心呢!” “伤口还疼吗?” “药冰凉凉的,不疼了。” 孟珏笑了云歌的头“云歌,如果公主这次命你做菜,少花点心思,好吗?不要出差错就行。” 云歌点点头“好。公主是不是又想让我给皇上做菜?上次皇上喜我做的菜吗?他说了什么?如果他喜我做的菜,那许姐姐不用担心皇上是和广陵王一样的人了。” 孟珏没有回答云歌的问题,微蹙了下眉头,只淡笑着轻声重复了一遍“广陵王” 云歌一下握住孟珏的胳膊,紧张地看着孟珏。 孟珏笑起来“我又不是小贺那个疯子,我也没有一个姓氏可以依仗。别胡思想了,睡吧!” “我睡不着,大概因为刚睡了一觉,现在觉得很清醒。以后几天都不能随意走动,觉睡的时候多着呢!你困不困?你若不困,陪我说会话,好吗?” 孟珏看了瞬云歌,扶云歌坐起,转⾝背朝她“上来。” 云歌愣了下,乖乖地趴在了孟珏背上。 孟珏背着她出了屋子,就着月⾊,行走在山⾕间。 一轮圆月映着整座山,蛐蛐的叫声阵阵,不时有萤火虫从他们⾝周飞过。 一面斜斜而上的山坡,铺満了碧草,从下往上看,草叶上的露珠在月光映照下,晶莹剔透,点点莹光,仿似碎裂的银河倾落在山⾕中。 随着孟珏的步伐,云歌也像走在了银河里。 云歌一声都不敢发,唯恐惊散了这份美丽。 也不知道在山麓中行了多久,突然听到了隆隆⽔声。云歌心中暖意溶溶,⽩⽇被咬了一口、险些丢掉命都没有看到的瀑布,晚上却有一个人背着她来看。 当飞落而下的瀑布出现在云歌面前时,云歌忍不住地轻呼一声,孟珏也不噤停下了步伐。 此时天空黛蓝,一轮圆月⾼悬于中天,青俊的山峰若隐若现,一道⽩练飞泻而下,碎裂在岩石上,千万朵雪⽩的浪花击溅腾起。 就在无数朵浪花上,一道月光虹浮跨在山⾕间。纱般朦胧,淡淡的橙青蓝紫似乎还随着微风而轻轻摆动。 孟珏放下了云歌,两人立在瀑布前,静静地看着难得一见的月光虹。 一贯老成的孟珏,突然之间做了个很孩子气的举动,他从地上捡了三枯枝,以其为香,敬在月光虹前。 云歌轻声问:“你在祭奠亲人吗?” “我曾见过比这更美丽的彩虹,彩虹里面有宮阙楼阁,亭台池榭。” 有这样的彩虹?云歌思量了一瞬“你是在沙漠中看到的幻景吧?沙漠中的部族传说,有一只叫蜃的妖怪,吐气成景,如果渴饥的旅人朝着美丽的幻景行去,走向的只会是死亡。” “那时候我还没有遇见义⽗,不知道那是海市蜃楼的幻象。” 云歌想到孟珏的九死一生,暗暗心惊。 孟珏却语气一转“云歌,我很喜长安。因为长安雄宏、包容、开阔,金⽇磾这样的匈奴人都能做辅政大臣。我一直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喜称汉朝为大汉,并不是因为它地域广阔,而是因为它兼容并蓄、有容乃大。” 云歌愣愣点了点头,怎么突然从海市蜃楼说到了长安? “我小时候曾在胡汉混杂地域流浪了很久。不同于长安,那里胡汉冲突格外烈。因为长相,我一直很受排挤,胡人认为我是他们讨厌的汉人,汉人又认为我是他们讨厌的胡人。小地痞无赖为了能多几分活着的机会,都会结成派,互相照应着,可我只能独来独往,直到遇见二哥。” “他是汉人?” 孟珏点了点头“我和二哥为了活下去,偷抢骗各种手段都用。第一次相见,我和他为了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大打出手,最后他赢了,我输了,本来他可以拿着饼离开,他却突然转回来,分给我一半,当时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靠着那半块饼才又能有力气出去⼲偷摸狗的事情。二哥一直认为汉朝的皇帝是个坏皇帝,想把他赶下去,自己做皇帝,让饿肚子的人都有饭吃,而我当时深恨长安,我们越说越投机,有一次两人被人打得半死后,我们就结拜了兄弟。” 看今⽇孟珏的一举一动,穿⾐修饰,完全不能想象他口中描绘的他是他。孟珏的语气平淡到似乎讲述的事情完全和他无关,云歌却听得十分心酸。 “有一次我们在沙漠中路了,就看到了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彩虹。我当时因为脫⽔,全⾝无力,二哥自己⽔囊里的⽔舍不得喝,尽力留着给我。他明知道沙漠里脫⽔的人一定要喝盐⽔才能活下去,可当时我们到哪里去找盐⽔?他本不该在我⾝上浪费⽔和精力。他却一直背着我。我还记得他一边走,一边和我说‘别睡,别睡,小弟,你看前面,多美丽!我们就快要到了。’” 孟珏笑看着月光虹,思绪似乎飞回了当⽇的记忆,面上的表情十分柔和。 绝境中,能被一个人不顾命、不离不弃地照顾,那应该是幸福和幸运的事情。 因为即使绝望,仍会感到温暖。 云歌一面为两个孩子的遭遇紧张,一面却为孟珏⾼兴“你们怎么走出沙漠的?” “幸亏遇见了我义⽗,两个差点被蜃呑掉的傻子才活了下来。我跟在义⽗⾝边读书识字,学各种各样的技艺。二哥却只待了半年时间,学了些武功和手艺就离开了,他想回汉朝寻找失散的妹妹。” “后来呢?你二哥呢?” 孟珏默默凝视着月光虹,良久后才说:“后来,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云歌静静对着月光虹行了一礼。 起来时,因为单脚用力,⾝子有些不稳,孟珏扶住了她的胳膊。 孟珏对云歌而言,一直似近实远。 有时候,即使他坐在她⾝边,她也会觉得他离她很远。 今夜,那个完美无缺、风仪出众的孟珏消失不见了,可第一次,云歌觉得孟珏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侧。 “你叫他二哥,那你还有一个大哥?” 孟珏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凝神思索,好一会后,他的眼睛中透了笑意:“是,就小贺那个疯子。他和二哥是结拜兄弟,也算是我的兄长了。” 他们面前的月光虹,弯弯如桥,似乎一端连着现在,一端连着幸福,只要他们肯踏出那一步,肯沿着彩虹指引的方向去走,就能走到彼端的幸福。 而此时,孟珏的漆黑双眸,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云歌知道孟珏已经踏出了他的那一步。 云歌握住了孟珏的手,孟珏的手指冰凉,可云歌的手很暖和。 孟珏缓缓反握住了云歌的手。 随着月亮的移动,彩虹消失。孟珏又背起了云歌“还想去哪里看?” “嗯…随便。只想一直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云歌不知道孟珏是否能听懂她“一直走下去”的意思,可她仍然忍不住地,微笑着一遍遍说“一直走下去” 本来很倒霉的一天,却因为一个人,一下就全变了。 云歌的心情就像月夜下的霓虹,散发着七彩光辉。 听到孟珏笑说:“很好听的歌,这里离行宮很远,可以唱大声点。” 云歌才意识到自己在细声哼着曲子。 居然是这首曲子,她怔忡,孟珏轻声笑问:“怎么了?不愿意为我唱歌吗?” 云歌笑摇头摇,轻声唱起来。 孟珏第一次知道,云歌的歌声竟是如此美,清丽悦耳,婉转悠扬,像悠悠⽩云间传来的歌声。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在寂静的夜⾊中,借着温暖的风,远远地飘了出去。 飘过草地,飘过山⾕,飘过灌木,飘到了山道…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花儿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马车中的刘弗陵猛然掀起了帘子,于安立即叫了声“停”躬下⾝子静听吩咐。 刘弗陵凝神听了会,強庒着动问于安“你听到了吗?” 于安疑惑地问:“听到什么?好像是歌声。” 刘弗陵跳下了马车,离开山道,直接从野草石岩间追着声音而去。 于安吓得立即追上去“皇上,皇上,皇上想查什么,奴才立即派人去查,皇上还是先去行宮。” 刘弗陵好像本没有听到于安的话,只是凝神听一会歌声,然后大步追逐一会。 于安和其他太监只能跟在刘弗陵⾝后听听走走。 风中的歌声,若有若无,很难分辨,细小到连走路的声音都会掩盖住它,可这对刘弗陵而言,是心中最悉的曲调,不管多小声,只要她在唱,他就能听到。 循着歌声只按最近的方向走,很多地方本没有路。 密生的树林,长着刺的灌木把刘弗陵的⾐袍划裂。 于安想命人用刀开路,却被嫌吵的刘弗陵断然阻止。 看到皇上连胳膊上都出现⾎痕时,于安想死的心都有了“皇上,皇上…” “闭嘴。”刘弗陵只一边凝神听着歌声,一边往前跑,本没有留意到他⾝上发生的一切。 于安心头恨恨地诅咒着唱歌的人,老天好像听到了他的诅咒,歌声突然消失了。 刘弗陵不能置信地站在原地,尽力听着,却再无一点声音,他急急向前跑着,希望能在风声中再捕捉到一点歌声,却仍然一点没有。 “你们都仔细听。”刘弗陵焦急地命令。 于安和其他太监认真听了会,纷纷头摇表示什么都没有听到。 刘弗陵尽量往⾼处跑,想看清楚四周,可只有无边无际的夜⾊:安静到温柔,却也安静到忍残。 刘弗陵怔怔看着四周连绵起伏的山岭。 云歌,你就蔵在其中一座山岭中吗?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谁知道唱歌的人在哪个方向?” 一个太监幼时的家在山中,谨慎地想了会,方回道:“风虽然从东往南吹,其实唱歌的人既有可能向南去,也有可能向东去,还有山⾕回音的⼲扰,很难完全确定。” “你带人沿着你估计的方向去查看一下。” 做完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情,刘弗陵黯然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天空。 银盘无声,清风无形。 苍茫天地,只有他立于山顶。 圆月能照人团圆吗?嫦娥自己都只能起舞弄孤影,还能顾及人间的悲聚散? 刘弗陵站着不动,其他人也一动不敢动。 于安试探着叫了两声“皇上”可看刘弗陵没有任何反应,再不敢吭声。 很久后,刘弗陵默默地向回走。 月夜下的⾝影,虽坚毅笔直,却瘦削萧索。 于安跟在刘弗陵⾝后,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小步上前低声说:“皇上,即使有山⾕的扩音,估计唱歌的人也肯定在甘泉山附近,可以命人调兵把附近的山头全部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然后一个人一个人的问话,一定能找出来。” 刘弗陵扫了眼于安,脚步停都没有停地继续往前。 于安立即又甩了自己一巴掌“奴才糊涂了。” 如果弄这么大动静,告诉别人说只是寻一个唱歌的人,那三个王爷能相信?霍光、上官桀、桑弘羊能相信?只怕人还没有找到,反倒先把早已蠢蠢动的藩王们反了。 刘弗陵道:“你派人去暗中查访,将甘泉宮內所有女子都查问一遍,再搜查过附近住户。” 刘弗陵坐于马车內,却仍然凝神倾听着外面。 没有歌声。什么都没有!只有马车庒着山道的轱辘声。 云歌,是你吗? 如果是你,为什么离长安已经这么近,都没有来找过我? 如果不是你,却为什么那么悉? 云歌,今夜,你的歌声又是为何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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